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商溯又梦到了从前。
其实他很少做梦,平日里的生活太过忙碌,每次一躺在榻上就能很快睡着,但是每次做梦,他都会梦见从前经历过的事情。
那年他为质来到大学宫,身边带着的是他的同龄学伴杨开宇,他是他的侍从、护卫,也是玩伴和朋友。
“听说,凡是在大学宫上学的,都不能用自己本来的名字,以示有教无类。”杨开宇道,“平民也可来到学宫上学,但是需要叩山门,展示出足够的才能和本领,这样才能被大学宫的老师看中。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在大学宫老师眼中并无差别。”
“不用本名,当真?”商溯眼前一亮,“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武国的小学宫也该推广,我要写信告诉母亲。”
“公子可以想想起什么假名为好。”
“都到了这儿了,何必再叫什么公子?直接叫我名字好了,从今以后我就叫……元洄吧。之前看过一本古书,觉得这个字极好,溯洄从之,道阻且长……你叫什么,想好了吗?”
“我小名不是叫少禹吗?就用这个呗,多方便。”
在大学宫里的时光还算快乐。
皇帝并没有为难质子,反而对他们颇为优待。这也是绵延数百年的惯例了,除非赶上诸王叛乱的战乱之年,不然皇帝不会拿质子开刀。
“你听说没?隔壁卜院有位神算子,占卜算卦特别准,许多人都去找她卜卦,一次只收一钱银子……”杨开宇跃跃欲试。
“我瞧你是当公子哥当惯了,只收一钱银子这话也能说出来?”商溯无语了,“我听说过那位神算子,依我看,她就是想借机坑蒙拐骗罢了,倒不如告诉老师,杀杀这敛财的不正之风。”
“可是那女孩的老师就是院首大人,她卜算之术是院首大人亲身所传。”
“竟有此事?”商溯来了兴趣,“那去算算吧,说不定真有本事呢。”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两人专程找了过去,一人付了一钱银子,请这位同窗帮他们算命。
“宿阳城中桥下算命的只要三枚铜板,为何你收取这么贵?”商溯好奇问。
“因为缺钱呀。”少女理直气壮。
商溯两兄弟被噎了个半死。
“算命也算是推演天机,老师说了,这东西算多了是要折损寿命的,我可是有真本事的,多收点钱怎么了?不想付钱的话,可以不算。”少女道。
她擡了擡下巴,示意他们两个把桌子上的银子拿走。
“还是算吧。”商溯无奈道,“我名元洄,请问师妹如何称呼?”
“我姓赵,名素尘,是郑国人。”她微微一笑,“你想算什么?官途、财运、姻缘、子女、寿命……全都可以。不过,要算得准,你们俩得把真名还有生辰告诉我。”
杨开宇犹豫了一下,便说了自己的真名,道:“官途。”
赵素尘便先给他算。
她摆开算筹随便那么一掐指,立刻笑:“兄台前途不可限量,当是年少有为,很快便能得偿所愿,但是你可要当心,鸟儿能一飞冲天,可也会因暴风坠落……行事当小心,否则有早夭之相。”
“啊?”杨开宇听得云里雾里稀里糊涂,但是对她说的那句年少成名还算满意,便琢磨着退到一边了。
“你想算什么?”赵素尘看向商溯。
“算姻缘和子女?”商溯试着道。
官途实在没什么好算的,要是能回到故乡,他会是王,运气不好,那就是让位给弟弟,他做“公”,再不好一点,就是死。
实在是没什么好算的。
财运也是,他当然不缺钱。寿命也没必要算,商溯只信命掌握在自己手里,对于天定的命,他不怎么在意。世上当然会有厄运,或路遇匪盗或疾病缠身,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前路不可揣测,提前知晓自己的寿命,又有何用?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真名。”
“商溯,生于正月初一,时辰是……”
赵素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原来是你,我知道你,武国的公子嘛。本来多算一条要多给一钱,看在你给钱爽快的份上,多的一钱我不收了。”
她照旧摆开算筹,为他算命。
“卦象显示,你将来的配偶离你不远……可能就在宿阳?或者在你老家?”赵素尘忽然不确定了,“你的孩子……应当是儿女双全,个个都有出息……吧……”
商溯满脸黑线,“你不是在故意说吉祥话逗我吧?这算命真的准吗?”
“我怎么觉得你女儿命途多舛,一边有着早夭之相,一边又有着通天气运……”
商溯的表情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赵素尘连忙后退一步,小心翼翼:“这位师兄我实话实说而已,算到什么我就说什么,不是故意嘴欠的,你可别揍我……你要是动手,我就告老师了!”
商溯扶额,转头就走。
杨开宇连忙跟上,还安慰他:“哥你小孩儿肯定长命百岁,你别听那赵素尘瞎说,她肯定不靠谱……”
商溯也觉得赵素尘不靠谱,但是很快赵素尘算的命就应验了。
他遇到了姬令仪。
她母亲是声名赫赫的长阳君,自小备受宠爱,一入大学宫就进了武院,一手皇族不传的崩截枪法被她耍得气势非凡。
商溯在文院,武院隔壁。
他无聊时经常扒着墙头看隔壁院演武,这天他一眼就看到了姬令仪。
隔天他表情严肃,找到了赵素尘,拿出街上老字号糕点铺里买的糕点,认认真真给赵素尘赔罪:“赵师妹,是我误会你了,你算的卦非常准,先前竟然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上次不小心吓到你了,这是给你的赔礼……”
赵素尘一愣一愣的,但是很爽快地接过了糕点,“先说好,算命就是算命,得给钱的,利用糕点抵账是不行的……”
商溯根本没听她说了啥,怀着满腹心事就走了。
但是从此他、杨开宇和赵素尘成了好朋友。
又一年,他遇到了苏归。
苏归年龄比他们大好几岁,也在大学宫上过学,他是被拉来临时授课的,演示的是戟法。
商溯自诩自己在武道上天赋非凡,一看到这样的对手就按捺不住了,从文院翻墙冲到了武院,提着木杆枪便道:“苏师兄!元洄请师兄指教!”
苏归一愣,大抵是没见过这种愣头青,犹豫了一下之后点了点头:“好,但我不会手下留情。”
商溯被他激得好胜心起来了,提着枪就冲了上去。
然后十招之内被打趴下了。
说是没留情,但实际上还是留情了,不然冲过去那一下就能把他打翻在地。
商溯大受创伤,越挫越勇,每逢苏归来到武院就冲上去请他赐教。
从在他手里走不过十个回合,到后面交手百招不落下风,他算是因为好战在大学宫出名了。这当然是一件好事,因为姬令仪跟商溯一样好战,他们俩都用枪,时常在一起切磋互相指点,关系渐渐熟络了起来。
苏归对商溯很是欣赏,慢慢的,竟也会开口指点他。偶尔他来到大学宫,会专程与商溯见面练武,后来练武的队伍中加入了杨开宇和姬令仪……赵素尘从来不练武,她先天经脉残缺,身体比常人弱。
他们练武的时候,她会坐在亭子里摇着扇子喝茶吃点心,顺便帮他们把滚烫的茶水晾凉,好让他们练完之后喝。
“苏师兄戟法不知传自何处?深不可测,妙不可言,着实令我佩服!”
“家传戟法,父亲教的。”
“不知令尊是哪位高人?改日定要亲自拜会!”
“不是什么高人,他已经过世。”
商溯闭口不言,免得自己再说错话。
那几年大燕没有什么战争,各地相对太平,五人时时相聚,时时相见。可是好景不长,南边一小国突发叛乱,苏归投军,一战成名,官拜四品将军。
虽然已成武官,可是他看着跟从前没什么不同,等他回了宿阳,他们还是时时相聚。碍于质子身份,商溯并没有多少自由,只能待在大学宫之内。
姬令仪已经学成离开,赵素尘在跟着院首深造,说将来要在大学宫谋个差事当个闲散老师。至于杨开宇,当然是跟在他身边。
“打仗是什么感觉?”杨开宇问。
“没什么感觉,就是一直杀人。”苏归道。
商溯岔开话,“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今年他已年满十八岁,但是归国似乎还遥遥无期……他看着苏归的脸,内心忽然产生了迟疑……对方这几年面孔似乎没有什么变化,还如初见时那样。
“和苏师兄认识七年。”赵素尘接话,“我和你们认识八年……”
杨开宇一惊:“居然这么久了!真是缘分啊……大家如此投缘,可恨不是一个娘生的。等回老家祭祖的时候我要向祖先拜拜,祈祷咱们死了之后下辈子做同胞兄妹。”
“今生今世做不成同胞兄妹,但是还可以结拜呀,那干脆结拜好了。”赵素尘笑了,掐指一算,“今天是吉日,宜结拜!”
苏归愣愣的没反应。
在他开口之前,赵素尘就已经拿出了从老师那偷来的酒,拿杯子倒了四杯。他也不知道是默认还是稀里糊涂的,就那么跪下了。
四人举杯对着天上的明月道:“圣人先祖在上,今我四人,义结金兰,为异姓兄妹……”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呸,这话别说,不吉利,要是你们中哪个短命,岂不是也在咒我要跟你们一块早死?这我可不干。”赵素尘喝止。
杨开宇无语凝噎:“那你这话说的就吉利了吗……”
赵素尘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可世事残酷,命数无常,生死之事,不可强求。我赵素尘从不敢奢望同生共死,但若天要收我,只求我一人离去后,其余生者能毕生顺遂,远离灾厄。”
商溯和杨开宇皆是眼前一亮,觉得这话简直太有道理了,比话本子里的同年同月同日死实用多了。赵师妹真乃学问人,不仅是算卦鬼才还能把这誓词改得这么实用,好!咱们四个就该这么念!
于是他们也先后道:“不奢望同生共死……愿我一人离去,换余者毕生顺遂……”
苏归最后念。
他举着酒杯,只觉得杯中之酒重若千钧,让他的双臂差点擡不起来了。
“愿我一人离去,换余者毕生顺遂。”
跪在地上义结金兰的画面好像还近在眼前,可是视线一转。
商溯又看到了另一个苏归。
“当初和你们相交,只是在骗你们罢了……是陛下命令我接近你们,想试探武国是否存有反心。”
“你等对我有情,我苏归不能无情。蓄意接近,是我对不住你们……可弃燕投武,绝无可能。生为臣子,代代为臣。今后战场相遇,武国便是反贼,你我只能刀剑相向……”
一开始便错,不能一错再错。
在商溯开口说任何话之前,苏归先一步出手,一剑砍下了自己的左臂。
血光迸溅,鲜血淋漓。
“古有割袍断义,但我四人相交多年,情同手足,发下那等重誓,又是我背誓在先。割袍,不足以断义,今我苏归自断一臂,以还昔年情谊。”
过往的画面突然模糊了。
商溯又梦见了另一段记忆,一段他这么多年从来没回想过,好像被什么人给刻意隐藏起来的记忆。
苏归……竟然和他有过那番对话……是在什么时候,是在多少年前?他完全不记得了,这怎么可能?
“你和令仪会成婚,你们会生下一个女儿。”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她会是天命?”
“就算她不是天命,也可以把自己变成天命。”
商溯沉默了,“我那个还没有出世的女儿,注定要承担如此大任吗?”
苏归也沉默了,“我不想让她承担,可她恐怕会自己冲过去承担。”
“命数会变动……她注定会出生吗?也许今生,她不会存在了。”
“我不知道,也不知晓这是好是坏。我希望她出生,你也应该希望,因为你想让自己的后代成为合格的王,再让武王成为那千秋万代统帅天下的皇。”
“她的前路注定艰辛?”商溯喃喃,“我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令仪。”
“不行,太危险了,等你们成婚,我会恢复你的记忆,到时你们可以自行商议。”
苏归有些焦躁。
碍于歃血咒,他不能说出任何与妖有关的情报也就罢了,连说各种未来的事情都要拐弯抹角的,还是借助那个“妖魔现世,天命有三”的谶言才让商溯领会到他的话。
他担心商溯没把他的话当真,坏了大事。
“大哥,这个时间,令仪还没答应嫁我呢,她知道这件事情可能就不愿意嫁我了,我不能瞒她。”商溯无奈道。
苏归不太理解感情上的东西,他反应了一会儿,始终没能捋清楚为什么不知道这件事情可能愿意结婚,知道了可能就不愿意结婚了。
很快他自己琢磨明白了,认真道:“令仪不想让自己的孩子遭遇那样的危险?”
“也不全是……她还没考虑清楚自己要不要做王后。她曾经说过不求自己的小孩有什么出息,只要平安快乐就好,但是如果她做了武国的王后,她就必须要让自己的小孩变得有出息,她的孩子得承担起一国重担。令仪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做那样的母亲,所以她还没有请长阳君去求陛下赐婚。”
苏归这回听懂了。
他道:“我也希望她平安快乐……那你去问吧。”
他顿了顿,又没忍住问:“要是她不答应你怎么办?”
“尊重她的想法,和她分开。她会留在宿阳,我会回到武国,此生不再相见。她也许会和别人组建家庭,我也许会娶一个身份恰到好处的人,做武国的王后。那个身为天命的女儿会不会出生,真的就只能顺其自然了……大哥怎么这副表情?”
“没什么,只是在想你们国君结婚的事情太复杂,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国与国的事。”
“如果我的女儿不出生,那人族会失去一个天命吗?”商溯问。
“不知道。”苏归答,“我希望她降生,但是更希望她是在你们两个人的期待和祝福下降生的,没有利用,没有利益……不要像我。”
姬令仪听到商溯的话后,思考了很久,微笑:“我们未来的孩儿竟然有如此大志向?可以驱逐妖魔,有能力成就人皇?”
可她随即面露担忧:“一定会遭遇很多危险吧,说不定会……”她不愿意将那个不吉利的字眼说出口。
商溯谨慎道:“若咱们俩成婚,也顺其自然生下了孩子……我会用尽一切能力,为她铺平道路,作为父亲,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
最终,商悯依然出生了。
她的出生,伴随着母亲的死亡。
前世姬令仪没有在她刚出生的时候就死去,她是在商悯一周岁的时候死于鬼方刺客的毒杀。
那时苏归出于谨慎已经封闭了自己的记忆,也封闭了商溯和姬令仪的记忆,只留下了他们未来的孩子可能为人族天命的相关线索,好让他们对妖族的威胁有所准备。
他也有在姬令仪的脑海中留下暗示,提醒她避开可能到来的灾祸,这样她就能活更久的时间。
姬令仪是如何过世的,苏归不清楚,商溯和赵素尘却清楚。
姬令仪遍览古籍,自学占天术,与赵素尘一起多番查找,发现了能够蒙蔽天机的办法。
她想遮掩商悯的气运,让她在年少时安全一点,再安全一点……最终她成功蒙蔽了天机,抹掉了商悯显示在天象上的命数,付出的代价则是自己的生命。
“值得吗?”赵素尘抱着襁褓中的女婴,神色复杂。
又失去了一个至交好友……杨开宇是最先离开的,之后是令仪,到现在就连商溯也……不能再想下去了。
善于占天的她,不敢再用占天术去卜算商溯的命数。
她看着商溯划破自己的手指,用血在他早些年于地宫中获得的命牌上写下了一个名字——商溯。
商溯又走到赵素尘身边,掀开熟睡女婴的襁褓,在她脚趾头上刺了一针,取血在命牌的另一面写下名字——商悯。
正面是“商悯”,反面是“商溯”。
命牌散发光亮,然后光芒收敛,血红色的字迹清晰地印在上面。
“四妹是觉得我太不负责任了吗?”商溯疲惫叹息,“偌大的国家……”
“你是太负责任了。”赵素尘神情没了早年的活泼俏皮,只剩下沉稳和冷静,“我不能说你什么,我自己的父亲做不到像你这样……我不知道什么样的父亲才是好的父亲,甚至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王才是一个好的王……我是在挑选一个和我理想中的王最接近的王辅佐,还算走运,挑来挑去,挑中了二哥。”
“我也很走运,遇到了四妹。”商溯微笑,把命牌放进了怀里,用衣服盖着。
再后来发生了什么……梦没有继续下去。
因为商溯醒了,忽然惊醒的。
他在书房睡着了,没由来感到一阵心悸……他站起身,忽然觉得天旋地转,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心脏剧烈跳动。
他手指微微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了那个命牌,随后眼前一黑,瘫倒在椅子上。
接着他立刻摇动铃铛,唤来内侍,急声道:“快去请赵素尘!”
内侍慌忙退去,听出了事情的急迫,几乎是一路狂奔着把赵素尘给请进了宫里。
她的心也咚咚直跳,看向商溯,紧张地问:“是悯儿有消息了?”
商溯一双眼睛里黑气沉沉,悲声道:“她死了。”
赵素尘脑袋里发出轰然巨响,她跪倒在地上,耳朵发出嗡鸣,什么也听不到了……紧接着有力的手将她扶起,安置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要做好准备了……”商溯缓缓道,“去做我这个父亲该做的事。”
武国地宫灵物——替命牌。
死者名讳写于正面,替死者名讳写于反面。若正面名字的所有者死亡,写下的姓名则色彩黯淡,此时只需捏碎命牌,替死者便可与死者换命。
前提是……尸体还在。
商悯已死,商溯却不知女儿的尸体在何方,是否还保存完整。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抓起桌子上的两面金蟾,疾笔写下一张字条塞了进去。
不多时,金蟾之中传来回信。
“尸身已毁也无碍,化生土所制作的陶俑可做再生之体。武王不必替死,请将你们族内的替死秘法传授于我,由我施展,救商悯性命。此身本就为救人而生,死敛雨客一人足矣。”
商溯看了半晌,苦笑。
哪里有什么替死之法,只有替死命牌。
上面的名字写上便不可抹掉重新更名,这等颠倒阴阳的逆天之举,怎能毫无限制?只能选择用或不用,不能选择由谁来用,换谁替命。
“四妹,我是个好王吗?”他低声问。
“你是。”赵素尘毫不犹豫地说出这两个字。
“悯儿活过来,也不能改变她年少的事实,她继承王位……岂不是接手了我还没打理好的烂摊子?她太年轻,不足以镇压群臣宗亲,可我不能看着她去死,只有我能救她……”
“整个天下,都已是烂摊子。”赵素尘道,“二哥……真的确定了吗?”
“十多年前就已确定。”商溯道,“今后,可能要麻烦你了。”
泪水顺着赵素尘的眼角流下,她不言不语,悲痛至极。
商溯道:“愿我一人离去,换余者毕生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