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卧的灯没像上次吃夜宵时那样调成温暖的橘调,是最亮一级的白。
宛如白昼一般的亮度,祝今月仰躺在床上,连坐在她旁边的男人的睫毛都可以看得根根分明。
想来她在他眼里也是如此,这么近的距离,他那点近似于无的近视度数根本不会有任何影响。
他那件白衬衫在这种时候起到了极方便的作用,去掉那点蕾丝小布料,几乎就可以一览无余。
沈清淮好像并不着急有什么动作,就这么坐在床边看着她。
或许是因为他太擅长于等待,比起重新走回到她身边所花费的那十年,这一时半刻确实算不上什么,也或许是像那天在他办公室,他轻轻碰她脸颊那样,单纯地这么看着她,好像也是一件值得他专注又认真去做的事情。
但祝今月快受不了了。
她张了张嘴,刚想开口,沈清淮手终于拢了上来。
他们俩的肤色都是冷调的白,于时在这样亮的灯光照耀下,从他指腹中溢出来时,一时竟分不出谁更白一点。
但他明显不关注这种细枝末节的无关小问题,他好像更好奇她的反应,每次变换动作与力度后,都会仔细来观察她的表情。
祝今月无端想起又一村里的小兔子。
小兔子不能干一整天的活,它们会有一个小小的饥饿进度条,进度条会随着干活时间慢慢上涨,要休息或者进食才能退回去。
如果她的羞耻值也有进度条的话,此刻应该已经爆表了。
“沈清淮。”
沈清淮力度稍重,擡头:“嗯?”
“你不许看我了。”
沈清淮笑了下,安抚似的放轻力度:“好。”
似乎还是那副百依百顺的态度。
但祝今月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他忽然低下头,是和不停在动的右手齐平的高度,自然也没法再看她。
湿热和干热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同时袭来,祝今月倏然抓紧两侧的床单。
但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干热的手掌还停在原处,片刻后,湿热的触感却开始缓缓往下。
微屈的膝盖被强势地压到一边。
祝今月察觉到他意图。
“沈清淮,你别——”
沈清淮重新擡头。
除却眼中翻滚的汹涌暗色外,他表情其实还称得上冷静,语气也是如常的平静。
“我想尝尝。”
就像在和她聊起日常的吃食一般。
这段时间,时间来得及的话,祝今月去唯知时,都会顺便给他投喂一点下午茶,想试图给他培养出一点吃食上的兴趣爱好,但他似乎真的不重口腹之欲,对她本人的兴趣远比对食物要大。
没想到在今天会等他一句“我想尝尝”。
没等她再回答什么,沈清淮又重新低下头。
祝今月想起高中时,忘是哪次又是哪个女生跟他告白失败,她听见班上女生讨论他,说他看起来温温柔柔,其实真的一点也不好接近,像高岭花、冰山雪、天上月,完全不可攀折。
而这么一个同学眼中不可攀折的人此刻却在为她做这种事情。
依旧是生涩的。
但他好像学什么都快。
分不清是生理刺激还是心理刺激哪个更大,祝今月很快溃不成军。
沈清淮擡起头,看见她小脸变得潮红,灵动的眼睛变得雾蒙蒙,胸口起伏不定。
这些都是因他而起。
“今月。”
祝今月还停在余韵中,顾不上回答他,直到听见他继续开口。
“我想亲你。”
祝今月:“?”
她擡眸,看见他唇上水光明显,即便那是她自己身体里的水分,她也立即炸毛道:“想都别想。”
沈清淮不由弯了下唇角。
晚上在她家门口,他对她妈妈说的那句话,并非曲意逢迎。
他是真的觉得她哪里都好,怎么样都可爱。
笑得的时候可爱,哭的时候也可爱,这样生气的时候格外可爱。
是真的想亲她。
“那我先去漱个口?”
祝今月却还是想他离开她视线:“也不许走。”
“好霸道啊。”沈清淮笑了笑,略略停顿一下,“那只好做点别的了。”
祝今月还没反应过来,他手忽然探了进去。
从她的角度其实看不见,但是完全可以想象出来的画面。
冷玉般的、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如何一点点没入,直至食指尾端那颗小痣也被吞进去。
已经有了“经验”,哪怕不太一样,他又能实时观察她反应,祝今月溃败得比上次更快。
沈清淮这时才终于慢条斯理拉开床边柜的第二层抽屉。
祝今月从小到大,家里用的都是顶级的视听设备,但她记得很小的时候,同学家里会用那种磁带播放机。
录好歌的磁带,严丝合缝地装进为磁带量身定做的机器中,会播放出或激昂或轻缓的音乐。
完全不同形状的东西,却忽然有了莫名其妙的联想。
而此刻哪怕已经有了那样漫长的一个前奏,尺寸过大的磁带也很难装进去,只勉强卡进去一个头。
开始前还说得很吓人的男人擡手轻抚她紧皱的眉头:“要不算了。”
祝今月脸也皱起来:“你敢算了试试。”她才不想白疼一遭。
沈清淮叹气,语气十成的无奈地叫她名字:“今月。”
他眉头也皱紧,大约并不比她好受。
祝今月知道怎么对付他。
上次已经试过一次。
——他完全无法拒绝她直白的要求。
“你低头。”
沈清淮俯身靠近过来。
“我想——”祝今月凑近他耳边,说完剩下的话。
然后她如愿看到向来冷静自持、动心忍性的人终于又一次因她而失控。
祝今月又想起高中那个秋季下午,她跟他去游乐园坐鸭子小船,太阳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她用他的校服外套盖着脸,周身被他身上的气息团团笼罩。
想起她和他说的自己那个儿时笑话。
后来他千里迢迢去巴黎找她,在热闹奢靡的会场,她好像突然明白什么叫温柔如水,因为这个人在她面前似乎毫无脾气和原则。
她是什么性格,他就变成什么样来完全纵容与包裹着她,就像鸭子小船是什么样,裹围着船身的水就会变成什么样。
此刻角色似乎颠倒了过来,他是什么形状,她就被撑成什么形状。
磁带终于嵌入机身,播放出由缓至快的击打乐,裹挟着阵阵水声一起响彻耳旁。
就像鸭子小船像驶入了跌宕起伏的大海,被浪头抛高,再抛得更高。
直至风平浪静,音符止歇。
绕梁不绝的余音还在耳边颤动,安静好一阵过后,轻伏在她颈边的沈清淮才开口。
“要去洗手间吗?”
祝今月嗓音微哑:“不想动。”
“想亲你。”沈清淮拨弄着她被汗洇湿的头发,“我抱你过去?”
祝今月其实也无法拒绝他的要求:“好吧。”
重新回到主卫,沈清淮先扯了浴巾过来的垫在盥洗台上,随即才将她放坐上去。
他在旁边仔仔细细漱过口,再靠过来低头和她接吻。
其实是很轻柔的一个吻。
但可能是两人今晚心里都有许多急于宣泄的情绪,依旧一发不可收拾。
镜子就在面前。
祝今月以为他会像傅书语那些乱七八糟的同人文一样,喜欢镜前,但他好像更喜欢面对面,用肉眼仔细去看她每一个表情,镜像都无法替代。
花洒打开后,浴室里升腾出看不见的水雾。
祝今月后背抵上微凉的瓷砖,和身体里的热形成截然的反差。
男人手臂有不夸张但很漂亮流畅的肌肉,大概平时是会运动的,上次给她折的某张折纸里就说过早起去跑步的时候遇了漂亮的朝霞。
此刻单手抱着她好像还绰绰有余,因而能空出一只来轻抚她再次被逼出生理性泪水的眼角。
祝今月只剩下两个支撑点,忙擡头去抱他肩膀,听见他笑着开口。
“刚才忘记说了。”
祝今月声音断断续续:“忘记、什、么?”
他语气居然还是温柔的,和动作全然相反的轻:“宝宝哭起来真漂亮。”
祝今月:“?”
想咬他,但不太方便。
祝今月磨牙:“变态。”
沈清淮笑:“再骂一句?”
祝今月:“……?”
再回到主卧时,祝今月有种筋疲力尽感,脸埋在他肩膀上昏昏欲睡。
听沈清淮叫她名字,她也没睁开眼,只是勉强从鼻腔里嗯了声算作回应。
沈清淮摸摸她重新被吹干的头发:“现在愿意告诉我手机号码了吗?”
祝今月困意稍退。
上次他问这个问题,还是在浅湾镇,当时他站在她那间客房门口,隔着一道门问她,她觉得像隔了十年的时间。
但她那时全然不知那十年对他意味着什么,于是粗心大意地依旧没当回事,直到此刻被他重新问及,她才又想起来这件事。
“当然啊。”祝今月心里发闷,“手机就在旁边,你拿起来自己打一下?”
沈清淮:“想听你亲口跟我说。”
“好。”祝今月脸在他肩上蹭了蹭,压下那点酸意,低声给他报了串号码。
沈清淮伸手拿过手机。
祝今月好奇擡眸看过去,见他一字不差地输好那串号码,随即点击联系人名称那一栏。
她还以为他会填她名字,或者再亲密肉麻一点填上女朋友宝宝一类的称呼。
但他却先键入了两个英文字母。
My.
诶?
想起上次原信订婚宴,他在停车场低头亲她,说“我的公主一定会长命百岁”,祝今月顺口问:“Myprincess吗?”
沈清淮笑着说:“不是,你要是喜欢我也可以换成这个。”
“我就问问。”祝今月好奇催他,“你快点。”
他重新切换成大写,刚打了一个大写字母S,祝今月福至心灵般想到床边柜第一层那本书。
她送他的那本。
想起他不久前在家门口对她说:”还有一个我很喜欢很喜欢的女孩子跟我说,要我跨过去,春天不远了,冬寒不会击败我。我不想让她失望。”
“MySpring?”
沈清淮“嗯”了声,键入后面几个字母,按下保存键,将手机放回一旁,而后缓缓地、重重地将她抱入怀里——
他跨过了一个无比漫长的冬季,终于等来了属于他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