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惊变
月亮仿佛害羞,躲进了絮状云层里,天穹回s归灰青色的混沌状态,还没苏醒。
地毯上散落的衣服无声无息地堆叠着,室内一盏橘灯莹亮,光芒全部流动在床上起伏的身躯上。
一室艳情。
姜也狠狠抓紧一侧的被角,手腕内侧的紫色血管因为用力,变得更清晰。她很混沌,整个脑袋往蓬松的枕头里有规律的、一下一下地深陷进去。
很快,她的手腕被一只滚烫如热砂的大掌捞起,凑在唇边落下缠绵的细吻。
压在身上的重量难以忽视,灵魂像被灌了铅,有种无法形容的满与滞重。她呜咽、扭动、痉挛,又被凌砚固定然后抱紧。
潮红的眼尾渗出生理性的眼泪,很多复杂的情绪齐齐涌上来,她再次揪住被角,又被人捞起手腕,环在他颈项上。
都是最脆弱的时候,凌砚密不可分地深深吻她,一刻不停。莹亮的灯光下她仿佛一抔雪,冷冶刺骨,在他怀里一点点的融化。
她还在剧烈喘息,鼻尖是红的,脸颊是粉的,纤长的脖颈高仰,丰润的唇被他吮吻得仿佛镀了一层山楂色的蜜糖,诱人去尝。
凌砚咬着她的下唇低声哄着,空出手去拭掉她面颊上细碎的泪。
真喜欢她这样,简直勾魂绕神,凌砚的愉悦像满盏的水,多到溢出来。他和她手足相抵,伏在她耳边一声声叫她的名字。
名字是咒语。
那低低的声音哺进耳蜗之时,姜也倏然看见时间快速倒流,她好像还没有长成现在的她,身上所有的复杂性都退却,她变成高傲的、澄净的、不谙世事的,小小的一只,正严肃审视着上方的人。
如果非要解释,这大概就是心理咨询中常见的“退行”。
“退行”是指人在受到剧烈冲击的时候,会放弃在实践经验中习得的成熟应对技巧,而退行到幼时、原始的状态,延用早期的行为来应对此时此刻的境况。
退行会让独立的人变得依赖,自信的人变得怯懦,也会让直白的人变得口是心非。
而以上种种姜也都有。
除此之外,她还想抱他吻他,顽劣地捉弄他,咬他缠他,和他针锋相对,又抵死缠绵。许多陌生的情感纷沓而来,是难以解释的复杂爱欲。
像各种各样的颜色在眼眸里乱晃,迫不及待想往他身上涂抹。熟悉又陌生,她应该很早很早就认识他才对。
那种闷痛又升起来。
她静谧地望着天花板,任那些情绪在体内穿梭。让她诧异痛苦的并不是这些情绪,而是她不明白那些情绪是什么,又从何而来。
怎么会又喜欢又想破坏?
这就是一个人不成熟的、稚拙的爱。姜也一下明白了那些喜欢欺负女孩儿的小学生的心情,那是一种不会表达的、讨人厌的喜欢,只会扭曲地用破坏来彰显存在感。
她的喜欢竟然也是想欺负。
“看着我。”
凌砚吻她的面颊,不厌其烦地低唤她的名字。
姜也收回视线,盯着他,伸手捧住他的脸,指腹沿着冷硬的下颌线轻轻摩挲。他一定是众人眼里的天之骄子,长得还这样俊美,气质疏离又禁欲,捧着他的人一定很多很多。
而这样一个人,刚刚却不断要她,要她这样,要她那样。他还这么喜欢亲人,喜欢耳鬓厮磨,喜欢从后面抱着她紧贴。
“喜欢吗?”
凌砚贴着她的掌心轻蹭,翻身下去,面对面抱着她。
“喜欢。”
姜也盯着他又润又深邃的目光,凑上去吻他的下巴,其实没有睡够,可是一点也不困。好像还能再来一次又一次,他好像总能轻易唤醒她的动物性,非常荒淫。
但这事儿也让她忧虑。
就好比她遇到一件爱不释手的珠宝,第一眼就知道价值不菲,但翻来覆去都找不到价签。这就很让人摸不着头脑,因为没有标价不意味着免费,大概率是她无力支付。没有标价就没有安全感,这世上不存在没有代价的东西。
凌砚不知道她在想这些,很配合地凑过去让她亲、让她咬,等她亲够了又托着她的后脑加深这个吻。
前半程疯狂,后半程就需要更温柔熨帖的温存来消磨,这是他们两个心照不宣的节奏。
“过来和我住。”
“我们离得很近。”
“还不够。我怕你舅舅还会找上门。”
姜也眼皮一跳,“如果下次我被强行带……”
“不会的。”他不会再让这件事发生。
“就是说如果。”
“真有如果,那你就给我留一下暗号。”
“什么暗号?”
“我家的入户门密码还记得吗?”
姜也“嗯”了一声,抱着他的腰热情回应他的吻。其实她远远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契合,一切比梦见的、预想的还要爽。
但与此同时,翟安对她说的那些话,在颅内重新鸣响:“姜老师……你迟早都会履行约定,或早或晚你都会。”
她心里一跳,睁大双眼。
*
两人睡到下午才起床,吃完饭后,姜也决定去见一下明珠姑姑和公司的法务,因为对方说取证已经完成。
凌砚也要出门,姜也没有问他去哪里,他也没说。
在地铁站入口被放下时,姜也忽然没头没尾地想到一件事,姜女士有两辆车,一辆近年提的路虎,还有一辆一工作就长吁短叹的老旧沃尔沃。
沃尔沃报废了,但那辆路虎呢?
地下车库里也没见到,难道停在之前的小区?
她竟然一点想不起车的去向。
姜也没多想,很快就到了公司,跟法务对接之后,她就准备和人一起拿着材料直奔派出所,可正值此时,却忽然接到了物业的电话。
“您楼下的业主投诉,说您家漏下来的水,把她家价值不菲的沙发泡发了,您赶紧回来处理一下吧,挺急的,业主想报警我给拦住了……”
姜也有些懵,并不记得自己没关水龙头。公司法务觑了一眼她的神色,当即贴心表示自己去派出所就行,让她赶紧先处理好家里的急事儿。
姜也在路边拦了个车,急匆匆地回到家,刚一推开门,玄关阴影处忽然窜出个陌生男人,一把将她摁了进去。
“干什……”
话没说完,她就看见她家厨房那柄锋利无比的剔骨刀,被人握着,抵来了她的脖子上,锋刃吐露着丝丝寒气。
“小点儿声,姜小姐。”
是上次跟姜广林一起来的那个刀疤脸男,她心里惊跳,迫使自己镇定下来,跟着刀疤脸的指使,缓缓往里走。
走进客厅,她听见厨房传来哗哗流水声,可马上又停了。没一会儿,姜广林就从里走了出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肿得老高,表情肃穆。
刀疤脸目露寒光,叮嘱道:“你舅舅没想伤害你,但是你最好识相一点。”
姜也盯着姜广林,一下就明白过来,是他撬门进来故意放水淹了楼下,让物业把她叫回来的。
这人渣现在连这种事都干得出来,可见一定是有什么事把他逼进了死胡同。他穷途末路,恶狗上梁,咬死一个算一个。
姜广林看见她,无奈耸肩。
“舅舅这也是没办法,你今天把字签了吧,啊,上次把你送进去是舅舅不对,给你赔个不是,但这也是你爸爸的意思。你看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姜广林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从文件袋里摸出一摞文件,还是前两天那份委托书。
姜也坐下来,思索着该怎么脱身,要是物业或者楼下的业主找上门来就好了。凌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她不动声色摸出手机。
“把手机放下。”
姜也把手机放在茶几上。
“舅舅也是为你好,这么大个公司,没自家人管着,这不是活生生把你妈的心血送给外人吗?签了委托书,年底的分红舅舅一分不会少给你。”
姜也不为所动,看向刀疤脸,他像个门神一样杵在那里,死死盯着她。
“我不签字你要怎么样?”
“不签那你就再进去一次,这次可就不是上次那个医院了。没人找得到你,没人会来救你。医生都是我认识的,没有我的允许,你一辈子都出不来。”
姜广林笑得志得意满,翘着二郎腿,点了点那份委托书。
“签字吧小也,都是一家人,舅舅也不想为难你,你要是乖乖听话,以后舅舅就照看着你,等舅舅以后走了,那姜涛长大了,也能照看着你。”
“我和你爸爸是什么关系你应该也知道了,所以你报了警又咋样?你爸爸一句话就能摆平,这天儿你捅不破。你现在住的房子都在我名下,何必和我们犟呢?听话。”
姜广林得意洋洋的再笑。
“这次舅舅可是下了决心的,不会像上次一样心软,你要是再油盐不进,那去了新地方,不昏睡个十天八夜……”
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嗡鸣起来,打断了他的话。
来电显示是凌砚,姜也眸心一颤,心跳陡然快了起来,姜广林率先拿起手机,挂断。
“舅舅要把你送到……”
手机再次震动,打断了姜广s林的话,他拧眉看了一眼,再次挂断。
“签了字,你想在这个房子里住多久,就住多久,以后你干什么都行……”
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姜广林恶声恶气地“操”了一句,看向刀疤脸,那人立刻应声而动,拿刀抵住姜也的脖子。
“接电话,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准说。”
姜也点了点头,明白这个人渣现在是恶狗入穷巷,估计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来,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
姜广林这才摁下接听键,开了扩音,刀疤脸严阵以待。
“怎么一直挂我电话,晚上想吃什么?”
姜也很镇定,“吃烧鹅怎么样?”
“可以,你到家了?出去吃还是?”
姜广林比了个手势,示意她拒绝。
“挺麻烦的,就不吃了,而且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很忙。”
“什么事儿?”
“有、有东西落在你家里了,还有……”
姜广林直觉她要作妖,目露寒光扫了刀疤脸一眼,横在姜也脖子上的锋刃就恶狠狠递近了一点。
姜也浑身一震,脊背僵直,脖子上立刻出现一线血红。
“那你先过去拿,我去餐厅打包?”
“我拿东西,你家入户密码是不是793467?”
对面明显停顿了一下,姜广林盯着手机,却听凌砚说:“嗯,既然你有事儿,那我跟同事吃,晚一点再说?”
“好。”
姜广林挂掉了电话。
凌砚立刻打电话给物业,身旁的何牧看他神情恣睢阴沉,吓了一跳,“咋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