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那天下午沈清淮和姚菲说了什么,但自那之后,姚菲再没来过他们教室,也再没去一杯奶茶找过他。
祝今月以为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却没想到还有“后续”。
那时已然进入五月份。
星南的天气是有点变态的,五一小长假刚一过,气温就直逼30度。
这座他出生长大的城市似乎没有春秋两季,祝今月都感觉湿冷冬天才过去没几天,夏天好像就已经提前来临。
那天下午学校街舞社在操场上搞活动,祝今月陪曲薇去观看,只看了片刻,她就觉得无趣。
无趣还勉强能忍一下,但她天气热得猝不及防,她那天穿的还是春秋两件套的校服,站在室外很快热出一身汗,身上黏糊糊的,这就不能忍了。
正好班上坐她们前排的那两个女生也在凑热闹,祝今月就把曲薇托付给她们,自己就回了教室。
祝今月刚上至六楼,楼梯拐角处就迎面吹来一阵极凉爽的风,学校小气巴拉的,暂时还不给开空调,她就索性暂时停在此处吹风。
他们班教室一拐过去就到,她刚一站住,就听见里面有说话声传过来。
一个粗粝难听的嗓音,好像是李鑫铭。
“沈清淮,你看见我那个三万块的手表了吗,我下课后放课桌里忘了拿了。”
沈清淮?
他这时候在教室啊,今天没回家吗?
那道清越熟悉的声音回答:“没看见。”
“你怎么会没看见呢,今天下午不是你值日吗,你同桌又不在。”李鑫铭说,“我们走的时候,教室里好像就剩你一个人了。”
哦对,祝今月想起来了,今天轮到他值日。
沈清淮:“所以呢?”
“所以你要是不小心拿了我手表就快还给我。”李鑫铭说,“同学一场,我不跟你计较。”
祝今月一开始还没多想。
正如李鑫铭所言,同学一场,她方才根本没把人往坏处想,听至此处,才察觉对方话里这浓得超乎她想象的恶意。
教室里其他人明显也听出来了。
虽然因为日常要同时兼顾兼职、学习和照顾妈妈三件事,沈清淮完全没什么时间与班上的人深交,但平时有同学找他问问题或者借笔记,他都会答应,在班上人缘并不差,好几个声音紧跟着响起,都在替他抱不平。
“李鑫铭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这是在说沈清淮偷了你的表,过分了吧?”
“是啊,你有证据吗?”
李鑫铭得意洋洋道:“我可没说他偷了我的表,我就只是说要是他不小心拿了的话,快点还给我。”
祝今月听到这拳头已经硬了,要不是刚有人替他说话,她早冲进去了。
她擡脚往教室走,里面的对话声继续传出来。
“你这跟说人家偷有什么差别,你别太过分。”
“沈清淮偷你表干什么,你有病吧。”
李鑫铭说:“我那表三万多呢,拿了随便找个人,就算打折卖出去,都够抵他打一年工了吧。”
祝今月捏紧拳头擡脚走向教室,刚一到后门,就看见沈清淮低头拿起手机。
几乎是同一时间,李鑫铭伸手抢过他手机往旁边一丢。
“怎么,要给老陆打电话,老陆这次也护不了你。”
祝今月人还在门口,没来得及拦,那只已经有些旧的老式手机瞬间被摔得四分五裂。
她脸色骤然一沉,即刻冲进去拦在高高瘦瘦的男孩子面前,怒视李鑫铭:“你干什么?”
李鑫铭一看见她,脸色一变:“祝今月,你怎么……你不是和曲薇去玩——”
“跟他道歉。”祝今月打断他,一字一顿,“立、刻、马、上、跟、他、道、歉!”
李鑫铭脸色又变了变,还没开口说话,祝今月身后的人先开口叫了她一声。
“今月。”
祝今月这才敢回头看他。
目光一瞬撞进一双极冷静的眼中。
没有难堪,没有愤怒,只有冷静。
甚至隐约还有一两分笑意。
沈清淮朝她摊开手,语气明显温柔了不少:“手机借我一下?”
祝今月鼻子莫名有点酸:“你要给陆老师打电话吗?”
沈清淮没回答她,反而轻声问:“你相信我吗?”
“废话。”祝今月吸吸鼻子,“我当然相信你啊。”
沈清淮笑了:“那先把手机借我。”
祝今月:“……”
这种时候,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但她确实信任他,就乖乖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递到他面前。
套了粉色手机壳,新换了黑色小猫挂件的手机再次被男生拿到手上时,依旧有几分违和感。
李鑫铭显然不敢动她的东西,只敢在一旁小声道:“说了你找老陆也没用的。”
祝今月回头:“你闭嘴。”
沈清淮却是看也懒得看他,目光只落到她身上:“密码还是之前的?”
祝今月点点头。
视线瞥见男生冷白修长的手指在她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祝今月又想起她手机里是没存陆容号码的,但她手机里有校长的号码。
她凑过去两步,刚想告诉他,就见男生打开拨号键,直接按下三个数字——
110。
祝今月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
教室里明明人不少,却暂时陷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中。
少顷,只听沈清淮平静又条理分明地开口:“你好,我这里星南一中高二教学楼高二一班,六楼楼梯左手边第一间教室,我们教室刚发生了一起盗窃案,失窃物品金额价值三万,还有人把我手机抢过去摔了,不知道算是抢劫还是故意毁坏财物,你们尽快派人过来吧。”
教室顿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大家一时之间都有几分愣。
直到几秒过后,李鑫铭先反应过来,再开口时,他声音都明显结巴了:“不、不是,你、你、你刚……这是报警了?你报警干什么?”
沈清淮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粉色手机壳上挂着的可可爱爱黑色小猫挂件轻轻晃动,和他冷静的表情形成极大反差。
他这才终于又擡眸看了眼李鑫铭,不紧不慢道:“你不是丢东西了吗,我帮你报警,你怎么还不愿意,你在慌什么?”
班上其他人这时也终于回神。
“是啊,你不是说你东西丢了吗,沈清淮帮忙报警你应该高兴还来不及啊,你慌什么?”
“我就说哪里不对,你那手表每天恨不得25小时戴在手上,离开视线一秒你都受不了,你会放课桌里忘了拿?可能吗?”
李鑫铭继续结巴道:“谁……谁特么慌了,我就是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不想闹太大处理,私了就行。”
祝今月看到他拨出110就已经放下心来,这时不由嗤笑一声:“你法盲吗,盗窃和故意毁坏财物都是刑事案件,怎么处理公检法说了才算,你想私了就私了啊?”
沈清淮又笑了声:“不慌就行,放心,警察马上就来。”
李鑫铭看上去就要当场去世,根本放不了一点心。
但学校附近就有个派出所,三万又不是小金额,两个民警很快到达教室,身后还跟了一串尾巴,是其他班好奇来看戏的。
学校那群领导听说今天是去哪开会了,陆容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这会儿暂时都还没赶到,但估计过不久也要来了。
两个民警一老一小,老民警显然极其老练有经验,随口问了几句,明显就已然心里有数。
老民警看看沈清淮,又看看面白如纸的李鑫铭,一挥手道:“这不是什么小事,你们老师既然都还没来,你们俩就先跟我们回局里做个笔录吧。”
祝今月忙道:“我也去。”
全程冷静的男生这时才微蹙了下眉:“你去做什么,马上要上晚自习了。”
他皱眉什么意思啊?
祝今月也跟着蹙眉:“我为什么不能去?”
沈清淮无奈叹气:“派出所会有点乱。”
一旁的小民警不干了:“不是,我们所里怎么就乱了?”
他年纪很轻,估计是大学刚毕业,有种咋呼感,乍一看上去还没沈清淮沉稳。
沈清淮回头看他眼:“不是说你们所乱,是说你们抓的人有点乱。”
小民警可能是回想起今天他们所里抓了些什么人,表情瞬间很是一言难尽,赞同地点点头:“这倒是。”
祝今月才不管这些,她不放心他一个人去派出所,这下也不想跟他讲道理:“我不管,我是证人,我当然得去。”
她一开口,班上其他人也跟着开口。
“对对对,我也是证人,我也去。”
“我我我也是证人。”
“我也!”
教室一瞬间闹哄得不行。
“去什么去,当我们派出所是菜市场呢,都好好在教室待着,有需要会来叫你们。”老民警目光略过祝今月,稍顿了下,不知怎么想的,在她这儿松了口,“你是证人是吧,你先跟着来吧。”
到达派出所,民警将他们带进调解室,长方形的会议桌,李鑫铭坐一边,祝今月和沈清淮坐另一边。
他们几人刚坐下,陆容就赶到了。
她气喘吁吁撑着会议桌:“警察同志,我是他们班主任。”
老民警点点头:“你通知他们家长了吗?”
李鑫铭听见这话肩膀瑟缩了下:“怎么还用叫家长,这种小事就不用叫家长了吧。”
陆容眼下没空顾及他,只看着老民警说:“还没来得及,我接到通知就立刻赶过来了,还没太搞清是怎么回事,这中间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啊?”
老民警下巴点了点两位当事人:“你们这位姓李的同学指认这位姓沈的同学偷拿了他价值三万块的表,我们刑警队的同事已经过去取证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还待调查,还有就是你们这位李同学还摔坏了这位沈同学的手机,你先通知他们家长过来吧。”
陆容越听脸色越严肃,听至最后一句,也没多话,先看向沈清淮:“沈清淮,你妈能过来吗?”
沈清淮:“您不用通知她。”
老民警皱眉:“你们还没成年,通知当事人家属是法律规定。”
沈清淮目光转向他那边,平铺直述道:“我已经满16岁,家里现在所有开销和花费都是我在承担,按现行民法规定,我就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纯民事纠纷我自己就可以处理,你们要确定今天的事是刑事案件,再通知我家长也不迟。”
老民警征询地看向陆容。
陆容朝他点点头。
老民警目光在沈清淮身上轻点了下,没再说什么。
陆容这才又看向沈清淮身边的人。
“祝今月,你怎么在这——”像是才看清是她,陆容极其惊讶,一副瞬间头大了一圈的模样,“你和这事有什么牵扯?”
祝今月:“我是证人,我过来做证的,陆老师我不是当事人,我就不用叫家长了吧,我爸妈这会儿应该没空来,非要我叫的话,那我就让我爸妈派个律师过来。”
陆容:“……”
老民警:“……”
小民警:“……”
李鑫铭:“……”
调解室安静一瞬,只有她旁边的男生这时又轻笑了声。
祝今月偏头瞪他。
都这种时候了,他怎么还笑。
知道她只是来作证,陆容明显松了口气,就又转向李鑫铭:“你爸妈今天总没事吧,我现在给他们打电话。”
李鑫铭明显又瑟缩了下:“陆老师,真不用打,都说了没多大事。”
陆容一边拿手机一边道:“你没听那位警察同志刚说了是法律规定,老师也做不了主。”
李鑫铭不服气道:“那他们俩为什么不用叫?”
老民警淡淡扫他一眼:“你也16岁就承担家里所有的花费和开销?”
李鑫铭:“……”
老民警:“那个小姑娘只是过来作下证,还是你想让她真找个律师过来?”
李鑫铭闭嘴了。
陆容打完两通电话后,眉头皱得更紧了。
“李鑫铭家长说暂时——”她停顿一下,像是努力找了个好听点的说辞,“有事,来不了。”
老民警点点头。
“行,通知监护人是必要程序,但实在不能到场的话,有老师在也行。那就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他看向沈清淮,“你先说?”
沈清淮还是那副冷静语气:“他抢摔我手机的事,班上同学都看见了,随便问一下就知道了,至于偷窃的事……我课桌里估计有他指纹,教室里暂时还没装监控,但因为二中那边前段出了事,走廊已经提前装上监控,你们可以找学校调取,他手上有一道细长伤口,下午下课前还没有,可能是往我课桌里塞手表时不小心割伤的,可能是尺子一类的尖锐物品,你们可以去检验一下。”
他每说一句,李鑫铭脸就白一分。
老民警又转向李鑫铭:“你呢,有什么要说的?”
李鑫铭:“警察叔叔,这真就是个小事,我就只是跟他开个玩笑而已,谁知道他会突然报警。”
这是人话吗?
祝今月小脸又重新沉下来:“你管这叫玩笑?”
“今月。”沈清淮轻轻叫了她一声。
祝今月侧头撞进他平静的眼眸中,勉强又冷静几分。
老民警继续说:“所以你是承认表是你自己放进他课桌里的?”
李鑫铭重重点头:“对对对,我自己放进去的,就只是同学间的一个恶作剧,开开玩笑,谁知道他会当真,还报警叫你们来了。”
“这位女同学说得对。”老民警说,“污蔑同学偷拿你三万块的手表,你管这叫玩笑?”
李鑫铭大概也知道说不过去,缩了缩脖子:“好吧,我就只是想教训他一下,让他在班上丢下脸,真的只是这样了,我连老师都没打算叫的,不然我也不会抢他手机了。”
老民警:“原因呢?”
李鑫铭看了眼陆容:“没、没什么原因。”
小民警这时插嘴道:“你现在不说,等我们同事取证回来,证据和你其他同学的证词会替你说,你最好还是自己开口吧。”
老民警接话:“这里是派出所,不打架斗殴、违法乱纪,学校那点小纪小律,也轮不到我们管,但不管是盗窃罪,还是诬告同学盗窃,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多年一线办案,有种不怒自威的震慑感。
李鑫铭本来就已经慌得不行,这下倒豆子般全说了出来:“就是我喜欢又没追到的一个女生去倒追他,他不答应就算了,还把人家姑娘惹哭了,我平时也看他不太顺眼,就想给他点教训,让他丢点脸,真的就只是这样了,我真没想要污蔑他什么,谁知道他会报警啊。”
“你说不知道他会报警,你猜他为什么报警呢?你以为盗窃是什么,那是刑事犯罪!更何况三万金额还不是小数目,要是今年最高检没出新的司法解释,按旧规则来算,三万已经达了量刑标准里最高级别的数额特别巨大,最低十年起步,这是教训吗——”
老民警拍了一下会议桌,明明也不算特别重,那一声响却像是震到了人心里。
“这是你同学一辈子的名声和前途!”
祝今月本来已经冷静下来,听到这又忍不住了:“警察同志,他这不算诬告也算是诽谤吧,而且他还摔了沈清淮的手机,这都算刑事案件了吧?”
老民警看她眼:“故意毁坏财务要达到一定金额才算刑事犯罪,诽谤罪是自诉罪,需要你们自行去法院起诉。”
祝今月:“情节严重的不是能自诉转公诉吗,你刚不也说了,三万按旧标准最起码也是十年以上了,拿这种重罪诽谤同学,这还不够严重吗,这不起码得拘留几天吗?”
“等等。”李鑫铭一脸懵,“什么自诉公诉,什么拘留?”
祝今月冷冷扫他一眼:“你是智障吗,拘留也不懂?就是滚去看守所坐牢。”
李鑫铭明显有点怕她,连对视都不太敢,就只看向沈清淮:“沈清淮,我们男生之间的事你把祝今月扯进来干什么,有本事你别靠女生啊。”
祝今月:“……”
别人跟他讲法律,他就只会胡搅蛮缠。
胡搅蛮缠谁不会啊。
祝今月冷冷抱怀往椅背上一靠:“我是他朋友,他靠我怎么了,你有意见吗,有意见可以去跟我家的律师聊。”
沈清淮笑了声,也懒洋洋往椅背上一靠:“嗯,我靠她怎么了。”
李鑫铭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也不知班上那男生当初和他说了什么,他好像格外怕她,他求助般朝陆容看过去:“陆老师,您帮帮我,我真的就只是想稍微教训他一下。”
陆容眉头就没松开过:“现在知道找老师了?你现在找我也没用,这事我处理不了,等学校领导开完会,明天看看他们打算怎么处理吧。”
虽然盗窃罪没有真的发生,但诽谤同学盗窃,加上还有财物毁损,也不算小事,民警同陆容商量过后,最终决定明天学校领导和学生家长再一同与派出所民警开个会,一起商量如何处理这件事。
从派出所出来后,天色已经全然黑下来。
晚风微凉,裹挟着不知名花香吹来,总算还有几分春意,但祝今月却全没心思感受,又往前走几步,她还没忍住偏头问旁边男生:“明天我也陪你一起去开会?”
沈清淮在夜色中偏头看她:“不是说相信我吗?”
祝今月:“可是——”
她抿抿唇,又没可是出什么来。
“放心。”沈清淮轻声说,“我能处理好。”
祝今月知道自己为什么可是不出什么来。
因为他刚才虽然笑着说靠她怎么了,但实际上他却并不真的打算靠她什么,就像今天的事情,他不需要她的帮助,自己也能处理好。
他从来也不需要她的帮助。
祝今月闷闷不乐低下头,踩着路灯昏黄光线往前走。
沈清淮这时又低低叫了她一声。
“今月。”
祝今月不怎么高兴地转过头,视线一瞬撞入他眼中,只觉他看她的眼神分外温柔,也分外复杂。
像不小心溺进宁静又满是暗涌的海。
她呼吸轻屏,一下忘了反应。
直到听见陆容轻轻咳了声。
祝今月回神,发现班主任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正回身用一种挺奇怪的眼光看向他们。
没等她多分辨,沈清淮侧身往前一步,半挡在她身前,也挡住了陆容的目光。
“陆老师。”沈清淮说,“今天辛苦您了。”
陆容:“不辛苦,是我这个班主任没做好,不然也不会有今晚的事。”
“和您没关系,您不必把别人的错误揽在自己身上。”沈清淮说。
陆容叹气:“怎么和我没关系,教书育人,都是我们当老师的责任……”
之后的一路,祝今月都没再有能和他单独说话的机会。
等上完晚自习回到家,她依旧没能放下心,几次三番想找隔壁两位家长借两个律师,明天去给他撑腰,但她又被沈清淮那句“不是相信我吗”给架了起来,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做。
第二天李鑫铭没来上课,沈清淮倒是一如往常早早到达,连情绪都如常,像是丝毫没受影响。
上午大课间结束,第三节课开始前,沈清淮也被陆容叫出去。
这一叫走,直到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祝今月也没见他回来。
她有点放心不下,就没跟曲薇下去吃饭,暂时留在教室等沈清淮回来。
可能是班上发生了“大事”,大家暂时无心学习,中午没人留下,教室转眼只剩她一人。
祝今月等了十分钟,忽又想起他可能结束后会直接去一杯奶茶上班,她下意识从桌洞里摸出手机,想给他发条消息。
指尖已经落到键盘上,才又想起他手机昨天被李鑫铭摔坏了。
祝今月怏怏把手机又丢回桌洞里。
脚步声就在这时响起。
祝今月回过头,一眼看见高高瘦瘦的男孩子从后门走进来。
看见她还在教室,他似乎有些意外,眉梢轻轻一扬,而后没像往常一样坐回自己位置上,而是径直走到她座位边。
祝今月打量了下他神情,还是和平日一样温和从容,根本看不出什么,她有很多话想问他,就往旁边挪了个位置,坐到曲薇座位上,自己的位置空出来让给他。
沈清淮在她座位上坐下。
他身高腿长,平时坐在最后一排还不显,如今坐她椅子上,一瞬衬得她这位置都逼仄狭窄了起来,长腿有种无处安放的委屈感。
“处理完了?”祝今月问他。
沈清淮腿不好伸直,就微敞着,显得坐姿有几分懒散,闻言他冲她点点头。
祝今月:“什么结果?”
沈清淮:“退学。”
祝今月不满地鼓了鼓脸颊:“有点便宜他了。”
昨晚那个老民警简单提过两句,后来回家后,她也有就此事咨询过律师,沈清淮手机要是再贵重点,能够达到故意毁损财物罪的量刑标准,李鑫铭就真的是刑事犯罪了,虽然李鑫铭还是未成年,肯定会从轻处理,但一旦真定性为刑事案件,事情严重程度必然要大大提升。
但在李鑫铭昨天所做的两件事都完全没有达到刑事标准的前提下,他单枪匹马一个人,能争取到李鑫铭退学的处理结果,已经非常厉害了。
毕竟这已经是学校所能做出的顶格处分。
——毕竟他自己其实也没成年。
沈清淮笑了声,目光落在她脸上:“他退学了,以后你不用再看到他就绕道走了。”
祝今月:“……?”
这是重点吗?
祝今月托着下巴问他:“那他跟你道歉了吗?”
沈清淮点头:“道了。”
“赔偿你损失了吗?”
“也赔了。”
“这还差不多。”祝今月又想起刚才那条没能发出去的消息,“那你手机还能用吗?”
“应该不能用了。”沈清淮说。
祝今月:“那你要不要买个新手机?”
沈清淮安静几秒:“再看吧。”
电子产品更新叠代太快,他之前用的那种旧手机早停产,现在的新手机也不便宜,怎么看都是一笔大花销。
祝今月想说她可以送他个新手机,但新的他肯定不会要,旧手机……
她其实都没什么旧手机。
她手机根本用不到旧或坏,就会很快换新款。
闲置的那些旧手机放二手市场估计都能卖不少钱。
他估计也不会要。
祝今月把话闷回肚子里:“那你妈妈要是想找你怎么办?”
“我一般就在学校附近。”沈清淮说,“在学校可以打陆老师电话,在店里可以打店里的电话。”
祝今月轻轻“哦”了声,过了几秒才问他:“那昨天陆老师打断前,你是想跟我说什么来着?”
沈清淮:“看你心情不好,想跟你讲个笑话。”
祝今月眨眨眼:“什么笑话?”
沈清淮不紧不慢说:“多啦A梦的世界为什么会一片黑暗。”
祝今月眨眨眼:“多啦A梦的世界什么时候一片黑暗了?”
沈清淮笑了笑:“都说了是笑话,你猜猜?”
祝今月单手托腮,想了片刻也没想出来。
“你别卖关子了,快说。”
男生冷白修长的手在她面前摊开,随即又合拢,望向她的目光中带点细碎笑意:“因为多啦A梦伸手不见五指。”
祝今月:“……”
祝今月沉默几秒:“……你这也太冷了。”
沈清淮也学她托着下巴:“好像是没你讲的好笑。”
祝今月:“?”
她就知道!他那天是在笑她!
祝今月磨牙:“沈!清!淮!”
五月初的星南,几分炙热的风从洞开的窗户中吹来,窗外梧树在明亮光线下绿得发油,空荡荡的教室里,男生轻笑着应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