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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卫东官场笔记4:官场面目 正文 第二章 没有闲职,只有闲人(1)

    第二章没有闲职,只有闲人

    还是要做事

    侯卫东在家里休整两天,才到县科委报到。

    上一次从县委办调到新管会,组织部柳明杨部长亲自将侯卫东送到新城管委会。这一次组织部恰好开部务会,组织科来了一个科员,陪同侯卫东来到县科委。科委主持工作的副主任周永泰召集全体同志开了简短的见面会,然后各归各位。

    周永泰和小宁主任陪着侯卫东到了科委主任办公室。

    科委主任办公室布置得很普通,和这幢大楼多数办公室一样,没有什么特点,只是按照行政级别和单位实际财力配备了办公设备。

    “侯主任,如果缺什么,安排小宁去置办。”周永泰交代一句,离开了办公室。

    侯卫东对小宁主任道:“你把科委的职责找给我。”

    小宁主任答应得爽快,道:“我马上去拿过来。”

    以前在新管会,上班时间,杨柳都要将茶水泡好。现在到了科委,他只得自己动手泡茶。打开茶柜之时,他惊讶地发现,茶柜里面居然写着“益杨革委会”五个大字,与以前上青林的旧柜子是同一时代的产品。柜子里的茶叶是最普通的益杨茶。侯卫东为人并不挑剔,一般情况都随大流,唯独对茶叶有着特殊的爱好。

    等了半个小时,小宁主任仍然没有过来。在新管会里,只要吩咐一声,杨柳一定会在最快速度将所需要的文件送来,像这种关于职责的文件,绝对不会超过五分钟。

    走到档案室门口,侯卫东见到小宁正如热锅上的蚂蚁,文件乱七八糟摆在桌上。

    小宁在一堆档案袋里翻了半天,仍然没有找到科委职责,看着新主任似笑非笑的表情,他面红耳赤地道:“职责就在袋子里,前些天弄资料,把档案弄乱了。”

    侯卫东也不生气,道:“你慢慢找,找到以后给我拿过来。”

    等到侯卫东转身离开,小宁主任飞也似的朝人事局办公室跑去。前年机构调整之时,人事局专门下了一个编制方面的文件,上面有科委的工作职责。果然不出所料,他在人事局很顺利地找到了科委工作职责,复印之后,喜滋滋地给侯卫东送了过去。

    “这个职责就在手边的档案里,刚才没有看到。”小宁主任不愿意说是在人事局找到的,说了一个小小的谎话。

    侯卫东拿到职责以后,随口道:“科委好歹是全县的科技部门,知识分子集中之地,目前条件虽然差些,可是档案也不能乱成这样。”

    虽然是轻言细语,小宁主任还是觉得面子被刺了一下,分辩道:“我接手办公室的时候,档案比现在还要乱,所有文件全部堆在文件柜里,根本无法查找。我来了以后,才用袋子装起来。”

    侯卫东原本是随口一说,此时听到小宁的话,将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道:“档案管理是一个单位最基础的工作,工作并不繁杂,却很重要。你去买一些专用的档案夹,组织办公室人员,尽快将档案整理好。如果对这项工作不熟悉,我可以请档案局的同志帮忙。”

    小宁主任只得道:“侯主任,我这就去办。”新主任第一天正式上班就批评了自己,这让他心情极为不爽,回到自己办公室,他使劲地摔了文件夹。

    等到小宁讪笑着离开办公室,侯卫东不由得想起了杨柳。当初在新管会,杨柳将办公室打理得井井有条,新管会一年的文件、纪要、合同很多,只要侯卫东需要,她总是能立刻拿出来。小宁根本没有认识到办公室的问题,反而将责任推到了别人身上,这是责任心不强的典型表现。

    侯卫东很快就将小宁扔到了脑后,认真地翻阅科委职责,虽然对科委主任这个职位不满意,他也不愿意做昏官,了解职责是最基础的工作。

    益杨县科委职责共十一条,第一条是贯彻执行党和国家的科技方针、政策,组织实施国家的科技法律、法规。会同有关部门研究制订本地实施意见,并对其执行情况进行督促检查……最后一条是承办县委、县政府交办的其他事项。

    琢磨了一会儿职责,他又对科委1997年的《工作要点》和《工作总结》以及1997年决算表和1998年预算表进行了一番研究,就这样不慌不忙地看了整个上午,对科委工作已有概要性了解。

    11点,侯卫东来到了副主任周永泰办公室。

    周永泰戴着老花镜看报纸,见侯卫东进来,取下眼镜,道:“刚才我到门口来,见你认真看文件,没有来打扰你。”

    侯卫东坐在周永泰对面,递了一支烟。

    两人聊了几句,周永泰开始习惯性地倒苦水:“科委的状况众所周知,首要问题是地方政府领导对科技部门重视力度不够,雷声大,雨点小。科委是著名的贫穷单位,科技经费严重不足,这导致科技管理干部缺乏内在动力,优秀人才不愿意到科委来,造成了人员普遍没有荣誉感和自豪感。”

    侯卫东用手指了指桌子,道:“我以前虽然也在这幢大楼里上班,确实没有想到科委是这样的状况,那个茶几居然是革委会时代的,堂堂科委居然只有打字室有一台电脑,传出去是个笑话。”

    周永泰苦笑道:“这也不是我们益杨科委才有的事情,岭西所有的县级科委都差不多。大部分县级科委本身无多少经济实体,缺乏造血功能,就靠财政那点钱,只能如此……”

    侯卫东暗自皱眉,心道:“周永泰作为副主任,怎么是一副受害者的心态,有这个心态,科委工作怎么能搞得好?”

    与周永泰聊了一会儿,到了吃饭时间,侯卫东道:“走,我们一起吃午饭,喝点革命小酒,我私人请你。”

    周永泰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应该给你接风。”

    侯卫东打断道:“我们是一个战壕的战友,别那么客气,中午就我们两人。”

    吃吃喝喝这一招来源于乡镇工作经历,虽然粗了一点,却是屡用不爽的绝招,想必用在知识分子身上一样适用。为了让周永泰更随意,侯卫东也没有到常去的重庆江湖菜馆以及益杨宾馆,他找了一家味道还算不错的小馆子,炒了几个家常菜,要了一瓶益杨红。

    聊了一会儿,几杯下肚,周永泰舌头大了,脸上红成一片,结结巴巴地道:“侯主任,我知道你是被人整了,这事在益杨县委、县政府的都知道,其实科委蛮不错,县里领导很少关注,工作不重,压力不大,就是油水少一些。”

    他主动与侯卫东碰杯,又道:“油水少些就少些,吃差点,穿孬些,日子过得悠闲自在,可以多活好几年。”

    侯卫东没有想到周永泰喝了酒就如换了一个人,见他醉态可掬,便不准备多喝。谁知周永泰抢着杯子主动喝,几杯酒下去,头就耷拉在桌子上了。看着丝毫不动的周永泰,侯卫东只得苦笑,给小宁主任打了传呼。过了一会儿,小宁主任才回了电话,道:“侯主任,我是小宁,刚才在车上,没有办法回电话,有什么事情吗?”

    “周主任喝醉了,他家在哪里?”

    小宁主任笑道:“周主任是著名的三杯倒,喝了三杯酒,就算用冷水浇也弄不醒。”

    侯卫东问:“周主任家里哪里?要送他回去。”

    小宁道:“他在县政府家属大院,第七幢二单元四楼,楼上有名字,很好找。”

    挂断电话,侯卫东不禁又想起自己当秘书和办公室主任之时,只要领导有事,必然会以最快速度赶到。这个小宁主任面对着本单位的一把手与二把手,居然是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这让侯卫东很是纳闷,心道:“小宁这个态度,说明单位领导威信不够。再观察小宁一段时间,如果真的不识相,就不能留在办公室。”

    小宁主任其实撒了谎,此时他正在益杨宾馆喝酒。上午11点,县政府办公室通知县委、县政府各部门办公室主任开会,布置一些诸如水电费如何划分的具体工作。府办主任刘坤恰巧有事从学习班请假回益杨,也参加了此会。散会以后,府办就在益杨宾馆办了几桌。

    刘坤是府办主任,在参会人员中地位最高,众星捧月般坐在上席。小宁主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飞快地抢一个好位置,紧靠着刘坤。

    小宁主任与刘坤认识好多年,当时刘坤在县府办当一般工作人员,小宁已经是科委办公室主任。几年时间,刘坤跃升为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小宁还是科委办公室主任。

    正吃着,小宁主任接到侯卫东传呼,他不知道刘坤与侯卫东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卖弄地道:“卫东主任找我,他才来报到,工作热情高得很,今天给我打了好几个传呼。”

    刘坤对于侯卫东被调到科委一事,心里着实痛快,他听出小宁主任的卖弄,毫不顾忌地道:“侯卫东手腕高超,小宁主任可要细心服侍,免得他不高兴,就让你下课。以前新管会的易中达主任,一言不合,就被侯卫东发配到研究室。”

    小宁主任听说过此事,他见刘坤提起侯卫东时有着幸灾乐祸的意味,配合着道:“侯卫东怎么会从新管会调到科委,这是从米堆跳到了糠堆里。”

    刘坤有意给侯卫东上眼药,道:“侯卫东以前紧跟着祝焱,得罪了不少人,现在祝焱走了,他的日子也不好过。”说到这,他又略带嘲讽地笑道,“侯卫东是新管会主任,当科委主任肯定没有问题,在他的领导之下,科委肯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小宁主任已经明白了刘坤的态度,附和着道:“科委这单位,换谁来搞也差不多。”他知道刘坤家里背景深厚,便又上前敬酒,脸笑得几乎变形:“刘主任,政府办是否需要人?我在办公室也工作了好几年了,调我过来打杂还是胜任的。”

    刘坤只是笑,并不回答。

    这时,陆续有人向刘坤敬酒,小宁主任急忙抽个空子赶到外厅,给侯卫东回了电话。尽管侯卫东在县里被排挤,如今却是自己的直接上司,他还得小心应付。

    得知周永泰大醉,原本想着赶过去帮助侯卫东,却又不愿意放弃接触府办主任刘坤的好机会,稍有犹豫,只是告诉了周永泰的家庭地址。

    侯卫东问明了地址,扶着烂醉如泥的周永泰出了门。站在门口,平时成天在眼前晃的出租车突然没有了踪影。周永泰站立不稳,突然“哇”地吐了出来,酒后污物在还算整洁的大街上格外显眼,过往行人无不侧目。

    遇上这等尴尬事情,侯卫东自认倒霉,见地上的污物实在刺眼,将周永泰拖回小餐馆,将其放在椅子上,自己借了小餐馆的扫把,去收拾残局。

    酒味混合着菜味以及胃液的味道,格外难闻,侯卫东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在街道上打扫卫生。

    “侯主任,你怎么在这里扫地?”一辆三菱车急停在侯卫东身边,随后一双高跟鞋出现在侯卫东眼前。

    侯卫东见到从车上下来的杨柳,直起身,道:“周主任喝醉了酒,在这里吐了,我正在为他揩屁股。”

    杨柳见到侯卫东提着扫把的样子,眼泪奔眶而出,她急忙侧过身,抹掉泪水。

    侯卫东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心里暖洋洋的,道:“周主任还在饭馆里躺着,我扶他出来,你这车来得正及时。”

    杨柳帮着侯卫东将大醉的周永泰送回家。

    周永泰老婆以前是丝厂财务科长,丝厂破产以后她就下岗在家里,她和周永泰都是财校毕业的,比周永泰要低一年级,是财校有名的漂亮女孩子。下嫁给当时很木讷的周永泰,自然在家中有些优越感。再加上丝厂前些年着实风光了一阵,她作为财务科长,还时常与县里领导见面。正因为她在家里是一直充当着正家长的角色,周永泰只是副家长,只能提建议,并不能对家务事最终表态。

    只是风水轮流转,红火的丝厂没有顶住市场冲击,当年的财务科长不得已成为了家庭妇女,一家人靠着老周的工资生活,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她的一腔怒火时常在心里憋着,工作时还能向部下发火,如今只能向周永泰发火。等侯卫东费尽力气将周永泰扶上楼,他老婆开门见到周永泰这个样子,脸上立刻裹了一层吓死西伯利亚寒流的严霜。“你这死人,喝不了三口猫尿,硬是要喝,其他人哪有你这么傻,你喝醉了,他们怎么没喝醉?”

    杨柳跟在侯卫东身后,听到周永泰老婆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顿拿枪夹棒的话,很生气,道:“早知这样,就把他扔在饭馆里。”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永泰老婆听见。

    侯卫东转过头,用眼色给杨柳示意了一下,他不想与周永泰老婆一般见识,等到她扶住周永泰,转身便走,并不啰唆。

    杨柳对驾驶员老陶有意见,这位驾驶员原本是开发区驾驶员,当初为了开车,在她面前说了不少好话。当自己和侯卫东扶周永泰之时,他稳坐在车里,屁股都没有抬,杨柳心道:“这人眼窝子浅,不可深交。”

    等到侯卫东上车,杨柳又问:“侯主任,你回家还是到县政府?”

    侯卫东道:“办公室。”

    到了益杨县政府大院,杨柳跟着侯卫东下车,这时她才找到同侯卫东单独交谈的机会:“孟关镇张有发书记已经过来报到了,他马上要去沙州市党校学习三个月,张劲还是常务副主任,目前就由他主持工作。”

    侯卫东与张有发也是熟人,今年过春节,张有发要给祝焱拜年,还是通过侯卫东得到祝焱的消息。对此人,侯卫东有好感也有戒心,他对杨柳没有保留,道:“张主任八面玲珑,与县里领导关系都还不错,他是多年领导,有自己一套用人办法。”

    这句话说得含糊又有深意,杨柳是侯卫东在新管会最得力的部下,张有发到了新管会以后,会不会继续用杨柳就是一个问题,侯卫东点出了这层意思。

    杨柳听得明白,道:“我就是尽到办公室主任的职责,如果领导不满意,最多换一个岗位,无所谓。”

    侯卫东见杨柳把话说透,也就不再含蓄了,道:“季书记和我的关系很好,如果你以后在新管会干得不愉快,随时可以换工作,不用委屈自己。”

    看着三菱车离开,侯卫东心里便有各种不同的复杂滋味。

    这一次事件让他明白了许多事情,其中之一就是明白了“为什么一人得道,鸡犬要升天,一人倒霉,就会祸害一片”。

    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得道之人总是靠着众人的力量才能最终白日飞升,没有一帮手下给得道之人赚钱、煮饭、打扫卫生、照顾双亲,只怕这位得道之人在没有升天之前,便会被俗物累死,哪里还有能力飞天?所以他升天之后便要带着鸡犬,这也是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的传统。如果升天之时不带最亲近的人,反而带些外人,未必太不近人情。

    同理,一人倒霉,他的手下人必然是被打压的对象,痛打落水狗嘛,免得落水狗趁人不备来咬人,这也是岭西自古以来就有的传统,也是现实生活中的经验教训。

    带着乱七八糟的思绪,侯卫东回到了顶楼的科委办公室,坐下还未来得及喝茶,信息所王所长走了进来。

    王所长四十来岁,梳着根大辫子,她的衣服仿佛还停留在80年代,坐在侯卫东对面,道:“侯主任,有空没有,我给您汇报工作。”

    中午那顿酒,周永泰在喝醉前,已将科委几个人的情况基本上介绍了。周永泰介绍王所长之时,对其工农兵学员身份进行了特别强调,侯卫东记得特别清楚。

    1966年文化大革命一开始,高考就取消了。直到1971年,大学才重新开始招生,但是当时大学并不高考,而是推荐读书。大学新生直接从工人、农民和士兵中推荐产生,报名者必须当过三年以上工人、农民或士兵。这就是“工农兵大学生”的由来。

    中央政府把新生名额分配给各部、各省和部队,再由它们逐级向下分配名额,一级一级地分到工厂、县和连队。在1970年,只有不到1%的中国人受过高等教育,而大学的录取名额在中国许多地方不到适龄青年的千分之一。在一些地方和单位推荐过程由于裙带关系而腐败变质。

    1972到1976年,70%通过推荐上大学的学生是干部子女或者有政治背景,本科学制从四年缩短到三年,由于在劳动中荒废了学业,以及新生的水平参差不齐,一些教授抱怨说一些大学生水平还不如高中生。王所长就是一名工农兵大学学员,在科委这个知识分子较为集中的地方,连中专毕业的同事都看不上这位工农兵学员。

    侯卫东为王所长倒了一杯水,等着她说话。

    王所长捧着茶杯,深有感触地道:“我在科委陪了四个主任了,到办公室汇报工作的次数也不少,只有侯主任给我倒了茶水。”

    “给王所长倒水,是待客之道。”

    王所长道:“文革时期知识分子是臭老九,现在知识分子的地位总算是提高了,没有党的好政策,我们也不能安安静静地在这里研究科学工作。”

    她绕了一大圈,才把事情扯到自己身上,道:“侯主任,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已经接近二十多年了,如今才是副主任科员。以前每次调资评级,我都发扬了风格,眼见着就要退休了,仍然是副主任科员,请侯主任为老同志考虑具体问题。”她又道,“以前姚主任心胸狭窄,找到机会就报复我,算了,以前的事情就不说了。”

    在岭西的人事制度中,主任科员、副主任科员都属于非领导职务,与工资挂钩,每个单位根据人数、级别等情况,分别有一定额数的非领导职务,如果职数满了,即使有资格评上非领导职务,也要等着职数空出来才能依次递补。

    侯卫东没有直接回答,道:“我知道了,等到有条件了,会综合平衡。”

    王所长并没有期望汇报一次工作就能解决问题,她热情地道:“我们信息所是科委下属单位,请侯主任抽个时间来看一看,指导工作。”

    信息所王所长走了以后,侯卫东心中暗道:“这个信息所名不副实,连电脑都没有,怎样开展信息工作?”

    坐在办公室想了一会儿,侯卫东直奔三楼,他要去找分管科委的高副县长,请他解决一些经费,为科委购买电脑。

    到了三楼,他没有与府办联系,直接到高副县长办公室。刚到了办公室门口,秘书小林正好从高副县长办公室出来,见到侯卫东,客气地道:“侯主任,请稍等一会儿,曾副县长刚进去,两位领导谈点事情,你到我办公室来坐一会儿。”

    侯卫东就跟着秘书小林来到了府办秘书科,小林是比任小蔚晚一年的选调生,刚刚到府办之时,时不时地还要到委办来串门,与侯卫东也熟悉,他麻利地给侯卫东泡了茶,便搬了张椅子坐在侯卫东面前。

    正聊着,刘坤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进来就道:“小林,你这文件还要修改,第二段与第三段逻辑关系混乱,结尾没有说清楚。”

    小林站起来,恭敬地听着。

    “这篇稿子要得急,抓紧时间改一改,下班之前拿给我。”刘坤这时才把眼光转向了侯卫东,问道:“侯主任有事?”

    侯卫东平静地道:“找高县长。”

    西装白衫衣加上领带,让刘坤显得很是英俊,他抬了抬下巴,道:“高县长三点半要开县政府常务会,有事最好明天来找他。”这时他衣袋中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没有再与侯卫东说话,接着电话便走出了秘书科办公室。

    侯卫东跟随祝焱这一段时间,在潜移默化之中,境界与青林镇时相比大大提高,他无意与刘坤争短长,只是平静地对待所发生的事情。

    等了一会儿,曾昭强还没有出来。侯卫东不想再等,出了小林办公室,就见到曾昭强走了出来。

    侯卫东与曾昭强副县长握了手,进了高宁副县长办公室。

    高宁听了侯卫东的汇报,挠了挠头,道:“科委确实需要电脑,但是年初没有预算,今年财政压力特别大,有些难办。这样吧,先坚持一年,明年想办法增加科委预算,你到时提醒我。”

    侯卫东以前在新管会时,打个报告,财政立刻就配了一台三菱车,此时配几台电脑都是一件难事,让他挺无语,道:“好吧,年底我再来汇报。”

    高宁还是给了一点面子,在侯卫东出门前,把他叫住:“这样,你让办公室报一份购买一台电脑的请示,先给你配一台电脑。”

    从高宁办公室回到了顶楼科委。侯卫东的办公室在最里面,要到他的办公室,必须依次从其他办公室走过。侯卫东走回办公室,顺便就将每位同志的表现看得一清二楚:周永泰烂醉如泥,被送回了家,办公室自然是大门紧闭。小宁主任伏在桌上,在呼呼大睡,信息所王所长正在与另一位女同志凑在一些聊天,还有两位老同志伏在桌上抄抄写写。

    科委这种状况也有着深层次的多种原因,积习所致,并非短期可以改变,侯卫东知道在许多制度性、物质性问题没有解决之时,这种现状无法解决,他摇了摇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喝了一会儿茶,将科委订阅的报纸拿起来随便翻了翻,将一个月左右的《人民日报》和《岭西日报》看完,不知不觉中,时间已到了下午3点。

    侯卫东不由得就想起了朱自清关于时间的散文,暗道:“假如一个人活一百年,也就是三万六千多天,而我们却将有限的时间随意地浪费,时间在不经意间就永远溜了,再也没有追回来的可能性。据说一个物体的速度达到光速,时间便会便慢,但是以现在的科技,有生之年他不可能达到光速,所以属于自己的时间将永远地失去了。”

    想到这大好光阴就消磨在报纸和烦琐无意义的小事上,他心里涌起莫名的烦躁。

    3点30分,接到了曾昭强电话,道:“卫东,五点半在高速路口汇合,我和朱兵过来,到汉湖吃晚饭。”

    放了电话,侯卫东发了一会儿愣,出门,来到小宁办公室。

    小宁主任仍然伏在桌上,他弯着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小宁主任仍然如泰山一般岿然不动。他加重了些,敲打声便大了许多,这才将小宁主任惊醒。

    小宁主任眼神很蒙眬,当然这不是见到恋人的蒙眬眼神,而是喝酒过量的迷离,他瞬间有些迷糊,没有认出站在面前之人是谁,等到看清是侯卫东时,道:“侯主任,有事吗?”

    看其状态,侯卫东就知道他中午肯定喝了酒,若是在新管会,办公室这种窗口部门肯定是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如今情况不同,他的尺度就放宽了许多,心平气和地安排道:“你给政府写一份请示,购买一台电脑。”

    小宁带着醉意,道:“年初写了报告,领导不同意。”

    “让你写就写,我有分寸。”

    小宁主任当了多年办公室主任,这点小文章自然是小菜一碟,按照侯卫东要求,他取过稿纸,没有打草稿,一挥而就。

    “好漂亮的一笔字。”侯卫东看到小宁主任的稿子,由衷地赞美了一句,“我读大学的时候开了书法课,不过我没有写字的天分,现在都是一笔烂字,以前在委办的时候被季书记批评过好多次。”

    小宁主任是沙州书法家协会的会员,对这一手字很是自负,听到侯卫东表扬,自嘲道:“如今报材料都要求用印刷体,领导们根本不看手写体,字写得好没有什么用处,字是敲门砖的概念已经过时了,只能自娱自乐。”

    此篇稿件从格式到内容都没有任何问题,加上文字漂亮,看上去很是赏心悦目,侯卫东提起笔就签上“发”,写完之后,他仔细看了看这个“发”字,他的字也不差,还算中规中矩,但是与小宁主任的书法相比还是颇有差距。

    小宁主任拿着侯卫东签过字的文件,便一摇一晃地走了出去,侯卫东看着他的背影,暗中拿小宁与易中成相比较:“小宁主任与易中成不一样,易中成有着易中岭的背景,必须要调离,小宁的缺点是小节,可以容忍。”科委与新管会虽然都是正科级单位,但是两者却截然不同,新管会手下有几十号人,用来换掉易中成的人选并不缺,科委却只有几个人,细细数来,还只有小宁主任最适合当办公室主任。

    5点,侯卫东提前离开了办公室,他是一把手,所以不用请假,关门走人,很自由。到梁必发院子开了蓝鸟,在城里转了一圈。他习惯性地将车开到了南郊,穿过了新管会的地盘,到了高速路口,他下了车,出神地看着曾经挥洒过汗水的新管会。

    步高的楼盘已经封顶,外墙砖基本贴完,红白相间,看上去如十六七岁的小女子,少了几分青涩,多了些靓丽。而李晶的楼盘如竹笋一般往上长着。两个楼盘隔着一条宽阔公路,很有几分岭西楼盘的味道。

    整个新管会的规划凝结着侯卫东的心血,新楼盘的布置更是与侯卫东密不可分,正要出硕果的时候,一纸调令,侯卫东就从热火朝天的新管会调到了科委,人生之无奈,他深深地体会到了。

    低价买了个煤矿

    等了一会儿,一辆桑塔纳也开到了高速路口,下来之人是青林镇的老熟人——火佛煤矿的周强,他极为热情地道:“侯镇长,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周强是益杨小有名气的人,清理基金会时,他逃之夭夭,等到风声过后,他还了一部分贷款,又回到了益杨。他消息灵通得很,知道侯卫东由新管会调到了科委,但是他仍然按照以往在青林镇的称呼,这样就显示其亲热和厚道。

    等了几分钟,交通局商务车开了过来。在益杨商务车很少见,交通局是第一个吃螃蟹的单位,朱兵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他没有下车,在车上对着侯卫东和周强招了招手,道:“汉湖。”

    周强这才知道侯卫东要同曾昭强一起去汉湖,他谈生意,不想过多的人知道,心道:“侯卫东是科委主任,跟在一起凑什么热闹。”

    高速路沙益段开了两个道口,益杨道口和沙州道口,这种格局让距离沙州城郊二十多公里的双江镇变得不上不小,原来的交通优势反而变成了劣势。

    双江镇是沙州后花园,以色情业、服务业和餐饮业闻名,高速路开通以后,双江镇各行各业都受到了影响。在双江镇强烈要求之下,高管处终于同意双江镇开一个路口,今年春节,双江镇路口终于通车了。

    下了高速路,刚到场口,就见到一个装修得不错的美容院,几个涂着红嘴唇的女孩子穿着暴露,站在院外骚首,一个中年人便在路边招手。见三辆车没有停下的意思,中年人也不生气,又回到门口坐着。

    一路上,侯卫东粗略估计,至少有十来家发廊和所谓的美容院,这些店外停着不少小车,看来生意还不错。在场尾有一幢二层小楼,门口挂着一个警徽,小院停着两辆警车,在二楼左侧有几个大窗户有明亮灯光。

    侯卫东感到很奇怪,心道:“派出所怎么开起了夜会。”

    又开了近十分钟,车进汉湖,直接进了2号楼。

    汉湖还是那个汉湖,可是少了风姿绰约的李晶,在侯卫东心中就骤然失色,没有了韵味。

    曾昭强、朱兵、侯卫东坐在沙发上喝茶聊天,周强则出去安排晚上的活动。

    侯卫东心里琢磨着,“周强是做煤矿生意的,请分管工业的副县长曾昭强是正理,为什么要请交通局长朱兵吃饭,难道想转行?”

    正想着,曾昭强道:“老朱,周强的工程队素质如何。”

    朱兵道:“这一次他们修了七公里县道,经过验收,质量还算不错,他想到益陈路上搞一个标段。”

    曾昭强仍然有些怀疑:“他以前一直搞煤矿,有没有能力建路。”

    朱兵道:“周强对市场运作很熟悉,他从沙投司招了不少技术人员,技术上还可以。沙投司真是可惜了,三年前还这么红火的企业,居然就这样垮了。”

    他们说着工程上的事情,并没有避着侯卫东,侯卫东听到益陈路,知道自己的猜测大致靠谱。

    益陈路,是指益杨县到陈桥县的公路,陈桥县是茂云的人口大县,与益杨接壤。打通了益陈路,沙州到茂云就可以经过益陈路,至少可以节约三个小时,正因为此,当县委副书记杨森林提出益陈路的工作建议以后,沙州与茂云方面都相当支持。相关手续办下来以后,县委副书记杨森林已经变成了县长杨森林,成了益陈公路建设指挥部指挥长,曾昭强是副指挥长,朱兵则是指挥部办公室主任。

    曾昭强与朱兵谈了工程上的事情,曾昭强将目光对准了侯卫东,道:“县委乱弹琴,老弟这种干才,怎么舍得放到科委这种部门。老弟,你要多想想办法,我建议你调到茂云去,有祝书记提携,几年时间就是县领导了。”

    侯卫东含糊地道:“我也正在想办法,这种事急也不行。”

    曾昭强又道:“我知道你心里不爽,早就想约你出来散心,一直忙着益陈路的事情。今天终于有空闲。我们几兄弟好好喝一顿,一醉解千愁,醒来又是一条好汉。”

    侯卫东道:“曾县长说得好,今晚大醉一场。”

    周强安排妥当,笑着进来,道:“今天上午我就与汉湖这边联系,他们特意空运了鲥鱼与刀鱼,这两种都是长江四大名鱼,另外就是河豚和鮰鱼,河豚太毒了,我不敢吃。”

    曾昭强道:“既然有长江名鱼,我们今天就好好吃一顿,朱局,你别跟我提工作上的事情,陪着侯老弟醉一场。”

    一道道美味摆在桌上,果然不愧为正宗的长江河鲜,肉嫩汤鲜。

    曾昭强吃得津津有味,道:“先吃鱼,等一会儿喝酒,几杯酒下肚,味觉就被破坏了,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这句话正对了侯卫东的心思,他觉得河鱼实在鲜美,也就不客气,专心地品尝美味。不一会儿,鲥鱼与刀鱼盆子见了底,至于其他河鲜,味道不及这两样,平时也经常吃,根本未曾动过。

    猛吃了一会儿,曾昭强发话:“周总,把酒倒上。这一段时间侯兄弟受了委屈,第一杯酒祝侯兄弟早日脱困。”

    曾昭强是大块头,平日在台上是很严肃很有气势的,今天以他副县长的身份能说出这样的话,还是让侯卫东很是感动,端起酒来就是一阵猛碰。

    虽然曾昭强曾经说过不谈正事,周强心里却一直惦记着此事,趁着曾、朱两人喝得高兴,还是提起了益陈路的事情。

    对于曾、朱两人来说,只要有资质和资金,谁来做工程都差不多,曾昭强对周强的实力还有些怀疑,道:“周总,我有话就直说了,修路可需要资金,如今煤炭不好卖,你有没有垫底的资金。”

    周强手里的火佛煤矿原本是青林镇的煤矿,后来企业改制,他花了钱将煤矿买了下来,谁知道煤价节节走低,如今火佛煤矿货场的煤堆得如小山一般,他的钱亏进去不少。曾昭强提起资金,恰好握住了周强的痛处。

    周强道:“我手里还有些钱。另外,我正准备将火佛煤矿出手,火佛煤矿资源丰富,设备经过几次改制,也很好,现在已有好几个老板想买我的煤矿,只是价钱还没有谈妥。”这一番话就是强撑着面子,煤炭行业极不景气,谁愿意来买煤炭,如今是周强为了筹款接工程,四处求着人家将手里的火佛煤矿接过去。

    曾昭强分管工业,很清楚煤炭行业的困境,道:“你能卖出去就是烧了高香,谈不起价钱。”

    周强知道瞒不过曾昭强,道:“火佛煤矿不一样,资源厚,设施好,等到行情一好,迟早要赚钱,如果不是这个工程急等着用钱,我也不会想着卖煤矿。”修路赚的是现钱,而煤炭行情到底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心里实在没有底,他急于从煤炭行业中脱身,抓紧时间修路赚现钱。

    侯卫东从石场上挖到的第一桶金,素来对资源性企业情有独钟,听到这一番对话,心思活动起来,暗道:“火佛煤矿倒是不错,如果买下来,以后肯定有搞头。”道:“我在新管会的时候认识了不少大老板,可以帮你问一问。”

    周强眼睛一亮,道:“那就麻烦侯主任了,你知道我的电话吗?有消息就及时给我联系。”

    侯卫东看到他的神情,心道:“周强如此急切,看来可以砍砍马腿。”

    朱兵在一旁道:“既然侯主任愿意帮忙联系,周总还不多敬两杯。”

    周强便举起酒杯,道:“这事就拜托侯主任了,有了消息就跟我联系。”

    酒酣饭饱,周强道:“听说汉湖这边新来了几个按摩师,技术很好,领导们平时太累了,今天放松放松。”

    周强是靠着秦飞跃搭上曾昭强的,上个月,曾昭强到南方去,周强一直跟随左右。回来以后,关系就拉近了,所以周强才敢来参加益陈路标段的投标。

    曾昭强很稳重地道:“做做正规按摩还是可以的,别搞其他花样。”

    侯卫东与曾昭强在汉湖一起玩过,曾昭强答应了,他也没有反对,不过他想起派出所的灯光,心里隐隐不安。跟着小妹朝外走,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了秦飞跃的事情,当年秦飞跃正是在很安全的地方被派出所堵住了,所幸他本人并没有被当场抓住,否则就不可能东山现起。

    侯卫东走进顶楼按摩房,一位稚嫩女子垂手而立,见到有人进来,便鞠躬致意。

    侯卫东心里愈发不安,他总是想着双江镇派出所二楼明亮的灯光,以前在青林镇工作之时,只要派出所晚上灯光大亮,十有八九是有行动。有了这个想法,他退出了房间,拿着手机到了顶楼,给大哥卫国打了一个电话。

    侯卫国正在与江楚进行习惯性争吵,这是一场没有赢家的家庭战争,因为江楚坚持要做清莲产品而点燃,愈演愈烈。

    吵到后来,江楚提着满满一包产品冲出了房门,侯卫国蛮横的态度使她深受伤害,走到大街上,眼泪终于夺眶而出。走着走着,脑海中浮现出讲台上老师坚定的眼神,铿锵有力的话语,勇气重新回到了身上。她擦干了眼泪,暗道:“侯卫国瞧不起我,我一定要做出成绩。”

    她站在十字路口,拿出厚厚的通讯录,选了一个潜在客户,就去回访这位客户。

    敲开门,这位客户见是阴魂不散的传销人员,一句话不说,将门重重关上。防盗门关闭带来的风扑面而来,江楚也不气馁,她坚信客户的不理解是暂时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再次按响了门铃,打开门,是一张凶悍的表情:“你别来骚扰我们,再来我不客气了。”

    江楚提着产品,来到楼下站了一会儿,想起未来的希望,又毫不气馁地提着资料到下一家去拜访。

    江楚离家出走,侯卫国气得将杯子摔进了卫生间。自从江楚迷上传销以后,他不知摔碎了多少杯子,此时再摔一个,只是给卫生间的瓷砖增加一条伤口而已。

    正在气头上,电话响了起来,他原本不想接,但是出于职业习惯还是接了电话。听到老三的疑问,他立刻急了,道:“今天晚上是沙州全局统一行动,主要是针对娱乐场所黄赌毒,汉湖这段时间搞得太出格,已经引起了局里的注意,今晚肯定是检查的重点。”他特别强调道,“所有参加的民警都上缴了通讯工具,我前几天胳膊摔伤了,今天在家休息,要不然也接不到你的电话。”

    侯卫东暗叫侥幸,若不是偶尔看到派出所二楼灯火通明,今天晚上说不定就要栽到了汉湖。

    当曾昭强、朱兵坐上小车,刚刚开出汉湖,迎面就来了两辆警车。曾昭强冷汗都吓了出来,对开车的朱兵道:“真他妈的险,这汉湖是怎么回事?他们的消息不是很灵通吗?”

    朱兵同样被吓得不轻,道:“以前是李晶在这主政,她关系网宽,现在也不知是那个王八蛋在这里,以后谁还敢来玩。”

    到了双江镇,有好几辆警车停在了镇口,看来这次行动规模不小。

    周强原本是想让曾昭强和朱兵吃好玩好,可是差点将几位领导弄进公安局,黄豆般的汗水出现在他的额头之上,过了双江镇后停在高速路口,他可怜巴巴地站在车下。

    “曾县长,我……我……这……这纯属意外。”平时能说会道的周强,此时变得结结巴巴。

    曾昭强坐在车上,脸有不快,挥了挥手,道:“累了,回家。”商务车越过了周强,直接开到了高速路道口处。

    侯卫东见周强有些失态,他将头伸出车窗,道:“今天没有撞上枪口,是不幸中的大幸,肯定有后福。周总改天再找时间给曾县长赔罪。”

    周强这时才回过神来,暗道:“沙州太保守了,还是要想办法将曾昭强弄到南边去,那里美女多,玩得也开。”

    隔天中午,周强给侯卫东打了电话:“如果不是侯主任,我就闯大祸了,哪里还能在益杨做生意!”

    周强说的是大实话,在益杨县,经济不发达,市场培育得也不好,靠着政府发财是一条捷径。而与官员们打交道得讲究规则。如果生意人送了钱没有办成事就去检举,或是经受不住检察院考验将受贿对象吐了出来,他的信誉度立刻会降为零,没有任何官员敢于同这种人打交道。同样,如果一个商人运气不好,总是出事,与他接触的官员也就谨慎许多。

    侯卫东对于此事并不太在意,道:“我看见派出所二楼大厅灯火辉煌,就想起青林派出所每次有行动之时,干警们总在二楼集合,这才有了警觉,没有想到瞎猫遇见了死耗子,真被猜着了。”

    周强东弯西绕说了些废话,道:“昨天侯主任说有大老板想买煤矿,什么时候带来与我见一面?火佛煤矿是好矿,谁买到都要发财,我是急着要钱,否则也不会卖火佛。”

    侯卫东道:“东南亚金融危机这么凶,日本和韩国都被波及了,垮了不少大财团,大老板们投资都很谨慎,谁想在这个时候买煤矿。”

    这一段话是他从李晶哪里盗用的,用在这里倒很是合适。他又在话里留了一个尾巴,道:“既然是周总所托,我尽力而为,有了消息马上同你联系。”

    随后这几天,侯卫东开始着手收购火佛煤矿。他做好两手打算,如果在官场发展不顺,他就转身进入商场,火佛煤矿就是他的退路之一。

    在当新管会主任这一段时间,青林镇石场生意一直很好,他手里积累了不少现金,钱不是问题。关键问题是他的干部身份,不能正大光明的做这件事情,他还得借用母亲的名义,才能完成这次购买活动。

    他以委托人的身份与周强谈了好几次,周强想去修路,急需资金,虽然舍不得,还是将火佛煤矿以一百四十万出手。

    正式谈判之时,侯卫东的母亲刘光芬来到了益杨,她涂了口红,戴上墨镜,脖子上挂着金项链,尽管略显夸张,倒还有几分暴发户的味道。

    刘光芬到厂里转了一圈,火佛煤矿矿部是一幢四层楼房,收拾得还算干净,比想象中的小煤矿好得多,唯一让人心焦的是堆积如小山的煤炭。

    侯卫东早已和周强将收购合同谈好,尽管刘光芬心有疑虑,但是出于对小三的信任,还是签下了合同。

    回到了益杨县,刘光芬跟着儿子到了沙州学院。教授楼外绿树成荫,湖面随风微动,景色十分宜人,她啧啧有声地道:“小三,你还会享福,这房子环境这么好,干脆我和你爸搬过来养老,你另外去买房子。”

    侯卫东痛快地道:“如果你愿意,今天就可以把爸爸叫过来。”

    刘光芬这时又想起了堆积如山的煤炭,道:“火佛煤矿条件倒还不错,就是煤炭行情太差,煤炭积压了这么多,你到底有办法没有,没有办法,这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想到女儿女婿的丝厂亏得一塌糊涂,她心里就紧张。

    “国务院下了文件,要求关井压产,调整结构,火佛煤矿在益杨不算小,应该有赚头。”侯卫东在科委没有什么事情,将国务院发至省里、省里发至市里、市里再发到县里文件统统看了一遍,他要买煤矿,特别留心这方面的事情,这个关井压产似乎是买煤矿的理由。

    刘光芬的担忧并没有减少,道:“我跟着你爸也在乡镇干过,小煤窑根本关不绝,关井压产是一句空话。”

    侯卫东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老妈不必担心。”

    两人说着上了楼,正好遇到郭师母,得知眼前这个戴着项链和墨镜的洋盘中年女人是侯卫东的妈妈,她脸上的吃惊表情毫不掩饰,回家以后,对郭教授道:“小侯妈妈是小学老师,怎么打扮得怪模怪样?”郭教授道:“你别乱说,越是人老,就越要打扮得年轻,这是新思想。”郭师母还是嘀咕道:“我还是看不惯这打扮,小侯比他妈要朴素。”

    两口子正说着,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郭师母开了门,刘光芬在门外提着些东西,此时她已是恢复了本来面目,道:“郭师母,侯卫东在这里住了几年,感谢你们关心帮助他,我从吴海县带了些山木耳。”刘光芬心细,得知邻居郭教授中风,特意买了山木耳,这对病人有好处。

    “刘老师,你真是太客气了。”郭师母还没有完全适应刘光芬的变化。

    郭教授在屋里道:“你们俩别站在门口,快请刘老师到屋里坐。”

    刘光芬恢复了老太婆本色,郭师母便很是热情,将刘光芬让到了屋里,坐在客厅里聊得开心,倒有些老朋友的感觉。

    星期六,刘光芬一大早就与郭师母上街买菜,她给儿子买了些小米、枸杞、红枣等食品,彻底调整了侯卫东冰箱的食物结构。

    11点30分,刘光芬还在家里擦拭,侯卫东见母亲没有煮饭的意思,奇怪地问:“妈,中午要到外面去吃?”

    刘光芬道:“中午郭师母要请我们俩吃饭,她家丫头也要回来,听郭师母说,她家丫头还没有对象,我答应让你哥给她介绍。听郭师母讲,郭兰以前曾和你在一起工作过,我看过她的照片,很漂亮的女孩子,刑警支队棒小伙子这么多,总有配得上郭兰的。”

    侯卫东哭笑不得,道:“妈,没有看出来,你还是天生的自来熟,来了不过一天,怎么就操心起郭兰婚事?”

    刘光芬手脚麻利地收拾着屋子,念叨着:“可怜天下父母心,我跟郭师母一起去买菜,她一半的时间在谈郭教授的病情,一半时间在谈郭兰的婚事。”她开了玩笑:“郭师母对你的印象很好,恨不得招了你去当女婿。”

    说者无心,听者心里却是荡了荡。男人对美女有着本能的爱慕,否定是虚伪,肯定并不意味着淫荡,关键是要符合大众道德。

    郭兰原来并不准备回益杨,恰巧星期一要到益杨来出差,便在星期天提前回家。进家门,见满桌子好菜,她夸张地抱了抱母亲,“妈,我每个月都要回来,你弄这么丰富做什么?”

    听说要请侯卫东和他的妈妈,郭兰道:“侯卫东的妈妈,她到益杨做什么?”

    郭师母道:“那天你爸得病,侯卫东出了大力,他妈妈过来,我们热情一些,这也是表达感激的一种方式。”

    听到母亲这样说,郭兰就去了卫生间,细细地洗了脸,化了淡妆,然后到厨房帮着母亲理菜。郭教授是做学问的人,喜欢安静,家里客人很少,今天请侯卫东吃饭,由于两家关系不错,也不算什么正式的客人,他便在屋里看书,等到刘光芬和侯卫东都坐上了桌子,他才从书房出来。

    郭兰见父亲仍然有些瘸,关心地道:“爸,你别成天关在书房里,要多出去走动。”

    刘光芬道:“我们学校的老校长十年前得了这病,他天天坚持在学校操场走圈子,现在身体很健康,比得病前还要好些,郭教授要多吃木耳、洋葱,还可以用花生米泡醋,这些都能软化血管。”

    郭师母详细询问这个花生米泡醋的法子。

    侯卫东话不多,慢条斯理地吃菜。郭兰主动问道:“你到科委工作,比新管会工作轻松得多?”

    由于与家长同桌,侯卫东说得轻描淡写:“到哪里都是工作,我只能服从组织安排,科委的工作与新管会相比,工作量确实在少得多,科委的同志想做事,可是找不到事情。”

    “我陪同领导到科委去考察干部,地区科委同县级科委相比,日子好过得多,他们手里有项目,资金也不少,你也可以去跑一跑,看能不能争取到项目。”

    “不知市科委近期有什么项目?”

    “上一次我去考察,吃饭之时听尹明主任说,科委准备在县里搞一个农业科学研究基地,这是省里来的项目,还没有最后确定下来。”

    侯卫东立刻想起了益杨科委的职责,第五项是“编制和实施重点科技实验项目、工程技术研究、企业技术开发中心等科研基地建设;组织实施高新技术产业化项目的小试、中试、结题。推进高新技术产业化项目的规模化、商品化以及相关的科技基地建设。”

    他认真研究过职责,当郭兰说起农业科研基地,他敏感地意识到这是一次机会。

    吃完饭,侯卫东就给粟明俊打了电话,提起此事。粟明俊满口答应:“明天我约尹明出来吃饭,你来参加,地点就在新月楼外面的水陆空,具体时间我等一会儿打电话给你。”

    此事若办成,对科委将极为有利。侯卫东心情不错,对刘光芬道:“妈,你别擦桌子了,你走了,明天还不是一样。”

    刘光芬道:“家里缺不得女人,你们这样长期两地分居也不是办法。”想到小佳,她不由得想起了江楚,道,“江楚这孩子不懂事,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搞传销,如果闹下去,恐怕要离婚。”说到这,她眼前一亮,对侯卫东道,“小三,你看郭兰怎么样,如果江楚与你哥离婚了,就把郭兰介绍给你哥,两人蛮配。”

    侯卫东伸手摸了摸刘光芬的额头,道:“妈,你没有发烧,怎么大白天说起胡话,都是劝和不劝离,你这当妈的,怎么想着儿子离婚,还有,郭兰在市委组织部,眼光很高的。”

    刘光芬假装生气:“没大没小,有谁这样说妈妈?”

    “你有这种想法就不对。”

    刘光芬刚才只是一句戏言,她叹了一口气,道:“改天我再找找江楚的爸妈,我们一起做工作,争取让江楚与传销彻底断掉,她要是和郭兰这样懂事就好了。”

    侯卫东开车将刘光芬送到了吴海县,刚进家门,粟明俊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道:“我明天跟随着周书记到南方考察,约尹主任只能安排在今天晚上,你有时间吗?”他是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约科委主任吃饭,还是很有把握。

    这对侯卫东来说是一个机会,道:“我没有问题,随时恭候。”

    过了一会儿,粟明俊打电话过来,“与尹主任说好了,六点,水陆空,最东的雅间。”

    侯卫东接到准确消息便开车直奔沙州新月楼。回到新月楼的家中,抓紧时间洗澡,换上干净衬衣。

    5点40分,侯卫东到了水陆空东边的雅间,略等几分钟,粟明俊和一位五十来岁相貌很儒雅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互相介绍以后,侯卫东主动道歉:“尹主任,我到益杨科委报到才几天,是科委系统的新兵,还没有来得及到市科委报到,你以后要多批评。”

    科委尹明主任热情地道:“欢迎侯主任到科技战线来工作,科技战线需要你这种有锐气的年轻人。”县科委主任能请动沙州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来作陪,这让他暗自吃惊。

    有粟明俊陪坐,气氛很是热烈,尹明一点都没有摆官架子,谈起科委的事情基本上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侯卫东倒真是很有收获,他作为科委主任,虽然这个职务是强加给他的,他并不想马虎了事。

    星期一,侯卫东给尹明打了电话,说是要到市科委汇报工作,尹明满口答应:“你过来吧,我把会议推掉。”

    听到尹明推掉会议等自己,不管是真是假,还是让侯卫东有几分感动。

    侯卫东将副主任周永泰请到办公室,第一次正式商量工作,说到农业科研基地之事。周永泰明显信心不足,道:“这种好事能落到我们头上?”

    侯卫东反问道:“市科委总要布点,凭什么不能落在我们益杨?我们动作要快,文件我已经做好了,我们直接去找尹明主任。”

    听到直接找科委一把手尹明,周永泰有些畏手畏脚,道:“尹主任架子大,你和他不熟,直接找他效果不一定好。这事是市科委张副主任分管,我们先去找分管领导。”

    侯卫东道:“擒贼先擒王,没有尹主任点头,这事办不成。”

    科委没有车,侯卫东亲自开车,和周永泰一起到沙州市科委。周永泰是老同志,与市科委上上下下都很熟,他刚从蓝鸟车下来,遇到市科委的一名科长从旁边经过。科长看着蓝鸟车,被震了震,道:“老周,益杨科委不错嘛,居然配了蓝鸟车,这可是科委系统中最好的一辆车。”

    周永泰不好意思说是侯卫东的私车,岔开话题,问:“尹主任今天在不在?我们来汇报工作。”

    科长朝院中看了看,尹明的车子还停在院中,道:“应该在,他的车还在院子里。”

    上了楼梯,周永泰仍然有些犹豫,道:“我觉得还是先找分管领导。”

    侯卫东摇了摇头,坚定地朝着尹明办公室走去。

    令周永泰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当他们两人走进了办公室,尹明主任居然态度很好,站起来握了手,然后亲切交谈,很和蔼的样子。

    侯卫东汇报完益杨县科委日常工作,用双手将请示递给尹明,道:“尹主任,我们科委准备申请搞一个科研基地,县科委没有基地作支撑,腰杆子始终不硬。”

    尹明看完请示,便明白侯卫东的真实意图,他没有挑明,道:“科研基地需要土地,县里会支持吗?”

    侯卫东道:“高副县长很支持我的想法,土地没有问题,新管会有一大片地,如果市科委支持我们,我想弄一百亩。”

    双方谈得很投机,不知不觉中接近下班时间,侯卫东道:“听尹主任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以后能在工作能少走不少弯路。”

    他说得很真诚,尹明也有些诲人之后的快感,道:“刚才谈到的许多东西都是我当科委主任的心得体会,有些科委主任不学无术,占着厕所不拉屎,如果全市的科委主任都和小侯主任一样敬业,我们的工作何愁搞不好,我们的地位何愁不高,有为才有位,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益杨前一任科委主任以前工作的岗位权高位重,到科委之后心气一直不顺,他年龄偏大了,并不想在仕途上另作发展,就等着退居二线。正因为此,每次到市科委开会,会议结束以后,他拍拍屁股就走人,根本不和市科委的领导们接触。市科委尹明对益杨县科委就有了很大的意见。

    前主任退休以后,周永泰暂时主持科委工作,他每次见到尹明,尹明都是一脸严肃,弄得周永泰几乎不敢与尹明说话。

    侯卫东初来之时,周永泰还隐隐拿着老资格的架子,此时见到侯卫东与尹明在一起谈笑风生,老前辈心理基本上烟消云散。

    侯卫东见时间差不多了,道:“尹主任,中午有空没有,能不能一起吃个午饭,我还有很多事情想请教。”

    尹明道:“到了市科委,怎么还让县里的同志请客,今天市委办公厅有两位秘书在科委,就一起了。我等一会儿还要与杨科长见一面,你们先到科技大楼等一会儿,我随后就到。”

    科技大楼是市科委旗下的重要产业,一楼是门面,卖一些诸如电脑设备等似是而非的高科技器材,二楼是科普展览厅,三楼是录像厅,四楼则是对外营业的餐厅,科委的接待工作一般都安排在四楼的餐厅。

    科委办公室的一位漂亮小姑娘,领着侯卫东与周永泰到了四楼的餐厅,她保持着表面上的礼貌,但是神情间却总显得有些冷漠。侯卫东主动搭腔,她也是爱理不理。这位小姑娘年龄不大,胸部不小,典型的胸大无脑型女子,侯卫东也不与她计较。

    三个人在雅间傻坐着,盯着一台大电视。这是一帮脑残者拍的电视剧,剧情烂,服饰差,对白肉麻,侯卫东原本想换频道,见漂亮小姑娘看得起劲,只得忍受着这部电视连续剧的折磨。

    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还有“尹主任”好的招呼声,小姑娘如川戏中变脸绝活一样,迅速地将一张冷面换成了一副笑脸。

    跟着尹明主任进来两位年轻人,其中一位居然是熟人,市委办公室秘书杨腾,杨腾此时已荣登信息科科长之位,见到侯卫东,不等尹明互相介绍,亲热地道:“侯卫东,好久没有见到你了,那天黄秘书长从益杨回来,还跟我说起你的事情。他现在对打猎有了兴趣,还说秋天要到青林镇来打猎。”

    侯卫东借竿上爬,道:“感谢黄秘书长关心,秋天野鸡、野兔、野猪正肥,正是打猎的好时机,到时请杨科长一起过来。”

    尹明在一旁听着,心里一惊,道:“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为了侯卫东亲自出面请客,市委常委还跟他一起打猎。此人年纪轻轻,关系网还真是宽,不简单!”

    侯卫东热情地向尹明发起了邀请:“尹主任,我以前在益杨青林镇工作过,青林镇有一座青林山,山的东侧有一片保护得很好的森林,是天然猎场,请尹主任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我陪你去打猎。”

    “我老了,翻山越岭,还不要了我的小命。”尹明说到这里,他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漂亮的小姑娘,正好与小姑娘的目光相遇,两人目光碰上又飞快地又闪开。

    由于是中午时间,加上尹明下午要到市里开会,所以只开了一瓶酒,这点酒对于侯卫东实在是小意思,但是尹明酒量不大,喝了几杯,谈兴就更浓了。

    分手之时,侯卫东正要询问农业科研基地的事情,尹明主动向侯卫东交了底:“市科委今年有一个好项目,是农业科学研究基地,上面带资金下来,如果益杨要争取,动作就要快一点。”

    侯卫东道:“尹主任,益杨上上下下对这个项目都高度重视,您要考虑我们益杨。”

    尹明谈了项目的具体情况,道:“作为市科委,项目放到哪个县都可以,关键是要及时。这得要看县里态度,哪一个县里主动,得到沙州市领导的青睐,项目也可能落到哪一个县,如果有市领导发了话,我的意见就成了参考意见。”他这样说,算是交了真底,也给自己留下了一点活动的空间。

    如果是祝焱在益杨坐镇,侯卫东心里必定很踏实,可是马有财当县委书记,他心里无底,但是嘴巴还是很硬,道:“尹主任放心,县里很支持这个项目。”

    车行于高速路上,风驰电掣,两旁的行道树迅急般后退,就如轻功高绝的四大恶人之穷凶极恶云中鹤。

    周永泰感慨万分,搓着手,道:“尹明主任居然留我们吃午饭,还亲自陪同,真是稀罕事。”

    侯卫东不以为然地道:“他是市科委主任,我们是益杨县科委,留我们吃饭很正常。”

    周永泰酒量不行,酒喝得虽少,却是微醉状态,道:“侯主任,你当过县委书记秘书和新管会主任,确实与我们科委干部不一样,你就是在科委过渡,迟早要远走高飞。”

    侯卫东知道周永泰开始说酒话了,笑而不言。

    下了高速路口,侯卫东直接将周永泰送回家。这一次,周永泰只是半醉,摇摇摆摆自己上楼。

    侯卫东回到科委办公室,稍稍休息了一会儿,又到三楼去找高宁副县长。

    “建农业科技研究基地,市科委能出多少钱?”高宁听说这一个项目,也很是高兴。

    “沙州是农业大市,所以岭西省里在沙州布置一个农业研究基地。项目立项以后,省里就往下拨钱,建设费用在两千万左右,如今最关键的是土地,按尹主任的意思,这个项目需要一百亩土地,希望当地政府在土地价格上优惠。”

    高宁皱着眉头道:“昨天开了常委会,凡是划拨、征用土地在三十亩以上的,必须报经常委会通过。”

    侯卫东以前当新管会主任的时候,为了推进新管会建设,权力很大,当时莫说三十亩土地,就算是一百亩土地,他说话也要算数。他暗自琢磨道:“马有财这招很高明,既符合民主集中制的原则,又不动声色地将权力集中于常委会,看来杨森林的日子不好过。”

    他此时并不关心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只想把项目落实,然后把科委搬到基地去,自己暂时成独立王国,等待翻盘机会。

    高宁沉吟了一会儿,道:“这个项目不错,以科委名义打一个报告,争取上常委会。”

    从本质上,侯卫东是一个倔强之人,他下定决心的事情,即使困难再大也不会害怕,以前在上青林修路,当时什么条件都不具备,最终还是让他办成了,这一次搞农业科研基地,条件很成熟,他更不会轻易放弃。

    自从有了基地这个目标,他在科委的日子似乎也不是特别难受,又找到几分在新管会忙忙碌碌的感觉。

    走出高宁办公室,他到了四楼,找到县委副书记季海洋。

    季海洋痛快地道:“这是好事,我估计常委会能通过。”他加了一句,“没有理由不让项目通过。”

    侯卫东想到尹明的交代,问道:“什么时候开常委会?市科委在时间上有要求。”

    季海洋道:“什么时候开常委会,这就是县委书记权力,我说了不算。”

    侯卫东没有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道:“当科委主任,我不想成天看报纸,做成这个项目,也算是没有白混日子。”

    季海洋明白侯卫东的心境,道:“这个项目不错,我尽量促成此事。”

    益杨县科委很快将报告送到县政府,过了两天,仍然没有消息。

    侯卫东找到高宁,高宁道:“我签了意见,已经送到了杨县长那里。”

    侯卫东如当初修上青林公路一般,发起了疯劲,他不愿坐等,直接找到了县长杨森林,汇报了项目之事。

    杨森林道:“我原则上同意,等常委会通过以后,作为今年益杨的重点项目。”

    侯卫东从杨森林办公室出来以后又去找季海洋,道:“季书记,什么时候开常委会?市科委尹明主任催得很急。”

    季海洋笑道:“老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马书记到东三省考察去了,估计还有半个月才能回来,这事涉及地方配套和土地,按照常委会的新规定,要等到马书记回来才能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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