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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努努书坊->克莱顿·劳森->《天花板上的足迹》->正文

20 手铐

  卡特把兰博从地上拽了起来。葛卫冈冷冰冰地说道:“如果你对格瑞姆和穆勒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伤害——我敢保证,我会亲手拉下你电椅的电闸开关。”他是说真的。

  但是格瑞姆好像已经清醒过来了。看到我们回来,向我们跑了过来,奎恩跟在他身旁。

  “穆勒怎么样?”葛卫冈立时问道。

  起初,两人都是一脸茫然。看到戴着手铐的那个家伙后,奎恩一言不发,转过身,朝着房子跑去。

  “他击中拉波特了吗?”葛卫冈问道。

  格瑞姆摇摇头:“没有。听马里尼说,差了将近两英尺。”

  “瓦托斯还有救吗?”

  “救不活了。正中心脏。”

  “到底该死的你在阳台上干什么?睡大觉?”葛卫冈吼道,之前对格瑞姆的关心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没有,”格瑞姆生硬地回答道,“我也想知道这家伙——”他示意被葛.卫冈和马洛伊夹在中间的兰博,“是怎么悄无声息溜到我身边的。前一分钟,阳台上还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我也盯着楼梯呢。然后我只知道,我眼冒金星,奎恩正试图把我带到这里来。我听见远处有枪声,头疼得要命,好像要裂开似的。如果你能让我好好休息一天,我就忘掉所有的——”

  “也许我会给你假期,”葛卫冈打断他的话,“但是以后再说。现在,帮帮马洛伊。我先走了。”

  他跑走了,我也快步跟了上去。他看了我一眼。“罗斯,那把枪,给我。”我照做。“以后不要那样做,明白吗?瓦托斯和你的指纹会破坏兰博的。”

  房子里灯火通明,人影绰绰。葛卫冈瞧见楼梯脚下的一扇地下室的窗户开着,里面亮着灯。他走了下去。

  “盖尔.他怎么样?”

  医生回答说:“还没醒,被一个威士忌酒瓶敲了脑袋。划破了一点儿皮。但是我想他一会儿就会醒过来。”

  “运气如何?”一个平静的声音从楼梯上面传来,“抓到他了?”

  “抓到了。”

  “是谁?”马里尼问。

  “兰博。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他是怎么为自己辩护的?”

  “什么都没说。他现在还站不稳呢。摔了个漂亮的跟头,从船库的台阶上滚下去了。”

  “他的射击成绩很奇怪,不是吗?”马里尼走下台阶,“很矛盾。总部给你来过电话了,说有个从华盛顿打来的电话找你。”

  探长向旁门走过去。走了将近十多英尺,他又转身,问道:“你说‘矛盾的射击成绩’是什么意思?”

  “看那里。你头顶的墙面上。”马里尼用手电照着。只见距地面七英尺,阳台下大约一英尺的墙上,有一块儿圆形的凹陷,墙皮脱落了,中心嵌着一颗略为凸起的黑色金属。

  “是子弹,”马里尼说,“那棵树距离拉波特所坐的椅子三十五公尺远。第一枪偏离了两英尺——她这个狙击目标可不小。第二枪,你也看到了,连窗户都没射中,偏了十英尺,低了五英尺。而第三枪是从更远的地方发射的,却正中上校要害。你难道不觉得古怪?”

  “当然。但是这又证明了什么呢?”葛卫冈没等他回答,自顾自走进屋子。

  “是啊,这证明了什么呢?”我问道。马里尼也跟了上去。

  “罗斯,误导。净是误导。还有欺骗。”他从我身边飘走。

  十分钟后,葛卫冈站在客厅里,看着布兰迪把兰博的手指蘸满墨水,一个接一个地在一张白纸上按下指纹。等布兰迪取完最后一枚指纹,抬起兰博的手,葛卫冈就迫不及待地夺过那张纸,放在台灯下,举着放大镜凑近观察。他看看左手拿着的一张指纹相片,又看看那张纸。

  奎恩、盖尔和穆勒仍在地下室。亨特在外面看守尸体。除了海德森夫妇,其他人都在客厅。西格丽德脸色苍白,站在壁炉旁边。拉波特夫人一反常态,不再镇定自若地沉默不语,坐在靠墙的沙发上,皮肤黝黑的脸上透着戒备,若有所思。埃拉·布鲁克倚在角落里的台式收音机前,两只手缓慢而有条不紊地把一个火柴盒撕成小条。阿诺德站在房间中央,手插在口袋里,紧紧咬着没有装烟叶、也没有点火的烟头。所有人都注视着兰博,他笨重的身子痛苦而缓慢地移动着。他把手伸向额头,用手背揉了揉眼睛,见另一只手也跟着抬起了,显得有些惊讶。他茫然地看着铐在手上的钢索,仿佛是初次看到。

  葛卫冈探长终于站起身,面向兰博,声音中透着满足:“查尔斯·兰博,我以谋杀罪名逮捕你!”

  马里尼坐在拉波特身边,满是倦意地皱皱眉头,问道:“探长,一起、两起还是三起谋杀?”

  “二十多起,”葛卫冈说,“兰博先生就是老大乔·加莱利,前黑帮分子,敲诈犯,芝加哥黑社会的前任首脑。这狡猾的家伙继承了卡彭的衣钵,前街,奥克兰,新西兰,我的天啊!那地方让我们好一通查找。”

  轰动新闻!

  这将是明天报纸所用的最不起眼的词语了。我不由自主地向电话迈了一小步。

  阿诺德开口道:“可是他们不是一年前在芝加哥河底发现了加莱利的尸体吗?他脚上还绑了一桶水泥。”

  “报纸上的消息你不能全信,”葛卫冈回答说,“老大想金盆洗手,隐退江湖。帮里的那群暴徒却不肯接受他的退职。另外,还有些人觉得他私吞了本属于他们的钱。但是他自认为老谋深算,找了个外貌与自己相似的人做替死鬼。用机关枪把他射成了筛子,打烂了脸部,再将尸体沉入河底。我一直感到疑惑.为什么不见双手,又弃尸在如此容易被发现的河段——那里经常有潜水员整修桥基。他就是为了让人发现尸体,你明白了。这样一来,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就不会再试图寻找他了。”

  “探长,你是怎么知道的?”马里尼看上去已经清醒了,坐直了身子,神情专注。

  葛卫冈转过身,“总部抓到了今天早上在这里盘旋的飞机的驾驶员了。你知道兰博就是等飞机的人。他房间里没有衣服,没有剃须用具,什么都没有。这些东西哪儿去了?很显然,他装起来了口他把这些东西都收进随身携带的手提箱了。当他看见警用快艇靠岸,自己赶不上飞机的时候,就把它扔掉了。立奇在老房子里找了半天,一无所获。大概是兰博在里面加了几块石头,沉入了河底。虽然诺瓦克能找到,但是根本用不着了。那个飞机驾驶员是柯利·布兰那。”

  “他曾经是老大的防弹飞机的驾驶员,也是在同一时间失踪了!我——”格瑞姆忍不住大声说。

  葛卫冈并未理会。“头发拉直了些,染了色,脸上的雀斑也洗掉了,但是毫无疑问就是他。在这儿,兰博不需要戴假胡子。他那身材,戴那个好看不了。不过,回城的路上他还是要戴的。他可不愿照相。某些人曾经偷拍过他,之后都被他干掉了。有篇杂志文章称他为‘犯罪沙皇’。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中,也只有少数几个知道他的真面目。可是,他过于相信自己的好运气了。他肯定F.B.I没有他的指纹。因为他从来都是戴着手套的,连睡觉也不脱下来。他不知道硝酸——”葛卫冈怪异地闷哼一声,“硝酸银可以从纺织品上取得指纹。华盛顿的小伙子们拿到了他的一双手套。从边缘采集到了半枚拇指和半枚食指指纹。经过比对,拇指有四个吻合点,食指有六个。我只需要再找两个就好。如果实验室的那帮人核对了螺纹角度和纹线长度后,还找不到的话,我就上缴我的警徽。”

  “查尔斯·兰博,”马里尼沉思低语,“真是个不错的假名。加莱利这名字是太显眼。无论何时他做自我介绍,人们都会立刻想起那些并不陌生的冲锋枪和敲诈案件。我推测,他高中时候就已经臭名远扬了。”

  “接下来,他这辈子都会呆在监狱里。”葛卫冈说。

  “的确如此,我看得出来。探长,祝贺你,这会让你一夜晋升为警察局长的。这个我们以后再谈,这起案子要如何解决?”

  “什么如何解决?”

  “这起案子。斯凯尔顿谋杀案。琳达和佛洛伊德。记得吗?”

  “他被我们抓个正着,”葛卫冈吼道,“你还不满意。瓦托斯的死怎么解释?”

  “的确,我承认那起案子是他干的,”马里尼靠在沙发背上,好像准备抗击包围战。他把手伸进口袋,掏出那叠扑克牌,“但是我想问的是,拉波特是怎么回事?兰博是如何设下那个点火装置的?往近了说,你要如何解释这古怪的射击成绩?”

  “那又怎样?”

  我希望马里尼能够给出合理的解释,不然,我敢保证,葛卫冈不会放过他的。

  “兰博是个前帮派分子,”马里尼说,“随身就带了两把枪。在距离拉波特三十五英尺的地方,射击偏差了整整两英尺。他又发一枪,偏离了大约十英尺,连窗户都没打中。而第三枪,距离大干三十五英尺,却一枪命中瓦托斯。噢,这是有可能的——一切皆有可能。但是他一直待在地下室里,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讯问拉波特的?巧合?为什么他从地下室来到阳台,打晕格瑞姆,夺走他的枪?他已经有穆勒的枪了难道他习惯用双枪,只拿一把就不会用了?另外,格瑞姆一直盯着楼梯,他是怎么爬上阳台的?之后,他为什么爬上树?为什么不在阳台上开枪?既然他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抢到第二把枪,为什么又要扔掉?里面还有四颗子弹呢。瓦托斯说的不是他掉了枪,而是‘扔了’。为什么他等瓦托斯向我们喊过话后,才开枪?而不是先发制人,堵住他的嘴?这两把枪是穆勒和格瑞姆的,对吧?”

  “没错,但是——”

  “瓦托斯捡起的那把是格瑞姆的。我说的对吗?”

  “格瑞姆,是吗?”

  格瑞姆弯下身子,凑近审视葛卫冈放在桌子上的那把枪,点点头:“是我的。”

  “探长,是格瑞姆的枪,不是穆勒的。记好了,很重要。罗斯,你开了几枪?”

  “一枪。”

  “我们目击到瓦托斯开了两枪。二加一等于三。再算上之前的两枪,一共是五发。现在枪里还有几发子弹?”

  格瑞姆打开枪膛:“一发。”

  “那就是六发。枪在你手里的时候,子弹数量就是这些?”

  格瑞姆颔首称是。

  “很好。我们有进展了。我们知道,射进窗户和嵌入墙壁的那两发子弹都出自这把枪。我估计,两枪发射大约间隔三秒钟。同意吗?”

  探长点了点头。

  “如果你站在拉波特的房间里,”马里尼继续说,“视线与射入墙面的子弹齐平,而后转身,透过窗户玻璃上的弹孔,你的视线将会落在那颗树上距地面十五英尺高的地方,那是一根从树干分出的枝丫。那么,以牛顿之名,请你告诉我,像兰博这样一个胖子是如何在三秒钟之内,从树上下来,并穿过草坪的?即使他是从树上跳下来的,我都怀疑他能不能做到。不管怎么样,瓦托斯可是清清楚楚地说,他是‘爬下来的’。”

  “他一定得那么做吗?”葛卫冈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当然了。枪射出的子弹,不可能以曲线行进,对吧?子弹镶嵌在阳台下的墙面上,从这个位置来看,如果他开第二枪的时候还在树上,那么子弹就会不留痕迹地穿过阳台底板!我知道,我看过了。有一两种类似的魔术戏法。魔术师把一根玻璃棒穿过一条借来的手绢,或是隔着钢板用飞镖射女助手。这叫穿透术。但是点三八口径的子弹穿透钢筋混凝土的地板,我倒是第一回听说。就好像降灵术一样,我不相信。”

  “子弹反弹——”葛卫冈开口反驳。

  “的确可能。你比我知道得多。但是四十五度的反弹角度,是不是太大了?而且反弹后的速度竟然还能令它嵌入墙壁那么深?流弹通常都是自旋的,不是吗?应该会擦过墙面或是被反弹回来。”

  “但看看这种情况,”葛卫冈说,“如果兰博在树上向拉波特开了第一枪,另一个人在树下开了第二枪——”

  一个平静如水的声音从我们身后通向走廊的门外传来:“开枪狙击拉波特的不是兰博。枪声响起时,他和我在一起。”

  穆勒站在门口,一条白色的绷带包在他的头上。盖尔医生从他身旁经过,朝着兰博走来。

  “奎恩已经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了,”穆勒接着说,“但是你们搞错了。兰博那时和我在地下室。听见第一声枪响后,我把头探出窗户观望。兰博趁机用酒瓶子把我打晕,抢走了我的枪,翻窗逃走了。”

  房间里一片寂静。即使把半打图钉一枚一枚地扔在一张东方地毯上,也能听得一清二楚。马里尼是房间里唯一一个面露微笑的入。

  葛卫冈探长环视四周,逐一打量着阿诺德,布鲁克,西格丽德·维瑞尔还有盖尔医生。

  “那么,打晕格瑞姆并开枪射击的是另有其人了?”他从盖尔开始讯问,“枪响时你在哪儿?”

  “图书室,”盖尔不假思索地回答说,“你上楼以前看见我和维瑞尔小姐进去了。我们在一起。”

  “一直在一起?”

  “是的。”

  “维瑞尔小姐?”

  “是的。”声音很轻,却坚决笃定。

  “布鲁克呢?”

  那位先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问亨特。”他说。

  葛卫冈走到窗户旁,喊道:“亨特,过来。”过了一会儿,“你听见今晚的前五声枪响了?”

  “听见了,长官。”

  “布鲁克一直和你在一起?”

  “是这样的。”

  葛卫冈转过身。“阿诺德呢?”

  阿诺德不发一言,只是走到桌子旁边,按下一个按钮,等待着。很快,外面的走廊里响起一阵脚步声。海德森太太出现在门口。

  阿诺德重复着探长的问题:“你听见今晚前五声枪响了吗?”

  她点点头。

  “那时候我在哪儿?”

  “和我在厨房,怎么了?然后你就朝着房子前门跑去了。我和我丈夫跟着你。”

  “海德森先生当时也在?”葛卫冈问。

  探长对马里尼说:“也许你愿意现在接手讯问?”他建议道,语气中透着讥讽,“又是不可能犯罪!这座岛上没有其他人了。立奇一直在对面的房顶上站岗瞭望。”

  马里尼摇摇头。“不,探长。你做得很好。”

  探长突然大发雷霆。他的怒火在警局都是出了名的。

  “的确如此.”他斩钉截铁地断言,“这件事够可以的了。埃拉·布鲁克,你被捕了!马洛伊,抓住他。”

  埃拉想要逃跑,马洛伊和手铐却比他快了一步。布鲁克眨眨眼睛,辩驳道:“但是亨特警官——”

  “闭嘴!”葛卫冈打断他,“你藏得够深,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抓到你的狐狸尾巴。卖给你快艇的那个人已经把你供出来了。收藏家钱币邮票公司的一个销售员也承认一个星期前曾卖给你六枚1779年的英国畿尼币。两个人都把你的外貌描述得清清楚楚。我很快就能查到制造假币的人的姓名和住址。现在你想招供了?”

  布鲁克沉默不语。

  “马洛伊在你房间的肥皂里发现了一把投币寄存箱的钥匙。可以打开中央车站的储物箱,里面的袋子里装着佛洛伊德的衣物。你就是麦克金利饭店2213号房间的住客,乔治·桑德尔斯。半打的夜班职员能认出你。有人看到你在佛洛伊德被害那天清晨四点半的时候,拿着一个袋子,离开饭店。你利用防火梯,把他的尸体移到2113房间,用楼下的打字机打了一封信,伪造了他的签名,下午一点二十分把信丢在了中央车站的一列火车上。你开着那艘无人知晓的快艇,干这些见不得人的坏事,不用的时候,就把它停在鬼屋下面,假装自己在游艇上工作。那些设计图纸和模型就是你的障眼法。”

  葛卫冈停下,深吸了一口气。

  “现在我还没有证据,但是会有的。你从九十八号大街的私人收藏室偷走了使者号的古董。这也是佛洛伊德潜水的目的。他要将它们沉入河底,在东河里泡泡!还有一项入室盗窃的指控。这案子里,被砸了脑袋的人多得你数不清。”

  葛卫冈说出这话,自己都未加留意。我却倍感兴趣,直到几个小时后,我才明白了他的意思。葛卫冈接下来的话更加引入注意。

  “昨晚,你在四十三大街打晕了罗斯·哈特——”

  “我的天啊,”我想,“仅仅是昨晚吗?”

  葛卫冈继续讲述,咄咄逼人。

  “你在中央车站让罗斯拿走了你那装满假畿尼币的箱子。事情是这样的。你那个造假币的朋友昨天晚饭的时候给你打电话,告诉你假币做好了,而你在哪儿?他去了麦克金利饭店,发现到处都是警察。你就在那里收了货,他等不及要把那些假币脱手了。虽然逃过一劫,但他真的被吓坏了。我说得对吗?你在中央车站遇到了罗斯,那时你正碰到了正在执勤的兰斯特·海因斯警官,他穿过候车室,说得好听点儿,想和你聊聊天打发时间。手里拎着一箱子的铜币,你根本逃不掉。可是你又不能扔下箱子,自己逃跑,这无异于此地无银,不打自招。你动了一番脑筋。你一向诡计多端。这是你的惯用伎俩,不是吗?埃拉·布鲁克,深海潜水专家。这倒是个新颖的把戏。马洛伊,给我倒杯水来。”

  马里尼说:“你旁边就有威士忌和苏打水。喝点儿——全喝了吧,继续说。停在这里,真是让人心痒难耐。”

  “你还有你的纸牌魔术,”葛卫冈打趣道,“你从来就不会感到迷惑,不是吗?也没有被难倒过?”葛卫冈面露笑容,洋洋自得。

  “我并不迷惑,”马里尼说,“布鲁克来了个掉包计,换走了哈特的箱子,当然了。他和那个什么警探打开箱子一定大吃了一惊,我讨厌猜测。我为什么忘了放两只兔子在箱子里——或是我的新商品,会说话的神奇骷髅。”

  “没错,正如你所说的,一葛卫冈肯定道,“他在躲到角落里的报摊前,绞尽脑汁想办法,正好看到放在电话亭前的哈特的箱子。他飞快地掉了包,快步走到另一个角落里。这时,海因斯追上了他。他让海因斯检查了手提箱,又用编好的借口糊弄过去。海因斯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把他带进警局。布鲁克本想拿回自己的箱子,却看到罗斯提着箱子朝着寄存柜走去。他伺机行动,却没能成功。如果他丢弃那箱子,警察会顺藤摸瓜,抓到他。如果他不能顺利拿回箱子,那么一旦发箱子的家伙上缴,海因斯也能凭着箱子里的东西把他扔进监狱。但他还是想到了办法。正像发生的那样,他顺利拿回了箱子。”

  “但是,”这次是盖尔提问了,“为什么那位警察对埃拉这么感兴趣?”

  “嗯,”马里尼喃喃低语,“我说过,他的名字很奇怪。埃拉·布鲁克。这名字很像是模仿别人而起的,和西蒙·雷克感觉很相似,而后者是一名真正的潜水艇发明家。像是假名,是吧,探长?”

  “是的。海因斯认识他。他那旅行包里就装有证据。布鲁克藏匿佛洛伊德的衣物时,他从他的房间里带走了一个笔记本,里面记录的受骗者的名单和日程表,证明他干着‘络点线骗局’和‘破布袋骗局’络点线骗局是一种赌马圈套。一名“圈外人”或者叫做“绳套”负责接触受骗者,告诉他自己的堂兄乔治在西联公司工作,负责给赌马经纪人通报赛马结果。乔治想利用职务之便,在赛马比赛后,经纪人知道结果前加注,以此获利。他需要找一个经纪人不认识的生面孔下注。被骗目标琼斯先生看上去是个老实人。他有没有兴趣呢?他当然会入伙。这个冤大头想到即将稳稳到手的大把钞票,就口水直流。于是依照乔治的指示,下了小额赌注,来检验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和西联公司一样,赛马也是杜撰出来的,只是引鱼上钩的诱饵。)计划极为成功,赌赢了,大赚一笔。(“尝个甜头”)他的贪欲极度膨胀,回去将所有可以调用的钱都凑来了。(“送回老家”)之后,当然了,最后的豪赌出了岔子。“绳套”没有遵从指示,擅自下了注,犯下大错。这位冤大头,和其他人一样,输得倾家荡产。如果他有所怨言,不依不饶,他们就给他演场戏——“破囊”。玻璃眼对愚蠢的“绳套”大发雷霆,拔出怆,射几发空包弹。“绳套”咬破嘴里的血囊,将血喷溅到冤大头的身上,然后装死。于是,乔治好心地协助受命案牵连的受骗者出逃。“破布袋”是另一种骗局。受骗者期望在生意场上赚个盆满钵满,而这个案子里面的“大公司”是一家伪造的证件齐全的经纪公司。(以上事实尚未公开,由D.W.莫瑞尔提供,他的作品《大公司》即将出版发行。)——作者注)的勾当。请允许我介绍玻璃眼乔治,这家伙聪明绝顶,从来没有被抓到过把柄——这回他栽了。从东河里捞钱是他最近的赚钱行当。玻璃眼,这是谁的主意?”

  布鲁克冷淡地耸耸肩。“你知道对于这种问题,我是不会回答的。”布鲁克的声音突然间年轻了十岁!我开始怀疑他那铁灰色的头发是不是染过的。

  盖尔说道:“探长,这太令人惊讶了。你是想说他在潜水和海底设备方面的渊博知识也是伪装出来的?”

  “哦,不。那些都是真的。你了解骗子吗?”

  “不了解。这方面我一窍不通。”

  “一个专业的骗术高手不会理睬一万美元以下的买卖,就是因为最专业的骗子需要为骗局准备道具,拉拢同谋。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在受骗者前演一场精心编排的好戏,扔几枚马里尼牌的烟幕弹。他就是这样一位真正的骗子。所不同的是,看骗子演戏,要付钱,一大笔钱,而且是在你离场的时候交钱。顺便问一句,博特,他是不是那个变身夜盗飞贼的杂技演员?”

  “我觉得就是他。刚开始还没认出他来,但是如果他摘掉眼镜——”

  “布鲁克,1915年你曾经在巴恩上校的马戏团里当过杂技演员?”

  “当然没有了,探长。”

  “那就是说你当过。我猜,偷窃这勾当太没有技术含量,而且所得甚微。于是乎,你就开始了你的玻璃眼骗局?”

  “探长,他是如何用玻璃眼诈骗受害人的呢?”盖尔问道,“他根本没有假眼啊?”

  “他用那个创造了骗术历史。他选择小城镇下手,入住最高档的酒店,穿着讲究,出手阔绰,一副成功商人的派头。成为人们注目的焦点后,他便开始下手了。他来到一家商店,比如说,一家男士服装店,大肆挥霍一番,订几件单价十美元的衬衫,几条五美元的领带,可能花个五十美元。商品送到饭店后付款。正当他要离开时,我们的万·摩根先生猛地用手捂住眼睛,在地板上寻找什么。‘我的玻璃假眼掉了!’他这么叫着,于是,店老板和伙计立刻趴在地上帮着寻找。这时,乔治摆出一副沮丧的样子,明早有重要的商务洽谈;不能这个样子示人;那玻璃假眼是特别订制的;来不及再找一颗和好眼一模一样的了。如果这单生意黄了,他要损失几千美金,等等。他愿意悬赏五百美元,找回那颗假眼!当然了,没有什么假眼,因为那是他演的一场戏。最后,他垂头丧气、忧心忡忡地离开商店。店主继续寻找。半个小时后,一个陌生人走进来,说,‘哦,看啊,’弯下身,从柜台下面捡起一颗玻璃假眼。店主想夺过来。陌生人起了疑心。‘你这是干什么,我敢打赌,这假眼的主人愿出大价钱把它赎回。’你能想到接下来的事情了。店主拿回了假眼,陌生人离开了,怀揣几百块钱,数量多少取决于这位假眼先生的成功商人一角演得有多出色。这位陌生人沿街而行,进入第二家商店,拾得了第二颗玻璃眼,赚得荷包满满。第二天一早,五六个商店伙计坐在饭店的大堂里,每人拿着一颗用羊绒精心包裹的玻璃假眼,等待着万·摩根先生兑现那五百美元的许诺。当然了,万·摩根先生和他的助手早就逃到下一座城市,重施故伎去了。”

  葛卫冈停下来,又灌下一杯马洛伊倒来的水。

  马里尼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他。“但是,探长,”他不慌不忙地说,“你要如何推翻布鲁克在枪击纵火事件中的不在场证明呢?是你的手下监视着他。”

  “也许你能推翻?”

  “我可不想。”

  “那就别管了。你为什么总是对那场火灾喋喋不休?”

  “理由很简单。我们的凶手就是设下点火装置的人。”

  “好吧,”葛卫冈一脸不悦,“坐下来观赏下面的演出吧。阿诺德·斯凯尔顿,你被捕了!”

  阿诺德疲惫不堪地点点头。“这么说,你仍然认为——好吧。盖尔,能请你给我的律师打个电话吗?”

  “医生,你别动。马洛伊——”

  “探长,不用戴手铐了。没那个必要。”

  我听见马洛伊嘀咕着,“恐怕我们不得不这样做。手铐用光了。”

  马里尼又站起身。葛卫冈咆哮着,“坐下,你让我紧张。我不清楚阿诺德是怎么放的火。我逮捕他,罪名是以欺骗为目的,在法医勘查之前,擅自移动尸体。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给他加上一条事后从犯的指控口”

  葛卫冈还没说完,他转向拉波特夫人,“你也被捕了,你和你的兄弟,被指控:企图诈骗,事前及事后协助移动佛洛伊德的尸体,还有伪造。如果我还想到了其他罪名,你也得听着。马洛伊,把他们带回总部,扔进监狱。”

  马洛伊上尉满面笑容、干劲十足地付诸行动。

  兰博头上缠着绷带,被布兰迪和奎恩夹在中间离开了。拉波特,神秘人X,布鲁克和阿诺德紧随其后,马洛伊、格瑞姆和穆勒像赶羊一样跟着。

  等他们都离开后,马里尼悄声说道:“探长,罗斯怎么办?昨天晚上他非法持枪。你知道的,苏利文法案。”

  葛卫冈坐下来,从衣兜里掏出一支烟斗,往里面填烟叶。从清展时分登岛到现在,他第一次放松身体。“我也为你准备了一张空白传票,理由是妨碍警官执行公务。”

  “我的天啊,老兄!难道你不想知道是谁杀死了琳达和佛洛伊德吗?我注意到除了兰博,你没有以谋杀的罪名逮捕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他们都不是凶手,对吗?”

  “不是。但是我也错不了。他们中肯定有一个是凶手。这里再不会有像今晚这样的激烈枪战了。我可以坐下来,慢慢思考。”

  “罗斯,”马里尼说,“他甚至都没有要求听听我推理的结果。他以为我——”

  “我持怀疑态度,”葛卫冈说,“可我还是听听吧。我要提醒你,如果你再用镜子、活板门、假身份还有——还有如果你再扯进来——什么杂技演员——我就……好吧。是谁放的火?是谁杀了琳达、佛洛伊德和瓦托斯?”

  马里尼的那枚五角硬币出现在他的指尖上,随后又消失不见了。

  “兰博杀了瓦托斯,但是他没有在拉波特的胶囊里下毒,打印潜水时间表的也不是他。听起来他不是‘幕后黑手’,对吗?”

  “不像是。这不符合他的做事风格。我承认这点。”

  “此外,你还记得吗?是兰博告诉我们他看到拉波特把胶囊给了琳达。凶手不会向我们泄露这条线索的,被他看到了,还会想方设法阻止我们得知这一情况。兰博的嫌疑被排除了。”

  “很好,继续说。拉波特、阿诺德、布鲁克。哪个?是他们中的一个吗?”

  马里尼轻描淡写地说:“都不是。我可以把他们的嫌疑全部排除。”

  他的这句话,我本应有所预料,但却没有。霎时间,紧张的气氛在房间里蔓延开来,像一根拉紧的钢丝绳般,颤动着。

  葛卫冈探长、博特还有我不约而同地转身,瞪着房间里仅剩的两个人。

  西格丽德·维瑞尔双目圆睁盯着马里尼,一只手捂着喉咙。威廉姆·盖尔医生缓缓地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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