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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相思成灰(3)

  妹妹沈淮阴学习糗,勉强混了张电大专科文凭,由诸葛一手操办,进了省城的税务局,票子拿得多,工作也清闲体面,没两年就买了三室一厅的集资房。不止如此,沈淮阴早恋,中学就谈了男朋友,男的长得不赖,一白面小生,眼神忧郁,嘴唇性感,可惜除了长相,一无所长,功课比沈淮阴还不如,门门挂红灯,熬到高中毕业就玩儿完,跟着摆摊儿的爹妈卖水果。

  为了妹妹的恋爱问题,沈家一度闹得天翻地覆,母亲抹脖子上吊地威胁妹妹分手,妹妹犯了拧,回敬以割脉搏喝农药,比武打片还激烈。关键时刻,诸葛挺身而出,成人之美,不动声色地给那小子弄到了省城一个派出所的指标,让他摇身一变,从无业游民变成了威风凛凛的大盖帽。很快地,单位又出钱让他去培训了一年,回来不久就调进了省城公安局。当然,这都得归功于诸葛的暗箱操作。妹妹如愿以偿地结了婚,两口子一到周末就风风光光地开着新买的大眼睛POLO回离溪看爹妈。女婿感激岳家的提携,爸爸妈妈叫得发嗲,三天两头送乌龟粉王八汤之类的珍稀保健品,母亲满意了,一口一个我的儿,其乐融融。

  沈家是圆满的,尤其是有了诸葛弈雄的诸多成全,简直趋近于完美无缺。但沈嘉兴是孤独的,她孤独到了甚至从来就没有过可以促膝谈心的朋友,长了这么大,也从来就没有一个男人送她一瓶香水一枝玫瑰――想到玫瑰,她不由得起身开了手提包,包里果然有一只小小的纸盒,打开来,是两朵玫瑰花,一朵微红,一朵纯白,尚未绽开,花蕾裹得紧紧的,由于缺乏水分,有些地方开始发黑了。

  沈嘉兴静静笑了,她把花放到鼻子底下,轻轻嗅着。自从排演节目以来,扮演黑熊王子的符信就这样每天送花给她,偷偷摸摸塞进她的包里,一朵微红,一朵纯白。那孩子“作案”的时候,被她发觉了,但她无声地退开,并没有拆穿他。小孩子的心灵像水晶一样透明,像玻璃一样脆弱,是不可以随便伤害的。不是说男人如茶吗?十来岁的小男人是一杯柠檬茶,人性初显露,清淡青涩,醇浓甘甜的滋味,更加值得珍惜和尊重。

  “嘉兴,来帮妈妈摆碗筷。”母亲在厨房高声叫她。她把花朵放在枕边,答应了一声。母亲喜欢这样张扬地叫着她的小名,以示她们之间的亲密。事实上呢,只有天知道,当她们母女单独相对,根本视若无睹、形同陌路。

  沈嘉兴帮着把过酒的小菜送到餐桌上,母亲准备了糖藕片、家常豆腐、红烧排骨,又开了一瓶绍兴酒。父亲和诸葛应声走出来,父亲背着手,脸上没什么表情,诸葛却是张牙舞爪地恨恨说:

  “这小子要不开窍,他妈的咱们让他干个调研员,回家蹲着去!”

  沈嘉兴看了他一眼,心想不晓得是哪个倒霉的“小子”又接任了离溪大学的校长。前一任校长是从省城派下来的,来的时候雄心勃勃,大有一展宏图之势,结果干了不满一届,到底还是被诸葛挤兑,忍辱负重调到教育研究所做研究员去了。之前还有一位,临近退休了从外地调来,大约也是不听使唤,被父亲和诸葛掇弄着,转眼就弄了去做调研员,憋了口气,瘦得皮包骨头,没多久查出癌细胞,郁郁而终。可惜诸葛文凭太低,永远只能做慈禧太后,而幕前的木偶又并不称心如意,于是一个个步了光绪的后尘。

  “老沈,据可靠消息,姓石的老婆在国外提出离婚了,你猜猜他能不能抵挡住咱们乔主任的万般风情?”诸葛意味深长地对着父亲挤挤眼。

  “瞧瞧,瞧瞧,你怎么成克格勃了!”一边坐着的母亲喷笑出声,“把人家的家事调查得这么清楚,别人老祖宗的绯闻,你怕是也有本事掘地三尺挖出来吧?”

  “嫂子,这您就不懂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诸葛讳莫如深地压低嗓子,“您可知道乔主任先前跟姓石的是啥关系?我可是专程把乔主任的老公提拔了,派到省委党校去学习,剩乔主任独守空房。这孤男寡女烈火干柴的,弄不好啊,乔主任就成了咱挟持他的软肋!”

  “嘉兴,帮着你妈去把二姑送的皮蛋剥几只来。”父亲突然吩咐。母亲立即噤声,领了沈嘉兴进厨房,剥了皮蛋,切开来,装了满满一碟子,照父亲的口味加了很重的佐料,又拍了不少蒜泥,端上桌。诸葛拉拉沈嘉兴的手,开玩笑说:

  “嘉兴,来,陪叔叔喝两杯!”

  周末依例是看女儿的时间,乔冬蕊与丈夫何仲舒买了一些女儿喜欢吃的芒果就开车出发了。女儿何乔自从满月以后一直跟外公外婆住,如今已快到六岁。乔冬蕊的父母都是离溪市冶金研究所的退休职工,住在研究所的宿舍区,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何仲舒前两年闹着买了一部奥拓车,他去省城学习以后倒真派上了用场,驾车上高速公路,单程不过花费两个半钟头。一到星期六,他就准时开车回离溪,到位于离溪大学的家,接了乔冬蕊,去岳父母那儿,与女儿玩上一晚。女儿是何仲舒的掌上明珠,即使以最挑剔的眼光来审视,乔冬蕊也不得不承认何仲舒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乔冬蕊结婚比较迟,毕业留校好几年了,都是单独的一个人,不是没人追,而是她都不放在心上。经同事介绍认识何仲舒的时候,她已经32岁,套用世俗的标准,是女人青春的穷途末路了。何仲舒毕业于北京某大学,管理学硕士,分配到离溪大学老教师管理中心工作。他的教育背景与她是般配的。重要的是,他不知道她的过去,不知道她的心,一片片的,全碎了,她已经是一个空心的女子――

  在恰当的时候,遇到恰当的人,这就是乔冬蕊的婚姻。有一种冰冷的完满。但不是爱情。

  何仲舒早先是个有棱有角的小伙子,喜欢旅游,喜欢摄影,留着长头发,戴着标新立异的银耳钉,再搭配几个粗细不同的银耳环,一件贴身的深V领针织衫,胸前一串长长的黑珊瑚项链。也因为他的酷,乔冬蕊决定跟他。她想要接受一个完完全全两样的男人,以此忘却过往种种。

  然而工作不过一两年,何仲舒整个的洗心革面,成了枯燥呆板的官场中人。不知是什么东西触动了他,他居然剪了头发,学着穿西装,循规蹈矩,卑躬屈膝,跟过去判若两人。何仲舒的新理想是做官,为此,科研荒废了,教学抛掉了,个性放弃了,每天琢磨怎么出人头地,怎么哧溜一声,从芸芸众生里“窜”上去。

  他们就是在何仲舒即将转型的时期相遇的,谈了半年乏善足陈的恋爱,乔冬蕊匆匆地就把自己嫁掉了。从结婚登记处回来,同事们嚷嚷着要看结婚证书,乔冬蕊摸出一个大红本本递过去,立即就有人发出一声爆笑,原来她心不在焉地拿成了银行的存折本。这事儿已经变成同事间的经典噱头,逢到乔冬蕊两夫妻双双露面,总会有人提起来,大家笑闹上一阵。

  生女儿的时候乔冬蕊很吃了些苦头,年纪相对偏大,各种生孩子可能经历的危险与挣扎她都品尝了一遍。不同的是,一般的高龄产妇在煎熬过后,多半后悔自己没有选择早一些做母亲,而乔冬蕊躺在产床上,悔恨的却是根本不该结婚,不该要孩子,应该把单身的愿望坚持到底。不过不要紧,在她看到女儿的小嫩脸时,她的胸口揪紧了,疼痛了。

  孩子的诞生使乔冬蕊的心性发生了本质的改变。刚结婚时乔冬蕊老爱跟何仲舒吵架,一句话、一个手势都可能引燃一场惊天动地的战争,而且违背了一般夫妻越吵越亲热的规律,每次吵完,乔冬蕊总能使自己想要离婚的念头变得更加决绝更加冷酷。

  婚是没有离成,乔乔倒是在意外中降临。有了女儿,乔冬蕊突然沉寂下来,不闹了,也不折腾了,面对何仲舒的时候,眼神里有一种认命似的温柔。甚至从前厌憎的性爱,她也可以相当程度地容忍了,任凭何仲舒在每个星期六的晚上规律性地要她一次。

  女儿寄放在父母家,乔冬蕊从浑浑噩噩胸无大志的状态中振作起来,不再无所事事地混日子。那几年,她接连出版了两本翻译著作,成功申请了四个省级科研课题,发表了十来篇学术论文,其中一篇关于傅雷翻译作品研究的文章还在学界产生了较大的影响。三年前,她顺利地通过了副教授的评审,同年还在省教委举办的首届高校教师课堂风采大赛中荣膺一等奖。此时的她,不是那个缱绻伤怀的小女子了,由于母性的力量,她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职场女性,一个温情大度的幸福母亲。

  那年秋天,学校组织部门开始了对她的考察,英副校长亲自找她谈话,希望她能够在管理岗位有所建树。她原本对死气沉沉的仕途生涯毫无兴致,直觉地婉言谢绝领导的美意。一向沉着的英副校长竟动了气,重重地说,小乔,离溪大学需要的,正是像你这样有真才识学的领导,你们这一批人才如果统统采取低调回避的态度,我敢说,不出五年,离大就会成为一个爬满蛀虫的空架子!

  英副校长的这番话,以及他痛心疾首的神情,彻底震动了乔冬蕊。她以一种质朴而善良的情怀接受了英语系副系主任的任命,不久,又升任系主任。半年前,诸葛弈雄三顾茅庐,请她出任了学校行政办公室的主任。她一边完成着每周6个课时的教学任务,一边处理着头绪烦乱的行政事务,忙得人仰马翻。

  在兵荒马乱的工作中,乔冬蕊照旧把自己的生活处理得波澜不惊。女儿和工作成为她生命里最为重要的部分,其它的,都随风去吧,她全然不计较了。

  奥拓车一驶进宿舍区,乔乔就在阳台上挥舞着小手臂,远远地大声喊爸爸妈妈。车子还没停稳,小家伙已经蹬蹬蹬跑下楼来,被乔冬蕊一把揽进怀里。女儿长得像她,明亮深黑的眼睛,雪白娇嫩的皮肤,一张甜甜蜜蜜的小脸蛋,歪戴着一顶小红帽,帽檐垂下两条金黄的假辫子,像童话里跑出来的小公主。

  “妈妈,我给你猜个谜语。”乔乔仰起小下巴,很认真地说。

  “什么谜语啊?”乔冬蕊使劲亲她一口,那小脸蛋儿嫩薄得像半生不熟尚未凝固的鸡蛋清。

  “米的妈妈是谁?米的爸爸是谁?米的外婆是谁?米的外公是谁?”女儿一连串地问。

  “这个呀,”乔冬蕊努力思索着,她是个五谷不分的女人,对家务一窍不通,婚前是妈妈做饭,婚后是馆子加速冻食品,“米的妈妈是谷子,米的爸爸是――农民伯伯?”女儿哗地一声笑了出来。

  “妈妈,你的想象力真丰富。”小东西老练地评价。

  “那是谁?”乔冬蕊笑着问。

  “米的妈妈是花,因为花生米;米的爸爸是蝶,因为蝶恋花;米的外婆,也就是米的妈妈的妈妈是妙笔,因为妙笔生花;米的外公是爆米花,因为他既抱过花又抱过米。”说完乔乔得意洋洋地瞅着她。乔冬蕊噗嗤一声就笑起来。

  母女俩乐不可支地站定下来,等何仲舒停好了车,乔乔就给爸爸出了相同的难题。何仲舒听了答案,笑得喘不过气来。他一把拎起女儿,举过头顶,父女俩一阵嬉闹。

  乔冬蕊的父亲是高级工程师,担任过冶金所的所长,早早住上了140平方米的大房子。乔冬蕊兄妹三人,哥哥定居日本,娶了日本女孩做太太,弟弟在深圳工作,崇尚只恋爱不结婚,女朋友换得比衬衫还勤。因此家里平时就剩老两口和小外孙女。

  何仲舒与岳父母寒暄几句,挽起袖子进了厨房。乔冬蕊则被女儿拉进玩具房,陪着她玩大熊斗小熊的游戏。母亲倚着门框,眉开眼笑地看着她们娘俩。玩着玩着乔冬蕊在一堆绒毛娃娃里发现了一块木雕,异常眼熟。她拣了起来,仔细察看,果然是多年前她在旅游时买下的。

  “哟,这调皮鬼,打哪儿翻出来的!”母亲一看就笑了,絮絮叨叨地说,“乔乔可能干着呢,随你放哪儿的东西她都能翻出来,就连我放失手的,一时记不起了,问她一声,她立马就找了出来……”

  “别给她玩了,当心割着手。”乔冬蕊拿起木雕,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她跟何仲舒刚结婚时没房,在父母家住了大半年,屋子就一直照新房的式样保留了下来,连穿衣镜上贴的大红喜字都还在,被乔乔的小手指抠得七零八落。梳妆台有一只抽屉收藏着乔冬蕊做女孩子时心爱的小玩意儿,陆陆续续地给乔乔发掘去做了玩具。这块木雕,便是放在抽屉里的,乔冬蕊早已忘得死死的,乍然一见,却有些惊心。

  她在梳妆台前闷头坐下,翻过那块木雕,背面有一行清秀的草书,刻的是刘禹锡的一句诗――一寸相思,一寸灰。她闭了闭眼睛,感到惘然,像重温一场前生的悲喜,影影绰绰,苍茫而又模糊。

  晚餐有酒,父亲与何仲舒对酌。何仲舒厨艺不错,他是湖南人,做得一手炉火纯青的湘菜,红椒酿肉、腊味合蒸、东安子鸡、冰糖莲子,都是父母亲属意的菜式。他单独给乔乔炖了一碗嫩嫩的鸡蛋,浇上肉糜香油葱花,另有一碟炸肉火烧、一盘虾皮冬瓜,乔乔吃得狼吞虎咽。乔冬蕊怕她噎着,直叫她慢点,慢点,没人抢的。

  “只有仲舒来了,这饭啊,乔乔才吃得省心。平常我做的,要费好大力气哄着她吃。”母亲笑逐颜开地夸赞女婿。

  “仲舒做的菜又营养又美味,乔乔当然爱吃,是不是,小宝贝?”父亲怜爱地捏捏乔乔的小鼻尖。

  晚上乔乔睡着了,他们才驾车回去。乔冬蕊习惯坐在后座,一上车她就脱掉鞋子,软软地枕着靠垫,让自己坐得舒舒服服的。何仲舒放了一张CD,是摇滚歌曲。乔冬蕊不禁揉揉发胀的太阳穴,激烈的打击乐已经不适合他们这样的年纪,只会吵得她头痛。但她没说什么。与别的妻子不同,她很少指责丈夫,虽然他做的很多事,在她看来,都是让人啼笑皆非的。

  但乔冬蕊不忍拂他的兴。一个男人,如果在乐曲的开头就踏错了节拍,想必是很难修正了,不如让他将错就错跳完整场舞会。

  “对了,明天我要招待一个北京来的朋友,你要不要一起去?”何仲舒把音量调低一点,问道。

  “我不去了,”乔冬蕊打个呵欠,随口问,“是什么朋友?”

  “我高中同学的妹夫,出差路过,他现在新华社工作――诸校长的意思是多跟这种高层次的新闻记者勾兑勾兑,争取能在中央电视台、《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介绍他的治校经验。”何仲舒面有得色地说。

  “那可不容易,”乔冬蕊抬抬眉头,“怎么,诸校长也去?”

  “诸校长有事儿,他叫我全权代表。”何仲舒从倒后镜里看她一眼,沾沾自喜。

  乔冬蕊温和地对他笑了笑,并不多言。她知道,丈夫不过是诸葛弈雄众多狗仔队成员中最边缘最不起眼的一个,压根儿没被诸葛放在眼里。但她从来不去戳穿真相,就让丈夫以诸葛的心腹自居吧。男人有时把自尊心看得比命还要紧。一个宽容且疲倦的女人所能做的,只是帮着他掩耳盗铃罢了。

  事实上,因为何仲舒的缘故,她才从英语系调到了机关。原来的行政办公室主任改任图书馆馆长之后,组织处要她接任该职位。乔冬蕊被诸葛和组织处负责人的多次谈话纠缠得欲罢不能,困惑中她请教过已闲赋在家的英副校长。英副校长是一位值得信赖的长辈,她信任他。果然,他支持了她继续从事教学岗位管理工作的想法。

  然而何仲舒在被诸葛找去长谈后,改变了不闻不问的态度,坚决鼓励乔冬蕊服从组织决定,同时联合岳父母,对乔冬蕊晓以利害,甚至不惜以死相胁。他的最后一招见了效,乔冬蕊从他手里夺过那瓶标有“剧毒”字样的颜色暧昧的汁液后,什么都答应了。

  她去了行政办公室,何仲舒很快从老教师管理中心的科长提升为宣传处副处长,皆大欢喜。这两者之间的因果联系,乔冬蕊不去问,也不去想。她累得慌。其实她不是真的怕他寻死,她相信他是闹闹而已,可在她的心里,似乎一直亏欠着他。亏欠着他什么呢,乔冬蕊自己都说不清楚,在他们共同度过的岁月中,除了爱情,她什么都给他了。

  晚间有固定的节目,乔冬蕊洗澡以后索性什么都不穿,裸身钻进被子里。何仲舒拧开床头暗淡暧色的小灯,往空气里喷点香水,又开了音响,东选西选的,挑了一首萨克斯。他喜欢那些肉欲的调调,喜欢慢慢折腾,慢慢享受,甚至是在刻意的压抑中,推迟着极致的刺激来临的那一刻,自虐一般,痛楚并欢愉着。

  乔冬蕊不说话,任由何仲舒与无数个星期六的晚上一般激情勃发。但有些东西不对劲了,当何仲舒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鸟一样黝黑萎缩的器官上,然后用混合着酒精味、牙膏香、唾液气息的舌尖贪婪地吻过她的胸乳,一点一点茁壮起来时,她蓦然间想起木雕上的那句诗,一寸相思,一寸灰。那诗句让她感到一种无法忍受的烦躁,她抽回手,失控地推开何仲舒。

  “怎么了,你?!”何仲舒直起身子,用责备的口气问道。微明的灯光下她清晰地看见丈夫一触即发的身体,那不可逆转的强大的欲望猛地灼痛了她的双眼。她把脸埋进枕头里,沉默地滴下泪来。

  石坤读完了乔冬蕊提供给他的学科建设的材料,在有疑问的地方做了记号,打了几个电话,向相关的负责人核实情况。最后他查到中文系系主任姚建山办公室的电话,打了过去,想与他探讨资料里提到的申报古代汉语硕士点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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