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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赴雪 正文 第76章

所属书籍: 春山赴雪

    第76章第76章你若舍不得他,我们便绑……

    赚钱归来,已到翌日。

    林夜到天亮时便离开了,他有他的事要做。只临走前,他当着宋挽风的面,把自己赚的钱也送给雪荔花。那小公子拍胸吹嘘:“我不缺钱,我就是为了陪阿雪玩。我的钱都可以给阿雪。”

    之后,宋挽风继续陪着雪荔。

    雪荔想去县衙查找州志,寻找金州这些年失踪人员的记录。正好宋挽风是太守家郎君,由他陪着,这项繁琐的任务便好进展一些。

    宋挽风全程沉默。

    雪荔并不在意,如常做自己的事。

    到傍晚时分,天阴沉沉的,没有日光。二人从县衙中出来,走一条窄长巷。巷口有小贩卖糖人,雪荔便耐心地等人捏了她想要的糖人,一路舔着,慢悠悠出巷。

    天边不见落日,只有浓郁的云翳铺天盖地,整片天地幽暗非常,乌云滚滚。

    宋挽风在她身后,忽然开口:“这几日的事,我仔细思量过了。你若当真对小公子有几分好感,我并非不能通融。”

    雪荔咬着糖人上的金色糖边,她转过脸,乌黑的眼珠子看向宋挽风。

    宋挽风望着那鼓腮吃糖、眼神清淡的少女,轻轻叹了口气。他说自己的心思:“我只是不愿失去你,不愿你离我而去。但你若非要林夜插足其中,我比你年长些,自然要让着些你。你若舍不得他,我们便绑走他,带他一同回雪山。”

    雪荔眼睫下掠过一重金羽般光华流离的眼波。

    她依然慢吞吞地嚼着糖人,看宋挽风到底要说些什么。

    宋挽风何其温和,只错着光,踩在巷边墙下走。高墙瓦石如鳞,挡住日光,不落到宋挽风身上。

    宋挽风如一道影子般幽魅,声音又带着一腔无奈的轻柔:“倘若非他不可,便就非他不可吧。只是他担负和亲大事,南北周两国都不会善罢甘休。你既舍不得他,那便不能由他娶叶郡主。你如今情窦方开,许是不懂自己的心事,但为防止你日后后悔,我只能告诉你,林夜绝不能娶叶流疏,你不能任由这种事发生。”

    宋挽风就如一个关爱妹妹的兄长般,推心置腹,和雪荔出着主意:“你我二人联手,再有窦燕与和亲团中‘秦月夜’杀手们的配合,带走一个小公子,应当还是做得到的。”

    雪荔终于将她口腔的糖,咽了下去。

    她先是轻声:“我不喜欢林夜。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任何人。”

    宋挽风微笑,他不置可否。

    他心想他曾经也以为她不会喜欢。而今无心诀分明失效,什么样的意外不会发生呢?但雪荔如今恰如三岁稚童入世,过于天真简单,极易受人蛊惑。她此时的话,当不得真。而他的眼睛,已经看得分外清楚了。

    雪荔手中的糖人,几乎快吃完了。但她喜欢这股荔枝味,便仍小口舔着手中木棍。雪荔垂下眼,含糊道:“你为什么非要带我回雪山呢?自你我重逢,你三句话中,两句话都是带我走。”

    宋挽风:“我想和你回雪山,也是为了查师父身死真相。”

    雪荔:“查真相,为什么就非要回雪山呢?雪山也许有线索,可是如今的金州线索还没找完,为什么要急着回雪山?”

    “我并不喜欢林夜,也不想绑住林夜,将林夜困在我身边,”雪荔偏头,她睫毛仍垂着,目光仍盯着自己手中的小木棍,“如果我没有看错,其实你非常厌恶林夜,你根本不想和林夜有任何交情。而今你却说,要和我一道带走林夜。”

    宋挽风沉静。

    雪荔:“为了说服我回雪山吗?可我已经说了,我此时想查清师父身死真相,我不愿意回雪山。即使你让步,我也不愿意回。”

    雪荔转着手中木棍,最后一丝甜味也被她舔干净了,开始有木头的残屑味,那实在有些苦。

    雪荔吐掉口中的木棍,终于擡起了眼睛,看向那走在墙角阴影中的青年:“你为什么这么在乎林夜?”

    宋挽风:“我是因你而在乎。”

    雪荔摇头:“不。你在乎他在乎到……愿意忍下厌恶,说服我,带他一同回雪山。为什么呢?林夜有什么重要的吗?他身上,有一样东西非常重要——他的心头血。”

    乌云朝中央涌动,沉闷雷声嗡嗡隔云,似要冲破云雾。

    巷中,雪荔轻声:“宋挽风,你也和世人一样,想取他的心头血吗?

    “你想要他的心头血,做什么呢?”

    一片阒寂,宋挽风静静地侧过身,看向几步外的小师妹——

    金州城外北郊山林中,白离提着一只刚猎到的野兔子,晃悠悠地朝他们栖息的山洞踅去。刚推开山洞门口层层叠叠的树枝叶影,白离便看到洞中静下,所有正在谈事的人员转头看他。

    这些人围着卫长吟。

    他们全是这一次跟出来的霍丘国士兵,在秘密进入南周后,一点点汇合过来。如今,第一批将士集合,来叩见卫长吟,听卫长吟要如何实行那复仇之法。

    白离朝他们笑:“你们继续啊,我再出去转一圈。”

    众人沉默,卫长吟擡手:“其他人都出去,白离,你留下。”

    白离意外地挑一下眉:他还以为如今的计划,不需要自己呢。

    待众人走后,白离把自己的兔子送了人,兴奋地伸个懒腰:“要我做什么?是不是要对雪女下手了,要我出手?”

    卫长吟摇头。

    卫长吟踱步:“雪女那边,出了些意外。那位传话的人告诉我们,‘无心诀’似乎开始失效,雪女和小公子同进同出,总能看到二人凑在一起。他们在查一些东西……那位,提醒我们,小公子似乎非常聪明,而雪女也绝非庸才,那二位若查下去,我们的计划可能会提前暴露。”

    白离打个哈欠。

    卫长吟知道他不感兴趣,但为了让这位西域四大刺客之一的“白虎”配合,为了不让白离和自己失心,仍耐心地解释下去:“前去金州和钱老翁做生意的人,已经失踪五日而没有消息。整整五日,该发生的事,恐怕都发生了。我们要做好准备了。”

    白离慵懒:“你派去的人,知道的又不多。你何必慌?而且,你说不定又有什么目的……”

    卫长吟眉目幽邃。

    白离一个激灵:“你真的另有目的啊?你放这个人去和钱老翁接触,莫不是想钓鱼?”

    卫长吟国字脸上浮起一丝笑,但他并不多解释,只说自己要交给白离的任务:“你去金州一趟吧,寻机会,送敌人一场机缘,帮我杀掉一个人。”

    白离:“谁?”

    他附耳过去,卫长吟在他耳边说了一个名字。

    白离眸子闪烁,哈哈一笑:“你们这些人,心可真毒。好吧,我专程走一遭,一定帮你们完成这个计划。”——

    傍晚时分,金州行宫中,光义帝正和誉王世子李微言下棋。

    自光义帝获救,大半个月已经过去了。李微言脸上的伤疤结了痂,却仍迟迟不脱落。此时他和光义帝下棋,光义帝偶尔擡头,便直面他那肌肤凹凸的伤痕累累的半边脸,心脏为此一咯噔。

    光义帝却仍是温和。

    光义帝手中的黑子落盘,天边闷雷划破纱帐,落在李微言素白修长的执子手指上。

    光义帝一边盯着李微言的手指看,一边听廊外内宦传来的新消息:“陛下,奴才没有在小公子府邸见到小公子。那些和亲团的人说,小公子出门查案了,自昨夜起便没有归家。”

    李微言心里顿一下。

    他擡头,看向对面若有所思的光义帝:“陛下,臣是不是该退开啊?”

    光义帝回神,笑着摆摆手:“不必。堂弟如今也是朕的左膀右臂,听一听这些消息,帮朕出出主意也好。你我都是一家人……小公子也是自己人啊。”

    他声轻如羽,话压在唇舌下,不等李微言回味,光义帝便让内宦进殿问话。

    片刻后,内宦跪在地砖上。

    李微言有些烦闷,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大约是天太阴沉了,下棋又太费心,他难免不虞。他勉力压着那股烦闷,听内宦躬声汇报:“……今早有家门户商人承认,昨夜小公子和冬君大人,在他家中帮忙砌墙干活。那商人本不认识小公子,是奴才去查探,他才认出来的。据说,小公子是陪着冬君大人赚钱。”

    “赚钱?”光义帝匪夷所思,笑一笑,“他家财无数,哪里在乎什么金银?如此用心,大约只为身边人吧。”

    光义帝若有所思:“小公子和冬君,年岁相仿,都是少年人……恐怕很是相投。”

    他的目光落到了李微言身上。

    李微言瞬间便知道这位皇帝想听到什么。

    李微言凉凉笑道:“那可糟了。冬君大人是陛下看上的死士头领,上次被一出剑舞糊弄过去了,陛下仁慈,没和小公子算账。小公子总和冬君大人凑在一起,实在太不识趣了。”

    跪在地上的内宦头脚伏地,压根不敢擡头。

    李微言眼中流动着恶意的笑,朝光义帝进谗言:“陛下,祭礼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虽有神碑,召陛下之赫赫威名,可是如果有什么不长眼的,又来行刺陛下,就不好看了。而且陆家那边日日催信,询问陛下何时归建业。陛下要祭祀,好像陆家不是很赞同哪。

    “如果陛下一味仁慈下去,祭祀结束后,陛下找不到借口留在金州,陆家那边必然架着群臣,要陛下回建业。到时候,冬君大人也要跟着小公子北上了。好可惜,这么好用的刀,明明是陛下掌中物,小公子偏要抢。哎,我就看不得他这么欺辱陛下。”

    跪在地上的内宦听得一头冷汗,恨不得一头撞死,听不到小世子这番大逆不道的话。

    而光义帝不愧是皇帝,仍冷静非常,脸色都不曾变。

    光义帝询问内宦,慢吞吞:“朕要小公子去查山贼之事,小公子进展如何了?怎么许久不曾见朕,向朕汇报?”

    内宦:“小公子最近在查川蜀军的将士名单……”

    光义帝皱眉。

    李微言拍案,一掌推开案上的棋子,趁机弄乱棋局,摆脱自己即将输了的局面。李微言阴阳怪气道:“查什么将士?那和他有什么关系?川蜀军难道是他亲戚?还是冬君要查,他在讨小美人欢心?”

    李微言转头就向光义帝告状:“小公子别有用心啊,陛下。”

    光义帝沉着询问:“他查什么将士?”

    林夜这些日子在金州的动向,并非无迹可寻。光义帝要林夜办的事,久久得不到进展。而今林夜忙别的事,光义帝难免不满。而登内宦递上详细的文书,汇报林夜是如何查的,光义帝面色便沉如墨水,颇为难看。

    李微言见光义帝不制止,便拿起那汇报文书看。李微言一目十行,轻轻挑眉,似笑非笑:“哦,他在查去年年底凤翔那场大战的死亡名单啊。怎么回事,小公子这是在起什么疑心?”

    李微言说许多,见光义帝默许,他便尝试着:“我看,小公子是被冬君这样的草莽被带坏了。那冬君上次讨要陛下的血,说是治她的毒,可我看她健康的很,谁知道她真正想要什么。”

    光义帝同样想起此事,他眉目闪烁,召人询问那位神医,是否从雪荔身上得到什么进展。

    很快,神医的回话送到案前:陛下的血和冬君给的血,似乎有些关联,但还未能实验出结果。此事尚无进展。

    李微言冷笑:“等有进展就晚了。”

    李微言扭头便朝向光义帝:“陛下,您不能继续仁善,由他们胡闹了。冬君今日已经查去金州的府衙,明日是不是要查行宫。冬君多么可爱伶俐,必然是被小公子蛊惑的。小公子不知道因为什么,对什么起了疑心。臣只知道,他这么闹下去,金州的祭祀可能办不成了——将士们都抗议呢。”

    光义帝垂眸半晌:“世子有何良计?”

    李微言心头一顿。

    他一向随口胡说,十句话中不见一句真心。而他随意的话,竟让光义帝有了回应。这岂是他蛊惑的?这分明是,光义帝要他说出皇帝的心事。

    帝王心术啊……

    是了,这位皇帝玩弄帝王心术,一向是把好手。

    李微言心中冷笑,口上干脆大胆道:“不如直接下手吧。陛下,派人直接擒拿冬君入宫,审问冬君到底是何居心。陛下不好动小公子,但一介江湖草莽,就容易很多了。

    “我们将她困于宫中,折断翅膀,臣来审讯……假以时日,臣必送给陛下一个合格的死士。”

    光义帝目光幽静地看着他。

    光义帝淡声:“你听到世子的话了吗?”

    伏地冷汗的内宦一怔,立刻:“奴才听令!”

    李微言眸子微缩。

    光义帝又忽而起身,走到旁边的书桌前俯身。仍坐在棋盘前的李微言怔愣,忽而意识到,“擒拿冬君”这样的任务,被揽到了他身上。而他不做评价,幽幽盯着那位光义帝。

    纱帐飞扬,光线更暗,又一道闷雷声划破天空。

    李微言想,今夜必起暴雨。

    而在暴雨前,光义帝执笔于书桌前,写了一行字。他唤那个内宦上前,将字条给出。从李微言的角度,他看到那位内宦觳觫发抖,满头冷汗。内宦躬身伏拜,拿着皇帝的手书退了出去。

    李微言笑吟吟支颌:“陛下下了什么令?是给臣免死金牌吗?或者帮臣调遣三军,擒拿那冬君?”

    李微言起身:“臣这就接旨。”

    “你这孩子,朕还不知道你?”光义帝笑骂,“誉王上下为朕效力,全家尽亡,你手里哪还有什么人手?朕调遣三军,不过是给你充个面子。听说那位冬君是武功高手,朕不知武功高手到底高到什么程度,但多派些人马,总是够的。”

    光义帝叹笑:“先好生请人吧。若不从,再动兵。”

    光义帝又无奈叹气:“朕虽是皇帝,看似风光,下方那些打仗的将士们,未必真的听朕指令,不过是面子上顺从,谁知道真的能调多少?若是照夜还活着,调兵便简单很多。”

    光义帝:“将军守国门,轻易不出兵。只希望此次,他们给朕些面子。”

    李微言心想是了,将士血气重,虽敬皇帝,却也未必完全顺服。若没有一位帅才调兵遣将,皇帝想调动这只大军,也艰难很多。然而光义帝还是要调,是当真那么想要冬君,还是皇帝想试一试,川蜀军对他的听令,到底有几分。

    李微言陷入思考,发觉光义帝凝视着他。

    李微言便拱手道:“陛下既给了人,臣便不能坐视不管。臣亲自去一趟吧。”

    光义帝笑骂:“你如今手筋脚筋俱废,出去做什么?好好待在这里,与朕一同下棋等消息吧。莫非你是贪那功劳?放心,只要冬君回来,功劳就是你的。你是朕的堂弟,朕总要想法子……照拂你。”

    照拂一个手筋脚筋俱废的废物王侯吗?

    李微言的心一点点朝下沉。

    光义帝不让他走,莫不是不信任他?看来,当初光义帝在誉王府中遭山贼擒拿一事,让这位皇帝对李微言的信任,减了许多分。上次冬君舞剑之事,也是因为李微言暗中作梗,没让光义帝得偿所愿。

    这位皇帝看似温和,其实未必不知情。

    帝王心术、帝王心术……

    李微言沉沉地落座,又被再一次响起的打雷声惊动。他朝皇帝拱手:“陛下,臣既然不回府了,要不派一个人去臣府中,跟臣那位烧饭的老翁说一声吧?”

    他在光义帝疑惑的眼神中解释:“那是……臣的奶娘的半聋父亲。奶娘死后,臣懒得见府中杂人,便只留了老翁。”

    光义帝叹息一声,点了头。

    李微言便起身走到帐外,站在光线阴郁的长廊下。他知道光义帝在盯着自己的背影,他知道这里的所有话都会被监视。但无妨,他亦有自己传递消息的法子。

    李微言如常地嘱咐,内宦得到光义帝颔首,才告退离去,前往誉王府上递话,说世子今夜不回府云云——

    光义帝和李微言继续下棋时,誉王府中的半聋老翁得到了内宦的传话。

    那传话内宦在老翁耳边吼出消息,许多遍后,老翁才憨憨点头,做出恍然大悟状。传话内宦离去后,老翁便急急忙忙扯了身上的做饭兜布,抓过一根烧火棍就从后门潜逃出去。

    老翁记得小世子告诉自己的暗语:若是不用早膳,便是皇帝要对世子下手;若不用午膳,是对小公子下手;若不用晚膳,便是对雪荔下手。倘若三餐俱免,不言早晚,那便是光义帝要对所有人下手了。

    小世子传来的话中不言早晚,那便是……皇帝要动手了。

    而昔日小世子嘱咐他出逃,让他去找援兵。小世子和那位雪荔有约定,小世子帮那位一个忙,那位若有可能,便要帮小世子一次——

    雷声嗡嗡鸣声震耳,雨兆鲜明。

    叶流疏站在自己府邸寝舍的窗口,抱臂而望天上繁云。

    她想着前几日林夜夜里潜入府中,和她说的那番话。

    霍丘国吗……宣明帝怎会和霍丘国合作?天下百姓昔年遭霍丘国如何羞辱,当牛做马,任意贩卖,不似人族。那般的屈辱历史,时隔一百二十年的风霜,她也经常听人说起。

    她不信小公子的一家之言,她要证据——

    雷声嗡鸣在天,县衙外的巷中摊贩探头,纷纷嘀咕着“要下雨了”,各自卷了货物归家。

    没一会儿功夫,巷中只剩下了墙根下站着的宋挽风和雪荔。

    宋挽风全身罩在墙下阴影中,雪荔仰头,只看到他一丁点雪白的下巴,和几分奇异的笑容。

    宋挽风莞尔,慢悠悠:“我要小公子的心头血?我为什么要小公子的心头血?你为了林夜,这样冤枉我吗?”

    雪荔道:“你若不是盯着林夜的心头血,你应早就出手杀他了。”

    宋挽风笑吟吟:“为何啊?”

    雪荔望着他噙笑的眼睛:“你再伪装得天衣无缝,伪装成一派贵族郎君的娴雅模样,你本质仍是杀手。你与我是一样的,遇到威胁,你想到的绝不是虚与委蛇,你想到的法子,一定是杀人。”

    雪荔眸色淡渺,语气清寂:“旁人都忘了,你是风师。你装成好人,他们都不提防你。可你不是好人。你和我,都不是好人。”

    宋挽风眼中笑意加深,渐渐幽亮。

    他从未想过,“无心诀”的影响变弱后,还有这样的好处。雪荔会看向他,会打量他,会思考他。多少年啊……长达十三年,雪荔的目光从未落在他身上过。

    正如,玉龙的目光,也不落在他身上。

    宋挽风幽声笑:“那我为什么就一定想杀了小公子呢?”

    “因为你讨厌他,”雪荔恹恹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讨厌他,但你好几次动了杀心,我能看出来你的杀心。可你每一次都没有动手——曾有一次最合适的机会,便是林夜假死的那一次。那一次,我以为……”

    她那时躲在树上,看到宋挽风拍向林夜的那一掌。

    她清晰地看到宋挽风噙着笑的眼睛。

    她知道自己的心跳一下子变快,她一下子从树上扑纵而下。后来,她的心情一直不好,她担心林夜出事。她偷偷摸林夜的心脉,然而林夜依然活泼依然爱笑,看上去毫无异常。

    可是雪荔也相信宋挽风绝不会失手。

    他是杀手。

    他是师父培养出来的“风师无双”。

    他那时都没有杀林夜,在雪荔看来,宋挽风一定有更大图谋。而宋挽风在图谋什么呢?

    雪荔仰头,询问:“是师父吗?”

    宋挽风玩味重复:“师父?”

    青年模糊的形象,在雷声阵阵后,开始清晰起来。他蛊惑般低头,朝向雪荔:“说下去。”

    雪荔:“你也像我一样,需要林夜的心头血,去救师父吗?然而我与林夜约定时,并不确定林夜到底能不能救师父,因我不知道师父的心脉到底有没有消失。可你也这样做……这说明,你知道师父还有救,是不是?”

    雪荔朝前走:“你一定回过雪山,一定见过师父。你对师父死亡的态度不对劲。你不想让我查金州的事,不断催促我回雪山。你发现林夜与我是朋友,干脆生了主意,想让我绑走林夜……你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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