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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28

  凌晨六时许,在人民银行开江县支行门口,站立着手握冲锋枪的武警战士。一群人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来回搬运着一个个装得鼓鼓的麻袋。李军站在卡车上吃力地接运码齐,嘴里数着:"十九、二十、二十一……还有几袋,韦行长?"

  "快了,再坚持一会儿。"韦行长擦着头上的汗回答着。

  "哎呀,歇会吧,累死我了。"金库里面发行会计张红见还有最后几袋,一屁股瘫坐在麻袋上,叫着苦。

  "把你当小伙子用,你没吃亏。"一起搬运的男同事开着玩笑,其他的同志们哄笑起来。

  "喂!老胡,我们怎么算,给不给半天补休?"装完车,张红边洗手边问股室负责人胡君。

  "嘿!啥子补休,都给了搬运费了,再说人都走光了,今天不开库,你们一会儿签了到换着休半天就是了,何必休在明处。"老胡对张红和李军说着,甩甩手上的水。

  "当然该休半天,现在别人还在睡回笼觉,我们在这里卖力气。"李军接着嘴。

  县人民银行每年一次的解押运损伤券到上级行的行动,今年最累,按上级行新的要求,自己搬运,不能像往年那样请民工了。每人几十元的搬运费补贴仍然没有平息大家的牢骚。一切完毕,已是七时左右。"我们赴汤蹈火去矣,你们留守大后方,拜拜!"守押员从驾驶室探出脑袋作着怪相。张红冲着车上的人嚷着:"去死吧!"转身拿着钥匙进库房。李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来正在打扫。

  "哎呀,真臭,熏死人啦,这破钞弄走了,减少一个污染源,过几天我得去医院检查一下,这一个多月给熏得。你一个人扫就行了呵,完了关库时叫我就是。"张红站在金库门口冲着低头扫地的李军说着,没等李军回应就跑出去了。

  李军抬头看了一眼张红的背影,又认真地低头打扫起来,自从参加工作进人民银行被分到货币发行股做金库出纳员起,这份行里员工都认为是最差的工种陪伴他已度过五个年头。五年来他由开始的紧张、兴奋、小心,到现在的泰然自若,这个过程是怎样转变的,只有他心里清楚,在旁人眼中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他,心底的那份雀跃早已被经过这五年的历练铸造成了的那副冷静随和的外表完美掩盖。他打扫完地上的垃圾杂物,将其倒在屋角装着拆封新钞包装后废弃的防潮纸和包装袋的蜡纸箱面上,将纸箱踢到库房门口,扯着嗓子喊了声张红。正在外面办公桌前对着镜子挤脸上青春痘的张红,听到喊声扔下镜子跑了进来,李军取出腰间的钥匙插进金库门上的锁眼里。张红一见,扭头往外跑去。

  "几次了。"李军冲着她喊着。

  张红从抽屉里拿起钥匙跑进来,冲着李军作了个鬼脸:"记不清了,听见你喊我不就一下子跑过来了吗,嘻嘻。"

  "喊你干什么,关库呀,钥匙不离身,你又想被扣分了。"李军边转动着钥匙边说着。

  "这不是今天都押车走了吗,分管行长都不在,你不会去检举我吧。"张红拔出钥匙白了李军一眼。

  "你把箱子拿出去我就不揭发你。"李军踢了一下门口的箱子。

  "又想叫我倒垃圾,美得你。"张红看了一眼地上的纸箱,转身就跑。

  "你跑,我叫你跑。"李军端起箱子紧走两步抵着张红后背。

  "你离我远点,讨厌。"张红躲闪着,转身推了李军一把。

  李军将纸箱扔在办公室门口角落的垃圾堆旁边,洗完手,坐在办公桌前拿出账本。

  "李军,老胡不是说我们今天可以轮休半天吗,我上午有点事,你就在这里坚持抗战吧。"张红凑过来。

  "那你下午按时上班?"李军没抬头慢吞吞地说。

  "下午嘛,当然,但是如果我有事的话,不排除你继续值班的可能。"

  "凭什么,领导不在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又是哪个媒婆给你找到相亲对象?"

  "嘿,凭你是先进,凭你奖金比我拿得多,还不够吗。你管我是不是相亲。"

  "好,好,怕了你,全当我贡献一个相亲的机会给你,不知哪个倒霉蛋会要你这种一天到晚丢三拉四的傻大姐。"

  "你才傻呢。"张红用挎包在李军背上打了一下跑出门去。

  张红走后,李军将账本放进抽屉里,取下文件柜顶上的挎包,刚放在办公桌上,办公室的小林进来,让签字领降温费。

  "李军,给我找个防潮蜡纸箱,还要点防潮蜡纸。要没拆烂的,我有用。"

  "这段库里没进新钞,都是流通券,哪来的箱子。"

  "那你给我记在心里,有的时候给我腾空一个。"

  小林见桌上的挎包,一把扯过来。

  "经常都见你背这个老帆布挎包,好土哟,换一个嘛。"

  "呵呵,习惯了,我本来就是土农民出生。"

  "哎呀,好大个饭盒,行里发的那个不锈钢的你不用呀。"小林打开挎包翻腾着。

  "那个太小,你们这些女娃儿是不是都爱乱翻东西。"

  小林将挎包往桌子上一推:"谁稀罕。走了。"

  小林出门一转身看见垃圾堆旁边的箱子嚷了起来:"李军,这不是才丢了一个箱子吗,你给我说没有。"边说边走过去。

  李军陡然站起,随即又坐下急忙说:"今天运破钞才打扫了库房,怕是装了有几千万个细菌,你要是觉得还可以将就用,把垃圾倒掉,拿走就是。"

  已将手伸下去想扒拉一下看的小林听到屋内李军的话,将手缩了回去:"那就算了,你另外给我找,别忘记了。"

  李军看着小林的背影,吁了口长气。他拿起扫帚开始打扫起办公室来,他将文件柜里的一些杂物丢在地上,漫不经心地哼着小曲,眼睛和耳朵却没有闲着。他出去将纸箱拎进来,放在办公桌后面,脸对着门口,将挎包里的饭盒拿出,以极快的速度扒开纸箱面上的垃圾和防潮纸,将箱底躺着的一捆十元面额的流通券放进挎包,将挎包放回文件柜顶。这才又慢条斯理地打扫起一地的杂物装进箱子,拎出放回垃圾箱旁边。

  下班时,李军见楼上的人都下来得差不多了,这才起身,他拿下文件柜顶的挎包背在身上,又从抽屉里拿出两本杂志捏在手中,关上办公室门。

  "李军。"刚从楼上下来的行长在刚转身走出两步的李军后面喊了一声。

  李军大脑瞬间空白,他站住了。下意识地将拿着杂志的手伸进挎包里放下。

  行长走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肩头,对他说行里行政办公会议已研究决定让他下星期参加市人行系统的点钞比赛,这几天好好准备一下。李军连忙点头答应着,看着行长的背影,他这才缓缓地将手从挎包里抽出。出了办公楼大门,他感觉后背一阵凉意。

  县支行的货币发行是和金库保卫归属一个科室,四个守押员和三个发行人员都在一个大办公室上班,平日,这里是行里最热闹之地,像今天这样的机会对李军来说是太难得了,曾经一次在库房角落的纸箱里已躺了两个星期的那捆东西才得以弄出去。今天还算是有惊无险,李军在心里暗自庆幸着。

  几年前,在李军进人行半年后的一天,从上级行押运下来的库款,在经过一一清点后入库按票面金额码放在木架上。女会计是不会在木架上翻上翻下的,只能站在下面给他传递,这活当然是他自己的事,放好后,他将麻袋堆放在库房角落,以后运钞时要用。过了几天就到了月末,行长查库后,账实相符,一切正常。半月后打扫库房卫生,他看见屋角的那堆麻袋,便想整理捆好放在木架底层,当他拿起最后一个麻袋时,却感觉有些沉手,他伸手往里一抓,指尖触及的一瞬间,他的心狂跳起来,他慢慢拿起来一看,是一捆十元面额。他脑海里急速翻查着,抬头盯视着顶层木架上自己亲手码得整齐如一的十元面额区。他不知自己哪里出了差错,这是多出的一捆,还是当时会计粗心少递上来一捆,但月末行长查库时明明是账实相符的呀。他不动声色地将麻袋卷好放在木架底层,他看了看在用毛巾擦下面架柱的女会计,说他爬上架子打扫一下上面。他从女会计手里拿过毛巾在盆里清洗了一下爬上架子,在十元区边上慢吞吞地擦着,眼睛却在清点着顶层的数额,他发现原来是自己在中间堆放错位,正好差一捆的空穴。他心里顿时兴奋起来。因为他发现了一个秘密。

  几天后,农业银行存款五百万元,刚报了代号,工商银行报取款,李军给股长说不用开库了,就在业务库清点后做账直接交接库款。胡君觉得可以这样操作。等农业银行缴存后,他们就在业务库等候工商银行取款。十多分钟后工商银行才到,看着点钞台上堆的库款,工商银行的出纳股长笑了。

  "你就让我一捆捆地往车上放呀,麻袋呢。"

  "你们光知道拿走,不知道还回来,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不给,自己想办法。"张红一脸不高兴地说着。

  "哎呀,行行好吧,别耽误时间了,下次一定全部还回来。"

  "我们还想是给点新钞自带包装哩。"工商银行另一位出纳说。

  "想要新钞,美死你了。"张红说。

  胡君问李军有没有麻袋,李军笑了笑说库里还有几条麻袋,借给他们算了,他让张红拿钥匙开库后,张红守在点钞台前看着工商银行出纳一一清点出库。他走进金库拿起捆好的几条麻袋,想了想,他把所有的麻袋解散一并拎了出来。他出库后将左手的麻袋扔到点钞台前,右手的麻袋扔到业务库角落。转身关上库门,掏出钥匙插进锁孔。

  "张红,关库。"

  张红听到李军的招呼回头赶快过来掏出钥匙和李军一起锁好库门。

  "看看这几条够吗,不够那里还有。"李军对工商银行出纳股长说。

  "还差一条吧。"工商银行出纳股长一边装袋一边说着。

  李军走到屋角拎起一条麻袋扔过来。

  "好了,好了,下次一定如数奉还。"

  "你长点记性就是了,别光知道进不知道出的。"张红抢白着。

  "吝啬婆,小气包。"走出库门时工商银行出纳股长回头冲着张红喊了一嗓子。

  "你再说,我抽死你。"张红追了出去。

  "这剩下的麻袋还放回库里面吧。"李军指着屋角的那堆麻袋问胡君。

  "暂且放那儿吧,你们下次开库放回去就是。"

  中午下班后,李军背起挎包走到街边常去的饭馆,他拿出饭盒,买好饭菜坐在桌上正低头吃着。肩上被人拍了一下。

  "李军,吃饭呀。"李军抬头一看,是股长胡君。

  "呵呵,你也在这吃呀。"李军应酬着。

  胡君买好饭菜后坐在李军身边一边吃一边说着:"过几天中支发行科要下来检查工作,行里上午开会了,要求我们除了账务要做好外,办公室和库房清洁卫生也要搞好。你们抽时间自己整理一下。"

  "内库前两天才打扫了,就是外面业务库脏点。都是那几个保卫上的脏鬼弄的,还有那堆木箱也得处理了。我下午就去收拾一下。"

  "那好吧,库房就归你了,办公室我就安排保卫上那几个来弄。木箱的事我一会就去找人,最晚明天拉走,装钞票的箱子做沙发的可愿意要了,开始一元一个,现在我给他涨成三元了,这是我们股里小金库的收入。"

  吃过饭,回到办公室,李军坐在办公桌前翻了一会借来的武侠小说,他觉得自己怎么都无法定下神来,他知道都是那麻袋里的那捆东西闹的。终于,他还是按捺不住了。他起身走到业务库外的保卫室,守押员王川正蒙着头呼呼大睡。他掏出钥匙打开业务库门,打开自己的保险柜,从屋角麻袋中取出那捆东西,放进保险柜底层。他锁好后,环顾四周,装钞的木箱已占了小半间屋子,还有三个破损的蜡纸箱装着包装袋及撕烂的防潮纸,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一闪。他打开保险柜,拿出那捆东西,从蜡纸箱里扯出一张脏兮兮的防潮纸裹好,放进一个破损的蜡纸箱里,然后抓过一堆防潮纸放进去,又将一些杂乱的包装袋放在上面。他盯视片刻,锁上了业务库门。

  第二天下午,拉木箱的过来,胡君和几个保卫帮助将木箱从业务库里拿出后李军就开始打扫卫生,一直磨蹭到下班时分,李军出来看了看,办公室里的人陆续上楼签到去了。他又进去,值班的守押员王川进来说要不要帮忙。李军说不用。王川看了看说那我帮你把这几个纸箱扔出去吧,说着一只手拖着一只箱子就往外走。李军浑身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他已经无法阻拦,赶快也拖上另一只箱子跟了出去。

  王川拖着箱子出来走到墙角的垃圾堆前放下:"就扔在这里吧。"

  "好的,好的。"李军将拖着的箱子重叠在另一只箱子上。

  李军洗完手进办公室坐下,估计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才上楼签到,刚上楼就和行长碰个对面。

  "才下班呵。"行长招呼着。

  "呵……是。"李军答应着,他怎么也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发抖,他不敢多说话了。

  行长走下楼看见了一楼墙角的那堆垃圾,他喊了起来:"李军。"

  刚拿起笔写名字的李军听见喊声手中的笔一下子掉到桌上,他赶紧答应着冲下楼,在楼梯拐角时腿一软差点跪下。

  "这么多垃圾怎么还不倒出去,堆在这儿。"行长指着那几只箱子说。

  "呵,倒,倒,一会我就清理出去。"李军急忙回答着。

  "后天中支就要下来检查了,你们一定要搞好清洁卫生,明天上午行里全部大扫除。"

  李军看着行长走远了,赶快上楼签到,他见签到本上全写满,知道人都走完了。下楼回到办公室,他想着现在是唯一的机会了,不可能让行长明天早上再见到那堆垃圾了。他背上挎包拿出饭盒放进抽屉,关上办公室门,走到垃圾堆前,他端起上面的箱子。

  "你在那儿干什么?"王川端着饭盒边吃边从保卫室走出来。

  李军吓得一哆嗦,箱子掉下去,一回头见王川正站在保卫室门口。

  "刚才挨了骂哩,行长说让清理出去,来呀,帮忙呀。"

  "呵呵,箱子都是我给你拖出来的,我正吃东西呢,你自个忙吧。"王川缩回屋里。

  李军看了看四周没有一个人影,赶快将底下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扔掉防潮纸放进挎包里,一只手拖一只纸箱往大门口拉着,放在街边的垃圾箱旁边后,回来从门卫屋里拿来扫帚,将地上的垃圾扫干净倒进最后一只纸箱里,拖出大门放在垃圾箱旁边。放回扫帚,他顾不上洗手就匆匆离开了单位大楼。

  有了这戏剧性的第一次,以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他的人生也走进了一条畸形的死胡同。

  上班不久,建设银行取款,李军和张红开库清点完毕,建行的运钞车迟迟未到,股长胡君打电话催促着,金库守押员王川帮张红将已清点完毕的麻袋和箱子搬到外面的业务库,李军和张红锁好库门在业务库等候着。

  "来,再赌一把。"王川看着这堆钞票掏出硬币。

  "来就来。"张红凑了过来。王川将硬币往点钞台上一转,在硬币快速旋转时伸手摁下:"张红,女士优先。"

  "正面。"

  "李军,你说。"

  "反面。"

  "我说是反面,开。"王川边说边摊开手。

  "你两个输了,这是我的。"张红一屁股坐在一个纸箱上。

  "别得意,再来。"王川又转了起来。

  "李军,你先说。"

  "还是反面。"

  "我还是说正面。"张红坐在箱子上嚷着。

  "我还是跟定李军,开。"王川摊开手。

  "哈哈,你两个笨蛋,又输了。"张红高兴地将一只脚放在另一只箱子上。

  "我就不信,再来。"王川又转了起来。

  "我说还是正面。"张红抢着先。

  "李军,我先猜还是你先。"王川望着李军。

  "那你先请。"李军眯着眼看着王川。

  "我这回就跟着感觉走一回,正面。"

  "我还是猜反面。"

  "哈哈,我还是发一回财。"王川摊开手见是正面,兴奋得将一个麻袋拉到自己跟前。

  "哎呀,我发财了发财了。"张红也拉一个麻袋到自己跟前。

  "来,最后一回,猜。"王川又转了起来。

  "反面,我整死不改。"李军咬着牙说。

  "我还是跟着感觉走,反面。"王川笑着说。

  "正面,我才是坚决不改,正面。"张红说。

  "哈哈,又是正面,给我。"张红将王川面前的麻袋拉过来,又搬过一个箱子。

  "你个霉炭头,跟着你倒霉,今天晚上我都不敢摸牌了,吃进的都吐出来了。"

  "你们干什么,又在过干瘾,哪个赢了?"胡君进来问道。

  "你看是哪个前面的两只脚都放下来护财嘛。"王川看着屁股底下坐着一个箱子、两只脚各踩一只箱子、两只手各抓着一只麻袋像青蛙一样蹲着的张红。

  "五百万元,给她都搬不动。"

  "要真是我的你看我搬不搬得动。"

  "李军那天还输了二千万哩。"

  "那是他吃进去后来又吐出来了才输的。"

  "起来,起来,不玩了。"胡君见已进库的建行出纳和守押员,将张红拉起来。

  "哎呀,真要是我有这么多钱就美死人了。"张红恋恋不舍地从箱子上下来。

  李军将麻袋解开,将库款放在点钞台上让建行出纳一一清点。然后他们自己重新整理装袋。办理好出库手续后,回到办公室,王川又说刚才李军猜硬币的事,挨了四个白板,一次都没中。李军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一想这只是玩笑,想发火又觉得没必要,但这阵子每赌必输也不是个好兆头。自己还是要多点小心才是。

  晚上,李军到大舅家,舅妈说大舅还没回来,让他等一会。坐在客厅里,李军心神不定,他想着如果大舅的承诺真的能兑现,做大豆期货能一本万利的话,他想在这半年内一定能把库款神不知鬼不觉地补上。想着想着,大舅回来了,他急忙询问行情。

  "呵呵,这段真是过瘾,我们的多头主力那是一出手所向披靡。"大舅眉飞色舞地摆活着。

  "大舅,我想抽点钱出来还上一些。"李军吞吞吐吐地还是说出了来由。

  "那怎么行,现在撤离可是要影响建仓的。怎么也得等这一波行情过了才能平仓。否则赔大了。"

  "那还得等多久?"李军有些不放心。

  "最多个把月吧,到时候你的本钱可是能翻一两番呀,一辈子有多少个这种机会,没有,现在的大豆那可是金豆子呀。"

  李军看着大舅的神态想来多说也无用,只能听天由命了,几年来从第一次用库款还清赌债后,不到一年他就将赢回来的钱还了回去,但是以后就没那么幸运了。人总是这样,当一种习惯成了自然后,要想改过来那是很能难的,除非脱离那个环境。但李军每天都面对着成山的钞票,那种得手后的亢奋无时不在鼓励着他继续,但随着每次的有去无回,他偶尔也心惊胆颤过,但他总是企盼着下一次的成功,这大概就是赌徒心理吧。去年在大舅的游说下他把还款的希望寄予股市,那些老赌友他都一概拒而不见,他不想失去现在的拥有,他要博一回。

  星期二刚上班,办公室就通知九点在会议室开会,和往常一样,大家都准时坐在会议室等候,九点过十多分,行长进来,后面还有市中支的几个人。行长给大家介绍中支才上任不久的货币发行科曾科长后,致了几句欢迎辞。曾科长讲话,先是肯定了支行去年的发行工作成绩,也道出了此行目的,按照上级要求对市辖各县级支库进行突击检查。散会后发行人员立即开库。

  李军几年来面对检查已经能镇定自若了,他和张红走在前面,行长和中支领导紧随其后。当李军和张红的两把钥匙插进锁孔同时转动后,金库打开,李军推开门后,立即将钥匙取下别在腰间,张红也将自己那把取下放在衣兜里。行长和曾科长对视一眼微笑地点点头。李军将账本拿给中支的检查人员后,便站在一旁,曾科长仔细检查了库内堆放的一个个未开封木箱和蜡纸箱上的锡封印的完整后,才开始清点代码核对金额。然后从木架底层一一开始清点起来。李军看着曾科长的清点方法渐渐开始紧张起来,每一个区域行列相加后,曾科长都要将中间两行顺列通底取出查看。两个钟头过去了,四周的第二层区域曾科长仍然不厌其烦地在架子上爬进爬出。李军的腿开始打颤起来,旁边站着的张红几次都想坐到屁股后面的木箱上,但看到行长背着手站立着聚精会神地看着曾科长的清点和登记人员的核对,始终没敢坐下。三个小时过去后,开始检查到第三层,曾科长干脆站在高凳上每个区域挨个清点,当曾科长拿开最靠里边顶层中间的几捆库款后,随着曾科长的喊声,李军瘫坐在屁股后面的木箱上。

  贾仁赶到临江大酒店时,张副市长已等了多时,贾仁知道他是为了侄女的事而来,但他能不能帮上忙,心里没底,不过还是想先将他安抚一番再说。

  "你可来了,你说我那侄女的事怎么弄,我大哥大嫂这几天搅得我头都大了。"张副市长看见贾仁迫不及待地说着。

  贾仁在接到张副市长电话后心里也有些烦,还是在两年前他任市人行办公室主任时帮忙将刚上任不久的张副市长的侄女张红安排到宜江县支行的,那丫头他见过,一脸的青春痘,大大咧咧的。这次宜江县人行在中支突击检查中发现的金库监守自盗案,原本是想内部先查明情况再移交司法机关查处,没想到当天晚上涉案的县支行金库发行出纳李军写下悔过书后从六楼跳下当即摔死,司法机关介入发行会计张红当场就被拘留了。现在谁都不愿沾边这事,中支因为没有及时移交司法机关造成涉案人员跳楼自杀,都在头痛不知怎样收场,这个时候贾仁是不会去自找不痛快的。

  "这事不能急。我从侧面了解了一下,你那侄女好像不是同谋,这就好办些。一会曹胖子就过来,看他怎么说嘛,不急,不急。总会有办法解决的。"贾仁安抚着。

  说话间曹局长进来,王珂端着一个果盘进来放下后,给每人斟上茶,关上门出去。

  "呵呵,贾经理,我现在可是知道你们的国家金库是咋个管理的了,五年了,还每年都是单位先进职工,心思都花在倒腾钞票上头了。老张呵,你家那个丫头真是笨,一问三不知,单位反映说光是丢钥匙,关了库把钥匙插在金库门上忘记取下来就被处理罚款四五回。"

  "她可是没有参与监守自盗呀。都是那个小混蛋一个人干的事。"张副市长急忙说。

  "初步查明好像是不关她的事,我说了查明的确没事就放人,让单位去处理。"

  "那就好办,只要不涉及刑事案就好办。"贾仁松了一口气。

  "那单位这头就全靠老贾说话了。"

  "可能……怎么也得背个处分,我尽量往轻处靠就是,这几天我盯紧这事。人什么时候出来?"贾仁问曹局长。

  曹局长看看表:"现在都下午五点过了。明天吧。"

  "别,孩子还不定给吓成啥样呢,你看能不能今天就出来,别在你们那拘留所多过一夜了。"

  "那我打个电话询问一下。"曹局长拿起手机。

  "喂,郑局长吗,你们县的人民银行那个案子怎么样了,哦,哦,那你们现在就可以放人,对现在,别等到明天了,让他们单位自己内部处理就是了,我们不掺和了,好,就这样。"

  "好了,一会郑局长亲自去处理,放心了吧。"

  "好,那我现在给她父母打电话去拘留所门口接一下。"张副市长拿出了手机。

  贾仁第二天就找中支的哥们儿儿了解处理意见,基本上定了调是记大过一次,扣除全年奖金,罚款一千元。组织的结论是因为有多次李军从金库将库款放进废纸箱、木箱或麻袋夹带出库,张红非但丝毫没有觉察还多次将装有库款的纸箱扔在垃圾堆。虽然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的,但是负有玩忽职守的责任。贾仁多方游说,最后在罚款上增加一千元,共计罚款二千元,记大过改为记过处分。因记大过是要影响以后调资的。这一点贾仁是很清楚的。

  事后,张红被调到计划部门,但计划调研是要动笔杆子的,这对一天到晚不学无术、只知道打扮的张红来说,每天都度日如年,狗屁不懂又完不成安排的任务,四周都遭白眼。贾仁在张副市长的多次要求下,只好将她调到自己的城市商业银行安排一个闲岗才算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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