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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结婚,无关感情
  1.

  高建站在他办公室的窗前,边喝着咖啡,边看着窗外的漫天飞雪。新年快要到了,他在算计着去哪过这个新年。

  高建是个很有计划的人,他喜欢按部就班的生活,从不过分劳累。钱是永远也赚不完的,够花就行了,这是他的原则。

  中国人的新年过得很长,一般从元旦开始就都没什么心思干正事了,这种现象多半要延续到春节长假之后。过去那十年,每到新年高建都会和王一帆外出度假,不过去哪全由王一帆一个人说了算,高建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异议,虽然他有时并不乐意。

  即将到来的新年,高建总算是可以自己做主了,可他又好像不太习惯了,他突然发现他已习惯于别人的安排。也是,十年的时间不算短,过去的十年对他的一生是有很大影响的,那是抹不掉的一个事实。

  去哪呢?他在思考。

  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那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

  "你好,我是高建。赵小宇?当然记得,你好吗?怎么换手机号了?有空。你五分钟就能到?你在哪?就在楼下?那就上来吧,我等你。"

  赵小宇穿了一件大红色的长度过膝的羽绒服,戴了一顶大红色的毛线帽,如同一团火一样出现在高建的面前。

  "想起《西游记》里的红孩儿了。"高建笑道。

  "怎么会?我有那小家伙可爱吗?"赵小宇也笑了。

  "近来可好?看来心情不错,人好像也胖了点。"高建端详着赵小宇说,"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很重要的事。"赵小宇开门见山地说,"爷爷的遗嘱里说明那个房子由我一个人单独继承,对吗?"

  "是啊,怎么了?"

  "我想请教你,如果那个房子里藏有别的东西呢?"

  "哦?"高建的眼睛不由得一亮,"这么说那房子里真的有什么东西,我们当初的推测是正确的?"

  "现在还不能确定,你还记得当初我大姑姑拿走的那个箱子吗?她说她只要那个箱子,那里装着爷爷的日记。"

  "记得。"

  "她在爷爷的日记里找到一些线索,奶奶的爷爷在宫里当过差,当时闹革命的时候,很多宫里的东西流传了出来,我奶奶的爷爷曾经拥有两张古画,是价值连城的那种古画。"

  "天啊,原来是这样。"高建有些震惊,"那两幅画在那个房子里?"

  "奶奶家人丁稀少,确切地说吧,奶奶的爷爷是个太监,奶奶的父亲是那个太监的养子。能听明白吗?"

  "可以,继续。"高建说道。虽然乱点,可这丫头的表达还算是简洁明了。

  "奶奶的父亲只生了我奶奶一个孩子,所以那两幅古画就成了奶奶的陪嫁。"文化大革命"时,奶奶怕那东西被毁了,就和我父亲一起把那东西给埋在了我们家房子的地底下。"

  "和你父亲?"

  "是的,因为爷爷当时被下放了。"

  "哦,对了,你父母来了吗?"

  "来了。"

  "那么说你父亲知道那画在哪。"

  "如果父亲知道就好了,问题是父亲并不知道。"

  "嗯?那画不是你父亲和你奶奶一起埋的吗?"

  "是的,'文化大革命'结束后,爷爷按照我父亲提供的地点去找,可是那画却失踪了。"

  "啊?那你奶奶呢?"

  "当时奶奶已经去世了,我奶奶是一九七二年去世的。所以爷爷认为是我父亲把画藏起来了,可我父亲否认了。"

  "哦,这事是挺复杂的。"

  "就为这事,爷爷对我父亲很有意见,他们之间关系一直很僵。"

  "这事你父亲的兄弟姐妹们也知道?"

  "不,大姑姑知道一些,但也不是特别明确,叔叔和小姑姑是刚知道的。大姑姑把爷爷的日记给他们看了。"

  "哦,他们现在有什么打算。"

  "准备拆房子,他们四个人商量好了,先把全部的地给挖开,也许父亲真的记错了地方。"

  "可能吗,赵小宇?就那么大个地方,你父亲能把地点记错?"高建有些怀疑。

  "万事皆有可能,不是吗?如果真是我父亲拿的,我父亲就不会特意跑回来和他们商量拆房子的事,你说呢?"

  "也是。你现在想知道如果真的找到了那画,那画是属于谁的,是吗?"

  "是的。"

  "当然是你的。"高建用非常肯定的语气回答了赵小宇。

  "为什么?"赵小宇好像很意外,她急切地追问道。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爷爷的遗嘱写得很清楚——他名下的房产及房内的所有财产全部由他的孙女赵小宇一个人继承。请注意那句话——房内的所有财产。"

  赵小宇突然想起自己带着那份遗嘱呢,她从包里掏出那张纸一看,顿时对高建充满了敬佩。

  "一个字不差,你真是神了!"赵小宇有些夸张地称赞着高建。

  "我就是记性比较好。"高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所以说那房子里的所有东西全是你一个人的。"

  "我可以让他们都拥有吗?我是说让我的父亲和叔叔、姑姑们共同拥有。"

  "为什么?"高建惊讶地看着赵小宇。

  "我不想看着父亲和他的兄弟姐妹们不和睦。"赵小宇直视着高建。

  "当然可以,你的东西你有权处置。"高建心里小小感动了一下,因为这个丫头的话。

  "那就让他们挖吧。我就是担心,万一挖不出来怎么办。我父亲不就没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了吗?"说到这,赵小宇很忧郁。

  "还没挖呢,你怎么就知道会没有。"高建安慰道,"对了,这种事最好不要声张,省得招来坏人。"

  "这个他们全商量好了,就说是要扩建装修一下那个房子。"

  "呵呵,那些闹鬼的事看来也能解释清楚了。你现在查明了吗?当初是谁在装神弄鬼?"高建想起了往事,不觉有些好笑。

  "我没有问,我想就算我问也不会有人承认。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大姑姑的两个儿子。后来他们发现我父亲来了,就干脆把事情公开了,省得让我们一家占了便宜。"

  "嗯,分析得很有道理。"高建赞同地点了下头,看不出她还挺聪明的,她的分析很符合逻辑。

  "如果真的找到了那两张古画,我可以再来麻烦你吗?"赵小宇说,"我想把画给爸爸、姑姑和叔叔他们,爷爷的四个孩子共同拥有。"

  "当然,我乐意效劳。"赵小宇的单纯和善良让高建情不自禁地对她有了好感。

  "谢谢你了,高先生,你真是个好人。"赵小宇嫣然一笑。

  "事先说好了,这次我可不白干啊,我要按规矩拿钱。"高建故作正经地说。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你男朋友好吗?"高建想起了那个可爱的李悦新,"上次他差点没把我给累死,那小子真够重的。"

  "你们还有联系?"赵小宇一愣,"别把我的电话号码告诉他,成吗?"

  "怎么了?你们没在一起?"这可真是让人有点意外。

  "他就要做父亲了。"赵小宇笑了一下,笑得有些勉强。

  高建有些迷糊,但又有些明白,"你离开那个公司了?"

  "是的。他一直在找我,可是我不想因为我而让那个孩子没有父亲,所以我把自己给藏起来了。那个孙总来找过我,她告诉我她怀孕了,她说即使是单身她也要把孩子生下来……她给我找了一个新的工作,我现在和别人合租一个房子,李悦新找不到我了。"

  "这样能解决问题吗?他好像是个很固执的人啊。"高建不无担心地问。

  "是的。所以我去了婚姻介绍所,我想把自己嫁出去,也许这样他就彻底死心了,一会儿我就要去相亲了。哟,不好,我得走了,我要迟到了,再见。"赵小宇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高建的心又一次被赵小宇打动了,他对着赵小宇的背影说出了一句很不理智的话:"嫁给我吧,我也想结婚。"

  赵小宇怔住了,她转过身定定地看着高建,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赵小宇问。

  "我说我也想结婚。"

  "你是单身?"

  "是啊,怎么了?"

  "上次我看见你和一个美女在一起,她开着宝马。"

  "上次我看见你跟一个帅哥在一起,他开着嘉年华。"高建又露出了那个可爱的苦笑,"这并不能说明我没有结婚的资格啊。与其和一个陌生人去相亲,还不如和我多聊一会儿呢。"这回他明白这丫头为什么穿这么鲜艳了,原来她是要去相亲。

  万一相上了怎么办?

  鬼知道高建为什么会担心这个。

  "你在开玩笑吗?"赵小宇审视着高建。

  "用求婚来开玩笑?你看我是那种人吗?"我真的没有在开玩笑吗?高建在问自己。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吗?!赵小宇内心一阵狂喜。

  2.

  李悦新的事弄得赵小宇焦头烂额,进退维谷。经过一个多月的考虑,她终于做出了决定,她决定彻底放弃李悦新。

  她没有那么高尚,她离开李悦新不是为了孙玉语,也不是为了那个孩子,而是为了避免今后的麻烦事。孙玉语说得对,那个孩子将永远是她和李悦新之间的纽带,那是怎么也剪不断的。

  她了解李悦新,别看他五大三粗的,其实他是一个优柔寡断的男人,他心地善良,悲天悯人。如果她不走,李悦新可能真的不会娶孙玉语,但是他也不可能不管那个女人和那个孩子,那以后的事就会很复杂。

  赵小宇没有什么朋友,在这个城市里,她虽然有许多亲戚,但是和她亲近的人却一个也没有,更何况爷爷那份莫名其妙的遗产,更让她成了所有亲戚的敌人。

  赵小宇很孤独。她想结婚,想有个家,她想有个能像父亲一样爱她的男人,所以她去了婚介所。婚介所的人告诉她,通过电脑配对,有个二十六岁的小伙子在各方面都和她特别般配,他们极力劝说她先去见一面。

  "二十六岁?我想找个大点的。"赵小宇不太乐意。

  "赵小姐,想象和现实是有很大距离的,夫妻两人如果年龄差距太大,很容易产生代沟,如果你们之间没有共同语言,那么你会很痛苦的。这个人比较好,人也长得帅,学力也和你相当,而且人很本分。很多大龄单身男人都说假话,什么又有房又有车,那全是骗人的。你瞧他多实诚——月收入三千六百元,还是税后的,有一套六十平方米的住房,没有私家车。一点假话都不说。"婚介所的工作人员是位徐娘半老的女人,赵小宇觉得她就是脸上少了颗痣,否则就跟戏里的媒婆没什么两样。她为人很热情,说话也特有煽动性,经过她半小时的忽悠,赵小宇还真同意去见面了。

  今天,她本来该去城南的,可她偏去了城东,因为她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并不是为了去咨询什么古画该是谁的,爷爷的遗嘱她早就整明白了,那份遗嘱用词相当精确明了。她只是以此为借口,为的是找个见面的理由。她就是忘不了那个在她要摔倒的时候将她抱住的男人。

  他好像是单身,当初来租她房子的时候,他身边确实没有女人。至于后来出现的那个开宝马的女人和他是什么关系,赵小宇心里还真没有底,可她还是想试一下。

  "别怕,赵小宇!"赵小宇给自己打着气,有枣没枣打一竿子再说。

  赵小宇的戏演得很成功,可是那个高深莫测的律师却始终不温不火地看着她。就在她以为一切全都没有希望的时候,就在她准备要接受失败的时候,那个律师竟然发话了:"嫁给我吧,我也想结婚。"

  与赵小宇合租房的是一个胖女孩,她叫刘惠,是赵小宇新公司的同事。

  刘惠是个直爽开朗的女孩,她是个南方人,胖得出奇。其实她的五官算得上是很漂亮的那种,黑黑的不浓不淡的眉毛,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子,小巧的嘴,一个可爱的大脑袋,一头比男孩稍长一点的短发。如果是别的女孩这么胖一定会想方设法控制饮食,可她不,她照样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整天乐呵呵地享受着她的快乐人生。

  "相亲相得怎么样啊,赵小宇?"那天晚上,正坐在床上吃着点心的刘惠看见了从外面走进来的心事重重的赵小宇。

  "成功了吗?那男的怎么样?是不是和照片上一样帅啊?"刘惠跳到赵小宇身边,往赵小宇嘴里塞了块点心,"有的人上相,或是拿张修过的照片蒙人,他是不是也原形毕露了?说话啊,你怎么了?"

  "你说我有吸引男人的地方吗?"赵小宇答非所问地望着刘惠。

  "有啊,怎么没有?你身材不错,就是瘦点,你脸长得也不错,你的头发特棒,又黑又亮的,怎么了,他还看不上你?"

  "不是,看上了。"

  "那你怎么还这个神情啊,好像丢了魂似的。"刘惠狠狠地推了一把赵小宇,差点没把坐在床边的小宇给推到地上去。

  "不过我认为那个男的有点问题。"刘惠继续吃着她的东西,"你说二十六岁的男人为什么不自己去找女朋友呢?为什么一定要去婚介所呢?"

  "不是二十六岁的那个,是三十六岁的那个看上我了。"赵小宇应了一句。

  "啊?这是怎么说的,你去相了几次亲啊?"刘惠大惊。

  "约好的那个我没去,我找的是另外一个,他是一个律师,他向我求婚了。"

  "律师?"

  "是专门为跨国公司做法律顾问的大律师。"

  "哇噻,那不是特有钱吗?"刘惠的眼睛瞪得像个铜铃一样。

  "是的。"赵小宇点了点头。

  "行啊,赵小宇!钓上金龟婿了!"她又狠狠地推了一把赵小宇,"看来我要减肥了,我也要开始行动。等等,他是不是长得特丑?"

  "不丑,特儒雅的那种,长得像大一号的哈里·波特。你说他为什么呀?我过去见过和他在一起的女人,是那种特有气质的美女,可他今天却向我求婚了,你说这是为什么?我很有气质吗?"

  刘惠上下打量着赵小宇:"嗯,说不上你有什么气质,不过你很年轻啊,这可能是他看上你的原因。也不对,成熟男人一般不会轻易喜欢小女孩的,我有一个表叔,离婚后想再找一个,别人给他介绍二十多岁的他一概不见。"

  "为什么?"

  "他说他不想养女儿,他说那些二十多岁的女孩懂什么呀,小于二十八岁的一律免谈。他们比较喜欢熟女。"

  "是吗?"

  "对了,你们家是做什么的?不会是什么亿万富翁吧?没准他看上你家的财产了。哈哈哈。"

  胖丫头信口说出的话让赵小宇一惊。

  古画?!难道这是他的真实目的?

  3.

  几天后,高建在他的办公室接待了一个不速之客。

  "难得,你怎么找到这儿的?"高建有些意外,但还是送上了笑脸。

  "事在人为嘛,想找就能找到,不过找你还真费工夫。"李悦新有气无力地坐在了高建的对面,两人隔着一张办公桌。

  "有事吗?"高建不知道对方的来意,所以决定先试探一下。

  "近来见过赵小宇吗?"李悦新问。

  "怎么了?"高建继续试探。

  "她彻底消失了。"

  看来这小子不是来兴师问罪的,高建有些放心了。

  "小子,随缘吧。是你的,想跑也跑不掉,不是你的,想留也留不住啊。"

  "我以为她会来你这,算了,打扰了。"李悦新站起了身。

  "也许她还真的会来我这,你想对她说什么?我给你当传话筒。"高建笑道。

  "我想让她等我一年。"李悦新重新坐下。

  "一年?什么意思?"

  "那女人怀孕了,也就是我们那个头儿。"

  "明白。"

  "我们决定结婚,为了那个孩子。她答应我等孩子出生后就放我走。"

  "哈哈哈。"高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李悦新不解地看着高建。

  "我笑你们的这种交换。"高建止住了笑,"你们俩的事我先不做评论,我只想说你这样要求赵小宇很无理。"

  "无理?"

  "是的,她凭什么要等你?或者说你凭什么要求她为你们的行为付出代价。"

  "代价?"

  "是啊,你们结婚了,想必结完婚也会同居吧,理由很充分,也很正当——为了孩子!赵小宇呢?你想让她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一状况,而且还是充满希望地等着你,你到底是一个太自信的人还是一个太自私的人呢?"

  李悦新沉默地望着高建。

  "为了孩子?你准备娶你不爱的女人,你真是又崇高又伟大,令人敬佩。可是你以为把孩子生下来,给他一个户口就算完了吗?他是你的孩子,你真的想对他负责,那就绝对不是一年,而应该是一生一世的责任,你明白吗?"

  "不愧是个律师。"李悦新没法不佩服高建的口才。

  "好了,既然决定要结婚,你就好好地去做别人的丈夫和那个小生命的父亲,别再异想天开了。"高建笑道。

  "我担心赵小宇。"

  "担心什么?"

  "担心她走不出来,担心她忘不掉我。"

  "哈哈哈,小子,你太自以为是了吧,现在谁在找谁啊,是她在满世界找你还是你在满世界找她啊?"

  "你不了解她,她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她一定很伤心。"

  "我了解她,我们就要结婚了。"高建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高建后来回想起来,发现只要与赵小宇有关,他就会一反常态地做出一些不太理智的事。

  "什么?"李悦新跳了起来,他伸出手臂,隔着那张宽大的办公桌抓住了高建的衣领,"你……"

  "怎么了?"高建微笑着反问道。

  "你竟然敢乘人之危!"李悦新没有松手,他想做一个圆周运动转到高建的面前去,可是那张办公桌太大,他的手臂明显不够长。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高建发话了。

  "想打架是吗?"高建仍旧微笑着,"你先松开,我去你那,那边宽敞些,打起来痛快。"

  李悦新松开了手,高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从容地脱下了西装,看来他是怕李悦新弄坏了那件价值不菲的洋货。

  "你磨蹭什么?过来!"李悦新如同准备决斗的小公鸡,不耐烦地催促道。

  高建面带微笑地朝李悦新走去,李悦新迫不及待地出了手,这些天来的苦闷快把他压垮了,他要狠狠地发泄一下。他可没把这个文质彬彬的律师放在眼里,听赵小宇说过,这家伙是个胆小鬼,那个下着雷雨的晚上,他曾经被吓趴下过。瞧他那副熊样,也就只能穿上一身高档的运动装,在高尔夫球场上摆个虚张声势的姿势而已。

  可谁承想,只是三秒钟的工夫,李悦新自己却趴在了地上。

  "柔道的基本原理不是攻击,而是一种利用对方力量的护身之术,简单地说,就是在攻击和防守上懂得借力使力。"高建蹲下身,俯视着趴在地上的李悦新,"忘了告诉你,我九岁就开始练柔道了。怎么样,还想试试吗?"

  李悦新坐起了身子,恨恨地对高建说:"你能保证爱她一辈子吗?"

  "不知道。"高建的回答很干脆。

  "那你为什么要娶她?"怒火中烧的李悦新嚷道。

  "只有娶了才知道能不能。你可能向她发过爱她一辈子的誓言吧,你做到了吗?"

  这个讨厌的家伙,哪壶不开他提哪壶,李悦新恨不能咬他一口。他咬牙切齿地说:"如果有一天我知道你让小宇受苦,我会杀了你,你信吗?"

  高建没有马上回答,他定定地看着李悦新。是什么样的原因?他在想,为什么一个男人可以为一个女人去做任何事?

  "你杀了我你也活不了,这个问题你考虑过吗?"高建注视着李悦新,缓缓地说。

  "是的,如果你害了她,我就和你同归于尽!"李悦新一字一句地回答。

  "说得好听,就算你不为你的妻子着想,你也该为你的孩子想啊。你会为了一个你过去的女人而抛弃一切?"高建离开了李悦新,捡起滚落在墙角的一颗扣子。还好,只被他扯掉了一颗扣子,是从上往下数的第二颗扣子,不扣也成。

  "你这种人是不会明白的,因为你是个冷血动物。"李悦新站了起来,恨恨地说。

  "说真的,我是在考虑这个问题。"高建回到了椅子上,"什么是爱?看过《雷雨》吧?周朴园爱那个鲁侍萍吗?虽然他内心有愧,他好像很怀念那个鲁侍萍,他用他的所作所为向世人表示鲁侍萍是他最爱的女人。可是那一切全因为他确信鲁侍萍死了,因为他不需要再为死了的她做任何事了,所以他可以毫不吝啬地表现出他爱那个女人。可当那个女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的表现又是如何呢?李悦新,谁都会说好听的,不是吗?"

  "你东拉西扯的想说明什么?"李悦新不及高建有学问,《雷雨》这部戏他知道,可却从来没有完整地看过。

  "我想说明的是,说得好不如做得好。一个人过分表露心迹是不正常的,有时可能正是他心虚的表现,是在虚张声势。"

  "哼!我不想再和你废话了!咱们走着瞧!"

  李悦新边说边往外走,在他的身后传来了高建不冷不热的声音:"后会有期!"

  4.

  下午下班时分,胖丫头刘惠终于看见了赵小宇钓到的金龟婿,赵小宇和刘惠说了声"一会儿见",就上了那辆在路口等她的银灰色的凌志车。

  目送着远去的凌志车,胖丫头终于做了不再吃晚饭的决定,她要开始节食了。

  高建没有问赵小宇想去哪,他直接将赵小宇带到了一家日式餐馆,走进了一间简约雅致的小包间。

  点餐的时候,高建也没有征求赵小宇的意见,点了两个价格不菲的套餐。

  赵小宇没有说话,默默地吃着她并不喜欢吃的东西,她在思考对策。

  看来这是一个武断的男人,他也许习惯以自己为中心,他以为我是一只不会说话的小猫吗?他以为给我什么我就该吃什么吗?赵小宇越想越气,禁不住抬起头看了高建一眼。

  咦,他的领口为什么开得这么低?哦,原来是掉了一颗扣子。他看上去像是一个很讲究的人啊,怎么会出现这种问题呢?赵小宇心里琢磨着。

  "怎么了?"高建发现赵小宇在研究自己,他不解地问了句。

  "扣子掉了。"赵小宇边说边指了一下高建的领子。

  "哦,是啊。"

  "那扣子还在吗?"

  "在。"高建从口袋里掏出那颗扣子,放在桌子上。

  赵小宇二话没说,起身就往外走。

  "哎,干什么去?"高建冲着她背影问。

  "我去服务台问一下,他们可能备有针线包。"

  从服务台拿到针线包,赵小宇走回来,坐在高建面前,很仔细地把扣子给缝上。

  高建饶有兴味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丫头,他还真没想到她会来这一手。

  赵小宇收起了针线,突然发出了如下的质问:"为什么不谢谢我?"

  "什么?"高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为你缝好了扣子,你是不是该谢谢我?"

  "噢,是啊,谢谢了。"

  "高先生,你向我求过婚是吗?"赵小宇突然问道。

  "是啊。"

  "真是想娶我吗?"

  "是。"

  "那好吧,我们开诚布公地谈谈行吗?"

  高建有点吃惊,这丫头想做什么?他机械地点了下头:"你想谈什么?"

  "首先,你为什么要娶我?"赵小宇正襟危坐,郑重其事地问。

  这个问题还真把高建给难住了,他愣了一会儿,无可奈何地笑了。

  "为什么不回答?"赵小宇又追问了一句。

  "你准备嫁给我吗?"高建反守为攻,他知道这一招是化被动为主动的妙招。

  "是的,我准备。"赵小宇想都没想就很干脆地回答。

  "为什么?"

  "我想结婚,理由你也清楚。"

  "那好吧,我想娶你的理由和你想结婚的理由是一样的,这个回答可以吗?"

  赵小宇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一时还真被他绕进去了,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对方。

  "哈哈哈,"高建忍俊不禁,"我说赵小宇小姐,你很想听我说我怎么被你迷住之类的话吗?你虽说不算老,可你也二十多岁了,上的大学不算太好,可好歹也算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女性吧?以后这种幼稚的问题最好不要再问。"

  一下子就被他打败了,赵小宇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脑子一转,又生一计:"你真的不是为了那两幅古画吗?"

  高建定定地看着赵小宇:"这倒是个能站得住脚的理由。"

  "什么?你承认了?"赵小宇有些惊讶,就算是真的他也该掩饰一下啊,他为什么这么快就承认了呢?

  "我们去做个婚前财产公证吧。"高建说。

  "什么?"

  "有了那个公证,你的财产就是你的,我的财产就是我的,我们就两清了,你也就不用担心我占你的便宜了。怎么样?"

  赵小宇沉思了片刻后,说出了一句出人意料的话:"不好!"

  "嗯?"

  "这样我亏了。"

  "什么?"高建诧异地看着眼前的赵小宇,她的回答越来越不合常理。

  "我其实没有财产,那两幅画也是没谱的事。如果我上了你的当,和你去做那个什么公证,占便宜的是你而不是我。"赵小宇边说边眨着眼睛,她好像发现了对方的真实意图。

  "哈!"高建被她气乐了,"那如果你家真有那个所谓的价值连城的古画呢?我可要提醒你啊,到时我作为你的合法丈夫,我可是有一定权利的。"

  "如果我们真的结了婚,我们就是夫妻,我的东西你当然有权利享有。"赵小宇振振有词地说,"我不能和一个整天和我计较我在用谁的钱的男人结婚。所以,你那个什么公证我不会去做的。"

  "好好好,不做。"高建息事宁人地点了下头,"其实这话是你引起的,是你怕我算计你们家的古画,不是吗?"

  怎么又是他有理了?自己又败了不成?她气鼓鼓地瞪着高建,思考着对策。

  "没话说了吧?"高建看着她直想笑,这丫头还真是挺有意思的一个人。

  "当然有话说。"赵小宇理直气壮地说,"夫妻是不是平等的?"

  "是。"

  赵小宇振振有词地说:"去什么地方吃饭,想吃什么饭是不是该商量一下?你为什么连问都不问我一声,就带我来这种地方,让我吃这么难吃的东西。"

  "啊?这的东西很难吃吗?"高建迷惑地望着她,一直以为她是一个可怜的丫头,真没想到是这样的,她原来是个刺头。

  "也许对你来说不算难吃,可是我从来就不喜欢吃这种食物。不错,你那三十多年和我这二十多年所处的生活环境也许完全不同,但是你今后可不可以事先征求一下我的意见,我不是个宠物,我也有我喜欢的和不喜欢的东西,这一点你能理解吗?"赵小宇噼里啪啦的一串,用极快的语速表明了她的态度。

  高建基本被她镇住了,呆呆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说道:"对不起,我错了,下回一定注意。"

  赵小宇没想到高建呆了半天后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有些难为情地低下了头。要是从前,要是对面坐着的是李悦新,结局肯定不是这样的。李悦新不会如此干脆地承认错误,即使他知道他错了,可他也绝对不会当场就说出这几个字。

  "你这么伶牙俐齿,当初为什么不报法律系?"高建问。

  "分数不够。"赵小宇没好气地冲他翻了个白眼,站起身走出了包间,她要去还那个针线包。

  5.

  高建独自坐在包间里,回想着刚才的事,不禁哑然失笑。赵小宇,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呢?

  "高建?"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果真是你啊,你终于复活了?"

  靓丽的王一帆笑着来到他的面前:"一个人在那傻笑什么呢?"她扫了一眼餐桌上的东西,"看来不是一个人,是和一位女士吗?"看到椅子上的羽绒服和包,她放心了,这么普通的东西肯定不是白雪那种女人的,白雪只用名牌。

  "和朋友来吃饭?"高建想起来了,这里是王一帆最喜欢来的地方,王一帆喜欢典雅。

  "和未婚夫。"王一帆笑道。

  "要结婚了?"

  "是啊。我现在终于知道被人宠的滋味了,那感觉真好。"王一帆说,"和你一起生活了十年,好像一直都是我宠着你。你很自私,真的,你是一个很少为别人着想的男人。"

  "对不起!"高建淡淡一笑,"其实你给我的印象是同样的,我也认为你总是自以为是,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

  "我现在总算是想明白了,我们为什么会离婚,那绝对不是一时的冲动,是偶然中的必然。"王一帆叹了一口气。

  高建颇有同感,点了点头:"是的。祝你幸福。"

  "谢谢你,我会的。对于男人,我不再过分注重他的外貌了,我现在注重的是男人的内心。"王一帆说完,站起身刚要离开,却与刚刚回到的赵小宇打了个照面。

  王一帆看了一眼赵小宇,冲着高建意味深长地笑道:"是想临时换换口味吗?"

  高建横了王一帆一眼:"介绍一下,我的未婚妻赵小宇。小宇,这位是我的前妻王一帆。"

  "我不打扰了,你们慢慢吃。"王一帆客气地离开了。

  赵小宇关上了包间的门后,回到座位上,面带调皮地微笑:"她好漂亮啊。"

  高建白了她一眼,没有搭话,管自吃着东西。

  "你还有什么秘密?能不能一次坦白清楚?"赵小宇歪着脑袋问,"这一会儿工夫就冒出一个前妻来,过几天是不是还会冒出个孩子来?"

  天啊!这鬼丫头是什么变的?高建仰天长吁了一口气,他的鼻子差点没被这丫头给气歪了。

  吃完饭后,高建开车送赵小宇回她的住处。赵小宇发现高建一路上都很沉默,她不禁有些紧张,因为她预感到这家伙正在酝酿着什么事。

  果然不出赵小宇所料,在赵小宇下车前,高建终于爆发了。

  "我告诉你,赵小宇,你给我听好了。"高建认为有必要把一些问题说清楚,省得日后有什么麻烦,"我们的婚姻与感情无关,我是因为答应了你爷爷要关照你,所以我才决定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我是怕你傻乎乎地走错了路,你明白吗?我知道你是为了李悦新才想把自己嫁出去。说真的,我被你感动了,最起码你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可是你知道嫁出去的后果吗?你知道男人要娶你的原因吗?男人有性才有爱,这一点和你们喜欢看的那些言情小说告诉你们的完全不同,明白吗?你们以为男人全是傻子吗?你做好了和另一个男人上床的思想准备了吗?傻了吧?哈哈哈,好了,放心吧,赵小宇。我和你没有爱,所以我们之间不需要有性。换句话说,我们未来的婚姻是无性婚姻,这也许是我能关照你的最佳途径。"

  "关照我?"

  "是啊。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弄错了自己的角色,不要干涉我的生活,不要过问我不想说的事,你明白吗?"

  "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你救助的对象?"

  "差不多,你要这样理解也可以。"

  "明白了。谢谢你,我想我还没有可怜到需要别人救助的地步。"高建的话激怒了赵小宇,她冷冷地说,"你还是收回你的好意吧。"她边说边气哼哼地下了车,狠狠地关上了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高建禁不住乐了,这丫头还真是个暴脾气,他发动了车子准备掉头离开。

  反光镜中突然出现了奔跑而来的赵小宇,后面还跟着一个穷追不舍的李悦新。

  "高建,等等我——"赵小宇边跑边急切地挥着手。

  高建将车停了下来,赵小宇已经冲到了他的车前。她气喘吁吁地对刚下车的高建说:"帮我,帮帮我,求你了!"

  李悦新也冲了过来,他伸出手想拉赵小宇,可他却没能如意,高建阻止了他。

  "让开!"李悦新嚷道。

  高建笑了:"好了,浑小子,你有完没完了?"

  "这没你什么事,你走开,我要和她谈谈。"

  "哦?小宇,你想和他谈吗?"高建回头问像小猫一样躲在他身后的赵小宇。

  赵小宇摇了摇头:"你快告诉他,我们明天就结婚了。"

  高建一愣,他看了一眼赵小宇,发现她的脸上写满了请求。他沉吟了一下,转过身对李悦新说:"你听清楚了吗?她让我告诉你,我们明天就要结婚了。"

  "小宇,你跟我说实话,你是心甘情愿的吗?你真的不恨我吗?"李悦新一脸的痛苦。

  "是的,我不恨你,不怪你,我还要感谢你,本来我和他根本就没有可能,全是因为你。李悦新,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咱们都别再闹了,好吗?求你了!"赵小宇又气又急地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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