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月 正文 第32章 到底准备了多少后招
方芷微手上的笔直接掉了。
蒋睿目瞪口呆。
裴希也一脸惊讶。
楚凡凯瞳孔紧缩。
祝今月停了几拍,才又不紧不慢看向楚凡凯：“这个机会就是我提供的，你说说，我有什么道理要再使这种小手段来跟他们抢？”
楚凡凯很快冷静下来：“对不起,我不知道您是……就是他们刚一直想往我头上甩锅，我一时情急，又不知道您身份,才会——”
祝今月打断他：“行了,别狡辩了,昨晚停电也是我安排的,并不是全工作室都停了，你老板办公室里的监控昨天一直在运转，你要想继续狡辩下去的话,我也不介意现在打开投影让大家一起欣赏一下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凡凯脸色一瞬间变得灰败无比。
他垂下头,过了片刻才开口。
“对不起。”再擡头，他眼眶红了一圈，“我妈前段时间查出来癌症，肝癌中期,情况不是太好，医生说就算是做了手术，也很可能会再扩散，我就是太缺钱了,才会一时……一时……真的对不起。”
裴希刚才虽有猜测,但始终不愿意相信,至此刻才忍不住面色复杂开口道：“你竟然真的……”
她停顿了下，没说下去。
祝今月双手抱怀淡淡看着他：“那这么说，你前段时间偷你老板的稿件卖给别人也是因为缺钱是吧？”
楚凡凯骤然擡头，脸上惊讶之色尽露。
祝今月：“很惊讶我们怎么连这个都知道是吧？你自以为算得天衣无缝,就算事情暴露，那也该在两三个月之后了，到时候你多半已经借着你老板加入高定协会后第一个时装周的东风跳槽去了别的地方，等事发之后，明婵再想处理你，也不如现在方便简单，昨晚的事要能成功，你更是钱和学习名额双得，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楚凡凯张了张嘴：“我——”
祝今月再次打断他：“说了别狡辩了，我们都提前知道了，你觉得会没有证据吗，本来我是想报警的，但你老板说你也算跟了她几年，想再给你一次机会，结果呢，你看看你自己又干了什么。”
楚凡凯脑子转得不可谓不快，大概是知道在祝今月这讨不到分毫好处与同情，他将目光转向了明婵，眼睛比方才红得更厉害：“真的对不起，但是我妈情况是真的……我太缺钱了，老板您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祝今月差点儿看笑了：“你上次偷明婵稿件卖给别人还可以解释说是急缺钱，这次的事，我是不是说过人去了国外我才会提供那100w的奖金，怎么，你妈肝癌中期，做了手术都有可能扩散，你这时候不留她身边守着她照顾她，打算拿着这100w，在法国隔着迢迢千里来给你妈尽孝吗？你自己心术不正，就别拿你妈的病当借口了，给她攒点福气吧。”
大概是最后一层遮羞布也被祝今月毫不留情扯掉，楚凡凯终于装不下去，忽然起身破防道：“你懂什么，你们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小姐，从小要什么有什么，你们哪知道缺钱是什么滋味，哪知道这种巨额的医疗费突然砸下是什么滋味，哪知道天塌下来是什么感觉吗？”
他越说越激动，人也边说边往前走。
其实就是一个下意识的行为，他人离祝今月还隔着一个方芷微和大半张桌子的距离，但下意识再往前一步的时候，忽然被人从后面制住了手腕。
楚凡凯回头，看见一个短发女人站在他身后，整个人看上去高挑又充满着一种轻盈的力量感，轻轻松松一只手就止住了他前进的步伐。
看他眼神好似他再往祝今月那走一步，她随时能将他拎出这个会议室。
像被冰水兜头淋下，楚凡凯那股怒意顿消。
祝今月看向程妍：“妍姐，你松开他吧，这种人最会趋利避害，我估计他也没胆子真做点什么。”
程妍点点头，松了手，但没从会议室出去。
——她在祝家拿着高薪，干得却一直只是司机这种不费力的小活计，难得今天有个机会尽职当一回“保镖”。
就只退后几步，随意靠在了会议室的玻璃墙上。
祝今月这才又勉强看了楚凡凯一眼：“我是不懂。”
她想说，但她认识一个人，当初境况比他如今艰难百倍，他那时尚且未成年，天塌了也不止一次，却始终坚持着自己的初衷与骄傲，一步步走至今天，成为了比她预想中，还要更好更优秀的人。
但她又觉得，拿沈清淮跟这种人类比，都是对沈清淮的侮辱。
祝今月轻嘲道：“我一个守法好公民，怎么会懂你们这种小偷小摸的垃圾行为。”
明婵听她这语气，就知道她没了兴致，于是将自己的椅子往前挪了挪，开始自己处理。
她看向楚凡凯：“他们俩的稿子呢？”
楚凡凯默了下：“撕了。”
蒋睿没忍住道：“你——”
一句脏话还没骂完，被裴希一个眼神止住。
明婵继续道：“你妈真病了？”
楚凡凯：“这个绝对是真的，她人我都接来平城好久了，您要不信我给你看她病历证明。”
明婵其实见过他母亲。
大概是在工作室搬来这边不久的某一天。
那天上午她有事，将近十点才到达工作室，没到门口，就看见一个穿着朴素、个子矮小的女人站在工作室门口，可能是觉得自己和这栋大楼都透着一股格格不入，她一直不安地在搓手踱步。
明婵走过去问她：“您找谁？”
对方转过头，看见她的一瞬，眼神亮起来，似乎是认得她，说话带着几分明显的口音：“您是小凯老板吧，我在他手机上看过您的照片，我是小凯他妈妈。”
态度很是质朴，并不令人讨厌。
“小凯？”明婵一下没反应过来。
对方忙解释：“就是楚凡凯。”
明婵明白过来：“哦，阿姨您好，您要进去坐坐吗？”
“不坐了。”她又不安地搓了搓手，眼神瞥瞥她，才将手里一个袋子递过来，“这个是我们乡下的土鸡蛋，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你们城里现在应该很难买到真的了，我听小凯说你一直对他很好，想着难得过来一趟，就给您带点，谢谢您照顾我们家小凯，您别嫌弃，干净的，我带过来之前特意洗过。
楚凡凯就是在这时候出来：“妈，您怎么过来了，又是怎么上来的？”
“一个好心妹子带我上来的。”楚凡凯妈妈伸手从口袋摸了摸，“你今早的忘了吃药，我给你送过来。”
楚凡凯几分不耐：“药没吃多大点事，我送您回去。”他转过头，看见明婵的时候又立即改了神色：“老板不好意思，跟您请个假，我送她回去一趟，回头我加班补回来。”
明婵点点头：“行。”
楚妈妈被他拖着往前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止住脚步，重新把袋子往明婵面前递了递：“鸡蛋还没给你老板呢。”
楚凡凯一脸难堪：“妈——”
“没事。”明婵伸手，“给我吧。”
……
现在再回想起来，仿佛事后诸葛一般觉得，那时就应该看出几分端倪。
但是命运好像总爱对没怎么过过好日子的人给上致命一击。
明婵垂了垂眼：“看在你妈当初那袋土鸡蛋的份上，我就不报警了，你自己收拾东西走人吧，稿件的事情，你把你那边的聊天纪录发给我，我会略去你名字去跟组委会那边沟通，但昨晚的视频我不会删，希望你今后好自为之。”
说完明婵也不想再搭理他，转头看向裴希和蒋睿那边：“重新给你们俩一天时间，能把稿子再画出来吧？”
裴希：“我没问题。”
蒋睿都没敢往她那边看，祝今月就坐她旁边，只低头道：“我也没问题。”
明婵点点头：“行，那你们就先出去吧，我和她还有点事要说。”
裴希和蒋睿站起身。
方芷微从祝今月坐到主位后，就一直处于一种呆滞状态，一句话都没再说过。
裴希开口喊了她一句。
方芷微这才回神，魂不守舍地跟着她出了门。
楚凡凯张了张嘴，像是还想说什么。
就听程妍这时不耐道：“你怎么还不出去，是想让我送你出去吗？”
楚凡凯闭上嘴，低头迅速出了门。
程妍跟在他后面走出去，顺手带上了会议室的门。
明婵这才重重叹口气，肩膀垮下来。
祝今月偏头看她：“事情不都解决了吗，还唉声叹气干什么？”
明婵：“被信任的人背叛两次，我这老板确实好像当得有点失败。”
“碰上小人只是你运气不好。”祝今月撇撇嘴，“和失败有什么关系。”
“也是。”明婵擡头看向她，“稿子的事我们明明没证据，你刚也敢真开口诈他啊，就不怕他死撑着不承认？”
祝今月靠着椅背：“他那会儿心理防线早破了，都没敢死撑着让我放昨晚的证据，稿子的事肯定也不敢，就算真敢，大不了找我姐帮忙呗。”
而且……
原稿还在明婵这边，估计是拍摄下来传送过去的，这方面的证据，对面姓沈的那位多半也能帮忙的。
明婵眼巴巴看她：“那事情解决了，你以后是不是就不过来了？”
祝今月：“当然啊，我还得继续头疼给奶奶的礼物呢。”
明婵脑袋靠到她肩膀上：“舍不得你。”
祝今月无情地摇摇头：“那没办法，舍不得我的人多得是。”
明婵终于又笑出声。
祝今月拉拉她：“走吧，不是要让我帮你把关一下这季新款吗，趁着我还没回去，现在带我去看看吧。”
明婵早等着这天，又起劲儿了：“走走走。”
这季的秀款工作室已经差不多快全完成了。
祝今月被明婵引着一件件看过去，听她一件件介绍想法和做工，从第一件到最后一件，串成了这一季主题一条明晰的线。
祝今月看完，不解望向她：“这不是都很好吗，都做成这样了，你还叫我把关什么？”
明婵像是不敢相信似的：“真的很好？”
祝今月：“当然是真的啊，我什么时候跟你客套过。”
明婵：“你不是一直看不上我的东西吗？”
明婵永远都记得和她的初次见面。
她比祝今月大两届，当时有个作业是要搞一个小型作品展，她怎么设计都不满意，就想去随机找几个路人问问意见。
在学校寻找目标时，她无意间听到一阵亲切清甜的乡音。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祝今月长得一副精致无害的甜妹模样，批评起她作品来却毫不留情。
明婵当时好悬才忍住没发脾气。
等回到住处，冷静下来后再一细思，明婵却发现祝今月的点评每一个都是一针见血指出了她的不足之处。
富贵圈和奢侈品中长大的小公主眼光和见解都非常毒辣且独到。
明婵之后又主动找了她数次，也因此慢慢和她变得越来越熟。
她许多灵感都是在祝今月的“批评”中获得，创业的第一笔资金也是祝今月提供。
可以说，没有祝今月，就没今天的她和今天的MINGCHAN这个品牌。
祝今月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看不上了？”
明婵委屈巴巴：“你一次也没穿过。”
祝今月失笑：“不是我的风格啊。”
明婵风格偏前卫，适合祝晴好那种高个酷姐。
她倒是也能变化点妆容去适配衣服，但从小到大，都是衣服来配她，才没有她改变自己去配衣服的道理。
明婵眼睛终于晶亮起来：“所以真的很好？”
祝今月要没耐心了：“真的很好，再问绝交。”
明婵怔了下，缓缓笑起来。
其实加入高定协会，在他们这个行业，已经是世俗意义上，非常成功的标杆了，但她总觉得缺点什么。
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她缺的好像是就祝今月的这一句认可。
祝今月又指指其中一条黑色长裙：“这条我定了，回头你们走完秀，我带我姐过来试试，你到时按着她尺寸帮忙改一下。”
明婵立时兴奋起来：“给你们家女王大人的啊，那定什么，我送她啊。”
开玩笑，祝晴好愿意穿，那不就是她的活广告。
“不要。”祝今月拒绝道，“我花钱才是我的心意，这裙子只能我自己送。”
明婵知道她多少有点姐控，就也不劝：“行，我给你留着。”
祝今月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逛这一圈，起码有一个多小时，她都有点累了：“没别的要看的了就走吧，我脚痛。”
明婵：“怎么不早说，走走走。”
祝今月跟在她身后往外走，没两步，听见手机忽然轻轻响了响。
垂眸看了眼，她脚步稍稍一顿。
沈清淮：【事情都解决完了吧？】
沈清淮：【请你吃个饭庆祝一下？】
祝今月抿抿唇。
这人是不是真的能掐会算，时间拿捏得刚刚好。
而且他就这么相信她吗，就这么确信她今天一定能搞定吗？
他甚至好像从头到尾都没问过她需不需要帮助的。
傅之望说过几次让她去他那上班，他来帮她搞定这件事，连姐姐都问过一句用不用她帮忙。
在今早之前，她自己对计划都不敢说有百分百的把握。
但这种被人全然信任的感觉，确实又再一次取悦到了她，祝今月指尖在屏幕轻轻停留片刻。
她其实已经决定应下了，但不知怎么，又想试试他的反应。
祝今月：【我好像上次也没答应你吧】
沈清淮：【嗯】
沈清淮：【但是熊猫和老虎的毛绒挂件样品出来了】
祝今月：“！”
祝今月：【真的假的？】
祝今月：【有照片吗，发来我看看？】
沈清淮发了张照片过来。
还是和她手机上的挂件一样，非常迷你的一小个，绒毛质量看上去似乎更佳，软乎乎的一小团。
祝今月简直都想透过屏幕去捏一下了。
祝今月：【你让人叫个跑腿送过来？】
沈清淮：【还没公开的样品不适合让外人送，我亲自送怎么样】
祝今月：【你这是以权谋私吧沈总】
沈清淮：【没办法，手上筹码就这么多，只能物尽其用】
沈清淮：【你就当是它们陪你吃饭，我给你们当司机？】
祝今月：【但哪有司机跟老板一起吃饭的】
祝今月：【你把我们送到饭店就行了】
沈清淮：【是还没正式开张的新饭店，需要司机去刷一下脸】
祝今月眼尾彻底弯下来。
就约她吃顿饭而已，这个人到底准备了多少后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