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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生命的意义 除了升职加薪,生活还有另外的内容

  瑞贝卡的婚礼,在东五环外的一个城堡酒店举行,这里以红酒闻名北京。婚礼当天,凌晨四点半,乔莉就赶到了瑞贝卡家。瑞贝卡一直很担心,她的伴娘服是一件香槟色的小礼服,乔莉穿在身上,很是清新。瑞贝卡说:“样式不错,就是质地差了点。”

  “我为了弄这件衣服,已经花了不少银子,”乔莉笑道,“你就饶了我吧。”

  “这算什么,我给你看一件衣服。”瑞贝卡把乔莉拉进卧室,取出一套内衣。这衣服上身几乎透明,下身又窄又薄,背后有两根白色绸带,系成蝴蝶结。乔莉伸手一拉,软滑的绸带立即松开。“我的天啊!”乔莉惊叹,“你这是给人穿的,还是给人脱的?!”

  “你懂什么?”瑞贝卡红了脸,“这套内衣,一千九百八呢。”

  “太贵了,”乔莉问,“你在哪儿买的?”

  “MISNONO,”瑞贝卡说,“你没有听说过吗?一个专卖国外大牌内衣的网站。”

  “没有,”乔莉摇了摇头,“不过为了新婚之夜也值得。”

  这时,化妆师、摄影师、摄像师都到了。化妆师开始为瑞贝卡化妆,他用假流海修饰了瑞贝卡宽长的额头,在她的左发髻上方,簪上一只白色蝴蝶。精雕细琢的化妆技术让瑞贝卡的脸顷刻生动起来,当她粘好假睫毛、抹好唇彩、整理好曳地长婚纱,乔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太漂亮了!

  瑞贝卡站在落地镜前,端详着自己,不禁有些激动:七年苦恋,几个月苦撑,一切的一切,就是为了今天。她始终认为,婚礼是每个女人的终极梦想。她从少女时期就开始梦想今天:她要光彩夺目,她要蜕化成蝶,她把这一生唯一的一次宠爱自己、挥霍美丽的机会,发挥到极致。

  她看了一眼乔莉素面朝天的脸,实在和自己不相配,便对化妆师说:“你给她也化化吧。”化妆师点点头,给乔莉化了点淡妆,又给瑞贝卡的母亲抹了点口红。乔莉笑道:“阿姨你真漂亮。”

  “没你漂亮。”瑞贝卡的母亲看着乔莉,“你皮肤真好,化了妆真漂亮。”她环顾四周,又看了看美得不太真切的瑞贝卡,感慨地说:“可惜她爸爸身体不好,不能来北京参加婚礼,不然多高兴啊。”

  “妈妈,”瑞贝卡鼻子一酸,“大好的日子,干吗说这个。”

  “不提了不提了,”瑞贝卡的妈妈说,“我去准备东西。”

  瑞贝卡的妈妈带化妆师到客厅喝茶,只剩下乔莉与瑞贝卡坐在房间。“安妮,”瑞贝卡说,“今天你是伴娘,刘明达是伴郎,你可要抓住机会。”

  “天啊,”乔莉笑道,“你又来了!”

  “不,我说真的!”瑞贝卡正色说,“现在条件好的女孩比条件好的男孩多,而且现在社会上的人都很现实,女人一过二十五,就是剩女,过了二十七,就是滞销货。我说这话不是打击你,我是切身的体会。现在的女人,就得学会自降身价,还得学着忍气吞声,这样才能把自己嫁出去。”

  “瑞贝卡,”乔莉说,“那我们结婚的目的,就是为了结婚吗?难道不是为了幸福地生活?”

  “你这话说得,”瑞贝卡撇了撇嘴,心里闪过一丝不悦,“谁不想要幸福生活?做人得现实一点。”

  乔莉笑了,“可如果我们自己都觉得自己是滞销货,又怎么能找到如意郎君呢?”

  “什么?”

  “你想啊,”乔莉说,“一个习惯买正品的人,怎么会去打折区?如果我们把自己放在打折区,只能被喜欢买滞销货的人买走,说白了,他们也不会太优秀。”

  瑞贝卡心头更加不快,觉得乔莉话中有话,似乎在讽刺自己。她冷笑一声说:“就算买正品的男人,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年轻漂亮能干,人家哪条不想占?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家庭。不会妥协,哪里会成功?”

  “对,对!”乔莉看她有些不高兴,忙笑着说:“我要向你学习,事业家庭双丰收。”

  瑞贝卡这才舒服了,她拉住乔莉,“今天我就要结婚了,和你说的每句话,都是心里话。刘明达的条件真的不错,而且你没有听说吗,那个新来的售前凯茜,和他关系已经不一般了,你不把他当回事,拿他当回事的人可多了去了。”

  “可是我真的没有感觉,”乔莉笑道,“你为一个人付出,至少因为喜欢吧。”

  瑞贝卡一愣,想着自己为男朋友的这几年,除了急于出嫁,也确实是喜欢他。她轻轻叹了口气,“那你也得抓紧啊。”

  乔莉看着瑞贝卡,也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说这些,是真心为我好。我们都不容易。”她振作起来,快乐地笑了笑,“不过今天你是新娘子,你就别管我的事情了,专心地办好今天的婚礼。”

  一提起婚礼,瑞贝卡立即兴奋起来,她走到镜前,左右照着,“我这个发型、妆、衣服,都没问题吧?!”

  “没问题,”乔莉笑,“美极啦!”

  “我的妆试了五次,”瑞贝卡说,“头几次都不满意,他们弄得太老气了,一直换到这个化妆师我才满意。”

  “天啊,”乔莉说,“化妆师没被你折磨死?”

  “一辈子一次嘛,”瑞贝卡说,“当然要尽善尽美。”

  这时公寓的门铃响了一下。“是他们来了?!”乔莉从板凳上蹦了起来。

  “别紧张,”瑞贝卡看了一眼时间,“是我请的几个婚礼公关。新郎他们还在路上,至少半个小时以后才能到。”

  “婚礼公关?”乔莉一愣,“这是什么职业?”

  “就是专门为婚礼的流程做事情的人呗,他们可以代替亲友,比如陪伴新娘啊,或者在里面的一些环节做事情啊,比亲友团要专业。”瑞贝卡笑了笑说,“我大学没在北京上,所以这边除了同事也没有什么朋友,找来找去,只找到你一个伴娘,平常还忙得要死,幸好现在只要肯花钱,什么都办得到。”

  她话音未落,几个穿粉红色套装的女孩走了进来,她们首先向瑞贝卡恭喜,接着训练有素地忙碌起来,有的准备堵门,有把新娘鞋藏在某个地方,有的拿出一打问题准备为难新郎。不一会儿,便布置得井井有条。

  乔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觉得很是有趣。众人忙碌完毕,喝了一些茶,刚好半个小时,便听见外面敲门声一片,“开门!开门!”。

  婚礼公关立即示意乔莉与瑞贝卡回房。二人连忙逃进房间,乔莉好奇,不肯关上门,开了一条缝张望。只见四个婚礼公关守住大门,瑞贝卡的母亲站在旁边,脸上笑容满面,一个婚礼公关明知故问:“谁啊?”

  “接新娘子。”好像是刘明达的声音。

  “拿红包来。”婚礼公关小姐高声叫道。很快,门缝里塞进一个小红包。公关们叫不够,但外面的人却不给了。此时换了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我有一个大红包,门缝太小塞不进去,你们把门开一条缝。”

  瑞贝卡扑哧一笑,乔莉回过头问:“是你老公?”

  瑞贝卡点点头,乔莉便叫:“别上当啊,不能开门。”可不管婚礼公关们如何再要求,外面的人坚持要打开门缝给红包,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几个年轻的婚礼公关扛不住了,“开条门缝可以,你们保证不冲进来!”

  “保证保证。”外面的人连声答应。乔莉心想这下坏了,没等她再喊出声,门已经开了一条缝,只听一声呐喊和一片尖叫,外面的人一拥而入。乔莉连忙关上门,落了锁。

  没过几秒,便听见刘明达在外面敲门,“安妮,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开门!”。

  “不开!”乔莉笑着叫道。

  “大家都是同事嘛,凡事好通融嘛。”刘明达说,“你开个价,要多少红包?”

  “你算了吧,”乔莉说,“同事也不行,红包拿来。”

  刘明达从门缝里塞进一个红包。瑞贝卡一拉乔莉,“为难为难他们,婚礼公关都没有用上。”

  “怎么为难?”乔莉悄声问。

  “问问题,”瑞贝卡兴奋得脸都红了,眼睛晶晶闪亮,“关于我的。”

  “好!”乔莉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大声说:“伴郎你先让开,叫新郎上前说话!”

  那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什么事情?”

  “我问你,”乔莉说,“瑞贝卡的生日是几月几号?”

  “九月十六号。”

  “她喜欢吃什么菜?”

  “川菜。”

  乔莉望了望瑞贝卡,瑞贝卡幸福地笑着,冲着她点头。乔莉灵机一动,“你们结婚之后你能保证永远对她好吗?不管你们吵架,不管是谁对谁错,你都能宽容她、体谅她、永远照顾她吗?”

  “行,没问题!”新郎一口答应,语气却不耐烦起来,他敲敲门,喊起了瑞贝卡,“瑞贝卡,现在已经九点了,我们路上还要一个小时,万一路上堵车就不好办了。我可不想迟到!”

  乔莉一愣,看了一眼瑞贝卡。瑞贝卡尴尬地点点头,乔莉也不敢再要红包了,连忙打开门。新郎笔直地走了进来,连笑容也没有给她一个,倒是刘明达连连冲她微笑,二人乘瑞贝卡和新郎不注意,互相做了一个苦脸,意思都很明确:这新郎太吃定瑞贝卡了!

  新郎催促瑞贝卡赶紧走,但瑞贝卡的一双鞋却被婚礼公关藏了起来。几个年轻的女孩大约没见过这样的新郎,也不敢废话,连忙找出鞋,给瑞贝卡套上。新郎走出了房门,瑞贝卡紧跟其后,二人几步到了客厅,新郎见到瑞贝卡的母亲,停住了脚步。

  “妈,你放心,我会好好对她的。”

  “哎!”瑞贝卡的母亲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眼圈红了。瑞贝卡的眼泪也往上涌,她怕弄花了妆,忙竭力忍住了。新郎抬脚又往前走,她连忙跟上,乔莉和刘明达大步跟在后面,二人都想,这新郎虽然脾气不好,但刚才的那句表白,还是很让人感动。看来瑞贝卡要嫁他,还是有一番道理的。

  众人浩浩荡荡地开往城堡酒店。酒店已经在草坪上搭了一个帐篷,帐篷里摆满白色的靠背椅,每张靠背椅上都布置着金色的香槟。乔莉估计这就是举行婚礼仪式的地方了。

  她陪着瑞贝卡走进帐篷,发现不少同事都已经到了。除了市场部的人,销售也来了不少,陆帆、云海等都散坐在帐篷里。最让瑞贝卡头疼的车雅尼,居然也到了。她身穿一条蓝色小礼服裙,浑身上下并无装饰,但两条白皙修长的双腿,在人群中异常夺目。

  这时,翠茜上前拥抱了瑞贝卡,称赞她漂亮,并把一个红包交给她。瑞贝卡顺手把红包给了乔莉。乔莉连忙装进随身背的小包。于是来宾们纷纷上前,把红包递给新人。乔莉的小包迅速鼓了起来。陆帆上前交了红包后,也不离开,只站在一旁,看着乔莉微笑。乔莉以为他有事情,抽了个空快步走过去,“老板,有什么指示?”

  陆帆乐了,“今天你的老板是瑞贝卡,小心钱包。”

  乔莉扑哧笑了。陆帆看着她蓬蓬松松的头发,一双贴了假睫毛忽闪忽闪的眼睛,不由得夸奖道:“今天你很漂亮。”

  “谢谢!”乔莉一愣,见他穿着淡灰色西服,打着一条银蓝色领带,便说,“你今天也很帅。”

  陆帆不觉有些尴尬,“快去吧,”他低声笑道,“做好你今天的工作。”

  乔莉一笑,迅速回到瑞贝卡身旁。一时仪式开始,程序非常顺利,只是当主持人宣布证婚人上台讲话时,施蒂夫站了起来。乔莉不想和他同台做戏,便稍微往旁边靠了靠。施蒂夫拿着话筒,站在台上,用英文向大家问好,接着又用英语发表了祝福。

  主持人大概英语不好,只是笑着看着他讲,一句也不接。台下新郎与新娘的母亲们也都面露迷茫,不知道他说些什么。幸好来宾大都在外企工作,英文没有问题,对付了个大概。乔莉在台上暗自好笑,心想他又不是不会讲中国话,不知要拽什么。一时礼毕,酒会开始。瑞贝卡的主要任务是换衣服与敬酒,她准备了四套衣服,走马灯一样进进出出,把不同的礼服穿上又脱下。乔莉几乎没有机会坐下吃饭,一直跟着忙个不停。

  直到两点,婚礼方告结束。乔莉把小包交给瑞贝卡,胡乱吃了口蛋糕,走出了酒店。结婚真累啊!不要说新人,就连她这个伴娘都已经吃不消了。她一出门,见刘明达和几个售前站在一起,便上前问:“本尼,你走吗?”

  “我……”刘明达看了秦虹一眼,“我和凯茜跟老强的车走。”

  “哦。”乔莉点点头。

  刘明达问:“你呢?”

  “我回家。”

  刘明达点点头,不再说话了。秦虹和强国军也沉默不语,乔莉没来由地觉得有些尴尬,不知哪里不对了。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突然有个声音在后面响了起来,“回家跟我走吧,我有顺风车。”

  乔莉一回头,看见了云海,只见他脱了西服,穿着一件蓝色衬衫,大概有点热,衬衫的第一个扣子也解了,领带也不知所踪。她扑哧一笑,“好呀,我搭顺风车走。”

  她跟着云海走到停车场,便看见了陆帆与车雅尼。陆帆还是穿得一丝不苟,车雅尼也是如此。四个人见面相视一笑,陆帆看了乔莉一眼,“安妮,回家?”

  “是啊,弗兰克,”乔莉说,“你们呢?”

  “我们找个地方坐坐,”陆帆说,“天气太热了,你们要不要去?”

  “我下午还有事,”云海说,“安妮你去吗?”

  “我不去了。”乔莉笑了笑,“我还是跟顺风车走吧。”

  乔莉上了云海的车,等陆帆的车先走之后,云海这才启动了车。云海一边开车,一边不时地看乔莉一眼。乔莉诧异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云海笑了,“你今天和平时不太一样。”

  “化了妆嘛,”乔莉说,“还贴了假睫毛。”

  “化妆还挺神奇,”云海笑道,“立刻更漂亮了。”

  “平时最多化一点点,”乔莉乐了起来,“哪儿比得了化妆师。对了,明天你有时间吗?”

  “怎么?”

  “我要去一次新信,他们可能有后续的业务。”

  “不错,”云海说,“看来上次的单子开了个好头,明天你什么时候?”

  “上午十点半。”

  “十点半,”云海想了想,“没问题。”

  第二天上午,乔莉和云海去了新信,詹德明介绍了另一家子公司的人给他们认识,大家一起吃了顿便餐,乔莉与云海这才往公司赶。云海开着开着,忽然觉得方向盘一滑,车身摇晃了一下,乔莉向前轻轻一撞,忙伸手扶住车门,“怎么了?”

  “不知道,”云海惊诧地说,“难道避震器坏了?”

  “不会吧?”乔莉感觉了一下,“现在很平稳。”

  二人又开了一段,云海的手机响了,乔莉听到一个女孩尖叫的声音,“哥,刚才地震了!你在哪儿?有事没事?!”

  “地震?”云海一愣。

  “刚才我们公司大楼都晃了,电梯也停了,我是从十九层走下去的,现在好多人都在楼下,太恐怖了!”乔莉和云海对视了一眼,突然想起“避震器”的问题。

  “你待在原地,我在开车,有事就打电话。”云海放下手机,乔莉问:“刚才是地震吗?”

  “可能。”云海笑了笑,“北京每年都会有一两次地震,没什么大问题。”

  半个小时以后,两个人回到公司,公司楼下一片平静,既没有人围聚,也没有人惊慌。二人都觉得是云海的妹妹小题大做了。乔莉上了楼,回到座位,刚打开电脑,便见MSN上人头闪烁,跳出了十几个对话框:

  “乔莉你还好吗?北京没事吧?”

  “上海地震了!我们大楼都晃了,北京怎么样?”

  “四川大地震,还记得我们的高中同学吗,那个小四川,他现在联系不上,我们正在分头打电话!”

  乔莉万分惊讶,立即开始Google,此时关于地震的消息已经铺天盖地。就在瑞贝卡婚礼结束之际,四川发生了地震,危及北京、上海等多个地方。乔莉开始给家人和朋友打电话,杭州没事,上海没事,她开始给四川的老同学打电话,电话显示无法接通。这时有人在MSN上问她,和四川的同学联系上没有?他们已经打了半小时的电话,始终没有人接。

  销售区只回来了几个销售,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谈论起来。有人问乔莉,结婚现场有事吗?乔莉说没有,只是回来的路上感觉到了地震。

  乔莉哪里还有心情工作,开始询问其他部门同事们的情况。有几个川籍同事因和当地家人朋友联系上,或联系不上情绪激动,紧接着又有人得到家中有人死亡的讯息。公司的MSN、电话乱成一团,就在这时,乔莉的手机响了,是瑞贝卡。“安妮,”瑞贝卡的声音带着哭腔,“今天晚上你来陪我吧。”

  乔莉吃了一惊,“你在说什么?”

  “我老公是四川人,他和他家里人联系不上,他要订机票赶回去,他妈也回去,他们要坐飞机去成都。

  “现在那边情况不明,他们走得了吗?”

  “不知道。”瑞贝卡的声音既痛苦又无奈,“总得试试吧。”

  “如果他们走了我就过来陪你,如果他们走不了,你就安心待在家里,现在四川情况很严重,我也有同学联系不上,你别太着急。”

  “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我好不容易才结了婚,刚过一天,就出这样的事情!”

  “算了,天下的事都很难说,”乔莉说,“再说今天不止你一个人结婚,你不要因为这个难过。”

  “我太倒霉了,”瑞贝卡说,“我就不应该结婚。”

  “你在说什么啊。”乔莉说,“你昨天刚结婚。”

  “我老公一点都不疼我,刚举行完婚礼,他就要赶回去,赶回去也不要紧,可是你不知道他的态度!”瑞贝卡哽咽着说,“我觉得真没意思。”

  “他家里出了问题,所以着急,”乔莉想着上午那个男人接新娘时强硬的态度,说,“他只是不太会表达关心。”这时,她见又有电话进来,忙说:“我在等四川的一个消息,回头再聊。”

  她挂上了电话,回拨了过去。原来四川的那个老同学找到了,人暂时平安。乔莉走出座位,到了茶水间。茶水间已是人满为患。云海问:“你有亲戚朋友在四川吗?”

  “有一个老同学。”乔莉说,“刚刚联系上。”

  云海默然不语。同事们都谈论着四川,聊着各自有没有亲朋或者认识的人身陷灾区。有一个销售,昨天刚到的成都,这会儿已经联系不上了。陆帆打电话给云海,让他亲自安排电话销售,每隔五分钟给他打一次电话,直到打通为止。

  “去四川的销售找到了吗?”乔莉问云海。云海摇了摇头。窗外的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大楼内灯光惨白,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地震、死亡、杳无音信。突然降临的灾难让每个人无所适从,又觉得心有所感。每天的奋斗与挣扎在此时毫无意义——只要大自然轻轻发怒,就可以把一切立即取消,生活除了升职加薪,是否还有另外的内容?

  瑞贝卡的电话又到了,她告诉乔莉,丈夫和婆婆没有走成,所有通向四川的交通都中断了。她丈夫和婆婆沮丧之极,并抱怨这场婚礼是不吉祥的预兆。

  乔莉在瑞贝卡焦虑的声音中无语。她想着昨天早晨在瑞贝卡家欢天喜地的场景,想到那套性感的内衣,觉得人生的无常实在无法表达。而这时,陆帆和车雅尼正坐在一家公司楼下的咖啡厅。他们是过来开会的,结果临时接到通知,说客户有事,会议延后一小时,二人便在下面的星巴克喝点东西,没想到刚刚坐下,就被大地震的消息淹没了。

  陆帆非常担心去四川出差的销售,他不断地给他打电话,希望能够得到平安的消息,但是每一次都是无法接通。他看了一眼车雅尼,她正悠闲地坐着,嘴里叼着一根吸管,轻轻地吮吸着咖啡,似乎这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

  陆帆不禁问:“米兰达,你是哪里人?”

  “四川。”

  “什么?”他大吃一惊,“你亲戚朋友都没事吗?”

  “我父母早死了。”车雅尼无所谓地笑了笑。

  陆帆一愣,“还有什么亲戚吗?”

  “我没有亲戚,也没有朋友。”车雅尼冷冷地说。

  陆帆又是一愣。车雅尼看着他,语气缓和下来,“我十四岁就是孤儿,我姑妈救济我读到大二就死了。”

  “是吗?”陆帆不知如何安慰她,慢慢地说,“有时候生命是无常的,就像现在,所以做人要珍惜现在。”

  “对!”车雅尼说,“譬如朝露,只争朝夕!”

  陆帆心中一冷,这话说得多么残酷,还有一种极度的孤独,他看着眼前这位外表柔弱、内心寂寞的女孩,一时语塞。这时,他听见了短信的声音,发件人是戚萌萌!

  几个月没有联系,她怎么样了?不知有没有危险?陆帆连忙打开短信,看到了一句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话:各位亲友,我于今天下午一点十分顺利生下一个儿子,体重六斤七两,母子平安。

  真想不到啊!戚萌萌当妈妈了,而且是在这样的时候。看来她在医院应该没有听说这个消息。陆帆面含微笑,心绪既幸福又复杂:这个曾经和他爱过、恨过、闹过、无数次纠缠过的女人,居然成为了一个母亲。可是父亲,却是另外一个人。

  自从她怀孕以来,就很少再找自己了,也许从此他的生活就和她没有关系了。就像一条路,终于出现了一个分叉口,朝两个方向慢慢地延伸开去。

  车雅尼默默地看着陆帆,这个男人脸上的表情突然有了变化,而且这变化如此暧昧,说不清道不明。她淡淡一笑,假装不经意地问:“这是谁的短信?”

  陆帆抬起头,看见了车雅尼的眼睛,他笑了笑,“一个朋友,她生了一个儿子。”

  “今天?!”车雅尼嘴角一挑,“那你真要好好恭喜恭喜她!”

  “是啊,”陆帆说,“我是应该好好恭喜她。”

  第二天早上,去四川出差的销售和公司恢复了联系。他打电话给陆帆,说想请一个月的假,跟着一群志愿者徒步去北川支援。陆帆同意了。赛思中国开始发起一场募捐,除了公司的捐赠,每个员工也自发地参加了一些救助工作。有两个员工申请假期,要驾着自己的车参加救助队,把自备的物资送往四川。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对这场灾难感同身受。这不过是场天灾人祸,既然没有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又与自己何干呢?

  乔莉收到了周雄在MSN上的留言:“地震了,你还好吗?”

  她也留了言:“我很好,一切平安,你呢?”

  关于晶通电子的内幕,此时她不想探听,除了公司组织的捐款,她还取出一个月的工资,捐到了红十字会。

  大地震的余波在新闻与人的心里反复起伏,可是生活与工作,却要正常继续。乔莉自从上次从晶通回来之后,便一直等着下一步的举动。既然王贵林说信私不信公,那么何乘风等人应该会有相应的动作吧。可是这一等,便是十多天,公司上至何乘风,下至陆帆与云海,都没有再提这件事。不过,现在的乔莉比春天的时候镇静多了,她意识到,晶通电子会牵涉到很多问题,就连陆帆他们也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每一步都需要谨慎与耐心。所以,她有的是耐心与毅力。

  而陆帆则一直等待着云海的决定。不管何乘风说的故事有多好,陆帆太清楚自己的优点与缺点了,如果没有云海的参与,仅凭他一个人,是不可能做好的。只有他的决断与执行,加上云海的深思与韧性,才能有成功的把握。

  但是他知道,云海做事一向深思熟虑,除非他自己想好,否则很难说服他。整整两周时间,陆帆没有问过云海一次关于“故事”的考虑。两人几乎天天见面,讨论公司的工作。但陆帆从来不提晶通电子,就算涉及也是就事论事,从不多问。

  五月末的北京,完全像是夏天,又到周末,而且是云海答应给出答案的最后一个周末了。陆帆一边工作,一边忐忑不安,究竟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这时,电话响了,是云海,“弗兰克,明天你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谈一谈。”

  “有。”陆帆竭力让声音很平静。

  “去哪儿?”

  “来我家吧。”陆帆想了想,“家里地方大,也清静。”

  “好,明天上午九点,”云海呵呵一笑,“我直接去敲你的门。”

  陆帆挂上了电话,心头略略有一丝轻松,不管云海考虑的结果是什么,他终于等到了一个答案。而这个答案,也会对他的答案有所影响。人的命运,有时候就取决于几个小小的片断。很难说这些片断的力量到底有多大,或者,到底能影响多深。

  第二天一早,陆帆起了床,收拾整洁后,煮好咖啡坐在家中等云海。九点钟,云海准时到了。他进了门,四处张望了一眼,见陆帆的屋子收拾得整整齐齐,不由笑道:“你家真行啊,这么干净,真像一个家。”

  “还家呢,”陆帆也笑了,“我这里没什么人气,不过有阿姨定时收拾。”

  “有阿姨收拾也不错,不像我那儿,乱得像猪窝。”

  “猪窝也比旅馆好,”陆帆无所谓地说,“这和酒店有什么区别?”

  云海摆摆手,拒绝了陆帆递过来的咖啡,自己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摸出一听可乐,“等你找到了结了婚,不就像一个家了?”

  “找什么?”陆帆说,“现在哪里有谈恋爱的心情,还是等不忙的时候吧。”

  云海打开可乐喝了起来。陆帆说:“你知道吗?戚萌萌生了一个儿子。”

  “噗!”云海险些把可乐喷出来,他连忙抽出一张餐巾纸,一边擦嘴一边笑道:“我的天!你在说谁?戚萌萌?”

  陆帆见云海吃惊,不禁想起戚萌萌以往撒娇撒泼的模样,“对,就是戚萌萌。”

  云海笑着念了一声佛,“阿弥陀佛,原来太阳真的可以从西边出来。”

  “喂,喂,喂,”陆帆说,“说话不要太过分,她毕竟是我的前妻。”

  “幸好是前妻,”云海笑道,“看来她终于变成前妻了。”

  “一个人总会长大,她也不例外。”陆帆笑道,“你呢?个人问题怎么样?”

  “她坚持不回来,她又找到一份新工作,说又可以继续留在美国。”

  “美国身份就那么重要?”

  “对她来说是吧,”云海笑了笑,“可我喜欢国内,五光十色,纸醉金迷。”

  “是啊,不像美国,一个大农村。”

  两个人呵呵地乐了起来。

  “我们言归正传,”陆帆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想了很久,何总的故事,其实很冒险,我一直很犹豫,可是地震之后,我就在想,人生真的很短暂,我当初不就是因为喜欢冒险,所以才回国的吗?”

  陆帆看着他,云海的脸上流露着少见的沉重,“我花了那么多时间,读了那么多的书,我不想庸庸碌碌地在外企打一辈子工。我也不为了发财,但如果我拒绝了这个机会,我这一辈子可能都不会去讲这么大的一个故事。它真的很大,弗兰克,一旦我们有所失误,你我这一辈子都很难再回外企了。我们再想混一混,拿点高工资就很难了。”

  陆帆看着云海高大壮实的模样,微微笑了,“你决定冒险?”

  “决定了。”云海说,“但是我们得补上一个漏洞。”

  “漏洞?”陆帆皱起眉,“是什么?”

  “我觉得我们还应该再成立一家公司。”

  “说说看。”

  “如果像何总说的,我们来运作赛思公司与晶通电子合股成立外包公司,我们最多的利润就是通过券商去持股,这对何总和欧总来说,都不是问题,但我们两个没有这么多钱,所持股份非常有限,而一旦这个故事讲不下去,何总大不了退休,欧总大不了离开外企,我们的损失就太大了。”

  陆帆隐约猜出了云海的所指,“那你成立公司的目的……”

  “我们自己做一家公司,专门为晶通外包提供配件和技术服务,只要晶通外包的故事可以继续,我们就源源不断地赚钱。而一旦这个故事失败了,我们至少可以在这个基础上搭建一个平台。”

  “好想法!”陆帆拍手叫好,“这半个月,我也想了很长时间,也觉得这个故事少了一个环节。”他打开电脑,抽出一枝雪茄,“我们好好地规划一下!”

  俩人边说边聊,直到下午两点才出去吃了午饭,接着又回到陆帆家里,继续聊新公司方案。这一聊便是深夜,陆帆留云海住下,云海也不客气,睡在客房。云海虽然心思缜密,却天性豁达,白天聊了一天,他早已疲倦,倒在床上就睡着了。陆帆翻来覆去不能入眠,直到天亮才闭了一会儿眼睛。

  第二天一早,俩人各自爬起来,云海胡乱洗了把脸,就坐在书房里修改方案。陆帆虽一夜未眠,但还是仔细地洗漱,又换上一套干净利落的衣裳,才进了书房。俩人这一聊,又是大半个白天,直到下午四点,才筹划完所有细节。云海放下笔,陆帆合上电脑,两个人相视一笑。

  “这件事,”陆帆说,“我们是先跟何总谈,还是后跟何总谈?”

  “先谈比较好,”云海说,“外包公司的初期业务肯定全部源于赛思中国,如果何总和欧总大量持股,很有可能会派欧总本人监管这家公司,我们既然想和他们做生意,偷偷摸摸不是长远之计,现在就要把条件谈好。”

  “没错,”陆帆说,“有可能他们也会想到这一步。”

  “那我们就四方持股,”云海说,“但我们要多出1%。”

  “没问题,”陆帆说,“我去谈。”

  “何总一定很希望我们两个人都加入进去,”云海嘿嘿一笑,“我想他一定会同意我们的方案。”

  “有一个问题,”陆帆问,“公司放在谁的名下?”

  “找一个信得过的亲戚,落在他名下。”

  “你妹妹怎么样?”

  云海点点头,“没问题。”

  陆帆抽出一枝雪茄,点燃后吸了几口,忽然看着云海笑了,“以后给你改个名字,叫狄三思?”

  云海乐了,“其实是何总提醒了我,他说得没错,我们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出路,晶通外包就是他和欧总最好的出路,但不是我们的。”

  陆帆点点头,“想不到我创业失败来到赛思中国,刚刚一年时间,又要再创业。”

  云海笑了,“我也没有想到,当初你请我进赛思中国帮忙,我说可以帮你一年时间,我会找机会创业,现在过了多久?差不多刚好一年吧。”

  “一年不到。”陆帆想了想,“你还记得我们最早说创业是什么时候吗?八年前还是九年前?”

  “是在加州吧?”云海说,“差不多那个时候。”

  “弗兰克,”云海喝了一口可乐,“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我们还要安妮继续接这个案子吗?”

  “安妮?”陆帆眉头一皱。

  “如果还让安妮继续跟进晶通,她就是最后在合同上签字的人。”云海看着陆帆,淡淡地说,“你毕竟是她的老板。”

  陆帆沉默不语。晶通外包的故事如果能够成立,对乔莉来说是奇功一件。但如果失败,则意味着乔莉要承担无法想象的责任。何乘风所说的违规不违法,到底能在法律的钢丝上走多远?陆帆没有把握。可是,换下乔莉,谁又合适接这个项目?

  “杰克,”陆帆问,“你有什么想法?”

  “不管把谁放在这个案子上,都无法预知后果,”云海说,“时间很长,执行的人也很关键。”

  “换下乔莉,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人。”陆帆说,“而且,一旦在乔莉这个环节产生变故,恐怕会在公司内部造成不良影响,对大局非常不利。”

  云海点点头,没有说话。

  “走走看吧。”陆帆说。

  “也只能如此了。”云海苦笑了一声。

  就在云海与陆帆商议这个对他们的未来,甚至对乔莉的未来,都有决定性影响的“故事”的时候,乔莉度过了一个难得的清闲的周末。她打扫了卫生,做了饭菜,还逛了逛街。以往只要有时间,她就会给父母打电话。但今天不知为什么,她很是迟疑。父亲老乔总是劝她放手晶通电子,甚至离开赛思中国。她不是没有犹豫过,可一方面觉得事情没那么严重,另一方面也觉得因为恐惧而向后退缩,实在有违自己的天性。

  她坐在家里,回复公司的邮件,打了几个电话,然后一边吃饭,一边闲闲地看着电视。突然,座机响了,她走过去一看,是家里的号码,她拿起电话,“喂?”

  “小囡,你今天忙不忙?”乔妈妈的声音传了过来,“怎么在家里呢?”

  “还好,”乔莉说,“没出差。”

  “你爸爸说要跟你谈谈,也不知道他什么事情那么神秘。”

  “好啊,”乔莉笑了笑,“爸爸人呢?”

  乔妈妈笑了,“他说他一会儿去书房给你打电话。你们父女俩玩什么神秘?为什么躲着我?”

  “不躲着你怎么行?”乔莉说,“你整天就知道唠叨找对象的事情。”

  “找对象是大事,”乔妈妈说,“没有比这件事更大的事情了,你们父女两个,一个不坚决执行,阳奉阴违,一个在我面前说好好好,支持支持,一给你打电话,就说什么婚姻不是结束,是一种开始,你们爷俩要把我气死了。”

  “我的妈呀,”乔莉说,“你怎么一打电话就说这个呀?你这样,我先接老爸电话,商量正事,找对象的事,我们以后再说。”

  “你甭喊妈,”乔妈妈笑道,“你妈在这儿呢,你记好了,这件事情是正事,别的事都无所谓。”

  “好,好,好,”乔莉说,“那我们先把那些无所谓的事情商量完了,再来办您的正事,成吗?”

  “我的正事?我都几十岁了,还有什么正事?是你自己的正事,你要抓紧,要放在心上。”

  “OK,OK,OK,唐僧大人,您先把电话放下,先让我跟老爸说一会儿吧。”

  乔妈妈笑着挂上了电话,不一会儿,父亲老乔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乔莉,最近忙不忙?”

  “还好,爸爸。”乔莉说,“最近事情不是很多。”

  “我前两天参加了机关的募捐活动,他们组织了一批人,又去了灾区。”

  “是啊,”乔莉说,“我们公司也还有募捐活动。”

  “人生苦短,”老乔说,“有些事情要当断则断,不然就反受其乱。”

  “我知道,”乔莉心头一阵烦乱,“我会小心的。”

  “你上次从晶通回来以后就再也没有去过?”

  “没有。”

  “要小心,”老乔说,“王贵林公然地说信私不信公,就意味着他和赛思中国的幕后交易可能很快了。我还是坚持我的意见,希望你能及早退出,以免惹祸上身。”

  “爸爸,现在就撤,是不是太早了?第一,事情还没有那么明显。第二,到了要签字的时候再撤,我也是来得及的。”

  “到了快签字的时候,他们肯定会用各种办法留住你。”老乔说,“做事情要防患于未然,我们只是杭州的普通家庭,真要出了什么大事,爸爸也帮不了你。”

  “我知道,”乔莉说,“爸爸你放心,不管他们幕后有什么交易,我都不会参与进去。”

  “很多事情是说不清楚的,”老乔说,“虽然你的合同没有问题,但你是负责的销售,你如何向大家证明你的清白呢?”

  “法律是讲证据的,”乔莉说,“我没有参与就是没有参与。”

  “是的,”老乔慢慢地说,“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等于和一件很复杂的事情牵扯上了关系,到时候你怎么去跳槽?又有哪个大外企或者大国企会雇佣一个像你这样的人?你的职业生涯会受到影响。”

  “我明白,”乔莉说,“我尽量提前撤出。但现在要走,我怕会损失很多学习的机会。”

  “做人只要贪心就会上当,”老乔摇头叹息,“有些人贪图钱财,有些人贪图美色,可有的时候,梦想也是一种贪婪,你要引以为戒。”

  “爸爸,”乔莉撒娇说,“你不是说我随时可以回杭州吗?到了那个时候,我就离开北京,回到杭州,陪着你和老妈过日子。”

  听了这话老乔长叹一声,“小囡,你为什么这么固执?”

  “谁叫我是你女儿呢?”乔莉说,“你一直教我,想做的事情就要去坚持,能坚持就不要轻言放弃。我向你保证,在签字之前我会慎重,但是现在,你就让我继续跟进这个项目吧。”

  “唉,我是教你不轻言放弃。”老乔无奈地说,“但是,你知道吗?君子不处危境。”

  “什么叫君子不处危境?”

  “就是说一个人要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不管在什么情况,都能够独立地判断、思考,分析事物的本质和自己的能力,”老乔说,“能够时时刻刻让自己处在平安、快乐的状态,这就是君子。如果为了不放弃而不放弃,不过是一个粗人。”

  乔莉沉默不语。老乔接着又说:“你做事一向如此,只知前进不知后退,下棋也是这样。小囡,以退为进,才是上上策。”

  “可我也面临很多实际情况,”乔莉说,“现在工作非常难找,跳槽不那么容易。就算我决定现在撤出,短时间内也是不可能的,我需要时间找工作。”

  “你记住我的话,”老乔说,“不处危境、以退为进。带着这样的想法,边工作边分析。你是成年人,我也不逼着你做什么决定,但是你要理解我说的话。”

  “我理解,”乔莉说,“爸爸,你就放心吧。”

  “你妈妈每天担心你的个人问题,”老乔说,“这个事情,你看时机抓紧,也不要错过了。”

  “好的。”

  父女二人各自挂上电话,都心情沉重。乔莉知道自己的毛病:倔强、好强,凡事只知进不知退。老乔则了解女儿的性情,看起来像一个勇士,实际上只是一个很情绪化的、勇敢的女孩。就像下棋,她只知顽强作战,拼命进攻,并且在厮杀中激动不已,却体会不到下棋的乐趣本在运筹帷幄、知己知彼、计划得当、用兵自如。

  感性主义害死人啊!老乔这么多年来,对乔莉生存能力的信任产生了动摇,现在还只是事业问题,他日遇到感情问题呢?如果她还是一味只知进不知退,她迟早会遇上大麻烦。

  他觉得自己不能坐在杭州,眼睁睁地看着女儿惹上大麻烦。对!要去一次北京,要当面和女儿把这个问题谈清楚。想到这儿,他转过头,看着乔妈妈笑道:“今年八月北京开奥运会,我们去一次北京吧。”

  “去北京?”乔妈妈愣了,“怎么突然这么想?”

  “你看,”老乔温和地说,“小囡在北京住了这么久了,我们也应该去看一看。”

  “我早就想去了,”乔妈妈说,“都是你一直拦着,说小孩子大了要让她自己闯,怎么,现在不放心了?”

  “我不是不放心她,”老乔说,“这是中国第一次开奥运,我带你去看看,支持支持嘛。”

  “我对奥运会没兴趣,”乔妈妈笑道,“要是去看女儿,我双手赞成。”

  乔莉哪里想到,因为晶通电子,父亲要计划一次北京之行。这个意外她肯定猜不到,不过生活的意外有时候到处都是。周一一早,她正常来到公司,刚刚坐下,就收到刘明达的短信:中午一起吃饭,悠仙茶餐厅。

  乔莉回:“什么事?”

  “重要的事,十二点半,空吗?”

  “好的。”乔莉发出了短信。不知刘明达找自己什么事情,不过他最近总是有点怪怪的,难道,是因为秦虹?可自己和秦虹一向关系不错,能有什么事情呢?不管了,听听再说。乔莉上午忙完事情,中午来到楼下茶餐厅,刘明达已经坐在了一个拐角,乔莉扑哧乐了,好像他每一次单约自己,都是坐在拐角处。

  “嗨,”刘明达看见了她,笑道,“你想吃什么?我刚点完午餐。”

  乔莉叫来了服务生,也点了一份午餐。等服务生走后,她望着刘明达笑道:“你找我什么事情?”

  “我要离开公司了,”刘明达压低了声音,“过两个季度,我就去另一家公司。”

  “你跳槽成功了?”乔莉惊讶地问,“升职了吧?”

  “也没什么,”刘明达嘿嘿一笑,“就是个项目经理。”

  “恭喜你。”

  刘明达看着乔莉的脸,这位当年的“前台仙女”,自从转入销售部之后,脸色一天不如一天。他不禁有些感慨,“安妮,还有一件事情,我想和你谈一谈。”

  “什么事?”乔莉睁大了眼睛。

  “其实,其实,我对你的感觉一直不错,我也一直认为你是一个比较优秀,不,是很优秀的女孩,而且你的优秀不是一般的女性可以比的。”刘明达结结巴巴地说。

  乔莉睁大了眼睛!

  “你聪明、努力、漂亮,也还算年轻,”刘明达看着她,“我敢打赌,会有很多优秀的男人喜欢你。”

  “喂喂喂!”乔莉听不下去了,“本尼,你干什么?”她想了想,“你经济上遇到问题了?”

  “不是,”刘明达皱起了眉头,天啊,原来拒绝一个女人比追求一个女人难多了,“我只希望你能理解,我对你的感觉,是一种男人对女人的欣赏,所以,所以,你特别优秀。”

  “你叫我来吃午饭,就是为了表扬我?”乔莉笑了,“你有话就直说,干吗这样。”

  “有时候人和人的缘分真的很难说,”刘明达说,“不在于人优秀不优秀。”

  “我知道啊,”乔莉看着他,忽然有些明白了,“你谈恋爱了?”

  “对。”刘明达的脸一红,心一横,答道。

  “我还以为什么事情,”乔莉呵呵地乐了,“那我要恭喜你。”

  “你?”刘明达疑惑地看着她,“你还好吧?”

  “我?”乔莉又一次睁大了眼睛,“我有什么问题?”

  “哦,哦,”刘明达一阵失落,但也很庆幸事情会这样简单,“我只想告诉你,我之前对你不错,是出于对同事的关心,还有,我很欣赏你。”

  “呵呵,”乔莉说,“这有什么,我们是好同事好朋友嘛。”

  刘明达点点头,吃了一口饭,张嘴想说话,又不知说什么,就又吃了几口菜。乔莉见气氛尴尬,笑了笑问:“你女朋友是哪家公司的?”

  刘明达的脸红了,“我们公司的。”

  “哈,办公室恋情,”乔莉说,“难怪你要走。喂,我认识吗?”

  “你当然认识,”刘明达有些不好意思,故作轻松地说,“人还是你招进来的。”

  乔莉恍然大悟,“凯茜?秦虹?你艳福不浅啊!”

  “话也不能这么说。”刘明达见乔莉这么说,不禁有些洋洋得意,“我工作稳定,又是北京人,而且马上要买房了,我配凯茜还是绰绰有余的。”

  “呵呵!”乔莉心里大喊晕倒,但表面上却笑道,“可秦虹也是美女呢,工作也稳定,教育背景又那么强。”

  “话不能这么说,”刘明达说,“安妮,我觉得你吃亏就吃亏在这儿,男人越老越值钱!女人就不一样,你就别把精力都放在工作上了,你应该去谈恋爱。女人最好的年龄就这么几年,做销售又不稳定,又不容易让男人产生安全感,这样下去,你会吃亏的。”

  “本尼,”乔莉笑嗔道,“你跟女销售有仇吗?”

  “没有仇,”刘明达正色说,“我是拿你当朋友才真心劝你的。另外,我想跟你说清楚,原来我经常帮你,也是把你当朋友,当成好同事,你不要误会。”

  “误会?”乔莉一愣,“误会什么?”

  “没什么,”刘明达尴尬地说,“你没有误会就好。”

  “你,你不会认为我暗恋你吧?”乔莉又吃惊又好笑,“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有一样东西不好。”

  “什么?”刘明达愣了。

  “要听真话?”乔莉笑了。

  “快点说吧。”

  “你自我感觉太好。”乔莉再也忍不住,说了一句实话。她不觉为秦虹诧异:她为什么喜欢刘明达呢?这些外在的条件在乔莉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难道真的因为这些吸引了秦虹?

  刘明达虽然因为乔莉的态度有点失落,但心中还是如释重负。终于跟乔莉讲清楚了!只要等他离开公司,他就可以对外公开跟秦虹的恋爱关系。现在追求秦虹正是关键时期,他不希望原来公司流传关于他喜欢乔莉的流言蜚语,影响秦虹的态度。刘明达忍不住端起茶杯对乔莉说:“祝你好运!”

  乔莉乐了,也端起茶杯,“祝你好运!”

  这顿午饭,算是彻底了断了刘明达与乔莉的“缘分”。乔莉从那天开始,和刘明达说话、电话等都十分注意,生怕引来秦虹的误会。但是她觉得秦虹倒还好,相反刘明达很是紧张。所以干脆她所有的事情都去找秦虹,以免惹“祸”上身。

  而陆帆和云海一直在修改他们那个“漏洞公司”的方案,二人打算等方案细化后就主动去找何乘风谈一次。这一天,何乘风突然给陆帆打电话,说要找他和云海开一次小会。由于工作繁忙,所以希望两个人在午饭时间去他办公室,边吃简餐边聊。

  陆帆和云海应约而去。俩人推开门,就愣住了,只见六月天气,欧阳贵还头戴一顶黑色棉帽,端坐在沙发上。虽然空调的冷气足够让他凉爽,可毕竟季节有所不同,看起来还是有点怪异。

  何乘风指了指桌上的商务套餐,笑道:“我已经定好了餐,一份鳕鱼饭,一份牛排饭,一份红烧肉饭,我比较简单,三杯鸡饭。”

  陆帆微微一笑,伸手拿过他喜欢的牛排饭,云海拿过鳕鱼饭,欧阳贵拿过红烧肉饭,何乘风取过三杯鸡饭。“你们看看,这吃饭就能看出我们的不同。弗兰克一向怕麻烦,喜欢吃简单明了的,却是美国口味。杰克虽然也美国化,但是他喜欢吃麻烦的东西。欧总最中国化,喜欢吃中国式红烧肉,我呢,小时候母亲烧的菜都是台湾口味,所以我爱三杯鸡。”

  陆帆与云海相视一笑,欧阳贵也咧了一下嘴。云海说:“那说明我们的团队中西合璧,还有港台特色。”

  “对,”何乘风说,“现在在中国,想把生意做好,就要理解这些特点。”他指了指饭盒,“我们先吃饭,孔子说食不言,寝不语,我们吃完饭边喝咖啡边聊。”

  四个人很快吃完了午饭,阿姨进来打扫了,又把煮好的咖啡送进来。何乘风喝着咖啡,聊了点闲话,精神渐渐振作,“杰克,你上次说要仔细地考虑考虑,你想得怎么样了?”

  “我正在做一个方案,”云海说,“这两天就能完成。”

  “我给你一个参考的想法,”何乘风说,“这段时间,我和欧总反复商量着晶通外包的方案,欧总为了这个事情也去了几次石家庄,现在得到的消息是,如果事情切实可行,当地的政府会大力支持,这就意味着美国总部只要在初期投入少量的资金、足够的技术和人员,我们就有可能争取到非常好的条件,包括贷款、地皮的使用等等。这样一来,赛思总部承担的压力就会小些,实施的可能性也更大。”

  陆帆和云海点了点头,欧阳贵坐在一旁,沉默不语。

  何乘风看了看陆帆和云海,微微一笑,“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这个故事,这个故事到底有什么不完美的地方,让杰克迟疑呢?别的人迟疑我可能还不会多想,可是杰克不下决心,一定有他想的问题。我想着想着,就发现,我漏了一个环节。”

  云海心中一动,看了何乘风一眼,陆帆没有表情,欧阳贵也没有表情。何乘风说:“弗兰克,杰克,我要请你们原谅我。这个故事不仅是我和欧总的,也是你们两个人的,最终,肯定属于你们。我们是一个团队,缺少了谁都不可以。”

  “如果你们和我、欧总一起来做这件事,你们不可能像我和欧总那样,拿出大量的资金去持股。当然了,我可以借给你们钱,等股份上市之后,你们可以把本金还给我。但问题是,如果这件事失败了,我可以正式退休,欧总可以随时离开外企,但你们怎么办?你们的职业生涯从外企开始,也一直在外企发展。离开外企这个平台,你们怎么办?”

  陆帆和云海面面相觑,何乘风继续说:“如果你们不反对,我和欧总想出一笔资金,和你们合股开一家公司,这家公司成立之后,由你们当中的一个人负责管理,为未来的晶通外包提供配件和技术服务。”

  到底姜是老的辣,这样一来,一是做了人情,二也能掌握这个“漏洞”,第三,这个“漏洞”公司赚的所有的钱,都要分他们一份了。陆帆不露声色,心中赞叹不已。云海则呵呵一笑,说:“何总,我和弗兰克谈过您的想法,如果晶通外包能够运营,那么为它提供原材料和技术服务的公司还是十分重要的。我们因为一直在做方案,所以没跟您汇报。”

  “对,”陆帆接着说,“何总,我们觉得有一家公司对晶通的配件和技术服务,会有相对的保证。我们一直在做细化方案,本打算方案一出来,就要和您跟欧总商量的。”

  “那么英雄所见略同了,”何乘风微微一笑,“弗兰克说的我同意,由你们成立公司,为晶通外包提供配件和技术服务,我们的外包质量才有保证。欧总,你说呢?”

  欧阳贵点了点头。

  “这样就好了,”陆帆笑道,“有了您和欧总的支持,我们的业务就能顺利开展起来,关于公司的股份,您和欧总有什么想法?”

  “你们都是我最信任的人,”何乘风说,“这笔资金是我和欧总支持你们的,而且未来公司也要靠你们去完成,股份的大小和多少由你们决定。”他看着欧阳贵笑道,“欧总,您有什么要补充的?”

  欧阳贵端起了咖啡,嘴里哼哼着发出一个笑的声音,然后才说:“这家公司如果能顺利运营,那么前期大部分的业务都是从晶通外包给出的,我没什么可担心的。至于股份,你和云海看着办吧。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陆帆和云海看着他,何乘风也是微微一愣。云海笑道:“欧总,您有什么条件?”

  “我要弗兰克跟我去外包公司。”欧阳贵简洁明了地说。

  何乘风没有说话。陆帆说:“外包公司如果能够成立,我想外方的经理一定是您吧?”

  “对,”欧阳贵说,“我会争取这个职位,但是我不太懂技术,也信不过晶通那帮人,加上我们的技术与原材料提供,都要从自己的公司走,所以,我会想办法让他们对外招聘中方经理,到时候我希望你能竞聘。”

  陆帆看着欧阳贵,再看着何乘风,心里有些吃惊,“您想让我离开赛思中国?要这么快吗?”

  “快总比慢好,要我说最好外包一成立,你就能过去,”欧阳贵说,“你是最合适的管理者,懂技术,懂运营,只有你去,才能把外包公司真正做起来。到时候我们兄弟联手,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陆帆沉默了,他看着何乘风。何乘风想了想说:“这么安排确实是合适,不过欧总,你去做外方经理,弗兰克去中方,云海肯定也要离开,去负责提供原材料与技术服务的公司。那么赛思中国怎么办?公司内部……”

  “这么做是麻烦了一点,”欧阳贵说,“但是外包的事情十分重大,如果做不起来,我们都会很麻烦,只能在这段时间,想办法找合适的人。”

  何乘风默然不语,看着眼前的三员爱将,半晌,他长叹一声,“大家都各自留意吧,时间已经很紧了。”

  陆帆与云海点了点头。陆帆看了一眼欧阳贵,虽然他承认,离开欧阳贵很多事情是办不成的,可是他实在也有点不习惯,和欧阳贵“兄弟联手”,他能“联”得起来吗?

  何乘风看了他一眼,像是猜到了他的心思,“弗兰克,你和杰克要借外包创业,不管是你竞争中方经理,还是杰克提供服务,你们都要和当地方方面面打交道,有了欧总的帮助,你们就不会有水土不服的问题。”

  “我知道。”陆帆点了点头。

  “我们就像那四盒饭,”何乘风笑了笑,“各是各的味道,合在一起,才是一个团队。”

  欧阳贵点了一下头,冷冷地说:“何总这话有道理,没有你们的帮忙,我也做不好这笔大买卖。”

  陆帆和云海都觉得心里一冷,双双点了点头。云海暗想,他和陆帆到目前为止,算是真真正正地被何乘风和欧阳贵绑在了晶通电子上。除非他们放手不干,甘愿损失人生的一次好机会,否则,他们以后和晶通是脱不了干系了。

  “那就先这样,弗兰克、杰克,”何乘风说,“关于晶通外包项目,你们要拿一个初步的预算给我,我要向总部汇报。”

  “汇报总部?”陆帆吃了一惊,“可晶通电子还没有答应全面合作。”

  “有了总部支持,这个项目才能够推进,现在就算晶通答应全面合作,如果总部不批准,一切还是等于零。”何乘风说,“我们先走第一步,来表达我们的诚意,如果晶通电子不接受这么好的外包项目,拿到中国任何地方,我们都能推行。弗兰克,方案由你和杰克去写,我会协助你们修改,总部那边由我亲自去跑。你们多长时间可以把方案给我?”

  “十五天。”陆帆说。

  何乘风点了点头,“这事儿先说到这儿,一旦我向美国总部汇报了这件事,消息就会走漏出去。SK的外包已经在东南亚了,不可能转入中国市场。到时候汪洋他们知道了我们的消息,肯定会有一些反应,你们做好准备。”

  “凭我们手里的这张王牌,管他什么反应都不在乎。”

  “话是这么说,”何乘风说,“有了外包项目,王贵林不管是选择中亚永通的方案,还是选择联欧国际的方案,都会非常好。这样一来,我们就等于帮他解了围。不过,毕竟是七个亿的项目,数字太大了,我想SK不会轻易地放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欧阳贵说,“我们见招拆招吧。”

  何乘风点了点头,看着陆帆说:“那个联欧国际的券商杨列宁还在找你吗?”

  “是的,”陆帆说,“他一直希望能够帮我们和晶通电子搭好桥、铺好路,可是我看他们的方案太过激进,只怕王贵林不会选他,现在又加上我们的外包,只怕他更没戏了。”

  “尽量脱开他们,”何乘风说,“在我们的外包方案通过董事会之前,不要和券商和SK纠缠,以免引来纷争。公司内部也要求稳。”

  欧阳贵、陆帆和云海分别点了点头。何乘风又说:“弗兰克、杰克,你们现在开始,一是做预算方案,另外尽快组建公司,找一个信得过的人,落在他身上。”

  “云海的妹妹就可以。”陆帆说。

  何乘风点了点头,没再多说。陆帆和云海见他似乎和欧阳贵还有话要谈,便起身告辞。两人出了办公室大门,一路无话,直到走进了陆帆的办公室,云海这才呵呵笑道:“孙悟空还是没有跳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陆帆也笑了,“这样也好,一来我们前期的资金有了保证,二来后期的业务也没有问题。这样稳赚不赔的生意确实没有地方找。杰克,至于公司股份你有什么想法?”

  “你刚才没听欧总说吗?”云海压低了声音,轻轻笑道,“公司所有的前期业务都是从晶通来的,他根本不怕我们。”

  “你的意思……”

  “我们俩各占26%,加起来是52%,何总和欧总各占24%,加起来是48%。”

  “那还是我们控股,”陆帆想了想,“我觉得可以。”

  “现在我们和他们互为依赖,”云海说,“何总他们会理解的。”

  陆帆点点头,“我有点担心安妮。”

  “为什么?”

  “刚才何总突然问到她,你也知道她的性格,如果单子签了我们还在赛思,可能问题不大,如果我们都走了,我怕她会出一些状况。”

  “应该不会吧,”云海说,“我们这个单子虽然运作得比较多,但是很干净。”

  “现在干净不代表以后干净,”陆帆轻轻皱起眉,低声叹道,“以欧总的性格,很难说。”

  “要是换销售现在就换,”云海说,“拖了不好,不过,你现在找谁来比较合适?”

  “一时也找不到人,”陆帆思量片刻,摇了摇头,“杰克,我们都得留意一下,有没有合适的销售,如果我们都走了,只剩何总一个光杆司令,那公司的很多事情都会有麻烦。晶通外包,还要他这个大中华区总裁撑个几年呢。”

  “我会留意的,”云海正色说,“这事儿还得抓紧。”

  陆帆沉默不语。云海见气氛沉重,笑了笑,问:“我听说BTT是关键时候,现在怎么样了?”

  “哦,”陆帆回过神来,“琳达用了她最厉害的一招,付国涛都快被她气死了。”

  云海一愣,“最厉害的一招?”

  “就是黏人战术,”陆帆脸上浮现出笑意,“她现在每天都到BTT刘俊的办公室上班,都快成了BTT的总裁助理了。”

  云海想着琳达那副招摇的模样,再想着付国涛那张发黑的脸,不禁呵呵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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