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第90章癸未年八月末,我与林夜……
癸未年八月末,我与林夜共枕眠。可惜,没亲到他。
——《雪荔日志》
雪荔和林夜在乡间寻找线索时,明景和粱尘,已经跟随霍丘国的大部队,深入了深山老林。他们一路走的都是乡间小路,若非当地居民,外人难以知晓。这一路走来,粱尘想办法留下些线索,却也发愁,不知道公子那边能不能看到这些记号。
粱尘能如此大胆,也是因为霍丘国这边,并不怎么在意他。在他们看来,粱尘只是一个被意外抓来的小喽啰,他们的重心在明景身上。就连那位算无遗策的卫长吟卫将军,都没有对粱尘生出疑心。
他们隔三岔五地派人,来说服明景跟随他们。
那位宋挽风,倒没出现。粱尘冷笑,心想那人若是出现,自己必然要啐那人一口。如此叛徒,置雪荔于何境界?粱尘从不相信雪荔可能是小公子身边的叛徒——雪荔做不出那种事。
希望明景别被霍丘国人说服了。
派人说服明景的人,是她那位三哥,扶兰明恩。
明恩日日来和明景叙旧情,忆往昔,畅谈扶兰氏复国的未来。每次这番谈话,自然背着粱尘。明景坐于帐中,听着她三哥又念叨了两个时辰,目光空空地挪过去。
明恩:“小景,只要你同意,帮他们控制住那位雪女,我们便安全了。阿爷当初送走我们,必然不愿意我们死得毫无意义吧?”
明景偏头,她摸着自己手中的长笛。
这一夜,粗陋的帐中烧着烛火,被关在帐中的少女脸色苍白,神色憔悴。她往日是娇艳欲滴的扶兰氏名花,她如今日益凋零,为的是谁?
明景轻声问:“五哥呢?”
明恩一愣。
明景:“三哥,你和五哥一起去为二哥报仇。你还活着,那五哥呢?”
明恩别过脸,低头念叨:“即使你不听令卫将军,不肯开魔笛,我也会开。我只是天赋没你高,学的本事没你厉害,但我亦是魔笛选人。只要我帮他们,扶兰氏就能复国……”
明景突然身子朝外一扑,长笛拂到唇边,曲声急促。
明恩一瞬间头痛欲裂,双目赤红,他跌跌撞撞来夺她手中的长笛:“别吹了……我也是扶兰氏王嗣,你想用魔笛控制我,是不是小瞧了我?”
明景声音尖锐刺耳,陡然拔高:“五哥呢?!”
明恩与她争夺长笛间,骤得擡起脸,面白如纸。
他从未想过,他的妹妹有一日如疯子般,跳将而起,泪目瞪视。她的憔悴挣扎他亦看在眼中,他亦要保护她。所以他必须——明恩扣住她手腕,强声:“死了,都死了。如果我不像狗一样爬出来,如果我不跪在霍丘国铁蹄下,连我都要死了!”
明景眼中泪水悬在睫上,她怔怔看他,忽然继续吹笛。
明恩双目涣散,眼中浮现出好些幻觉。浓郁的火苗,敌人的铁蹄,惨死的兄弟,流不尽的鲜血。
他扑将过来,将她扑在床榻间,大嚷:“别吹了,你要吹得我疯了!”
他汗水淋漓的手抢过她的笛子,另一只手掐住她脸颊。
明恩目光软下:“小景,你就帮哥哥一次,帮扶兰氏一次。只是操控魔笛而已,只是向霍丘国称臣而已。”
明景双目赤红:“他们杀了阿爷,杀了阿妈阿爸,杀了哥哥们……杀了你的妻子,杀了我的所有亲人。你向他们称臣……你到底是何时向他们称臣的?”
帐外传来粱尘的拍打声:“明景,你们谈完了吗?我能进来了吗?”
明恩双目一点点红透,掐住明景的下巴。他唇瓣颤抖而不语,明景仰着脸朝他呢喃:“三哥,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何时背叛朱居国的,我就答应你,和他们合作。”
明景忍着痛,在床褥间爬向他,凝望他错乱不安的眼睛:“是在扶兰氏灭国之后,还是之前呢?是你为敌人开的门,把敌人引来,还是你在事后忍辱负重呢?”
明恩:“小景,不是我。”
明景:“那为什么卫长吟那么信任你?他对俘虏的态度这么好吗?”
明恩:“所有事情都是圣主所见,圣主默许……”
明景:“圣主早就闭目,早就不关心祂的子民。三哥,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背叛的?”
帐外粱尘拍打声剧烈:“明景、明景。为什么吹笛了?发生了什么?”
明景唇凑到明恩手边,气息掠到那长笛上。悠扬曲声在外人听来婉婉,在帐中却如火烧般滚烫。
明恩发着抖,推开她头颅:“小景,你不能用魔笛对付自己的哥哥。我是你的亲哥哥,我保护着你。如果不是我,你活不到现在。”
明景面颊被他掐得变形,魔笛之声断断续续,与二人的汗水、泪水混在一起。
乱糟糟的拍门声,粱尘的叫唤声,外头霍丘国再次拔营的呼喊声,明景的质问,明恩的退让。笛声尖厉划破耳膜,将所有声音融于孔隙。它们形成混乱巨浪,最终点燃这片帐篷。
笛声越急,热意磅礴,席卷这片帐篷。
终于,明恩用手掰断了那只长笛,捂头大叫,涕泗流连:“是我,就是我!我早早开门,早早和霍丘国联系……因为无论是谁,霍丘国就是觊觎我们的魔笛,我们根本没办法。我救过卫将军一次,卫将军为我指一条明路……我为了扶兰氏,早就投靠卫将军了!”
身在异乡,流连失所。故国成烟,回首无望。一同逃亡在外,谁不问一句为什么,我们做错了什么,为何遭受这样命运。在异乡遭遇他人质疑,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因为家国无存而得不到证实。他人的目光,他人的提防,他人的嫌恶……倘若无国无家,以何寄身?倘若有复国希望,谁不日以夜继?
明恩惨哭,抱住妹妹,扣住妹妹:“小景,我们得活下去,扶兰氏得走向新生,我们得一起努力。”
笛声骤停,万籁骤静。明景跪于褥间,与他对望。
夜凉如水,双双失言——
夜凉如水,乡间民舍帐下薄青。
坐于帐中的林夜扣住雪荔的手腕,因刚从睡梦中惊醒而眸心润黑,一丛胭脂般的红绯色从他眼角抹开,落到脸上。少年散发而坐,此时此貌,恰如白雪映梅,乌木盘错。
雪荔则曲腿而坐,发辫微松,鬓发略蓬。她完全不像一个被抓的心虚之人,她坐得端正,眸清色白,唇瓣嫣然。她的乖巧模样,倒像是夜半唐突人的,是林夜而非她。
林夜当然要板起脸。
林夜:“梦游能开窗,用轻功,跳到我床榻中。还会自己脱鞋子,拿指甲戳我?”
他抓过她手指,低头,看到白玉笋般的少女指节间,指甲微现。他手指颤了一下,擡眸觑她:“指甲都长了,戳人很疼。我要被你戳死了。”
少年声音清中带哑,夜间这份异常暧、昧虽不能让雪荔完全感受,但她也察觉出了他的几分异常。
雪荔盯着他,慢慢改了说辞:“我关心你的身体,怕你夜里歇不好,所以来看看。”
林夜挑眉。
他有点儿好笑,捏着她手指,轻轻按了一下:“接着编。”
编就编。
雪荔于是又改了说辞:“我是来给你传输内力的。因为舟车劳顿,你歇不好,镇日萎靡不振,耽误我的行程。我自然要关心你。”
她越说越顺:“我已经为你传输内力好些日子了,你没感觉到你最近虽然疲累,但始终没有病倒吗?你不会真以为是你自己硬扛下来的吧?这都是我的内力帮你疏通筋脉的缘故。
“林夜,我的东西在你的身体中。你不能忘恩负义,要懂得报答我。”
林夜瞠目结舌。
又因她那句天真的“我的东西在你的身体中”,少年面颊一热腹部发紧,骤然生出一腔酥麻热意。他的心旌摇曳如此简单,让他勉强定了好一会儿神,才猜到雪荔这一次说的应该是真话。
林夜低声:“难怪我最近总觉得睡不好,每日醒来都周身酸痛。我还以为我在夜里被谁揍了呢。”
他的滴水眸子觑着她。
雪荔毫不心虚:“那是我的好处。你非但不领情,还质问我,抓我的手。”
她目光朝下,落到林夜扣着她手腕的一双手上。
林夜果真如同被烫到一样,指尖一颤,红着脸就想撤退。可他心中有情,借机抚摸她细腕本就不易,一时间,林夜犹豫起来,舍不得松开她。
林夜道:“但是夜闯我的寝舍,总不是我冤枉你的吧?”
雪荔盯着他:“我原本说要与你同房而眠,是你不肯。”
林夜一怔,然后恍然,这才明白早些时候,雪荔的固执是何缘故。
她是为了他啊。
他的眉梢眼尾瞬间浮起动人春意,让雪荔看得目不转睛。他心中感动欢喜,登时间便想放弃所有原则,向她低头向她致歉。他如此狭隘,哪里懂得雪荔的纯真呢?
林夜低头,忍得自己周身颤颤,绯意连连。
林夜在情动与原则之间动摇,只觉得自己如此命苦:他本非君子,本非一个十分讲究原则的人。可是雪荔本就不懂这些,他若再随性诱之,岂不欺负了她?
林夜心中冷冷道,我是我家中忍者神龟之最:“……总之,夜闯郎君的房舍,登堂入榻,就是你的不对。”
雪荔眼睛眨了两眨。
她看似很不在意,态度很乖:“哦。”
林夜怕她不长记性,连忙抓紧时间为她补课:“你不要仗着武功高强,便为所欲为。枕榻之间,总是女孩子吃亏,受委屈些。你以前待在雪山,不理会俗事也罢,但你不是说了,日后你要游历天下吗?身在俗世中,自然要遵循一些口口相传、约定成俗的大道理。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雪荔的目光越来越空。
对于自己不爱听的话,她一向神思游离,听一句,忘一句。林夜平时很好玩,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惹人关注。但每逢这种时刻,他恪守的那腔道理,便让他如世间俗人一般,在雪荔眼中失去了趣味。
失去趣味的林夜,便如一份腻味的五花肉。美则美矣,可惜尝了第一口后,便不想咽下第二口。
皎洁月光游走在床榻角,帐子被风吹掀一角。林夜说得口干舌燥,想停下来歇一歇,却见那位一径乖巧听话的少女蓦地擡头,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他脸上。
雪荔:“我这么高的武功,我能吃什么亏?”
林夜声音擡高,肃然道:“郎君的轻薄与欢喜,对一个未婚小娘子来说,都称不上好。”
雪荔:“俗世规则很多。比如女子三从四德,比如女子不出内宅。不提我是江湖人,不守这些规则,这些道理,你也不敢和叶郡主、陆娘子提吧?”
林夜一滞。
他未想到她会反驳,未想到她反驳的时候如此伶牙俐齿。他的眸子一下子瞠大,水波潋滟。
雪荔盯着他的眼睛:“这么多大道理,你不敢和叶郡主、陆娘子提,却和我说个不停。你觉得我好欺负吗?”
林夜大恼:“阿雪,你没良心!我与你说,是怕你上当受骗,是我不关心她们,关心你。我怕你不知轻重……”
“什么叫‘不知轻重’?”雪荔睫毛微翘,明水般的眼波淡然流向他,“你怕的是这样吗?”
乍然,雪荔倾身朝前,唇贴着他脸颊,在他颊上响亮地“啵”一声。
那一瞬间,林夜周身血液逆流,僵作原地,握着她指尖的手指用力得发麻。他浑浑噩噩看她,眸子大睁水光流转,显然不相信自己经历了什么。
少女并未退开。
她不觉得她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
林夜喃声:“阿雪……”
帐中静谧,雪荔的呼吸如香草般,在林夜心海中扎根飘摇:“那日出云澜镇,你假扮出城赏花的员外家郎君。为了表现你的风流不羁,你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我并未说过不许,事后也没有追问过你。怎么你就能做这些事,我便不能呢?”
林夜声音颤抖,目光变得锋锐:“看起来你很不服气。”
雪荔:“嗯。”
林夜:“你不晓得我对你的呵护,还觉得我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必是我平日太好性子了,你从我身上吸取不到教训。你不知道床笫之间有多危险……”
说话间,他陡得转过手腕,在她腕内点了一下。
雪荔一僵。
她与他在榻上理论,她心中安宁放松,不曾提防他。她哪里料得到二人说话好好的,林夜突然出手。雪荔即刻便想用内力冲破桎梏,林夜的另一只手在她臂上一划,又瞬间点了她几处xue道。
雪荔身子一软,朝前跌去。
她盯着他眼睛。
林夜扣住她手指,不许她反抗。他迎身而上,在雪荔足尖发力前,揽住她腰肢,将她整个人抱入了他怀中。少年手指滚热,拂在她腰间,不知如何拨动的,她腰间便一下子软了,鼓起的那份力瞬间卸掉。而少年修长的手指拂过她腿间膝上内侧,又点了几个xue道。
如是,雪荔僵卧于少年怀中,一动也动不了。
她有些茫然。
她擡头看他,而林夜垂着眼,拥她在怀。她小小一团,整个人被搂于他怀中,他翻身而起,便将雪荔压在了自己身下。少年的重量与气息同时压过来,雪荔绷着气息,既受他气息所扰、心间鼓跳,又因他的重量,而蹙了蹙眉,目中露出几分不快。
林夜这才望向她。
他手指从她腰下挪开,轻轻抚在她下巴上。他看到她那不快的眼神,担心她害怕,便调整自己的表情,做出轻快含笑的样子:“你看,阿雪,一个郎君坏起来,你怎么反抗?”
林夜:“尤其是我这样的……不缺计谋,不缺耐心,不缺机敏。我即便武功比你差,但用计起来,你不也会被我算到吗?倘若我真是个恶人,在你夜闯寝舍时,便这样对付你,你不害怕吗?”
少年因俯身,而发丝落在雪荔颊上。有些痒,有些麻。
雪荔的心脏越跳越快。
她盯着他的眼睛,目光又落在他一张一合、向上翘起的朱唇上。久远的记忆在她的魂魄中苏醒,久违的悸动渴望,让她一瞬间痴然。
她在心中回答他的问题,不害怕呀。
若非是林夜,她不会被放倒。
林夜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的想法,他目光轻轻晃动,笑意收了收。他掩袖捂住她眼睛,在她耳边小声:“阿雪,别太相信身边人了。身边离你越近的人,伤你越深。你、你……别太相信我。”
雪荔眼睛被他捂着看不见,夜色好静,她无法平定心脏的狂跳。那份越压制、越渴望的欲念,冲破雪荔周身桎梏,在她脑海中蓬勃开枝散花。
雪荔:“这就是你说的教训吗?”
林夜怔住。
雪荔:“不过如此。”
林夜:“……”
他移开手掌,俯视她眼睛。雪荔平躺于他身下,目光清盈盈,压根没有因为方才的意外而惊怕多少。她迟钝得让他无言以对,她若躺于郎君床上、被压在郎君身下,仍觉得“不过如此”,林夜又能说些什么呢?
林夜吓唬她:“我还会这样。”
他俯下身,唇瓣朝向她的唇。
雪荔目光瞬亮。
她感受到体内血如鼓浪,烫得她好奇又欣喜。她似乎就要得偿所愿,似乎就要可以与林夜……少年的唇即将与她相挨时,擦过她的脸,他埋首到了她颈间。
雪荔:“……”
林夜拥着她,闭目笑:“好啦,我没出息,我吓不到你。我认输了。阿雪天下第一,阿雪比我勇敢,阿雪说什么就是什么。”
雪荔抿唇。
她等了半晌,心中生起一腔失落恼意。雪荔的恼意,让她直接用内力冲开了体内的xue——林夜没有用内力就点她的xue道,二人只是玩闹,这点气力,在她那里又算得上什么?
雪荔推开林夜,翻身爬起。林夜被她推倒在一旁,有些茫然有些慌地看向她。他目中仍噙着一丝笑,若有所思地观察她。他见这少女瞪他一眼,跳下床趿鞋而跑,翻身跃窗。
林夜笑出声。
他朝后仰倒,闲闲地卧在床帐中,随意地用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脖颈——一层细细薄汗。
阿雪啊……
林夜回忆方才的旖旎时,再一次听到了开窗声。这一次,他是真的意外。林夜愕然起身,还没看清楚,帐子被人从外掀开,发辫歪乱、额发乌黑的少女重新跑了回来,站在他面前。
雪荔看着他:“我今日心情不好,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林夜心脏一跳。
雪荔:“先前的坏事,我不做了。”
时间只过了一刹,又好像过了很久,直到听到少年无奈的笑声。林夜朝她伸出手,她目光粲然,将手放到他手中,唇角微微上翘。林夜别开眼——
看,如此简单。
苦恼与欢喜都让人一眼看透的阿雪,他有多喜欢她,便有多害怕伤到她——
夜半三更,雪荔首次卧于林夜怀中,被他抱入被褥中,被他拥着入睡。
她此前从没有过这种经历,而她显然喜欢,便抓着他中衣袖摆,握得十分用力,似乎害怕他的中途离去。林夜俯身看她,轻声:“你师父……还有宋挽风,没有哄过你睡觉吗?”
雪荔迟疑,不知怎么回答。
林夜不甘心:“你很小的时候,也没有哄过吗?”
闹了半宿,雪荔有些累了。闻着床褥间少年的气息,更让人困顿。雪荔闭着眼睛,忍着倦意,轻声回答:“很小的时候,没有宋挽风,只有师父。师父会哄我,但是只是坐于床边,看着我哭。待我哭得睡着,她便离开了。
“师父一直陪我的……只是,我现在,有些难以满足。是我变了吗?”
“人本身渴求温暖,爱意,这如何称得上‘变’?”林夜小声,他见她打起精神与他说话,便声音更轻,“不过,今夜之事,下不为例。我不能与你这样的。”
雪荔恹恹点头。
她在他的榻边入睡,他这里的温度与她冷冰冰的寝舍不同。她似乎喜欢,可她不愿强迫。她带着一腔遗憾入睡,心中慢慢地想:若是林夜一直这样待她,她愿意和他在一起的。
情爱不是毒不是鸠,正如林夜不是谎言。她不完全理解的情爱也许并不会害她,她置身其中,尚未理解,已然沐浴。
而她极快地沉入睡梦中,自然不知那与她同榻的少年,是如何的翻来覆去,辗转反侧。
到了后半夜,天蒙蒙亮了,林夜眸中噙着血丝,一宿失眠。
那份让人甘之如饴的折磨,伴随他整整一夜。他模糊听到鸡鸣声,便知道快到了雪荔清醒的时间。林夜打起精神,悄悄唤旁边少女:“阿雪。”
雪荔在睡梦中平缓的呼吸,因此一顿。
他知道她尚未清醒,便弯下身,用手捂住她耳朵。林夜贴着她的笑,轻声说一桩秘密:“昨夜真的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待我三书六礼,与你大婚,我们再夜夜同眠,好不好?”
他说得自己眉目弯弯,又满面涨红。
他慌张松开捂她耳朵的手,这才拉扯声音,精神奕奕地叫她起床:“阿雪,别睡了。快起来练武——天下第一等着你呢。”
少女睁开眼时,他顽皮地扑过来与她抢被子。昏光中的嬉闹,冲淡了帐中暧、昧气息,而惺忪睁眼的雪荔第一时间,就抱住自己被子。林夜隔被嘲她,冰凉的手指在她脸颊上一冰。
雪荔发丝凌散,她不知在他眼中,自己此时如何美。她只会打个哆嗦,见小公子手指瑟缩一下后,又笑嘻嘻地在她颈间嬉闹。
雪荔在他的玩闹下笑出声,躬身喘息:“林夜……”
林夜如愿以偿地抢回被子,埋脸到枕褥间,逗她道:“而我这个闲人,倒是可以睡个回笼觉了。我这么身份高贵的人,可不能掉架子。你快去快去,能者多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