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国内作家 | 港台海外 | 外国文学 | 青春校园 | 都市 | 韩流 | 影视 | 历史军事 | 古代文学 | 短篇 | 读书评论 | 最新资讯 | 更新
网络原创 | 言情 | 玄幻奇幻 | 科幻 | 恐怖灵异 | 仙侠修真 | 武侠 | 侦探推理 | 官场小说 | 鬼故事 | 盗墓小说 | 传记纪实 | 作家列表
  努努书坊->笛安->《笛安散文、诗歌和短篇集》->正文

春之祭

  我暗恋一个男生,他的MSN签名档是:girlscome,girlsgo,whatever。这个签名是一个好朋友告诉我的,我自己偷偷的加了他很多次,心里暗指某一天,他能不经意的通过我这个陌生人的邀请。可是,奇迹终究没有发生。我知道,像我这样的女孩子太多了,他不会注意到也是自然的。girlscome,girlsgo,whatever。听上去是多满不在乎的一句话,可是,谁都能想象的,说这话的人,在女孩子堆儿里赢得过多么大的骄傲和满足。你看,平凡如我,就没法想象自己会说:“boyscome,boysgo,whatever。”因为从来就没有一个男孩子在跟我擦肩而过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惊喜。他们总是像途径一个邮筒,或者一盏路灯那样,表情淡漠。每到此时,我也会骄傲的咬着嘴唇公主似的,在心里说:“我不要你们,我等着的是我的王子。”

  其实我也知道,若是王子真的来牵我的手,也是不好的,那对真正的公主不公平。连我自己都这么想,真是悲哀。

  我想我第一次梦见那只鸟,是在去年春天的某个夜里。我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街心的公园。暗夜如水,它宁静的来临。它是硕大的、金色的,灼灼其华,它辉煌的光芒还原了整个草坪的绿色。你是神吗?我模糊地想。然后我就看见了她。她穿着一身和我一模一样的衣服。她留着一头和我一模一样的长发。她甚至长了一张——不对,我们的脸不是一模一样的,虽然乍一看一模一样,可是她的脸庞散发着一种静谧的光芒,她的眼睛温柔如水,她的手指轻轻的抬起来,扫了扫耳边的头发,这个简单的小动作她都做得无比优美,纤细的手弯曲成了睡莲的形状。你长得一点儿都不好看,和我一样不好看,可是你为何那么美?

  她从那只鸟的翅膀下面走出来,踩着一地的光和芳草,我不确定她究竟是在凝视我,还是在凝视我身后一望无际的夜空。她说:“公主殿下,你好。”你是在叫我吗?“我惊慌失措地说。她静静地看着我,那种不动声色的欣赏我的狼狈相的样子真让人恼火,但是像光晕一样悬浮在她周围的所有安宁吸干了我所有的烦躁、妒忌、不安,以及其他轻浮的情绪。”当然,公主殿下。”“你确定,你不是在嘲弄我?”“当然没有。”她笑了,“我怎么可能嘲弄你?我就是你,我活在你的心里,我就是你想象中的你自己,你活着,我才能活着,殿下。”

  我还以为她是神。但是她说她不是,她只不过是从神那里来的灵魂。华丽的大鸟肃穆的守在一旁,似乎在捍卫我和她始料未及的相逢。

  夏天来了,我暗恋的男生和学校的校花走到一起的消息被所有人津津乐道,这不是什么意外的是,所以人们在谈论的时候有点儿遗憾,似乎总是少了点儿令人惊喜的成分。他们总是在我家的巷口深深地拥吻

  每一次,我和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我渴望他能从她娇小的肩膀和透露后面稍微扬起脸,这样便可以看到不远处,我神情复杂的眼睛。但是没有,他倒是和我说过一次话,他把她白皙的小手珍惜的握在掌心,对我说:“请问,这附近哪里有花店?”我想说我不知道,但不知为何,我还是一言不发的给他们指了正确的方向。我甚至不卑微的给了校花一个友善的微笑,也许我在期盼,她能够记得我。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来到楼顶的天台上,北方的夏夜是如此的明朗,我仰着脸看着绿到透明的树叶,眼泪不知不觉间滚烫的流下来,却被月光降了温。她又一次的来临,那只鸟停顿在路灯下的绿意里,像个雕塑。她慢慢地靠近我,依然美好的像风中吹散的白色花瓣。她和校花一样精致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然后缓缓的抚摸过了我流泪的脸。“为什么?”我怔怔的问她。她说:“不管怎么说,你还有我。”

  她整个人像只萤火虫,我跟着她慢慢地站起来,我突然拥紧了她。在她温暖的光芒中,她的身体却是冰凉的。我说:“谢谢。”她说“我就是你,你就是,你说什么傻话?”就在那一瞬间,我从屋顶上看到了男孩和校花,他们看完晚场电影出来,淬不及防的疼痛让我下意识的躲在了一棵树的后面,但是我却没能来得及提醒她躲开。她就那样无遮无拦的、像月光一样伫立在天台上,男孩无意中抬头,就愣住了。身边校花推他的胳膊问他发什么呆,他说:“没事,我想起明天有个测验,我全忘了。”

  秋天来了,我骑着自行车穿越长长的白桦林,树叶都变成了温暖的金色,那只金碧辉煌的鸟似乎在林间出没过,但我却再也没有看到她。没有。

  冬天的时候我剪掉了长发,裹着厚厚的围巾和手套,在图书馆里痴痴的凝望窗外的雪,以及男孩和校花经过的背影。男孩转过脸,轻轻的注视了我一眼。自那个夏夜之后,我们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总会这样,看我一眼。

  春天再次来临的时候,校花和高三的学长变成了大家嘴里的新话题。四月,有个诗人说,四月是残忍的月份。那个黄昏,男孩终于在人都快要走光的校园里迎上来,轻轻地问我:“我是不是问过你,花点在哪里?”我沉着的忍耐着心脏的狂跳,说:“是的。”“周末有空吗?”我挣扎了很久,终于说:“有。”

  晚风吹散了操场边的蒲公英,然后不知为何突然下起了雨。有一把透明的雨伞莫名其妙的、安然地出现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我平静的走向它,带着折磨、挣扎、贪恋,和最终得到的周末的邀请——我得到了,其实我已不那么想要了。太晚了,对不对?

  在我的手触碰到雨伞的那一瞬,天穹中炫目的光笼罩了我,再刺穿我。我知道,我一直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刻,神明的惩罚。恍惚间,我隐隐的看见了那只金碧辉煌的鸟。

  却依然没有看见她。

  这不奇怪。我杀了她。在那个明朗的夏夜,在那个男孩惊喜的看到她的夏夜,我顺手把她推下了天台。我以为她是灵魂,我以为她不会死,可是我错了。

  宽恕我,我只不过是太渴望成为你,太渴望成为一个如你那般美好的生命。

  完

上一页 《笛安散文、诗歌和短篇集》 下一页
line
  书坊首页 努努书坊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