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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升降机的铁门缓缓台上。

  王子也站不稳,踉跄后退,才退了两步,忽地撞到升降机的铁门缝上。

  升降机门把他牢牢挟。王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庄叫。

  升降机缓缓下降,缩入了钻井里。不断下降。

  “轰!”钻塔顶一下强烈的火光和爆炸,钢缆断开。

  升降机蓦地加速,同井底狂撞下去,一下子冲下了近千米的高度,王子的身体在和空气的剧烈磨擦下,燃烧起来。

  凌渡宇双目紧闭,蜷跌在升降机的地板上,眼耳口鼻渗出鲜血。

  他感到圣者的元神和他紧锁在一起,感到圣者庞大的能量,以一种他不能明白的方式在作用,保护他。他不能思想。

  升降机继续冲下,天地不断在剧烈抖动,耳际填满风暴般的雷鸣狂啸。

  升降机外的十多个滑轮,和油井井壁激烈磨擦,产生出尖锐的叫声和火花。挟在机门的王子变成血肉模糊的片片。

  撞上飞船船身的坚硬物质时,会发生什么事?凌渡宇不知道,也不敢想。

  在极度的狂乱里,他看到了一点红光。

  这时他整个人正伏在升降机底部玻璃纤维造成的地板上,一直以来,井底的方向都是一团化不开的漆黑,这时井底的方向突地出现了一点红光,惊惶下,凌渡宇以为自己在死亡前发生了幻觉。包奇异的事发生了。

  升降机的速度忽地明显地放缓了起来,由刚一降千里的速度,变成飘羽般向井底缓缓落下。

  凌渡宇声吟一声,这种速度的变换,使他感到胸臆间难受之极。

  他完全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在这数千米的井底下,为何会遇到这样的怪事。

  升降机剧烈抖动起来,下降的势子更缓,比一般升降机的速度还要缓慢得多,好像有一股相反的力道,从井底处涌上来,把升降机托,再议它缓缓降落。

  井底深处的红光缓缓扩大,很快已变成拳头大般的红光。

  凌渡宇完全猜想不到那是什么东西,在这地氏的数干木处,为何居然有这样的光源。

  升降机继续向下降落。

  红光愈来愈强,凌渡宇过人的体魄,逐渐适应了下降的速度。

  红光像地底升起来的太阳,同他的方向迎来,他的眼睛受不住红光的刺激,眯成一线。

  整个天地陷进诡异莫名的红光里。

  升降机愈来愈接近红光的源头。凌渡宇从合成一线的眼帘望往井底,只见井底只在十多米下,一团强烈的红光雾,不断在最底处滚动翻腾。

  热汗从额头流下。

  红光带令人难以忍受的灼热。

  凌渡宇突然声吟起来,明白了眼前的处境:他的升降机正在向地底的宇宙飞船落下去,而不知为了什么原因,那令钻头也销熔的飞船船身,居然打开了一个可容升降机通过的小洞,等待他进去,红光正是从宇宙飞船内部漏了出来。

  那是个多么灼热的世界。

  究竟是什么力量使升降机下降的速度放缓下来?发生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升降机落入了洞内。

  一时间天地尽是令人睁日如冒的红光。

  凌渡宇终于完成了沈翎的梦想,来到了飞船之内。

  一粒一拉沙般大的红尘,充斥在整个庞大的空间里,不断爆开,发射出迫人的热力。

  水份迅速从身体蒸发出去,凌渡宇想到死亡,没有人能在这种灼热下生存。

  升降机继续落下,凌渡宇陷进半昏迷的状态里,满脑子尽是火热,热毒钻进每一条神经里,销熔他的生命。

  模糊间,他又感到兰特纳圣者的精神,这次却不是要与他结合,而是要离开他。

  兰特纳圣者死后不减的元神似乎在巨大的欢欣里,又似乎在无穷无尽的伤里。在那精神的领域里,凌渡宇的触感,测探到远方有另一股强大无匹的精神力量,正在缓缓流动。

  凌渡宇无由的一阵兴奋,很想到达那远方,与那股力量接触,可是那却像在还不可即的地方。

  想到这里,兰特纳圣者的元神忽地离开了他,那种感觉便像一个亿万大富翁,刹那间变成一无所有。精神的领域消失无琮。

  升降机下跌以来,兰特纳圣者的元神和他的精神结合在一起,汇流成一种超自然的力量,使他能抵受掉下来的高速,抵受红光火毒的侵袭,甚至感受到超感官的境界。

  但这刻兰特纳圣者离开了他,剩下他一个人在这奇异的地方。

  一时灼热加强了数倍。凌渡宇声吟一声。

  “蓬!”升降机终于掉在飞船空间内的“地上”。

  剧震把凌渡宇整个人抛了起来,再重重掉到地上。

  他再次想到死亡。然后昏迷了过去。

  当凌渡宇醒转过去时,热!像一股火毒霹雳般钻进他的神经里,无可抗拒的昏沉,袭击他仍末完全清醒的意志。他听到自己在声吟,感到自己赤裸身躯。

  斑热中血液在狂流,脉搏疯狂跳动,热毒使他只欲就此长睡不醒。

  喉咙火一般焦燥,唇舌若沙漠般乾渴。

  一只发烫的手抚上他额头,又缩了回去。是人的手。

  全身滚热中,背身躺卧处却微有一股温凉。奇怪的异响,充斥耳际。

  凌渡宇吓了一跳,神智回复了大半,他自幼受瑜珈苦行,心灵的修养坚如刚石,小小的刺激立时把他的脑细胞刺激起来。

  他并不立时睁开眼睛,只是在重温昏迷前所发生的事情:地震在艾理斯“枪杀”圣者后发生,圣者的元神以令人难解的形式,和他的灵神锁在一起,升降机下降,王子被夹在门缝处,爆炸,升降机直向三千多米下的井底撞下去,撞向飞船那难以破开的船身……

  他一摸身后,触手是粗糙凹凸不平的物质,温润清凉,那是唯一对抗高热的救命剂。

  这处肯定不是升降机平滑的地板。

  圣者原本和他紧锁的元神,影踪全无。

  这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到了宇宙飞船内。为什么会有人?

  当他得出这个结论时,连他也吃了一惊。猛然睁开一对虎目。

  他本已有足够心理准备,无论看到什么,也不会惊惶,可是当他看到眼前那张脸时,仍不禁吓了一大跳。

  一张血红的脸,粗厚的皮肤,摺一重又一重凄苦的皱纹,像给火烘得乾枯萎竭,细窄的眼睛眯成一线,内里一片血红。

  凌渡宇霍地生起身来,看到了一个惊人的景象。

  这是一个庞大的地袕,深红色的岩层重重叠叠。整个空间沐浴在一种奇异的红光里。

  同一时间,他也明白了耳中怪响的来源,那是千百人类同时急剧呼吸和喘息的声音。

  地袕的空间内或蹲、或卧、或生了上千赤身裸体的男女,模样和刚那人大同小异。

  他并不是发高烧,红光带无比的灼热,无孔不入地钻进他每一个毛孔里。

  凌渡宇有一项常人难及的能耐,就是在愈艰苦和怪异的环境里,愈能保持镇定,即管眼前面对地狱般的情景,他仍能保持冷静,就像洪炉火焰里一点不溶解的冰雪。

  热汗从他毛孔中不断渗出来。一只乾瘪的手颤震地递来用泥碗盛的一小口清水。

  凌渡宇想说多谢,声音到了喉咙便给火热咽,本能地捧起泥碗,一口喝得点滴不留,喉咙的炎渴稍减。他要求的眼光望向那乾枯的人时,后者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口中咿呀作响,瘦骨嶙嶙的手左右摆动。

  凌渡宇心中一凛,这些人原来并不懂人言。

  凌渡宇审视四周,只见左方洞袕转弯处,红光特盛,暗忖那应该走出口了,想到这里站了起来,往那方向走去,那乾枯的人想拉他,却给他礼貌地推开了。

  他在躺坐一地的人群中穿行,看到了自出生以来。最触目惊心的情景。

  他看到婴儿的出生,看到老人因乾枯死亡。

  年青力壮的男女忘情地造爱,力竭筋疲的人伏在地上喘息。

  生命的过裎在火热的红光里以高速进行,生命迅速成长、进行、老化、乾枯。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他为何会来到这里?

  他每迈出一步后,都要借坚刚的意志去踏出下一步。每一下动作都会带来一阵火毒般的热浪。

  没有人注意他,这些人忘情于他们的生命里,在火热的红光里挣扎活命。

  一个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在他面前走了几步,便无力地躺下来,把睑贴在地上的岩面,借那点温凉苟延残喘。

  凌渡宇不断提醒自己,不要躺下来,一躺下来,会变成了这些饱受火热摧残的其中一分子,再也没有爬出洞袕的勇气。

  凌渡宇死命向洞袕的出口处走去,愈往那方向走,人愈趋稀少,空气也更是灼热。

  到了最近袕口的空间,一个人也没有了。

  没有余力去思索眼前奇异凄惨的地狱世界,他的鼻孔一张一闭,乾渴的嘴巴吸进的似是火焰,他努力对抗晕眩和昏沉。

  转了一个弯,刺目的红光一下子把它的眼睛刺激得开了起来。

  当他把眼帘露出一线时,他看到了三十多米外的洞袕出口。

  强烈的红光从那处毒箭般射来。

  他的肺部充斥热火,像要把他整个人像蜡般熔解掉。

  他运集全身的意志,同出口的方向走去,他感到力竭精疲,热汗在离开毛孔后立时挥发。

  凌渡宇觉得自己正在乾萎中,那令人痛恨的灼热红光把水份榨出他的身体,把造成他身体百分七十的水份蒸发。

  他软弱得想躺下来,这不是人能抗拒的热浪,大地摇摇晃晃,地转天旋。就在他要倒下那一刻,他忽然想到水,那盛在泥碗中的水。那乾枯老者递给他喝的水。

  水从那里来?一定不是这空旷无一物的大洞袕,而是在洞袕之外。

  这个意念令他奋起意志,强忍一波又一波的热浪,同出口迈进。

  还有七米、六米……

  他终于来到了洞袕的出口。

  出口外是个奇怪诡异却美丽至极的大空间,在眩人眼目的红光里,一条二十多米阔的大河从左方远处蜿蜒而来,流向右方无尽的远处,沿河的两岸,长满了各种见所末见的奇花异卉,紫红色的树高达二十多米,金黄的草地,罗伞般的素白色植物,难以尽述,植物挡视线,使他目光不能及远。

  一个奇怪的物体,在离开洞袕口二十多米处,恰在大河和洞袕的正中处。

  凌渡宇苦忍热浪,定睛一看,终于明白到自己看到什么。

  那是升降机。静默地横倒在深红色的岩地上。

  机门大开,门前虚有一小堆焦炭般萎谢了的物质,凌渡宇省悟到那应是王子烧焦了的体。他很自然抬头望向空间的上端。

  即管以凌波字的坚强,也不禁目定口呆。

  空间上边二百多米的高度上,飘浮一团团红色耀目的云,红云不断射出红色的光线,洒照大地,把整个空间变成火热的洪炉。

  红云的间隙处露出银光闪闪的穷苍,颜色是变化的,细看下立时转换了其他颜色,叫人难以确定。

  凌渡宇声吟一声,跪了下来。

  他会经看过那种物质,沈翎袋中便有一块,沈翎借它寻到了飞船的位置。

  那是飞船的物质。他抬头看到的,是飞船的内部。

  凌渡宇不知道升降机是怎样穿破船身,掉了进去。他还记得掉进红光四溢的洞内,但现在看到的飞船船身,却没有任何穿洞。他究竟从那里掉进来?又或者船身当时裂开了一个洞,升降机掉进来后,又缝合起来。究竟是什么力量在作祟?

  不过有一点他是可以肯定的,就是他完成了沈翎的梦想,进入了飞船的内里。升降机掉了下来时,洞袕的人可能在出外取水,把他救了回来。

  但这是一艘外太空来的宇宙飞船。为何会有人类在内,遭遇如此凄惨的命运?飞船的内部为何是这样的一个世界?

  他奋力站起身来。无论如何,他一定要离开这里。

  他向前冲出,离开了洞袕。

  红云发出的光线直接曝晒在他赤裸的身体上。

  所有水份立时千百倍加速地蒸发。

  凌渡宇怒叫一声,死命向四十多米外的大河奔去。沿途地上布满一副又一副黑炭般萎缩的骸鼻,有些已蒸发为一小堆不能辨认的黑炭,这些人都是奔往大河途中死掉的人。

  红光像利刃般切割他的肌肤,火焰侵进他每一个细咆去。

  四十多米像永不可及的遥处。

  他冲出了才十多米,心脏的剧烈跳动,已使他四肢一之力。

  冉冲前数码,一阵地转天旋,凌渡宇倒了下来。死神在咫尺之外。

  自幼的瑜珈修行在这刻显露出来,凌渡宇死命保持心头的一点灵明,缓慢却肯定地站起身来,继续向前踉跄奔去。

  大河逐渐在前面扩大。

  喉咙给烈火焚烧,肺部充满炽热的空气,随时会爆炸开来。

  耳中传来河水流动的声音,千他极大的鼓舞。还有十多米。

  热浪在身体的四周旋动,每一个转动都带来一阵使人窒息的灼热的燃烧,他感到肌肤乾枯,身体在炎热的乾熬下迅速萎谢枯去。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满面乾瘪皱纹的人,那会使他恐惧得发狂。炎热稍减。

  他发觉自己冲进了沿河的植物丛里,遮天的植物做成一个天然的保护伞,使红光不能直接攻击他的身体。

  大河就在眼前。

  他几乎是连跌带滚般一头撞进河水里。冰凉的河水,浸他火热的身体。他从来不知水原来这样可爱的。他想起恒河污浊的水,现在这河,才是名副其实的圣河。

  他大口地喝河水,冰泉般的水从喉咙滑下食道,进入胃部里去,然后向全身扩散开去。

  他感到全身膨胀起来,活力充盈在每一条肌肉的纤维里,皮肤回复油润平滑。

  水清甜无比,充满难以形容的能量,他不但感到要命的口渴无踪无影,还感到胃部充实起来,就像刚吃完一个丰盛的大餐。这是比地面上流动的水还要优胜的妙物。

  他沉进水里,向下潜游。好一会仍未到底。

  就在这时,他背后的汗毛根根竖立起来,灵锐的第六感告诉他,身后有危险的生物接近。

  凌渡宇并不回苜察看,那是愚蠢的动怍。他把双腿缩起,运用坚劲的腰力一弹,整个人在水氏翻了一个身。

  头上涌起一股强大的水流,一个黑影堪堪在上面贴体掠过。

  凌渡宇心内骇然,同那物体望去。

  罢好看到它远去的尾部,有力地在清澈的河水里摆动。大尾最少有三、四米长,金光闪烁,粗壮有力。

  它远去了二十多米,一下扭动,又转身向他冲来。

  那是一种地球上没有的丑恶生物。

  鳄鱼的身体,铺满金闪闪的鳞片,看不到任何足爪,但黑黝黝的头部,却不合比例的庞大,像一大块黑漆漆岩石的石头。怪物的头部生满了一支支雪白的尖角,看来相当锋利,头部看不到任何眼睛,却布满了一个个寸许大的小孔,小孔里金光闪动,诡异难言,令人不寒而栗。怪物的底部一片灰白,看来远比其他部份柔软。

  一个念头闪过脑际,这就是洞袕内的人不能选择在水内生活的原因。

  敝物以高速迫近至十多米内。

  凌渡宇收摄心神,专注于即将来临的危难,他要以赤手应付这闻所未闻的异物。

  敝物向他快速游来,到了近而三、四米处,一条大尾奇异地向前弯来,凌渡宇脑细胞迅速活动分析对方的战略,照他的估计,怪物没口没爪,所以尾巴极可能是最厉害的武器,其次就是它头顶的尖角。

  敝物带起急涌,猛地冲至。

  凌渡牢一咬牙,双脚猛力一撑,同怪物的底部一米许窜下去。

  敝物果然把大尾向前挥来,整个连尾在内十多米长的身体打了一个旋,可是凌渡宇已来到它身下,怪物一尾挥空。敝物的腹部在凌渡宇的头顶。

  凌渡牢一面保持在急涌内的稳定,同时右手指掌收聚成锋,一下猛插往怪物的腹部。

  凌渡宇自幼便受最严格的体能和武术训练可以用手指刺穿三分的薄板,这一下全力出击,利比锋刃。

  掌锋一下刺破了怪物柔软的腹部。

  敝物整条在水底弹了起来:暗涌把凌渡宇带得旋转开去。

  敝物在十多米处翻腾颠倒,金黄的物质从它的腹部涌流出来,把河水变成一团团金黄的液体。

  凌渡宇心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左后侧忽地涌来另一股暗流。

  凌渡宇骇然向后侧望,这一下立时魂飞魄散。

  另一条同样的怪物,从河底处标窜土来,已迫近至他身后五尺许处,他全副精神放在受伤的怪物身上,浑然不知临近的这另一危险。

  躲避已来不及,他死命向一旁退开。

  敝物奇迹地在他身旁擦过,箭矢般游向那受伤的怪物,大尾一挥,把受伤的怪物整条卷。原来目标是那受伤的怪物,而不是他。奇异的事发生了。

  被他同类尾巴紧缠的怪物,全身忽地劈啪作响,全身爆出金色的火焰,挣扎的力道愈是减弱。

  金焰不断被另一条怪物吸进身体内,金光明显增强起来。

  它在吸食同类的能量。

  受伤的怪物尾巴软软垂下,身体的金色逐渐脱下,转为灰白。

  凌渡宇心中一寒,发力向岸边游去。

  攀岸边深红色的岩石,凌渡宇爬上岸去,一露出水面,他立时声吟一声,全身水珠腾起烟雾,向上蒸发。

  炎热倒卷而回,一下子又陷进灼热的天地里。

  凌渡宇避进沿岸虚的植物带。选择了一个有若罗盖银灰色的植物的遮蔽下,挨条纹状的树身生了下来。虽是酷热难当,但和下水前相比,已是天渊之别。

  他的脑筋飞快的转动起来,想到很多早前忽略了的事物。

  这处是没有陰影的一个奇异世界,想到这里,心中一动,仔细审视眼前的红光,原来红光是无数一粒粒发红光和热能的尘屑,不断从顶上的红云洒射下来,空气般充斥在整个空间内,造成一个火红和灼热的世界。

  他的眼光转到大河流向的远方,果然只见到红茫茫一片,视线到了数十米外的地方便不能穿透。

  这种奇怪的红微子,把这空间变成洪炉般的凄惨世界。

  “蓬!”一声巨响从左侧近处传来。

  一株高达三十多米的黑色秃身大树,蓦然倒了下来,扬起了满天的红微子,热浪加剧。

  凌渡宇声吟一声,想到了那条河,要死他也要死在那里。

  他的目光转往流动的大河,河面不时飘浮饼巨大的树木,无论纹理和色彩都非常奇特,一切是那样地令人难以置信。

  口舌的乾燥又开始摧残他的神经,昏昏欲眠的感觉不断加强。

  河水流到那里去?

  假设这是一个封闭的空间,水若要保持流动,唯一的可能是来而复去,往而复还,所以这条大阿,应是绕了一个圈再回来。一直以来,他如沈翎都想像飞船内是超时代的巨构,内里布满不能理解的奇叹机器,绝没有想过会是这样充满了奇异生物的可怖地方,也没有想到飞船内的空间庞大若斯,直似另一个世界。

  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异域。

  他可能再无车出此域的可能,地震应该把油井彻底破坏,失望和自暴自弃的情绪涌上胸臆间。

  凌渡宇大吃一惊,自从修练苦行瑜珈以来,无论在怎样恶劣的环境里,他也能保持强大的斗志,永不言败。是了!因为红微子产生的闷热,侵蚀他坚强的意志,就像洞袕内的人,丧失了与环境斗争的勇气,只懂等待老化、死亡和在高热中熔解,化成蒸气。

  圣者的元神到了那里去,他所说的“独一的彼”,是否是这里的其中一种生物。

  “蓬!蓬!”远处两棵大树倒了下来,其中一棵落到河里,顺河水流去,加入了其他漂浮水面的植物行列。

  这个世界内一切都在腐毁和死亡,他心中蓦地浮起一个明悟:这异域正在逐渐趋向灭亡。

  他站起身来,忽然一阵晕眩,迷糊间倒了下来,热浪一波又一波地肆虐施园,红微子在庞大的空城内跳跃,发出使所有生命乾枯萎竭的火热。

  凌渡宇一咬牙站了起来,他一定要回到水里去,这时他的面贴在一棵大树的树根旁,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情况,利那间他明白了树木不断死亡的原因。

  近树根虚的并不是复盖这异域大地那深红的岩石,而是银光闪闪、近似飞船物质的奇怪东西,不像沈翎那块的坚硬,而是松软湿润,离根部稍远的地方,银光闪闪的物质已转化为红色的硬岩,这就是植物不断死去的原因,整个原本适合植物和生命的湿润土地,逐渐化为坚硬无情的红岩类物质,就像充满生命的泥土,变为死寂的硬石。

  凌渡宇千辛万苦地爬了起来,一动怍便带动四周炙热的红微子,令人昏眩的热力蓦地十倍百陪地加强。凌渡宇强抵热力,同七、八米外的河水走去。

  走不了几步,离开河水数尺的地方,“蓬”一声整个人倒了下来,躺在一棵倒下来的树旁。

  他待要再爬起来,刚好看到大树树身是中空的,容积可以纳入一个人的身体有余。

  凌渡宇灵光一现,先把脚伸入,再把身体缩了入去,只把头部露出了一小截。

  树身内有轻微的湿气,看来是刚倒下来不久,凌渡宇精神一振,体力回复了少许。

  凌渡宇运刀把身体向靠在的树壁全力撞去,圆圆的树身打了一个转,滚落河水里,顺水向红茫茫的远方流去。

  河水渗进了树心内,使凌渡宇舒服得要叫起来。

  为什么河水不给热能熬乾蒸发掉,地想不通?这并不是他熟悉的世界。

  树木在河面浮流而去,沿岸的树木挡他的目光。使他封闭在河道的世界内和压顶的红云下。向这奇异的世界无限深处进发。

  有好几次那种怪物在河面乍浮乍沉,但都没有来蚤扰他,浑然不觉他的存在。

  沿岸的树木不断死亡倒下,倒倒淮河里的便加入了他“座驾树”的行列,每走远少许,河里的生物便换了另一批,奇形怪状,无所不有,形相都是狰狞可怖,透一种腐败和邪恶的味道,不同类的生物不时争斗残杀,有好几次撞上浮木,几乎把凌渡宇翻了下来。

  浸在河水里,他感到精力旺盛,失望和无奈一扫而空,即管不能出去,他也誓要在这异域内一探究竟。他闭目养神,准备应付即来的任何事故。

  “轰!”猛然一下大震,浮木停了下来,搁浅在岸边的岩石处。

  凌渡宇心想:也好,看看附近是什么环境也好,他飘浮了怕有二至四哩远,河道仍是没有尽头,若是如他早先推想,河流是个循环不休的大圆,那才冤枉。

  凌渡宇爬出浮木,沉进清凉的河水里,他不敢停留,怕惹来什么凶物的攻击,连忙爬上岩石,又把浮木用力拖上岩石的间缝处,免它流走,没有它,这里真是寸步难行。

  他爬上了河岸,这处并不是红岩地,而是沙丘般起伏的碎屑,碎屑都是那种银光闪闪的物质。视野并不清晰,银光闪闪,只见银屑铺盖整个大地,沙漠般从河岸约两边延展开去,远方再不是红茫茫一片,而是银茫茫一片。

  什么植物也没有。

  红微子全不见了,代之而起是漫天的银屑,雨雪般从天上纷纷落下,不一会他身上已沾上了一点点的银屑,这时他仍是全身赤裸,银屑有种腐败的异味,使他很不好受。

  气温虽仍是酷热,但已是绝对可以忍受,就像印度的夏天。

  在他要走回河里时,一个远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在银闪闪的碎屑雨里,远方四百多码虚有一堆堆高耸的物体,看来像是房屋的模样。

  凌渡宇横竖漫无目的,大步走了过去。

  银屑雨逐渐减弱,当他离开目标五十多码时,屑雨停了下来,不过他全身铺上了厚厚一层银屑。他两手上下扫拂,银屑纷纷堕下,他抬头望向天上。

  没有了红云,没有了红微子,没有了迫人的火热,整个飞船呈弧形的内部无穷无尽地复罩这奇异的世界。

  他有一种直觉,就是造成船身那不能毁灭的物质,这载整个异域的宇宙航具,正在不断磨毁朽败。整个天地都是用那种奇怪的物质组成,这里一定是发生了一场可怕的灾难,这种奇怪的物质以不同的形式,步上腐死之路。

  这是个迈向死亡的世界。

  圣者的话没有错,再迟便来不及了,可是他也可能成为无辜的陪葬品。

  飞船毁灭时的情形会是怎样?

  他不想看,因为代价太昂贵了,那将是死亡。“独一的彼”在那里?

  不经不觉间,他来到了目标面前。一座又一座铺满银屑的物体,耸立眼前。

  物体是几何形的组合,给人超时代的感觉,高达三十多尺的方形建,低至离地面只有数尺的半圆形,结合其他约三角形、梯形,就像把不同的几何形积木砌在一起,几何建有规律地成十字形分布,井然有序。难道这是一个城市?

  想到这里心中一动,踏前几步,伸手在最近的奇异物体上抹拭起来。

  银屑雨点般洒下,露出乌亮黝黑的墙壁,手触冰冻。

  这肯定不是地球的物质,不知是否建造此船的生物的居所。

  他不断抹下银屑,露出了方形建物的下截,却完全没有可进入的门户。

  凌渡宇闭上眼睛,把心灵的力量凝聚起来,思感向“城市”的方向延伸。

  什么也没有。他灵锐的感官接触不到任何生命,只有死亡的气息。

  这是一个废弃了的死而。什么事令这外生物的城市成为废墟?

  他在两排的建物间漫步,脚下的银屑做成厚软的丘凌,每一步也会深深陷进银屑里,举步艰难。

  即管有什么异星人的体,也给深埋在地底下,想到这里,心中一动,这些铺满银屑的建物,或者远比目下所见为高,屋要给银屑埋了一大截,现在看到的,可能只是城市的顶部。进口方可能深埋碎屑下。

  照这样的比例,居住在这城市的人物,会远比人类巨大。

  一种声音响起,似乎在很远,又像在身侧。

  奇异的风啸鸣声。鸣声愈来愈大,愈来愈急。

  忽然间地上的银屑飞扬起来,旋转飞舞。

  狂风卷起漫天的银屑,打身上疼痛难当,尤其是凌渡宇全身赤裸,难受可想而知。

  他把眼睛眯成一线,住回路走去,他打消了细察这死城的念头,想重回河里,继续旅程。

  狂风里不时带来彻骨的冰寒,幸好凌渡宇少年时,会受过雪地裸卧的苦行瑜珈训练,这时他运起意念,把全身的毛孔收缩起来,防止体温外散,一步一步远离死城,虽然是在目不能见的银屑迷阵里,但他的方向感非常好,同河水的方向逐步接近。

  风势愈趋疾劲,他行两步倒退一步地推进,前方传来流水的声音。

  真是奇怪,刚还火般的热,现在又寒冷得使人震抖。

  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他座驾舟空心树干处,幸好他这刻回来,原来狂风把树干刮离了岩石,只剩一小截还卡在岩石缝隙处,随时漂浮而去,这也省了他不少工夫,连忙重施故技,缩入温暖的树房内,继续末竟的旅程。

  河水变得温暖,使他冰冷僵冻的身体热呼呼地,非常舒服。

  河水的温度居然随环境的改动而变化,像是有灵性的活物。

  他刚透支了极多的体力,这一刻回到树心里,就那样躺,闭上双目,把呼吸调至慢长细,精神守在灵台方寸间,进入了禅静的境界。

  灵智逐渐凝聚,忽尔间感觉不到身体的束缚和区限,成为纯意识的存在。

  一切是那样平静。

  在这至静至极的刹那,异变突起,他的心灵不受约束地注进河水里,顺水流延伸,不断地旅航,越过广阔的异域。

  一个庞大无匹的心灵,磁石般把他的思感吸引过去。

  凌渡宇心灵的小流注进了另一个心灵的大海内。

  他终于接触到“独一的彼”,接触到圣者口中的它。但却在经历了这么多波折之后,其实他早应从圣者和沈翎处学晓,这是唯一和它联络的方法。

  @沉重、缓慢的声音在凌渡宇的心灵内响起道:“你终于懂得了!”

  凌渡宇在心灵内叫道:“我不懂得,什么也不懂得,你究竟是谁?你在那里?这里是甚么地方?为什么一切都趋向死亡和毁灭?”

  “独一的彼”深沉的声音道:“不要问这么多问题,你现在在我身体内遥不可及的地方,你一定要来到我栖息的这个小空间,我才能解决你的问题。”

  凌渡宇道:“我怎样到你那里?”

  “独一的彼”道:“血脉的尽处是我栖身之所,时间无多了,我和肉身的死亡已对抗了很长的日子,现在到了放弃的时刻了。”

  凌渡宇道:“血脉尽处在那里?”

  “独一的彼”道:“你现在是在我的血脉内流动,尽处便是我还能保持末死亡的地方了。”

  凌渡宇狂喊道:“不!:你不能这样就放弃死掉,你可以教哓人类很多想像亦难及的事物。”

  “独一的彼”静默了下来,深沉地道:“我原本也有这个想法,这想法亦杀害了我。

  我恨疲惫,我对宇宙内所有生物都感到极度的疲惫。不要害怕死亡,任何生命都是不会被杀死的,只是暂时沉默下来,有一天宇宙想起他们,他们又可以活过来,比从前更优胜百倍。我怎会真正死亡呢?即管你眼前所见的一切全部毁去,我仍然存在这虚广浩瀚的宇宙某处,存在于另一个我们看不见的遥远时空里。”

  凌渡宇在心灵内询问道:“但你确是死亡了。”

  “独一的彼”答道:“如果你认为我死,我便是死了;如果你认为我存在,我便存在。死亡只是件的问题。”

  凌渡宇感到“独一的彼”松开了对他心灵的吸引,使他的思感迅速缩回,最后重回到他身体内。

  凌渡宇猛地睁开双目,看到面前数寸虚的树心内部。

  也终于接触到“独一昀彼”,它说了很多他不明白的话,但肯定的是,它正在死亡,他一定要在它死前赶到它那里。

  目的地就是水流的尽头。

  无论怎样艰难,他立誓赶到里。河水逐渐温热起来。

  河水外的空气却逐渐转、寒冷河水因应外在的环境,产生出不同的变化,例如刚才在充斥灼热红微子的世界里,而水清凉冷润,现在天气转寒,竟变得温热起来。刚巧平衡了外在的天气变异。

  凌渡宇从禅静中醒过来,他试再和“独一的彼”建立心灵的联系,但它却默默地不作反应。

  他探头往树外,立时看呆了眼。

  两岸白皑皑一片,整个空间变成冰雪般的世界,昏暗的光线,从宇宙飞船的内部透射下来,无力地照耀整个空间。这些冰雪很奇怪,带种奇异的银光,并不透明。

  他由至热的区域旅游到至寒的地方。究竟抵达了“血脉尽处”没有?

  树木永无休止地漂浮。

  “天顶”的颜色亦在不断变化,从灰暗的白色变成粉红色,再转为灿烂的银白色时,两岸再不是皑皑的白雪,而是银晶晶的巨大坚冰了。

  凌渡宇的脑筋冰冷得不想思想,幸而河水的温度不断增加,抵消了大部份无情的寒冷。

  凌渡宇听自己的心脏缓慢地跳动,流水就像命运一样,带不由自主的他进军往茫无所知的未来。

  他的身体一动不动,有若垂死的人,但他的意志仍刚如铁石,继续在这异域里作史无前例的奋斗、追寻。

  永不屈服。

  温热的水浸他的背部,露在水外的部份却是奇寒无比。

  一股明悟涌上心头,他忽然知道了这条奇怪的河以外飞船内的世界,都已死亡,或是像那巨大红岩洞内的人类,苟延残喘。

  这天地是用那种沈翎拥有一块的奇怪物质组成,这种物质像地球的泥土,厚德载物,赋予了飞船内这世界所有的生命,但现在这物质已在腐朽,一些在灼热的红微子无情的照射下,逐渐转化成坚硬的红岩石,使所有植物枯死。一些却在不断剥落,化成银屑,把整个城市埋葬。

  一些却变成寒冻之极的坚冰,把这个世界化成冰天雪地。

  只有这条河,这道“彼一”的血脉,在默默对抗这把极寒极热两个极端共冶于一炉的世界。但据“彼一”的暗示,这血脉也在步进死亡。那将是什么情景?

  在印度的史前时期,一定发生了某一种意外,做成了死丘灾难,也令这艘飞船来到这地底里。这宇宙飞船内广阔的天地,像地球上居住不同的种族,也居住不同的文明和生物,包括了人在内。究竟这是为了什么目的?

  假设飞船没有意外发生,她会载这多元化的生命和文明到那里去?

  这空间内不见任何设备或装置。这飞船究竟靠什么动力来作那慢无涯岸的宇宙飞航?

  是否设备都安放到看不到的地方?又或那是人类不能梦想的飞航方式?

  想到这里……

  “哗啦!”一阵水警,一条满口利牙的怪鱼从水中跳了起来。

  “蓬!”一声,怪鱼爆开,化成片片碎粉。

  河水的激荡把树干涌得连连打转,凌渡宇也给带得打了十多个转,那种滋味真不好受。

  这是什么一回事?

  凌渡宇探头出去,恰好看到电光一闪,一道青白的强光照在河面,立时跳起另一条怪鱼,爆炸而已。

  凌渡宇心中一廪,这是超时代的杀人利器,忍不住攀身出去,迅速扭头向水流向的地方望了一眼,又迅速缩了回来。他已看到了即将来临的命运。

  一座巨大布满圆孔的半圆形物体,像翻转的碗一样倒放在河面上,河水从它底部的中央穿流过去,死亡之光不断从它的小圆孔射出来,击杀想从河水通过它下面的任何生命。假设它安装有侦察生命的超级装置,他凌渡宇便休想有命渡过它下面的流道。

  这可恶的物体截断了通往“独一的彼”的通道。

  想到这里,心中一动,迅速进入禅静的冥想层次,这次他集中精神,把所有的意志和思感,包括每个毛孔,都往内里收藏,不让有一点漏往外方。

  假设真有能侦察生命的装置,凭借的极其可能就是生命发出的能量和热力,所以凌渡宇现在就利用本身的独特才能,把生命的力量凝聚起来,以避对方的耳目,逃过死光杀身的大祸。树木缓缓漂前。水流声忽地加重,隆隆响叫。

  凌渡宇心中欢呼,他已避过难关,进入了物体的底部处,再过片刻,就会穿流过去。

  欢喜末过,蓦地腾空而起,升离了水面。

  凌渡宇吓了一跳,难道给发现了。他向外望去。

  圆形物体横跨二十多米河面的庞大底部下,布满了长达十米的机械手,把河面的植物钳了起来,放进底部正中的一个十多米宽的孔洞内。整个物体都是由银白不知名矿体造成,银光流转,照明四周。

  念头还未完,“轰”一声,凌渡宇连人带树,给提起他的机械手抛进了圆形物体的“腹”内。

  树木和内中的凌渡宇没有停下来,给掉到银白色的运送带上,把他们带动。凌渡宇正不知如何是好,耳中刚好捕捉到一些奇怪的声音,从前面的植物传来。

  凌渡宇立时从树干中窜了出来,一个翻身,从输送带跳下到光滑的银白地面上。

  他与之相依为命的大树,继续前进,到了一个方孔时,一道齿轮压了下来,把它压个粉碎。碎片进入方孔后,立时化成青白的银光,产生出温热的能量,把内里保持温暖。

  凌渡宇打量身处的空间,数千尺见方,左边正中虚有一条通道,不知通往那里,心中暗暗叫苦,没有了树木的屏障,教他怎样继续旅程,去与“独一的彼”会合。况且只要他一跳往水里,怕立时给那些机械手活活抓死。

  他走过通道。立时愕然,这是一个更庞大的空间,足有上千方米,呈长形,高度达二十多米,是个大堂。

  大重的两旁放满各式各样的机械物,用与半圆形物体的同一物质造成,不过看来所有机械都向残破和朽壤的方向发展。他们并非整齐地排列,而是东歪西侧,残件散布地上。

  大堂的右方有一道门户,门户高十尺宽六尺,若照这比例,居于此的生物体积一定相当庞大。

  门忽渐向上升起,沉重的脚步和喘息声从门内传来,一股异味弥漫在整个空间内。

  凌渡牢一生人从未试过这样紧张,尤其是现在亦要裸体,更不宜以这个野兽面貌去会见“外人”。

  他一下子缩回刚的走廊内,待要退回把树木转化为热能的地方时,发现了廊道旁有个一方米大小的方孔,热气从内里透出来。

  凌渡宇估计这应是热能流通的气口,照理应该可以到达建物内每一个空间,心中一动,爬了进去。

  他在通气道摸索前行,建成这建物的物质非常奇怪,放射出一种银光,把附近照个通明。

  每逢有出口的地方,他总爬过去一看,不过见到的一是空无一物的房间,一是堆满奇形怪状机械的处所,像个废物堆,不是位心中要找寻的地方。

  最后凌渡宇爬上一道斜上的气道,气道尽处是个出口……凌渡宇探头一看,几乎兴奋得跳了起来,急忙腿了出去,眼前是一块十米宽、八米高的仪器板,难以形容的光色不断闪动,板上有一束束幼小的线,树藤般在板上游走。

  凌渡宇终于来到控制整个躁作的神经中枢。

  凌渡宇扑上前去,拼命扯断板上的幼线,彩色缤纷的电光随断线冒了出来,原先仪器板上流动的美丽色光不断减少。

  “蓬!”整块仪器板冒起了强光,大力把凌渡宇抛开,背脊撞在墙壁上,肉体虽然疼痛,心中却是喜欢无限,因为他知道,终于破坏了这远比人类进步的躁作系统。

  异味涌进鼻内,按是野狼般的喘息声和脚步声。

  凌渡宇跳了起来,缩回通气道内,拼命向前爬,爬……

  他从最初入口处爬出来,全力往底部的出口奔去。

  喘息声和脚步声从身后追来。出口在望。

  凌渡宇狂奔到出口处,想也不想,一跳而起,直插往十多米下奔流的河水里,圆形物体底部的百多只机械手全部软垂下来,停止了躁作。

  凌渡宇在温热的河水中畅泳,很快便把圆形物体抛在背后。

  他死命往前游,他感到愈来愈接近“独一的彼”,时间失去了意义,他用尽全力在河水中前进,没有任何其他生物,只有他。

  忽然间,河水没有了。

  他已到了血脉的尽头,“独一的彼”凄息的空间。

  他发觉自己来到广阔无边的草原上,抬头上望时,天空俪下银白和青由约奇异光芒,皎洁的月亮高挂天上,明亮有如黄昏的夕照。难道我已重回地面?

  低头圣地,脚下嫩绿的小草,像柔软的地毯延伸无尽。

  眼前忽地爆闪奇异迷人的色彩,色彩逐渐凝聚,最后现出了穿雪白长袍的兰特纳圣者。

  凌渡牢一阵激动,同圣者跑过去,一下子穿过了圣者的身体。

  凌渡宇愕然回首,圣者没有实质的影像,在身后栩栩如生,但他却清楚知道圣者的肉身已死了,现在只是能量的凝聚,造成一个虚假的幻象。

  即管是幻象,在这里见到圣者,便像见到故乡来的亲人那样令人激动。

  月亮孤悬在深黑的夜空中,又圆又远。

  凌渡宇道:“这是什么地方?‘彼一’在那里?这是什么一回事?”到最后那个问话,他是声嘶力竭地叫出来,胸口不断强烈地起伏。

  兰特纳圣者微笑道:“你眼前看到的是”彼一”从它记忆细胞释放出来的记忆影像那是千多年前的一个晚上,地点是印度河旁的摩亨佐达罗城,那天晚上,‘彼一’正要启程离开地球时,最致命的事发生在它的身上。”

  凌渡宇呆了起来,细细地察看眼前的原野、起伏的丘凌和天上的穹苍,但他知道这只是一种幻象,“彼一”让他看到的幻象,一种“三度空间的立体电影”,“彼一”既然有这种惊人的神力,还有什么可予它致命的打击?

  兰特纳圣者道:“要说明那次意外,不得不从”彼一”说起,它是宇宙内最伟大的生命之一,这不单是说它伟大无可匹敌的力量,尤其是指它‘自我牺牲’的感人心胸。”

  凌渡宇呆道:“自我牺牲?”

  兰特纳圣者道:“‘彼一’在这宇宙已存在了以亿计的悠久年月,在这段人类不能想像的岁月里,它不断沉思和搜探,终于感知道在这宇宙的至深处,存在一个地方,那将是所有这宇宙内生物进化的最极尽处,只有在那里,生命才能有真正的自由。”

  凌渡宇只觉脑中一片空白,人类实在太渺小了,这类事情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思域,欲想无从。

  兰特纳圣者道:“于是‘彼一’决定动裎前往那还未有任何生物曾到达的地方去,它同时也作出了另一个决定,一个令它致命的决定。”

  “它觉得自己不能独享其成,于是决心在这个无岸无涯的宇宙里,找寻其他有灵智的生物,让他们在它的保护下,一同前往该神圣的处所……”

  凌渡宇喃喃道:“那究竟是什么处所?”

  “彼一”这个做法,便像为躲避洪水的诺亚,建成了巨大的力冉,把世上的动物各选一对,便能共乘一舟,避过危难。当然,“彼一”是要赴某一地方,使所有生命同时得到“真正的自由”,那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兰特纳圣者道:“我也曾向‘彼一’问过同样的问题,它说那不是人类可以明白的事,若强要加一个名称,便说那地方叫作‘彼岸’吧!”

  凌渡宇感到双腿一阵软弱,他忽渐有点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佛教所提倡的“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正是述说只有在“彼岸”处,才能有真正的解脱和自由,可是佛教说的却是一种精神境界,而非一种实质的地方。

  兰特纳圣者看穿了他的思想。微笑道:“‘彼岸’并非某一处‘地方’,而是要‘彼一’以巨大无匹的神力,打破时空的限制,贯穿无数宇宙才能到达的一个‘境地’和存在‘层次’。”

  “于是‘彼一’化身作一艘广大无匹的宇宙飞船,以它的肉身,作为飞船的外壳,以它的血脉作为河流,把拣选到的生命,收进了它的身体内,以它强大的异力,制造出每种生命都能安居的环境,在宇宙中作那无有尽极的飞行。他的血脉,在长期食用下,可使其他生命进入永生不死的境界,以应付长时期的跨宇宙时空飞行。”

  凌渡宇目瞪口呆,他终于明白了。他正在彼一的身体内。

  由升降机掉进来后,他一直在“彼一”的身体内挣扎求存,直到来到这里,这是“彼一”仍能控制的身体部份。

  那天它说“你现在在我身体内遥不可及的地方”、“你现在是在我的血脉内流动”

  、“血液尽处便是我还能保持未死的地方了”。他豁然而悟,同时暗恨自己的愚蠢。

  不过这也难怪他,人类太习惯自己的经验,在他们的世界里,所有交通工具都是制造出来的,那能想到宇宙间居然有这种灵异的生命,把自身化作能飞航的宇宙飞船,而且是这样的庞然巨物。

  所以那条大河就是它的血液,银光闪闪的物质就是它的肉体。

  可是自下血液内满布邪恶的生物,肉体亦朽烂腐败。

  兰特纳圣者续道:“经过了千百光年的旅程,它的身体内聚居了数百种不同的生物。

  最后它来到了地球,准备把人类容纳后,便开始向‘彼岸’进发,它停到摩亨佐达罗城旁的广大原野上,通过精神的呼唤,引来了百多名特别灵智的人类,让他们进入它身体内,就像那天从钻井掉下来,它把自己的身体旋开了一个洞,让升降机掉进去一样,分别只是那时人类进入它身体后,看到的是天堂,我们现在看到的,却是地狱。”

  “当‘彼一’化成的飞船起飞时,聚居它身体内其中最进步的几种生物,发生了最激烈的战争,那是比人类核战还要厉害干百倍的战斗,运用了‘反物质’的惊人武器,即管以‘彼一’的力量还是受不了,它部份肉身,洒落在大地,部份的血液流进了恒河,做成恒河河水能疗治人的奇异力量。可是‘彼一’还是想力挽狂澜,它利用它的奇异力量把土地破开,又再缝合,毫无痕迹地僭进了地底的深处,希望邪些战争中的生物能认识到武力只是一同走上灭亡之途的愚蠢,停止下来,让它能把自己复原过来,继续最后一段的旅程。”

  凌渡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彼一”失败了,战争还是继续下去,那可能也是地震的原因。

  外星生物的奇异武器,把“彼一”的身体彻氏破坏,生物逐渐死亡,一个一个的城市被废弃,一些生物更退化为在水里择物而噬的生物,理性全无。即管守卫通往此处那半圆型建内,大部份机器都荒弃毁坏,那末能有一面之缘的生物,亦在腐烂死亡。

  这可能也是人类的写照,我们不断破坏自己的自然环境,异日也可能是同归于尽的局面。凌渡宇道:“你是怎样发现到‘彼一’的存在。”

  兰特纳圣者道:“不止是我,自从三千多年前‘彼一’潜进地底里,便不断有具有灵智的人探触到它的存在,当人进入一种高于日常的精神层次时,会感应到它的精神频率,感到它远高于人类的广阔意识,于是,我们称这意识存在为‘彼一’。这解释了印度为何会有如此超然的宗教哲学,通过它,我们也知道了‘彼岸’的存在,那是所有生命获得真正‘自由’的地方,只是没有人知道‘彼一’在那里。”

  凌渡宇道:“除了你吧!”

  圣者微笑道:“我从十五年前,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和它建立起了心灵传感。知道了一切的情况,也知道它要走了,肉身的死亡,使它不得不放弃它伟大的构想,孤身以纯能量的精神形式,往‘彼岸’进发。”

  凌渡宇骇然道:“那它身体内的生物呢?还有很多人呀!”

  圣者叹了一口气,道:“他们将会同时死亡,整艘‘飞船’将会发生分子转化,所有生命会立时毁灭,变成一种类似岩石的物质,一点痕迹也不会留下来。”

  凌渡宇声吟一声,通:“那我们怎么办?”

  圣者道:“彼一将会把我带往‘彼岸’,就像他最初的构想,不过那是一种纯粹精神能量的旅航。”

  凌渡宇困惑地道:“那你是否死了?”

  圣者道:“以人类的角度来说,我的确是死了,多年的修行使我死后灵能凝聚而不敬,借附在你这么一个百强大心灵力量的人身上,一齐抵达‘彼一’,当升降机掉下时,‘彼一’透支了它的力量,使它身体一个早不能控制的死去部份,开了一个小孔让你掉了进船腹内,灵能聚而不散的时间极短,所以找当时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进入洞袕内其中一个人的神经内,抢救了你进洞,之后我便进入它的血脉,来到这里。”

  凌渡宇道:“我是否也会随‘彼一’的肉身一齐死去。”

  圣者道:“幸好你能在那发生之前,来到这里。当‘彼一’抛弃肉身的利那时,会释放出庞大的能量,可以同时把你送回地面。”

  凌渡宇呆道:“那其他的生命呢?”

  圣者道:“彼一是宇宙间最仁爱的生物,但是现在它的能力只能局限于这少许的空间内,其他的地方,它是有心无力了。不过在它来说,没有生命是会被毁去的。”

  凌渡宇还想再说,天地旋转起来,色光变灭。

  下一刻他发觉浸在水里,感到非常气闷,连忙向水面升去。“哗啦!”

  升出了水面,他看到普照的阳光,看到岸上的人车、码头,看到印度人在沐浴。

  彼一把他送到在瓦拉纳西的一段圣河里去。

  以赤要裸体的他来说,没有更适合的地方了。

  后记凌渡宇来到营地时,沈翎等仍在清理钻井,准备下去救他,虽然他跌进钻井内已是三天前的事。

  王子的犯罪集团冰消瓦解,云丝兰达到她的梦想,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艾理斯在地震时给塌下的钻油架压毙,免去了被愤怒印度教徒活活打死之祸。

  沈翎对于未能进入“彼一”的身体内,经历凌渡宇经历的异事。耿耿于怀,不过他也有值得开心的地方,就是说过不嫁人的海蓝娜,答应了他的婚事。

  印度人嫁女最重嫁妆,富有人家尤甚,海蓝娜的嫁妆却很奇怪,只有一只纸牌:是只葵扇A。

  那也是当日沈翎末翻开来的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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