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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门优雅杀猪 正文 第106章 圣女与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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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章圣女与刀

    南扶光被谢允星摁在梳妆台前还非常不自然的挪了挪屁股,那就“我就不用了吧”刚说了前两个字就被打断——

    “你这辈子也就加入一次「翠鸟之巢」,破格录取至少会让所有人在那一瞬间看向你,而现场没有人限制任何人的双面镜记录功能……翻译一下,你想看见自己像女鬼似的各种角度照片飘在《三界包打听》各个角落吗?”

    “没事。就让他们拍。时间久了谁还记得我是谁?”

    “人们会忘记南扶光,但不会忘记真龙和神凤……以后一有人提起鹿桑的盛世美颜,就会顺便把你的颜艺照片发出来附赠一句‘难怪云上仙尊动摇长了眼的都知道该怎么选’。”

    “……是我不要他的!”

    “有本事你登报,没本事就坐好。”谢允星拿着胭脂“啪”地重重拍她脸上,“脸色苍白的像鬼,你这几天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

    “……”

    半个时辰后,南扶光几乎差点儿再次睡过去,被谢允星摇醒点上口脂时她精神恍惚,忍不住想自己底子到底是有多差——

    金丹期修士那修体修一半不说貌美如花也该清新脱尘,怎么能在梳妆台前捯饬那么久?

    渊海宗为各宗门前来修士准备的晚宴名曰“朝春宴”,取“万物朝春复苏”本意,南扶光的录名与赐腰坠也一并放在今晚举行。

    过了今晚,各大小宗门修士就是正经竞争关系了。

    能进「陨龙秘境」来来回回就那么些人,“朝春宴”后接下来就是摆擂,每个道途取前几名进入秘境,这次渊海宗林林总总来人成百上千,最后不过数十佼佼者能迈过秘境之门。

    莫说不同宗,哪怕同宗同道都得算入“同行是仇人”范畴内。

    说来唏嘘,南扶光本身对「陨龙秘境」毫无兴趣,她来渊海宗纯纯是为了躲当时刚镀鳞的宴几安与诸多口舌是非,顺便找找能唤醒所有陷入沉睡的修士与凡人的方式。

    如今,黑裂空矿石被重新做出,人们八卦的重点也早已不在南扶光身上。

    所以「陨龙秘境」选拔,她确确实实只想支着下巴在旁看热闹。

    她想过几天安生日子。

    不想再看见自己的名字飘在《三界包打听》流动版上——

    “南扶光丑”或者“金丹期修士为何不好看”这种标题更是不可以。

    话题绕了回来,南扶光终于不再像蚯蚓一样扭自己,乖乖坐着让谢允星把口脂拍开,一切准备完毕她站起来,习惯性地拽了拽下摆短得不行的「翠鸟之巢」执法者礼袍。

    “这要是劈个叉我就走光了。”

    “用的上这套礼袍的场合,一定没有任何要你劈叉的环节。”

    谢允星淡定地接住了她的胡言乱语。

    南扶光歪着脑袋望着她。

    谢允星挺满意道:“嗯。好看。”

    南扶光怀疑云天宗二师姐只是想骗她出门,毕竟这几日她是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裹着被子缩在角落阴暗孤僻且沉默寡言。

    谢允星对她现在有一万个耐心,就像对待易碎琉璃制品,面对她质疑的目光,前者擡手点了点面前的铜镜,有些模糊的倒影立刻变得清晰——

    南扶光终于看见现在的自己。

    平日里为了方便大部分时间束起的头发被放了下来,她发质偏硬不捣鼓的话带着自然的微卷,此时发尾打着卷儿垂落腰间。

    执法者礼袍中部收紧,相比起一般道袍中带简单腰带,两缕点翠拖尾更像装饰。

    下身道袍是灯笼状,如今站直了一看相比起寻常道袍显得腿更长更直。

    数日未出门,再加上脸色难看,南扶光只觉得在这黑色道袍映衬下她白的像刚刚从水井里爬出来的女鬼,谢允星给她点了鲜色口脂,口脂如樱桃晕染开。

    ——好一个病娇少女模样。

    “不行,我还是……”

    南扶光话还未落谢允星已经面无表情踹开了房门。

    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她就像阴暗生物要被照蒸发了似的瞬间收声眯起眼,摇摇晃晃连退三步。

    好不容易适应了久日未见的阳光,她忽然感觉到气氛不对,周围安静得有些过分,这时候她听见谢允星在自己身边道:“仙尊。”

    ……什么仙尊?

    放下遮住双眼的手,南扶光茫然睁开眼,这才看见这偏僻小院不知道何时站了人且不知站了多久,一身墨色道袍仙尊背手而立,衣领、下摆、袖口皆绣滚金龙纹。

    羽碎剑换了同色刀鞘挂在其腰间,能被云上仙尊使用的自然是价值不菲的珍惜刀鞘,只有与一切不和谐的是剑尾上挂着的剑穗早已褪色黯淡。

    只是在其转身时,剑穗上所挂铜铃摇晃,依旧发出清脆悦耳之声。

    与南扶光的目光对视的第一瞬,他微微一愣,停顿片刻飞快扫了她浑身上下一眼,停顿在她腰际露出的一隅藕白。

    ……而后破天荒的,宴几安第一次在与南扶光的对视中,率先主动挪开目光。

    南扶光:“?”

    有事?

    身后的谢允星掐了一把她的腰,南扶光“嘶”了声莫名其妙回头瞪她,谢允星面无表情望回来。

    “日日。”宴几安主动开口叫她,“录名仪式前有一些别的‘朝春宴‘流程要走,你需和我一起,所以我来接你。”

    南扶光云里雾里,不明白有什么流程必须要她和他一起……

    找鹿桑不行吗?

    却还是走到他身边,正欲开口询问,就被宴几安捉住手腕。

    云上仙尊垂眸俯视望来,阳光那那长长的睫毛有些不自在似的,轻微一颤,而后略微错开目光:“你今日,很不一样。”

    于是南扶光所有的疑问就被堵在嗓子眼里没问出来了。

    她再蠢也知道这时候再问东问西时机不太对,于是悄无声息缩回手,她老老实实不失僵硬地说:“是吗?”

    宴几安勾了勾唇。

    ……

    南扶光的生硬并未让云上仙尊有任何不愉快。

    他近日心情一直不错。

    他心情当然不错。

    ……

    今日的渊海宗似乎也在境界上进行了特殊的加工,水面上被附加了一层油墨状的东西,于是黄昏中天边的颜色被染成了彩墨的五颜六色,折射到水下就像烛光中五色的琉璃灯。

    前庭进出贯穿人们络绎不绝,有身着其他宗门的修士也有手捧佳肴美酒渊海宗的外门弟子,南扶光到的时候“朝春宴”几乎就要开始,很远的地方听见仙乐靡靡之音与人交谈声。

    走过水晶廊桥,珊瑚群也在这一天被特意打扫露出鲜明的颜色,不知名的海生植物犹如海底的细沙垂下如瀑布,上面点缀着像鸽血红类似璀璨的宝石。

    门推开时,整个场地安静了片刻。

    南扶光只感觉到眼前似开阔明朗,被空间术法处理过的极宽广中庭,晶石的地面与白色瀑布和飞鸟,仙乐是鲛人手中弹奏而出,酒液与瓜果花香混作甜蜜的气息。

    所有人都默契地停止了交谈转身看过来。

    南扶光不太惊讶,毕竟她身边站着云上仙尊,三界六道唯一的渡劫期大能,有幸一睹尊容谁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她也下意识侧头去看宴几安,满心只有后悔不应当同意跟他一块儿来此处当那甚老子的显眼包。

    而这时,宴几安的肩往她这边倾斜了些。

    云上仙尊的目光依然目视前方,但还是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他们也在看你。”

    “有什么好看的?”

    宴几安终于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是好看。”

    南扶光哑口无言中,被他牵起手向前——

    两人要经过的道人群如神迹般从中一分为二劈开一条道路,所有人的人在看过来,也在看被云上仙尊握在手中的那只手。

    南扶光在挣脱他和算了吧之间选择了后者。

    目睽睽之下搞这种动作更惹人注意,而且她现在真的没有太多的心情去折腾这那的。

    宴几安牵着她在预留的宴席位坐下来,她的位置就在他身边不太远的地方,他轻易就可以拿到一些东西推至她的手边:“桃桃说,你几日不曾好好吃过东西。”

    她是金丹期修士,也不用一日三餐一餐不拉,辟谷半旬也是饿不死的。

    ——因为胃是情绪器官。

    因为不想再说话,也不想再面对宴几安那双过分明亮的眼,南扶光沉默着拖过餐盘,埋头苦吃。

    奇怪的是今日宴几安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病,他倚靠在自己的位置上,单手支着下巴,一言不发却很有耐心地看着南扶光吃完一盘又一盘他递上的食物。

    期间不是没有人上前试图攀谈,有些资历的被礼貌三言两语打发走,没资历的则是连一个眼神都没获得……

    云上仙尊手中有小巧酒杯,他却未饮,双眸明亮深邃,很认真地望着她,南扶光语气很呛地问他看什么,他却微笑着道:“只是感慨,似乎一夜之间,日日就长大了。”

    “……”

    莫名其妙。

    好在没多久宴几安便被弥月山来的人叫走,那是仙盟的人,敷衍不得。

    云上仙尊从善如流离开自己的座位前不忘叮嘱南扶光别乱跑——

    她啼笑皆非。

    当她还是三岁稚童?

    现场七层的人修为还不如她高,除非她自己想一头扎进瀑布里淹死,否则能对她如何的人应该不算太多。

    他一走南扶光就放下了筷子举起酒杯,正巧这时候不知道如何混进来的阿福和阿笙找到了南扶光,凑上来对着她一顿彩虹屁,比如以前没看出来你的腿那么长,果然人要衣装。

    南扶光有些无奈但没有不耐烦,她嗯嗯啊啊地应着两位新朋友的闲聊,总比自己坐在这被人当彩衣戏鱼缸里的鱼围观来得舒坦。

    这时候,前方又是一阵骚动,是渊海宗的弟子推着一个巨大的鸟笼进来。

    金色的鸟笼奢华精致,金属折射着冰冷的光泽,鸟笼中有一颗拔地而起的树,树上结着海碗口大的桃,茂盛的枝叶伸出笼外——

    南扶光心想,这啥?鸟么。

    古生物研究阁新作品?

    真变态。

    阿福“哎呀”一声,居然上手拽了拽南扶光的袖子。

    她茫然地回过头问他:“怎么?”

    阿福拎着云天宗大师姐的袖子也有些傻眼,迅速地松开她,半晌道:“就下意识反应,那日你和那个馄饨摊摊主用双面镜的时候我也在,他当时看见的就是这个笼子,里面的东西出现的第一时间他扣了你的双面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猜想他有不想让你看到的东西。”

    南扶光直接陷入沉默。

    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阿福还在东张西望道“彩衣戏楼有随性杂役不知道馄饨摊主今日来了没”,说到一半他被阿笙用手肘狠狠怼了下——

    他这才猛然想起前两日的新闻。

    云天宗大师姐冲冠一怒为蓝颜捣毁古生物研究阁废病安置塔只为寻找一具凡人的尸体什么的。

    ……最惨的是她没找到。

    猛地将这显而易见的线索串联在一起,阿福瞬间看上去像是想给自己一巴掌,尽管南扶光笑了笑摆手道没关系……

    但她脸上的表情一点都不像真的没关系。

    阿福嘴巴一张一合像是脱水的鱼正忙着垂死挣扎,直到南扶光温和地提醒他是不是今晚会很忙,他点头如捣蒜,然后拽着一脸无语的阿笙,如逃难一样转身迅速消失在她眼前。

    ……

    渊海宗尽地主之谊,要给宾客们展示最好的。

    古生物研究阁的部分项目被喊停,声名远扬的彩衣戏停演已久,来往宾客虽表面不显但显然觉得遗憾,今晚他们的遗憾得到了弥补。

    当长着穗娘的脸的鸟从桃树枝头落下,彩色的羽毛于光芒下扑簌闷响,双目上覆着白色轻纱遮住她的双眼。

    南扶光坐于高位全程面无表情,相比起周围人到底还是见到了传说中融合灵兽的兴奋,她显得格格不入。

    同样显得不安的还有她的小师妹鹿桑——

    从穗娘出现的那一刻她的脸上就有明显的不适,显然不能接受昔日同乡变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但难道死了更好吗?

    一只手托着下巴,南扶光心想换做几日前她或许会和鹿桑是一个反应,但现在她开始觉得士可杀不可辱这句话是需要看场合的……

    有时候,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哪怕他以这丑陋的德行活着。

    林火介绍穗娘变做的灵兽鬼鸣鸟,传闻这种鸟身份代表不祥但它的歌声能够治愈心灵,当它歌唱时,人们能在歌声中获得许多东西——

    重要的、被遗忘的事。

    离去且不再归来的故人。

    深刻与快乐的记忆。

    南扶光对这种精神类的触碰一律视作污染,极其不感冒。

    她的想法是既然脑海中出现的一切都是虚假的,短暂的愉悦又能如何,不得不回归现实的时候只会因此感到双倍的痛苦——

    人不能一直活在梦里。

    在鬼鸣鸟开始歌唱的一瞬间,整个大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宁静。

    略微沙哑的歌声不像想象中百灵鸟的叫声,让人眼前浮现的是海浪拍打礁石,月夜之下美丽的鲛人于月光下吟唱,低吟的呢喃温柔。

    南扶光站了起来准备离席。

    刚走出两步不经意间转过头,却看见原本坐在枝头的鬼鸣鸟不知何时从树枝间隙落下,纤细白皙的胳膊伸出鸟笼缝隙,冲她摊开了手。

    ……

    海水蔓延流淌,洒满了月光变作天边的银河,无边际的不净海化作无垠的草原于脚下延伸,一辆马车远远的驾驶而来。

    距离上一次妙殊界战争爆发已经过去三百余年,旧的君王随同他的城池覆灭,名为祥庆的城池于中央拔地而起——

    住在城池中新的君王因为乐善好施得到了上界的祝福,他如同仙人不老不死不灭,维持着新的繁荣昌盛已经许多年。

    传闻祥庆城内有黄金铺成的土地,井中流淌着的水掺着蜜,子民安居乐业,长命百岁,无忧无虑。

    曾经扶持君王上位的追随者,成为了世代侍奉君王的忠实奴仆,他们受获得了长寿的秘密,平日于祥庆城内侍奉君王,在城外十二封地各自又有专属封地,享纳税、苛捐、供粮等一方话语权。

    少女的父亲便是这样一位追随者的后裔,虽然并不能幸运于祥庆城内出生长大,但她自幼无忧无虑,锦衣玉食从小苦练武艺熟读君主臣道,最大的愿望便是进入祥庆城一睹君王风采。

    ——少女坚信哪怕身为女儿身,她亦有朝一日成为君王手中最锋利的剑。

    少女记忆中,快乐的事大概便是站在祥庆城方向回归封地必经之路的岔口,拎着裙摆仰头翘首以盼父亲的归来。

    正如今日。

    许久未见,从马车上下来的父亲头戴礼貌遮掩住银丝华鬓,尽管路途奔波他还是神采奕奕,强壮如青年,一眼看去无人能知其为年已七十老叟……

    真是祥庆赐福。

    男人跳下马车,向女儿如约递上归途时扫过头顶的第一枝柳枝。

    以及一把不算太起眼的古董匕首。

    匕首像是经历了无数年岁洗礼,刀鞘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以及镶嵌的宝石芳华光泽,灰朴朴的,像是早就不堪负重,随时都会断掉。

    “传说此乃帝王之剑,得此剑者得妙殊界哩!”

    这样描述着送出的礼物,父亲的脸上尽数是哄骗小女儿开心的真诚与慈爱。

    早就过了听童话故事的年纪,少女接过匕首,对着阳光的方向一把将其从刀鞘抽出,对准阳光的方向有雪白的刃光灼眼。

    “父亲此次为何而归?”

    “一年一度的圣女选拔就要开始了。”父亲乐呵呵道,“本次轮到本家封地,不得不回来好好督促一番,以免生出篓子,那可就不好交代了。”

    自祥庆君王登基,“圣女诞生于大地”的传闻经久不息。

    传闻祥庆能百年昌盛,是因为顺应天道,得上界赐福。

    每一年,从一国十二封地便会轮流诞生一名圣女,圣女为十六岁龄未出阁少女,当选圣女者可获得资格进入那美好的梦想之城,为君王与天道咏唱赐福。

    赐福过后,圣女将获得居留祥庆城的资格,假以时日,或许甚至可以举家升入这做梦都想要去的富饶之地。

    农家女,茶女,采桑女,歌姬……

    十六岁的少女们无论身份地位心中均有这向往无上殊荣的梦想。

    正如今年正好也十六岁的少女。

    “今年或许会轮到我呢?”

    她对父亲说。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这样的话父亲就不用烦恼啦!”

    后者笑容不变,只是让她少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春秋大梦。

    将父亲赠送的匕首挂在腰间,少女很快将小小的插曲遗忘在脑后,她回到家中摩拳擦掌想要给父亲表演自己新学来的一套刀法,然而第二天起床后,等来的却是父亲早已天不亮时便匆忙出门的消息。

    今年的圣女选拔在本家封地,父亲忙得两脚不占地。

    就好像总有商量不完的事宜,络绎不绝的相关官员出入家门门槛,少女偶尔撞见其中一两个,他们纷纷盯着她瞧上许久,而后叹息:“是了,女郎今朝十六,您的父亲当真疼爱您呢!”

    这前后毫无逻辑的话让少女百思不得其解。

    她只知道父亲的面色日益沉重,像是短暂归家数日就苍老十岁不止,家中值钱的东西变卖了不少,大把大把的银元落入出入家中那些官员的口袋。

    少女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偶得清闲的父女相处时光,她趴在父亲的膝头,天真问他是否是筹备进程不顺利,为何每日愁眉苦脸……

    父亲也只是摸摸她的头,笑着道:“哪有什么不顺利,一切都会顺利哩!”

    ……

    圣女的选拔按黄道吉日选定。

    等待的期间少女无所事事,腰间挂着那把后来她意外发现削铁如泥的匕首游走于东西小巷,幼年时一同长大的玩伴亦有二三,其中一人名唤小婉,父亲乃封地最大书院的教书先生。

    小婉生性温柔胆小,安静温驯,相比起活泼跳脱的少女,她更像是永远趴在阳光下的一只温暖又毛茸茸小兔子。

    她亲眼看着少女用手中那把破旧的匕首砍倒一棵无辜的竹子,对于圣女的选拔毫不向往——

    “都城固然是好,只是只身一人前往我还是会害怕,百般诱惑,我情愿就在这边陲封地与阿娘与阿姊在一起……吃糠强过独自一人山珍海味。”

    少女不以为意一摆手:“你哪是愿意吃糠,你只是舍不得那个没用的读书郎。”

    小婉闻言,“哎呀”一声面颊飞红,让她住口。

    少女翻着白眼,嘟囔着愿意一辈子为君王奉献一切,若选中她,绝不当缩头乌龟——

    “更何况只是去咏唱而已。”她语气轻描淡写,“多少人抢破脑袋想要去。”

    “我就不想。”小婉道。

    而世间事事轨道主流便是“事与愿违”。

    当圣女的竹签落入小婉手中,她真情实感一瞬变得苍白无措的脸,与站在她身后笑意盈盈少女的父亲的脸相互重叠。

    “祝福你的朋友。”少女的父亲道,“她就要过上好日子了!”

    少女不以为然。

    频繁出入她家中的那些人总算不再来,当晚餐桌上再次恢复了往日的丰盛,节衣缩食的日子似乎也随之结束了,所有人都像是松了一口气。

    ……

    父亲率先返回祥庆城。

    当天少女前往送行,这一次问父亲要的归途礼物是他再次从祥庆城归来时,马车轱辘碰到的第一支鲜花。

    “希望冬季之前能够回来一趟。”父亲打趣儿道,“否则大雪纷飞的时候可没有花哩!”

    雪花也是花嘛。

    少女无所谓道。

    这时候的她只是坚信他们父女再重逢并不用等到冬天那么久。

    ……

    她的坚信是有来由的。

    要怪就怪护送圣女入祥庆城的侍卫们并没有形象中严谨,当圣仪式开始前都不能揭下的长纱从头盖下……

    他们质疑的只有为何前些日子百般不愿的圣女大人今日步伐如此轻快配合,如同她等待已久,她腰间挂着的匕首又是什么,古旧老土的模样和圣女的着装并不搭配。

    但他们没有过多追究询问。

    他们的任务只是把人送达祥庆城罢了。

    一切是那么顺利。

    与小婉交换使命的少女如愿进入祥庆城,可惜来不及一睹盛世繁华的都城便被送入圣殿,净体,更衣,学习充满了祝福赞词的吟唱曲调。

    等啊等终于等来了仪式举办的那一天——

    前一夜少女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一会儿想象即将见到的君王面容,他是否还年轻又或者中年意气风发?

    一会儿想到之后父亲或许会对她如此任性行为暴跳如雷?

    啊对了,母亲如何了?

    知道她代替小婉前往祥庆城肯定生气又无语。

    第二日,圣殿中,充满着期待,十六岁的少女掀开了盖在头上数日的盖头。

    她看到了什么呢?

    她看到圣殿之上没有想象中的黄金铺地,汉白玉石柱与金碧辉煌,只有不同材料的雕塑佛像,狰狞怒目从上而下冰冷俯视着她;

    失去了光泽与弹性、盖着不同程度灰烬的大块皮质被制作成佛祖的袈裟加身;

    高堂之上,身披帝王明色龙袍的生物没有头颅,脖子上像是鲛油之灯的芯火橙黄摇曳,周遭笼罩一层,身体如腐朽的古藤枯木,手腕处又有羚羊一般的犄角……

    胳膊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道一把死死钳握,少女原本就紧绷至几乎跳停的心脏猛然一颤,她回过头去,看见了自己的父亲。

    只是那张昔日熟悉的脸已经不那么熟悉了。

    整张脸此时此刻变作了被扭曲潦草的一副作画,神情纠结扭曲——

    诧异,愤怒,难以置信的惊慌……

    以及显而易见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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