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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如意 第五卷:散芳华 第一百三十三回 围茶炉众人说八卦,风雪夜竹马暖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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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三回:围茶炉众人说八卦,风雪夜……

    第一百三十三回:围茶炉众人说八卦,风雪夜竹马暖人心

    来禄家的厨房里,满月宴已经散了,如意,胭脂红霞还有鹅姐都在帮如意娘收拾做大席的家伙事。

    冬天天冷,滴水成冰,如意娘在冬天很少接活,但腊梅的儿子做满月嘛,且是王嬷嬷亲自来请,且说请帖只给了东西两府的熟人,没有外客,大家熟人热热闹闹的聚一聚,也就摆个十来桌,如意娘就答应了。

    当然,如意娘爽快的答应,也是因王嬷嬷在她忙的时候放了如意几天假,让如意回家给她帮忙的缘故,只要能和女儿在一起,如意娘干啥都愿意。

    胭脂红霞是来随礼吃席的,吃完席也去了厨房,帮忙收拾。

    人多干活快,锅碗瓢盆很快装满了一车,如意娘把众人擦的锃亮的十几把刀具一一收在皮匣子里,九指和长生帮忙擡上了车,父子两个先把家伙事运回四泉巷,然后再把车赶过来接这些女人回去。

    终于闲下来了,如意煮了一壶酽酽的普洱茶,加了金桔甜卤,香香甜甜的,众妇人围坐在茶炉嗑着如意娘用细沙和粗盐刚炒出来的松子聊天。如意娘的松子炒的好,炒到个个开口好剥,而且还不糊。

    满月酒,新生儿来恩当然是主角,如意赞这个名字取的好,”……这要是考科举当官,名字可重要了,咱们不扯别人,就说张家的亲戚,王延林的大伯子朱希周,当年会试的时候,是一百零七名,排名在一百名之后,位置靠后。“”结果,殿试的时候,先帝看他的名字叫做朱希周,朱是咱们大明的国姓,周朝有将近八百年的寿命,这个名字的意思是我大明寿命堪比周朝,名字真是大吉大利,先帝就御笔亲提,把朱希周钦点为殿试第一名状元。可见名字多么重要,取个好名字,就能从一百零七跃升到第一名。”

    众人听了,唏嘘不已,取了个好名字,改变了命运。

    如意娘与有荣焉,说道:“我家如意知道的真多!晓得这些见闻,这王小姐现在嫁到了朱家,过的如何?”

    朱希周的事情如意当然是听王延林说的,“王小姐嫁给了朱希周的弟弟朱希召,朱希召喜欢去各地抄录宋元两代状元的墓碑,王小姐就跟着夫婿游山玩水,画画写诗。朱希召编写两本书,叫做《宋历状元录》和《元朝历科状元姓名》,王小姐还给我寄了两本,有朱希召的签名。”

    “目前两人都不在苏州,朱状元给亲弟弟谋了个差事,在贵州都指挥司当都事,两口子都远去了贵州,他们刚去,贵州那个地方离京城可远了,一封信要三个月呢,我算了日子,要等正月开了春,王小姐给我写的信才能到,到时候我就知道他们在贵州过的如何。”

    红霞说道:“二小姐即将远嫁的南京已经是我所听说大明最远的地方了,一封信一个月可到,而贵州尚需三个月,可想而知是多么遥远的地方啊!是南京路途的三倍。”

    众人聊天的时候,胭脂一直默默的剥松子,她把剥出来的松子仁搓掉红衣,细细的吹散,再把白胖油润的松子仁搁在小碟里,分给众人取食,这才插上一句话,说道:

    “王小姐去过了好多地方啊,见识多广,也不知她在遥远的贵州能够有多少新鲜的见闻,到时候如意再说给咱们听。”

    围炉而坐的鹅姐所关注的事情和这群姑娘们不一样,鹅姐问如意:“这个到处抄墓碑的朱姑爷当的贵州都指挥司都事是几品官?”

    如意说道:“是正七品的文官。”

    鹅姐说道:“正七品?这不就和我家吉祥一样嘛,都是七品官。”

    如意娘笑道:“哟哟哟,瞧瞧这得意轻狂样,就像吃了蜜蜂屎似的,这里谁不知你儿子当了七品官。”

    其实明代重文轻武,同样都是正七品,文官地位要比武官高,不过,大家也是围炉闲话,说着玩的,从来恩的好名字说起,就扯到了吉祥的官衔。

    鹅姐笑着捏了捏如意娘的嘴,“到底谁吃了蜜蜂屎?刚才是谁说我家如意知道的真多?自家孩子争气,当娘的夸一夸怎么了?”

    红霞哈哈笑道:“两位都别争了,都吃了蜜蜂屎,得意着呢——我跟你们说个新闻……”

    红霞转头看了看四周,没有外人,就说道:“我听我弟弟红豆说,我表哥来春八成在江南私定终身,金屋藏娇了。”

    什么中状元升官发财,都比不上男女的八卦吸引人,瞬间,众人的目光都盯在红霞身上。

    因红豆等几个会武功的小厮是跟着来春下江南的,所以晓得来春干了些什么,说来春在江南采买完田地和房产之后,没有立刻回京,而是南京秦淮河畔租了一个大宅院,住了半个月,而红豆他们这些只住在客栈。

    这半个月,来春偶尔才见红豆等一面,每一次来春身上都有女人才有的胭脂香粉的味道。

    并且,来春拒绝红豆他们跟着回大宅院,说不方便。

    有一回,红豆好奇,就跟踪来春回去,蹲守半天,外头有货郎挑着担子叫卖,一个穿着红的美娇娘从院里出来,买了一些针头线脑回去了。

    “……这一切都是我弟弟亲眼所见,来春表哥在院里藏了人。”红霞说道。

    其实穿红的美娇娘是来春涂脂抹粉假扮,故意做给红豆看的。

    鹅姐听了,说道:“来春二十九岁了吧,也好成亲了,以前是奴籍,不好和平民通婚,只能偷偷摸摸的,现在全家都脱了奴籍,是平民了,身份上没有阻碍,可以明媒正娶了。”

    红霞说道:“鹅姨有所不知,听说秦淮河附近多是勾栏人家,身份是贱籍,来春愿娶,但我姨爹不答应啊,父子两个僵持不下,就只能继续藏着了,故,表哥都三十了还不肯成亲,就这么干耗着。”

    别人听了还好,只当成一个茶余饭后聊天的新闻,但如意娘听了,想到自己的身世,很是唏嘘,“唉,这被金屋藏娇的女子真是可怜,出身贱籍,又不是她能选的,也不知何时能够脱离苦海。”

    红霞说道:“快了吧,我觉得姨爹应该已经松口了。我姨爹说,等开了春,运河冰面融化,他们全家就买船南下,举家迁居到江南。”

    “大家想想,好端端的,为何突然要迁居?我估摸着就是姨爹新得了小儿子,想开了,反正手里抱着小儿子。大儿子要娶什么女人就随他吧,总不能看着大儿子打一辈子光棍吧。”

    “因未来表嫂出身不好,怕有人说闲话,就干脆全家都搬离京城,离的远远的,以后关起门过日子,谁管是什么出身呢。”

    如意娘听了,念起了佛,“阿弥陀佛,又一个女子脱离苦海,从了良,是好事啊。”

    善良的如意娘并不晓得这是来禄全家金蝉脱壳之计,全家突然搬离京城会惹人怀疑,有这种风流韵事打掩护,离京有了理由,将来到了陌生地方,来春和腊梅对外以夫妻关系示人,重新生活,那个时候来恩牙牙学语,光明正大的把来春叫爹、来禄叫爷爷,把颠倒的伦理顺过来,这家人方能迎来新生。

    胭脂很是伤感,“开了春,你们都要走了。”就像这满月宴似的,再热闹的席面最后都得散席。

    红霞说道:“我们就像如意和王小姐一样,通信嘛。”

    话音刚落,厨房外头马匹嘶叫声,众人还以为九指长生赶着马车来接她们了呢,就收拾茶杯准备走。

    门开了,来的却是吉祥和赵铁柱!

    两人皆是一身戎装,头上戴着的黑色折沿帽,帽子上覆着一层霜般的细雪。

    两人刚刚从河北剿匪回来,还没回豹子营,就直奔来禄家里吃席。

    下半年,豹子营都在外头剿匪,秋天在山东,冬天去了河北,鹅姐看到儿子安然无恙回来,高兴的不得了,“外头何时下雪了?冷不冷?来,坐炉子旁边暖和。”

    在她们们围炉闲谈的时候,外头不知不觉落起了雪珠儿。

    如意娘问两人,“你们吃了饭没有?这里有现成的,没动过筷子,我给你们热一热。”

    吉祥匆匆看了一眼厨房的人,目光落在如意身上,说道:“还没吃,你们先坐,我和赵铁柱去随个礼就来。”

    得知吉祥和赵铁柱来了,来禄还特意命奶娘把来恩抱过来,要吉祥和赵铁柱击鼓传花似的抱了抱,“我家来恩沾一沾两位官老爷的官气,长大了也当个官。”

    论辈分,赵铁柱还是来恩的表哥呢,赵铁柱跟襁褓里的来恩说道:“等你长大了,我带你骑马去。”

    两人和来禄寒暄了几句,就回去了厨房,如意娘已经把饭菜都热好了,吉祥面前摆着一碗饭,赵铁柱用的是汤盆,满满一盆饭!

    赵铁柱感动的几乎热泪盈眶,“还是如意娘最了解我。”

    两人吃着饭,鹅姐问他们这次可以歇到什么时候,听到可以歇到过了正月十五,很高兴,“挺好,正好跟我们一起忙年。”

    红霞问赵铁柱,“表弟,这次打仗升官了没有?”

    赵铁柱一口一块红烧肉,“平了几个土匪窝子而已,算不上打仗,赏了钱财好过年,都没升官。”

    胭脂继续剥着松子仁,把吹去红衣的果仁分给两人,“你们才十七,不着急升官,保住身子要紧。我照着宫廷的方子配了一些药油,你们磕了碰了拿去擦一擦试试。”

    两人吃了饭,九指驾着空车来接人,女人们都上了车,吉祥和赵铁柱骑马跟车,将女人们送回。

    胭脂和红霞分别回颐园和东府,如意因王嬷嬷给了假,可以后天再回颐园,今晚依然住在四泉巷家里。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外头风雪交加,如意娘和鹅姐给吉祥缝新被、铺床,如意坐在炕上拿着从九指叔那里弄来的一把小锉刀,去刮擦一种两头尖尖、椭圆形的坚果,这坚果外壳很平整,但里头很丑,浑身黑乎乎的,像是长了一身黑黑的铁锈,把黑东西刮下来,里头果肉倒是很标致,黄橙橙的。

    吉祥坐到如意旁边,“这是什么东西?果肉的颜色很像板栗。”

    如意说道:“这是南方的坚果,叫做香榧子。王小姐寄给我的,很好吃,又香又脆,你尝尝。”

    如意递给他一个刮干净的香榧子,吉祥张开嘴巴。

    如意瞪了他一眼,“用手接,这么大人,都十七岁了,还要人喂你不成?”

    吉祥只得摊开掌心,接过了香榧子,嚼了嚼,“好香啊,比炒豆还香。”

    如意说道:“好吃是好吃,就是不好剥,先要去那层灰不溜丢的坚壳,然后还要刮去这层黑铁锈般的内皮,吃起来琐碎死了。”

    “我来帮你剥。”吉祥拿起一个香榧子,这东西外壳硬帮帮的。

    “锤子呢?”吉祥在炕桌里找锤子,想像敲核桃一样把外壳敲掉。

    “你找个什么锤子哟,这东西不能用蛮力。”如意拿出一颗香榧子,指着坚果上面像眼睛一样的地方,“就这里,轻轻一捏就碎了。”

    如意做着示范,拇指和食指捏住香榧子的“眼睛”,咔嚓一下,坚硬的外壳就碎了。

    吉祥笑道:“这个有趣,就像攻城似的,找到了弱点,一击即溃,我来试试。”

    吉祥捏“眼睛”,刮“铁锈”,把一颗颗金黄的香榧子果仁剥出来,边剥边和如意聊天,“你今天在来禄家厨房怎么没搭理我?快一年没见,连胭脂这么矜持的人都跟我说话了,你都没吭声。”

    吉祥觉得很委屈。

    吉祥帮忙剥香榧子,如意自己就不动手了,这东西难剥,剥完之后大拇指会磨的很粗糙,若穿着昂贵的丝绸布料,会把布料刮勾丝的。

    如意就只管吃了,她往炕上引枕上靠了靠,变化着坐姿,找个了最舒服的姿势,“我也不晓得为什么,看着你们两个穿着豹子营的军服、一身风雪的走进来,就突然很羡慕你们,甚至,是嫉妒你们。”

    “都是家生子,你们男的可以靠本事脱奴籍,当官。我们女子只能在宅门之内,拼尽全力往上爬,升了一等大丫鬟,风光无限,赚了不少钱,但是到头来……只要还是奴儿,很多事情就身不由己。”

    红霞的遭遇给如意敲响了警钟,虽然在钱帚儿的枕头风之下,东府侯爷最后把来禄当成了报复的目标,但以后呢,如意自问在丫鬟中是个出挑的人,她开始焦虑起来。

    唉,当丫鬟的姑娘,不努力往上爬会被人踩在脚下,连头油都被人克扣,努力往上爬又可能被当成一盘菜吃掉,真是进退两难。

    如意换了几个坐姿,觉得还是躺着舒服,就干脆把几个引枕都搂过来,学着老祖宗的姿势歪在一堆枕头上,“这几年,我瞧着杨数、来寿家的一家、你和赵铁柱,还有来禄一家人脱了奴籍,不是奴儿了,虽说也不能十分自由,但比当奴好多了,很多事情能自己做主。”

    吉祥问道:“你想脱籍?”

    如意嗯了一声,“是啊,可是府里的规矩,女孩子要在府里服侍到了二十五岁才放出去,或配小厮,或自家往外聘,偶有像芙蓉姐姐这样地位超然的,不嫁任何人,一辈子小姑独处——但,据我所知,芙蓉姐姐的身契也还在东府。”

    “张家不可能白养着我们这些丫鬟,最美好的年华必须留给主子们,就像吃甘蔗似的,前头太嫩不甜,后头太老不好嚼,就掐头去尾,只取中间最甜最好吃的部分,献给张家。我离二十五岁还早,尚需八年。况且,我要出去,也必须把我母亲带出去,全家脱籍才行。”

    如意说了一车话,吉祥听到“往外聘”时,脑子就停住了,后面如意说了什么他没听清楚,脑子里就像水开了似的,汩汩沸腾。

    等到话音暂歇,吉祥脱口而出,问道:“你是想配小厮还是往外聘?”

    气得如意拿着一颗还没有剥的香榧子,把香榧子上的“眼睛”往吉祥额头一按,“你是个什么脑子?我说的很清楚,我是想脱奴籍,和我母亲一起脱籍。”

    “眼睛”是香榧子最脆弱的地方,咔嚓一下壳就破了,吉祥揉着额头,继续剥破壳的香榧子,“我知道啊,脱籍。那么脱籍之后呢?你是……你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嘛。”

    如意说道:“脱了籍再说。如果不脱籍,始终是个奴儿,身契捏在别人手里,不自由,受制于人做出来的决定就不是自己真心想要的了。”

    就像红霞,红霞真心想当二小姐的陪嫁丫鬟,远去南京吗?

    她不想啊,她想和胭脂相伴在一起,当一辈子好朋友。

    可是她可以选择吗?

    不可以,她必须去南京,她是个奴儿,必须依附某个主人为生,不是侯爷,就是二小姐。

    想起二月就要去南京的红霞,如意就觉得心酸,叹道:“身而为奴,谈何选择?我一个家生子,只能跟你说不愿为奴的真心话,在外头是万万不敢透露一个字的,说出来就是不忠,是大逆不道,会被主子们厌弃、撵出园子,或打或卖——”

    如意顿了顿,说道:“哦,不对,像我这种知道主子太多事情的人是不可能被发卖的,应该是被打发到田庄里当个农奴,做活做到死,连母亲也会被我连累。”

    看着如意用最舒服半躺姿势,淡淡的说着最可怕的下场,语气毫无波澜,吉祥便知道如意有这个想法并非心血来潮,而是在心里琢磨过很多遍了,否则也不会说的如此淡然。

    她是认真的想脱籍。吉祥心道。

    吉祥说道:“未必会如此,你还有我……我们呢,想脱籍,我们一起想办法。你不要总是想着自己一个人扛。像做这种大事,怎么可能只靠自己?比如我有今天,不也是有你的帮忙、说服了我娘同意我去参选豹子营选拔吗?当然,还有郑侠大哥的举荐。”

    “别说你我了,就说咱们四泉巷,你家,我家,九指叔家,甚至五戒,还有外头的杨数、通州的曹鼎夫妻,东府的魏紫和夏收夫妻,全家脱籍的来寿家的和来禄,谁是完全靠自己单打独斗有今天的?都不得互相帮忙照应着?八年后脱籍,总有法子的。”

    如意听了,心头一暖,窗外北风呼啸,将雪花噗呲噗呲敲打在窗户纸上,她竟不觉得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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