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封离别信 正文 第31章 真相
第31章真相
她跟周羲和之间现在是什么关系呢？
有点别扭的关系。
那天之后，她房间的空调已经修好，裴瑾回了自己屋睡。可虽然暖风吹着，被子依旧是凉嗖嗖的。隔天周羲和给她安排了电热毯，电热毯确实够暖，然而开一整夜，隔天起来口干舌燥，总觉得哪哪儿都不舒服。
周羲和便想着找人来给她装地暖，又被她拦下：“太麻烦了，你这刚装修好，又要把地板全部撬开。”
折腾了一圈，终于有一天，她说：“周羲和，我去你屋睡吧。”
白天周羲和给她炖鸡汤，晚上周羲和给她暖被窝。
她那点怕冷的毛病，渐渐就被周羲和给治愈了。
搬进他房间后，裴瑾以为他会把她那间房打扫干净租出去，可他没有。
两人大多数时候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只是纯躺着聊天。
裴瑾跟他说她工作那几年有多拼，她说如果重来一次，她绝对不会那么拼，毕竟到最后她也只是一枚弃子。
她叨叨絮絮说着，周羲和安安静静听着。
她说的那几年，正是他缺席她生活的那几年。
如今终于拼凑起来了。
偶尔也有擦枪走火的时候，周羲和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性”这件事在他前28岁的生命中是完全空白的，而裴瑾恰好帮他打开了这扇大门。
周羲和在床事上有些急切，这跟他本人的性格截然相反。
裴瑾喜欢他在做那种事时发狠的眼神，一些强迫的动作，以及他因为激动而暴起的青筋。
很和谐，比她之前的每一任都更和谐。
这实在太太太难得了。
某天晚上，两人做完，她把头埋在枕头，周羲和正在帮她清洁身体，她闷声问他：“周羲和，你喜欢我吗？”
周羲和擦拭的手一窒。
裴瑾这么问是有原因的。
她总觉得，周羲和这人正经过了头，假如他不喜欢她，他是不可能跟她这样厮混在一起的。
她在等他回答。
可是他没说话，只是擡起她的腿，手上的动作继续。
不过，裴瑾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快被揭晓。
十二月中旬，苏城罕见地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那天，裴瑾躺在民宿一楼的沙发上刷手机，最近降温降得厉害，天气总是灰蒙蒙的，民宿这几天都无人入住，盛天奇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一连几天都没回来。
“那是下雪了吗？”院子里有白色的飘絮落下，裴瑾从沙发爬起，拉开院门，走了出去。
这似乎是裴瑾有记忆以来苏城下得最大的一场雪。
独龙在院子里撒欢儿跑，没一会儿，小黑狗变成了小白狗。
身后的门被拉开，身上多了件羽绒外套，周羲和站在她身后，帮她穿好衣服，拉好拉链：“别冻着了。”
“下雪了，周羲和。”
她想起，刚来到这座民宿的时候，她还穿着短袖，温热的雨水打在身上，穿着短裤短袖的周羲和开门迎接她，穿堂风带着他身上刚刚沐浴过的青草香朝她扑来。
从夏天到冬天，她已经在这里度过了三个季节。
“日子过得好快啊。”裴瑾感慨道。
“想不想出去逛逛？”他问。
“好啊。”
周羲和开了轿车，带她去山塘街，这个地方是裴瑾提议的。
像这种游客专享的景区，她已经很久没来过，只是方才在小红书刷到这里的雪景，觉得巨美。
车子很快到了山塘街，极端天气加上许多游客涌来，窄窄一条路堵得水泄不通。
周羲和把车停在一个酒店门口：“走过去？”
“走走呗。”
裴瑾戴好保暖三件套，围巾帽子跟手套，两人缓缓走着，从山塘街到平江路。
“怎么到处都在修路？”这一路走着，遇到不少地段被围起施工，不仅影响汽车行人通行，那份美感更是被完完全全破坏。
“修好几年了。”周羲和说着，见有电动车擦过她，连忙拉过她的手臂。
裴瑾皱眉：“怎么老在不该努力的地方努力，瞎搞。”
拥堵使她心烦，拉着周羲和便要离开。
“张军老婆就在这附近坐月子，来都来了，去看看？我记得他女儿就这两天满月。”周羲和提议。
“好啊。”
张军妻子就在这附近的月子中心，两人在前台登记完，就看到张军下楼接他们。
打眼一看张军妻子，裴瑾便觉得有几分眼熟，她把困惑说出来。
“我高中的时候跟周羲和一个班的。”张军妻子对裴瑾笑了笑：“你就是裴瑾吧？”
“我是。”裴瑾看她气色还不错：“孩子呢？”
“托管着呢。”徐怡纯对张军道：“你去看看，她醒了没有。”
张军带着周羲和去了托管中心，屋内就剩她俩。
“都还好吗？”裴瑾跟她寒暄。
徐怡纯点了点头：“这里的护工是一对一的，基本不用操心，回家后可能会比较难搞。”
“请育儿嫂了吗？”
“还没呢，下个月过年了，这个时候没多少人愿意接单。”徐怡纯笑笑：“第一次当父母，什么都不懂，我现在才知道，都要提前好几个月订育儿嫂的，现在苏城好的育儿嫂难找。”
裴瑾记下了。
“你跟周羲和……”徐怡纯的表情突然变得古怪。
“什么？”
“刚刚我看他拉着你的手，我以为你俩在一起了。”
刚刚进来的时候，周羲和确实拉着她的手臂，因为鞋底湿，他怕她摔了。
裴瑾突然想到什么，她心里直打鼓：“我们怎么可能在一起，他有喜欢的人，好多年了。”顿了顿，她又道：“对了，你跟周羲和是高中同学，那你知不知道，他高中的时候，是不是有特别喜欢的女生啊？”
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她给徐怡纯剥了个橘子。
徐怡纯接过她剥好的橘子，送进嘴里，表情愈发古怪：“确实有这么一个女孩子。”
裴瑾想起那些没有头尾却深情得吓人的信。
能被周羲和这么多年惦念的女孩儿，想必一定非常优秀。
“我知道那个女孩是谁。”徐怡纯道。
裴瑾剥橘子的手一顿。
“你想知道吗？”徐怡纯对她笑笑，刚吐出两个字，身后的门被推开。
张军抱着女儿走了进来，周羲和跟在他身后。
一进屋，他目光便落在裴瑾身上，见她脸色煞白，以为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了？”他凑近她，小声问道。
裴瑾魂不守舍地摇头，把那已经剥好的半个橘子放到他手里，转身去抱张军手中的奶娃娃。
原来刚出生的小婴儿是这样的，比独龙还小只，轻飘飘，散发着一阵阵奶香味。
“她长得好像爸爸。”裴瑾对徐怡纯道。
“女儿都像爸爸。”
假如她生一个女儿，会长得很像周羲和吗？
“你要不要抱一下？”裴瑾转身问周羲和。
他点了点头，脱去带着寒意的羽绒外套，这才从她手中接过那孩子。
“我刚刚看那护士是这样竖着抱的。”他柔声对裴瑾说：“我打听了一下，原来是因为刚喝完奶，这样抱着方便拍嗝。”
“拍嗝？”这在裴瑾的知识盲区。
“把嗝拍出来她才不会吐奶。”
“你学这些干什么？”张军打断他俩的聊天：“女朋友都不找一个。”
周羲和笑笑，没搭腔。
裴瑾想再跟徐怡纯聊两句，可两个男人在，一直没找着机会。
徐怡纯看出她的心思，临走前叫住她：“裴瑾，加个微信吧。”
裴瑾连忙打开二维码。
“谢谢你给我挑的礼物。”徐怡纯按着手机，擡头对她笑笑：“满屋子礼物都是给孩子的，唯独你那份是孩子完完全全用不上的。”
她对裴瑾眨了眨眼，小声道：“周羲和是个绝顶好男人，我们那时候好多女生喜欢他的……”
一直回到车上，裴瑾还是有些魂不守舍。
周羲和手里拿着月子中心的宣传手册，简单扫了一遍，这才发现她的不对劲。
“你怎么了？”他启动车子，问道。
“周羲和，你那个喜欢了很多年的女生，她真的生了对双胞胎吗？”她没头没尾来一句。
周羲和闻言一愣。
他好像是这么说过，那个时候是为了糊弄她随口说的。
他低低“嗯”了声。
“你现在还那么喜欢她，为什么要跟我上床啊？你跟其他男人也一样吗？爱跟性可以分得特别清楚？”裴瑾说着，一眨不眨盯着他的侧脸。
周羲和被她问住了。
裴瑾的心闷闷地疼，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郁闷。
是心疼周羲和长达十几年没有结果的暗恋？还是气愤自己的迟钝？亦或是懊恼，她在跟他说她跟那些前任的情事时，周羲和是什么感受呢？或许，除了这么多情绪，还有一种，便是唏嘘。
她曾经对他说，如果我那时候喜欢的是你，就不用走这么多弯路。
可是，假如，她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知道周羲和喜欢的那个人是她，她是那些情书的收件方，她会怎么做呢？
要么假装不知道？要么狠狠嘲笑他一番？要么……
没有了，没有第三种可能。
大概他也知道只有这两种结果，所以他小心翼翼把心思藏起来，不敢让她知道。
在感情这件事上，裴瑾知道自己，她是很混账的。
她比任何一个女人，甚至大多数男人都多情。
哪怕现在，她知道周羲和这么多年喜欢的人是她自己，她也不敢去捅破这一层窗户纸。
她实在害怕，她终有一天会辜负他。
辜负这么好的周羲和。
他对感情真挚，喜欢一个人就能喜欢十几年。
可裴瑾做不到啊，这份爱太厚重了，或许会在将来某天将她压垮。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周羲和是顶聪明的，他猜，或许是徐怡纯跟她说了什么。
裴瑾组织着语言，许久，却只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周羲和心一沉，扭头看她。
裴瑾望向窗外，雪簌簌地下，青瓦片下挂着的红灯笼被风刮得颤巍巍地乱撞。
她太讨厌冬天了，无论是北京的冬天，还是苏城的冬天。
“我不知道，原来你喜欢的那个人是我。”
她说完，车子猛地刹车。
裴瑾抓着安全带，惊魂未定，定睛一看，原来是前方有两辆电动车撞在一起了，黄色制服外卖员跟蓝色制服外卖员互相指着对方，满嘴生殖器官辱骂。
前路被堵，周羲和熄了火，看向她。
他神色复杂，想说些什么，又无从下口。
车厢内是窒息一般的沉默，窗外含“妈”量过高，裴瑾再也听不下去，开了窗，吼了句：“骂人就骂人，老骂对方妈妈算什么东西。”
她吼完，缩回车内，胸口起伏。
周羲和忽地就笑了。
“你不用有压力。”他故作轻快：“真的。”
“我从来都不知道。”裴瑾捂住脸，闷闷的声音从指缝流出：“我不是那么迟钝的人，可我真的从来都没感觉出来你喜欢我。”
周羲和几不可闻地叹了声：“那是我掩饰得好吧。”
“你是不是怕，我一旦知道了，会别扭啊？”她扭头问他。
“裴瑾。”周羲和斟酌着语言：“其实一直以来，我的想法都没有变过，能跟你……当朋友，当一辈子朋友，就很好了。”
一段时间的陪伴，跟一辈子的陪伴，周羲和不傻，他毅然决然选择后者。
“可是这样，不觉得遗憾吗？”她不明白，她跟他是截然不同的看法。
这些年，裴瑾谈过不少男朋友，大部分是别人追她，也有那么一两个，是她主动去追求的。
喜欢应该是据为己有啊，怎么，还能拱手相让呢？
“不遗憾。”周羲和摇了摇头：“可能，我对感情这种事比较迟钝。”
他不觉得遗憾。
毕竟，他相信，在裴瑾心中，哪怕来来去去走过那么多男人，可那些人都是过客，只有他周羲和，永远有一席之地。
“所以，哪怕是现在，我知道了，你也没想过要跟我告白是吗？”她十足好奇。
周羲和坚定地摇头。
他适时想起她那句，假如她喜欢的是他就好了……
假如。
她不爱他，不是吗？
他不会强迫裴瑾去做任何事。
“那我们，就继续当朋友？”裴瑾说完，又苦笑：“不，我们之间还有个秘密交易。”
她心乱如麻。
一方面被周羲和的深情震慑住，另一方面，因为自己无法回应他的深情而感到悲哀。
过了好一会儿，她听到他说：
“裴瑾，做你开心的事就好了，不用考虑我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