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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五话:爱情像战争,需要知己知彼

  我和肖言用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才劳逸结合着把房间整理妥当。肖言做家事很细致,那种细致,是在我之前二十几年中或目睹或耳闻的成百上千的北方男同胞中,前无古人的。我看着肖言拿着抹布趴着擦地板的样子,对他说:“你们南方男人简直要把我比下去了。”肖言不屑一顾:“你还差得远呢。”说完,他站起身去洗抹布,然后又擦了第二遍。

  在电饭锅把米饭做熟的同时,肖言正把一锅鸡翅膀烧得轰轰烈烈。窗明几净的房间里有食物的香气飘来飘去,这时我悔不当初了:我怎么直到今天才跟肖言住在了一个屋檐下?肖言嚷嚷道:“快盛饭去。”我喜滋滋地服从了。

  搬迁第四天,我和肖言请了七八个朋友来吃饭。丁点大的房间里塞满了人和食物,吵吵嚷嚷地让我觉得地板都抖了。值得庆祝的有两件事:乔迁之喜和毕业之喜。乔迁的喜,是当之无愧了。而至于毕业,我和肖言还要等待学校种种乱七八糟的考量。在拿到毕业证之前,我们的心还是悬着的,不能彻底地喜。

  人说,人老了就总是爱念叨,再琐碎的事也能津津乐道个十几遍。这千真万确。比如我姥姥总是爱给我讲我小时候那些事,讲得已经能让我觉得历历在目,觉得自己像是亲眼看着自己长大的一样了。不过,为什么房间里这些风华正茂的男女这么喜欢念叨我和肖言的事,我就参不透了。据他们说:那是因为他们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那个夏天,从佛罗里达回到芝加哥,我和肖言就如火如荼地勾结了。不过那种勾结,是属于天知地知我知他知的暗地勾结。可惜的是,我们暗地才暗了一眨眼,就明了。

  我和肖言第一次单独约会是他请我去看棒球,芝加哥白袜队主场对纽约洋基队。去的时候,我们是从学校出发的。从学校门口到车站,我和肖言还假惺惺地装了回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的普通同学,两个人拉开三十米距离,一前一后地走。我一边走一边思考:我这是早恋啊,还是偷情啊?

  第六话:至少,此时此刻在拥抱

  一群朋友中最美也最沉默的是茉莉。茉莉是从香港来的,但她会讲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她是我在美国最好的朋友,我们的感情像姐妹一般。我给茉莉倒了杯果汁,调戏她:“来,笑一个,笑一个就有果汁喝。”茉莉果然就笑了一个。王大头也在,王大头看着茉莉的笑,魂魄都快被吸走了。我曾屡屡劝王大头,让他死心,我说一朵茉莉戴在大头上,不合适。劝着劝着,我和王大头倒像兄弟一般了。不过肖言不认为他把我当兄弟,肖言说,王大头是退而求其次了,而那个“其次”就是我。

  我那解散了的室友艾米,偎在王子般的美国男朋友身边,像连体婴一样。跟连体婴说笑着的是茉莉的另一个裙下臣,晓迪。晓迪也是中国人,今年十九岁,比我和茉莉整整小了五岁。晓迪比我们晚一年来的美国,在西北大学念硕士,和我们并不同校。茉莉曾问他:“你是神童吧?这么小就硕士了?”晓迪黯然,因为他忌讳茉莉称他为“童”。

  茉莉的裙下臣又岂止王大头和晓迪二人,不过茉莉还是落寞的一个人。开玩笑时她会说:“除了头大的,就是年龄小的,你说为什么啊?”这时我就会告诉她:“因为十全十美的,都在我裙下。”茉莉听了这话,就追着我打。

  吃尽了肉,喝光了酒,一部分人会淋漓地酣睡,另一部分人却会黯然得一塌糊涂。茉莉属于后一部分人。她伏在我的肩上,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你们真好,我真羡慕你们。”我拍了拍她的背,什么都没说。我没有说,我不好,我真的不好。我也没有说,也许我并没有得到肖言,就像她没有得到她爱的男人一样。

  肖言则属于前一部分人。他躺在床上,睫毛安静地垂着,脸庞无邪得像初生的孩童。我俯下身,用牙齿咬他的嘴。他醒了,回应我的吻,双手抱住我揉搓我的背。我的声音直接送到他口中:“肖言,你爱我吗?”他的声音伴着呼吸触碰到我的喉咙。他说:“爱。”

  第七话:跳脚的茉莉

  我们的谎话骗不了茉莉。她直接问我:“你们没有打算在美国发展吧?”我对茉莉坦白:“嗯。”“什么时候走?”“肖言毕业典礼后就会走了。”“哦,就剩两个月了,”茉莉淡淡地算着:“那你呢?”我把面前的咖啡搅得像漩涡一样:“不知道。”“那你们?”茉莉的问题没有问完整,但我却答得直截了当:“我们?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我又没把自己卖给他。”我笑着,目光失去了焦点。我想,我的这个谎话也骗不过茉莉的。她伸手拍了拍我的手,说:“别嘴硬。”我的思绪还在飘:肖言啊肖言,只要你愿意出一块钱,我就把自己卖给你。茉莉又说:“如果你走了,我该怎么办呢?”我笑不出来了。茉莉是孤独的,她需要我这个姐妹。

  妈妈打电话问我:“毕业了,工作找的怎么样了?”我说:“世道不好啊,我在努力了。”妈妈说:“不着急,慢慢来。”妈妈又问:“那你男朋友呢?”我警惕:“妈,我没有男朋友。”我说这话时,肖言的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到我的脸上,只一秒,就又移了回去。他已经在学习有关贸易的知识了,那有关于他回国后要接手的事业。在那个温润的江南城市里,在他轻描淡写的家族事业里,我想他会飞黄腾达的。我对那有关贸易的知识咬牙切齿,就像是它们会把我的肖言带走一样。

  茉莉在凌晨打电话给我,哽咽着说:“我没事,我就是想找人说说话。”我刚洗过澡,一边擦着滴水的头发一边说:“你在家么?我过去找你。”肖言接过我手中的毛巾,继续在我头上揉:“这么晚了,我陪你去吧。”我甩了甩头,水滴甩了他一脸。我说:“不用了,我和茉莉有私事谈。”肖言嗤之以鼻:“你们的私事,除了我不就是则渊吗?还能有别人吗?”我同样嗤之以鼻:“多的是呢。”

  我说是那么说,但我心里和肖言一样清楚,茉莉的心事只有一桩,那就是则渊。则渊是我们的学长,我们入学的那个秋天,是他毕业的季节。他有一双温柔的眼睛,有一柜子笔挺的西装,还有一份金光灿灿的工作。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未婚妻,在中国。

  茉莉喜欢上则渊是件再合情理不过的事了。我也喜欢则渊,他像海一样宽辽,但偏偏又像湖一样静谧,他有他的世界,一个有着完善的体系,旁人不能动摇的世界。而我就像个孩子,我把则渊作为哥哥一样喜欢着。茉莉也像个孩子,但她比我愚蠢,她把则渊作为男人一样爱着。我曾对茉莉说:“你们不在一个世界,他的世界,不是你跳脚就可以达到的。”但茉莉还在跳脚,一直跳着。

  第八话:不是蜜月旅行的旅行

  我又在雨里跑了。我和茉莉之间,不需要多说什么的,她哭时,我只要坐在她身旁就好了。如果我走了,她该去找谁呢?我们都太脆弱了。

  肖言给我开门,愣了一下:“下雨了?怎么淋成这样子?”我没说什么,直接扑在他怀里,说:“肖言,我冷。”肖言抱着我又洗了一次澡,热腾腾的水从我们的脸上流到我们的脚趾。我勾住肖言的脖子,说:“好热。”

  第二天,我接到了则渊的电话。

  则渊说:“其实,我给你打这个电话是多余的。”我说:“嗯,我也觉得多余。”则渊笑了,我也跟着笑了笑。则渊是宽容的,则渊是想放过茉莉的。这是我们都清楚的事。

  肖言问我:“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劝过茉莉?怎么她还是想不通?”我瞪了肖言一眼:“我的口才可是一流的。”肖言不屑:“但你的思维是三流的。”我沉默了。的确,在感情上,我也有太多的事想不通。肖言见我沉默,又兀自加了一句话:“你是三流的,我是不入流的。”我附和:“算你有自知之明。”

  三月过去了,四月来了。我和肖言吃光了整整一袋米。我对肖言说:“你是猪啊?怎么这么能吃。”肖言倒是不反驳,说:“你喂得好。”“吃那么多,也不见长两斤肉。”“你倒是胖了点。”我来不及放下炒菜的铲子就跑去照镜子,还问肖言:“真的吗?”

  肖言在看旅行社送来的广告,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我带你出去玩几天吧。”我说:“好啊,蜜月旅行。”肖言没说话,继续盯着手里的广告。我的心咕咚咕咚沉了两下,继续炒菜了。我不该说那样的话。我和肖言不会结婚,不会有蜜月旅行。虽然现在,我们住在同一个房子里,睡在同一张床上,虽然,我此时此刻还在给他炒菜。为什么?是我太爱他了?又或者,我根本不爱他。肖言说得对,我的思维是三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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