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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篇章 胡旋舞 第四节 莲夫人

  1

  我与独孤冷在客栈的大堂里吃早餐,却见沈素心远远的过来,聪明如她一眼便能看出其中的原委。她抿着嘴装腔作势的问:“呦,我说你们这已经没有夫妻之名的少爷小姐唱的又是哪一出啊?”

  我含羞带怨的推了推她,沈素心立刻“扑哧”笑出来说:“哎呀,我说笑的,你们能够和好,真的是托了菩萨的福。”

  独孤冷的心情也很好,眯着眼睛说:“那我来讲一下,我这几日在颜亲王府的发现吧。”

  沈素心立刻来了兴趣说:“好极了,昨日我还与如烟得到一个推论,看看与你的发现有没有关系。”

  “那日我偶尔从何老爷那里得知,他和老王爷是故交,而且何贵妃与颜敏王爷非常的熟悉,两个人甚至可以称得上青梅竹马,若不是被选进宫中,怕是两家已经结亲。”独孤冷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下巴说,“但是我私下和颜敏王爷在一起时,他却表示与何贵妃基本上没见过面。何贵妃同样也很奇怪与颜敏王爷表现的很疏远。”

  我忍不住插嘴道:“现在她是贵妃,而两人之前却有过一段情,怕是为了避嫌,也要装作不熟悉。”

  “你说的也的确有礼。但是若真的为了避嫌,当初何贵妃完全可以不住颜亲王府,这么一说,反而又是破绽百出。”

  我脑中仿佛有一些破碎的片段连接起来,却始终不连贯,也不清晰。我有一种感觉,颜敏王爷陷害祝王妃的原因就在何贵妃身上。只是动机是什么,什么样的由头能让一个丈夫陷害自己的结发妻呢?

  “如烟,你既然还身在余杭,自然每日要去向贵妃娘娘问安的。钱塘江潮怕是没几日了,她观了潮就要回宫去。”

  “恩,你说的有理,我们还是回颜亲王府吧。”

  我本意是不回颜亲王府,只是蓝城郁已经知晓了我在客栈的住处,怕是总觉得前些稳妥。那是个疯子一样的男人,我还是躲着为妙。于是很干脆的去楼上收拾了衣物随着独孤冷回到颜亲王府。颜敏王爷不在府中,我去给何贵妃请安,她躺在塌上,未见天光的面色显现出一抹透明的苍白色。

  她摆摆手笑道:“罢了,本宫前日还让婢女去请你来陪我闲聊,婢女却说你和独孤冷闹别扭离开王府。我就说嘛,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合,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我们女人要安守本分,况且独孤冷这样一表人才,怕是其他人觊觎已久,你还真能拱手让人了?”

  “娘娘说的是,是如烟考虑不周全使了性子。看娘娘的面色这等苍白,是不是昨夜感染了风寒?”

  何贵妃由婢女扶着站起身,似乎全身乏力的,每走一步都感觉十分绵软。她慵懒的伸展着腰肢,走到那面蓝莲花屏风面前用鼻子凑过去轻轻的嗅着紫蓝色的花瓣。“谁知道呢,御医也来看过了,只让厨娘去炖乌鸡汤,说是这几日可能太累了。”何贵妃顿了顿又说,“对了,映春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娘娘,已经查的差不多,就差找到凶手。”

  “哦?快跟本宫说说。”

  “那个映春姑娘只不过是锦绣鸳鸯坊的一个管家,她背后有一个主子。那个神秘人绣了蓝莲花,只是不露面而已。”

  “啊。这又是为何?”

  “还不清楚。”

  “那就尽快的查吧。”何贵妃的纤指划过屏风,不无可惜的感叹道:“这么美的蓝莲花,如果成了绝品,那真是太可惜了。”

  我退出何贵妃的荷香花苑快步去了冷竹院。这个院子的确荒凉,处处杂草丛生。祝贵妃也不在意,就披散着长发坐在石桌旁喝茶。她见我来也不恼,像是没见到人影一般,径自望着满院的荒草。

  那浓浓的粗茶怕是没什么讲究,定是苦涩到难以下咽,却也符合了她此时的心境。

  惜儿从房内端了点心出来,见了我愣了一下叫道:“如烟小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惜儿,你为何不为娘娘梳头?”

  “娘娘说,这个院子里王爷不会来的,她梳了再好看的头也没人看。”

  “恩,我已经跟厨房打好招呼,若是亏待你们,定不饶他们。你不用怕,你们不会在这里呆很久的。”

  惜儿的眼色顿时暗下去,噗通一声就跪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说:“如烟小姐,你可要救救我们娘娘呀。奴婢到现在还没想明白,那日给你炖的燕窝明明没有毒,怎么梅香姑娘喝后就死了?虽然惜儿替娘娘防着小姐,但是惜儿绝对不敢有半点谋害小姐的意思,小姐一定要相信奴婢呀。”

  祝王妃依旧像是没听见一般,眼神如空无一物的晴空,那无限的愁肠和寂寞,看的很心里发酸。

  我叹口气说:“好惜儿,你快起来。如果你愿意,就从头慢慢的给我道来。如果祝王妃真的是被冤枉的,怕是那个梅香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那日我炖的燕窝被梅香端了去,我原本想着算了,就再做一碗给姑娘。于是准备从小院去厨房时被王爷叫住说,他来了两个故交,让我去锦红院里亲自请梅香姑娘过来。王爷吩咐的事情,奴婢自然不敢怠慢,于是去了锦红院。我在梅香姑娘的房门外叫了半晌没人应,我本来想离开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我一进门就吓了险些惊叫出来,梅香姑娘躺在地上,嘴角流着血,那碗剩了一半的燕窝都摔在地上。我很害怕,那碗燕窝是我炖的,若是追究起来,别人定会以为是我下的毒,那我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于是我就去告诉娘娘,娘娘说,最近府内事物繁多,这件事情怕引起恐慌,于是便让我放出话去,说她偷了东西逃走。而我则在夜里悄悄的将她的尸身运出城外掩埋。”

  惜儿说到这里还惊魂未定,我安抚的拍拍她的脊背说:“慢慢说,不要着急,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恩,那夜并没有像梅香说的那样,她只是昏死,半途颠簸吐出毒药后醒来。我们以为她死了,就在荒郊夜岭挖坑准备将她掩埋。就在轿夫们将坑挖好后,我们从背后猛的听到了狼叫。”

  “狼叫?狼都是在山上,怎么会在荒郊野岭呢?你确定是狼?”

  “是的,是狼叫,有一个轿夫的老家是太行山上的猎户,他一听声音腿就软了。说大概是附近山上的狼找不到吃的,于是趁夜下山找食物。我当时一听,就想着,一个是再不离开遇见狼群就太危险了。另一个是,若梅香的尸身被狼吃掉,那岂不是更好。就说她逃出府去遇见狼群,被嚼的尸骨不剩。这就听着狼叫声越来越清晰,于是赶忙的离开。回到府中,我并未敢向娘娘言明事实,只是说埋了。我们娘娘心思缜密,怕她担心,我就顺便撒了个谎。”

  “原来是这样。”我了然于心的点点头,接着问,“那夜娘娘出府找映春姑娘可发生什么怪事?”

  “怪事?不知道映春姑娘从头到脚蒙的严严实实算不算怪事?”惜儿有些不确定的说,“我是听娘娘这么说的,而且她回府之后在车晚湖好像还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人。”

  “谁?王妃娘娘熟悉的人?”

  “不是,是一个死了很久的人,就是原本住在忘川院的蓝莲夫人。她就是投车晚湖自尽,每年四月,也就是她的祭日的几天,都会有三三两两的人听到车晚湖有女人哭的声音。”惜儿顿了顿,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你知道忘川院吧?就在这冷竹院旁边,我前日夜半在房内听到有哭声,于是就披衣服出来。那哭声就是从忘川院里传出来的,真是毛骨悚然。那忘川院终年上锁没人靠近,听说有爬墙头看到院子里跟蓝莲夫人生前住的一样干净,这不是就是在闹鬼吗?”

  “也是个女人在哭?”

  惜儿摇摇头说:“不是女人在哭,是男人。”

  2

  蓝莲夫人在府中是个禁忌。

  怕是每个表面风光的大家族中都会有一两段不为人知的秘密。用那表面的光鲜来掩盖深处的腐朽。她已经投湖自尽整整十六年,那些见过她的丫鬟们除了出府嫁人就是留在府内做了老妈子。知道当年的事情的人却也是寥寥无几。

  蓝莲夫人原本只是个普通的采莲姑娘,家里有一块荷塘,就靠着卖莲藕和莲子赚家用。到了冬天湖面结冰,她就拿着小铲子在湖边上捉泥鳅。老王爷遇见莲夫人时,老王爷刚刚而立之年,怕说听多了类似的故事也觉得俗气。无非就是男女一见钟情,老王爷,也就是颜敏的父亲锦王爷未经正室韵王妃的应允便收了她做妾。

  再后来的事情便是不为人知的,只知道韵王妃处处刁难这位莲夫人,有下人看到好几次趁王爷不在府中莲夫人被抽耳光。她从来都不嚷也不恼,永远都是微笑着的模样,像是没有什么心事一样。

  只是这样温柔开朗的女人却在十六年前突然投湖自尽。有人说,莲夫人是不堪虐待,也有人说莲夫人是被韵王妃扔进湖里淹死的。

  但这也都只是传闻。

  莲夫人去世半年后,韵王妃自缢与房内,她的贴身婢女说王妃整天做噩梦,梦见莲夫人浑身湿嗒嗒的来找她。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韵王妃死后,关于莲夫人的死因就更加的扑朔迷离。

  颜敏王爷说起来还不免唏嘘,莲夫人死时他只有十三岁,只有些许的印象。他记得那是个极其温柔美丽的女人,有一双格外温柔的手。说到这里,他才感到奇怪:“如烟,莫非你听说车晚湖闹鬼的事?你不用介意,都是下人们无聊时编排的无聊的传闻。”

  我拧起眉头惊讶的说:“那就奇怪了。我那夜经过忘川院竟然听到院子里有人在哭呢?”

  颜敏王爷面上一冷说:“那闹鬼的传言原来是真的?”

  我掩住唇故作受到惊吓说:“王爷,那院子的锁十几年没开过,一个大活人谁会跑去一个荒院里哭,怕是莲夫人死的冤所以不肯走。”

  “还是做一场法事吧。”

  “呵呵,王爷,你还真信了。这个世界上的鬼是不会胡搅蛮缠的,惹是生非的怕都是一些活人。”

  “你是说那鬼是有人假扮的?”

  “不如我们今晚去忘川院捉鬼怎么样?”我竖起食指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不过,此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便可,不要惊扰其他人,否则,怕那鬼就不肯上钩了。”

  “既然小姐有此雅兴,我定然会奉陪的。”

  这正午的凉亭中烟溢着闷热的气息,香饼和茶都吃的差不多了,夜白姑娘在太阳下足尖轻挑,腰肢若迎风飘舞的柔软柳枝。我的目光与她的目光不停的交织在一起又散开,她眼底似乎落满了深沉的幽怨,让我不寒而栗。

  3

  忘川院的锁被随从敲开,丫鬟在前面用灯笼引路,大门仿佛沉睡了千百年一般幽幽的苏醒。吱呀呀的呻吟声在漆黑的夜色中格外的诡异。大门上的灰尘肆意呛的人忍不住咳嗽起来。随从有些怯懦的说:“王爷,这宅子大概都荒废了,不如小的们明日打扫干净你再过来。这月黑风高的也没什么好看的。”

  没等随从说完,走在前面掌灯笼的丫鬟就“呀”的惊呼一声说:“王爷,小姐,这院子……”

  “这院子怎么会这么干净?”颜敏王爷也吓了一跳,随后又说,“怪不得如烟说要来捉鬼,看来这院子的确有噱头。”

  丫鬟和随从都觉得惊心竟然不敢往前走一步,我索性提过灯笼说,罢了,你们两个就守在门前,不要进去了。他们是求之不得,只说了句小心就溜到大门外。我与颜敏王爷无可奈何的对望一眼,然后朝堂屋走去。

  屋内火光一闪,清晰的人影倒映在窗户上。是披着长发的女子,似乎拿着桃木梳慢慢的梳理着长发。我纵然有心理准备还是大吃一惊,颜敏王爷的脸色发青一语不发的走上前“呼啦”一下推开房门。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自己掉入了一个蓝莲花的世界中。到处都是蓝莲花的绣品,连同那个背对着我们梳头的女子都穿着蓝莲花的绣袍,风从门外灌起来,烛火摇曳异常。

  “你们终于来了。”

  “夜白姑娘,你特意在这里等,我怎会不来?”

  夜白姑娘缓缓的转过身,脸上带着动人明艳的笑容,她说:“你们想怎么死呢?”

  颜敏王爷吃惊的望着她:“你是什么人,你和莲夫人有什么关系?”

  夜白姑娘并不理我们,只是将桌上的烛台一转,屏风竟然应声打开,墙内竟然是个小小的密室,何贵妃被绑在里面只露出两只惊恐的大眼睛。她说:“你们的命换她的命,怎么样?很划算。”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想怎么样?”颜敏王爷的额头上开始冒冷汗。他正要冲过去被我拦住。我朝他暗地里使了个眼色,却听夜白咯咯的笑起来:“如烟小姐,省省吧,怕是落在我的手里,你们只是阶下囚没办法出去这个门搬救兵。”

  颜敏王爷噗通跪在地上,仿佛要忍住非常大的痛苦。夜白啧啧两声说:“我早在门外涂了酥骨散。”

  这样一来我反而镇定下来下来,将暗器捏在手心里说:“你只是想要我死,放了他们。”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我自然会要你的命,但是这一对狗男女也必须死。如果我想的没错,你现在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他们一个是王爷,一个是皇帝的女人,若处理不好,反而会惹大麻烦。”

  我点点头说:“你说的没错,我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

  “哦?那就说来听听,我只是听一个人说过,没想到却是真的。”

  “你诈我?”

  “你不是也同样的诈过祝王妃,我只不过是学你而已。”夜白将酒送到唇边说,“我劝你不要动,你看看你的脚下。那根丝线连着密室,你一动丝线就会启动密室机关,那女人就会被毒死在里面。”

  我定睛一看,脚腕上果然缠了一根极细的丝线。何贵妃吓的魂飞魄散,哀求似的说:“颜敏,你救救我啊。”

  颜敏王爷想要用力的撑起身子,终究是徒劳。他气若游丝的喊着:“红鱼,你不要害怕,你不要害怕,我一定想办法救你。”

  夜白用袖子抹了抹眼睛说:“真感人呢。你们之间的爱情真令人感动。”

  颜敏王爷激动的涨红了脸,我望着夜白的脸笑出了声。她眉头轻锁,有些不高兴的问:“有什么好笑的?”

  “我在笑,一个男人为了自己的前途将自己喜欢的女人拱手让人,这真是太让人感动了。”我拍拍手说,“最令人感动的是,这个男人竟然还旧情难忘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于是她与这个女人商量出一个妙计,好让两个人从此比翼双飞。”

  “如烟你……”颜敏王爷惊异的望着我,“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就从何贵妃娘家的蓝莲花屏风入府时说起。何贵妃故意要何老爷从家中搬到颜亲王府,因为那个屏风很特别,是城里有名的绣娘的绣品。入府之前,颜敏王爷就去了锦绣鸳鸯坊,给了映春姑娘一大笔银子,让她去买上好的绢料绣一个蓝莲花的屏风。映春姑娘虽然有几根雅骨,但是她毕竟是个商人,也是见钱眼开的。而颜敏王爷则将蓝莲花的屏风藏了起来,然后私下对祝王妃说,屏风神秘失踪怕贵妃娘娘怪罪。祝王妃对夫君的话自然是言听计从,于是拿了图样去了锦绣鸳鸯坊。只是祝王妃并不知道这是一个陷阱,连映春姑娘也不知道,她交绣品成图的时候就是她的死期。”我斜眼巧笑的望着颜敏王爷问,“我可说对了?”

  夜白的惊异并不亚于颜敏王爷,冷笑一声:“好个歹毒的王爷。”

  “颜敏王爷自然是亲自去了锦绣鸳鸯坊杀映春姑娘,就在咽喉处一刀致命。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个映春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巧手绣娘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颜敏王爷和何贵妃对望一眼,惊异的说,“这不可能,那个蓝莲花绣屏是几年前映春姑娘赠与我的。若说绣娘另有其人,那她到底是谁?”

  我用眼神安抚他不要着急,夜白坐在桌前悠然的饮茶,退去那一身的妖媚之气,她看起来的确睿智又聪慧。

  “我想颜敏王爷根本没有必要将那个映春碎尸万段,他杀了人以后就离开。在这时候,那真正的绣娘出现,她知道衙门经验丰富的老仵作来验尸定然会发现映春身上的秘密。那就是她没拿过针线,手指葱白细嫩,这也就是她从来都不在其他绣娘面前做绣活的原因。只是单斩下一双手未免太明显,于是她将这个女子斩成几段。”我轻笑一声,“只是这个人因为太聪明而露出了马脚,其实平常人怎么会注意那么多细节。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你……”夜白姑娘不屑的说,“那不一样让你伤透了脑筋?”

  “是呢,若不是夜白姑娘跳舞时总是将手指用细丝绸缠绕起来,恐怕连我也猜不出,那个绣艺卓绝的绣娘是你。而且你并不爱独孤冷,却想方设法的引诱他,最后闹的我们劳燕分飞,逼我出颜亲王府,这才是你的目的。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若嫌我碍眼,大可以想办法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想杀你吗?”夜白妖冶的绿眸子藏着隐忍的怨恨,“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你的确想杀我,但是你不能杀。因为有人不想让我死。”我叹口气说,“可惜了颜敏王爷英明一世,却在女人身上栽了跟头。那日惜儿炖的燕窝并没有毒,而是他利用了梅香这颗棋子。你定是利用梅香妄想飞向枝头做凤凰来哄骗她,祝王妃死了,她就是王妃。于是梅香服下了假死药,而颜敏王爷便让惜儿去锦红院叫梅香给客人跳舞。惜儿一见梅香怕惹祸上身,便去与祝王妃商量。颜敏王爷实在是太了解这个女人了,一切都是按照他的计划进行的。他请了口技师跟在后面学狼叫,吓跑那群胆小之人,救回梅香,以做后用。王爷,我说的对不对?”

  颜敏王爷赞许的点点头:“如烟,我本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是你太聪明。”

  “不是我太聪明,是你们太自作聪明。真相往往只有一个,一切不合理的摘除后,剩下的最合理的才是真相。首先,你若有客人在叫梅香去跳舞,你必定会陪着客人,让身边的丫鬟去叫就可以,没有必要离座去找惜儿去叫她。从你招待客人的长亭到锦红院很近,而离车晚湖比较远,你这样舍近求远,就太不合理了。”

  夜白姑娘符合着说:“这的确不合理。”

  我转头看向她:“我想夜白姑娘一定知道王爷这么做的原委吧?我想那时的情形,你一定比我更清楚。”

  夜白不由得笑起来:“这对狗男女真以为他们的私情隐藏的天衣无缝。可惜,几年前何红鱼还没入宫之前就与颜敏王爷山盟海誓。只是当时皇上来余杭寻访,颜敏王爷全程陪同,有一次何红鱼来见颜敏王爷,却撞见了皇上。这一见便是惊为天人。”

  何贵妃苦笑着说:“只是当时皇上已经为颜敏赐婚,他并不知道我们已经私定终身。只是皇命不可违,只能棒打鸳鸯。”

  “你是怨恨颜敏王爷的吧。”我说。

  “什么?”何贵妃一惊,“你为何这么说?”

  “当时如果颜敏王爷道明原委,说不定皇上会应允。但是伴君如伴虎,这样也可能会惹的龙颜大怒。颜敏不愿涉险,而将你轻易的拱手与人。你必定心生怨恨的吧。否则你不会省亲住在王府中,进而想陷害颜敏王爷与不义。”

  “如烟,你不要乱说,红鱼对我一片真心,是我愧对与她。”

  “王爷,你可否听如烟把话讲完。你们的计划是用梅香闹鬼和映春之死,将一切罪名都陷害到祝王妃身上。你们没想到那个傻女人就那样心灰意冷的认罪了。就算祝王妃不承认,在你们眼中也是铁证如山。你们先将祝王妃软禁,事后便让何贵妃假死,陷害给祝王妃。这样一石二鸟,怕是到时皇上龙颜大怒,这个王妃也就保不住了。”我摇摇头说,“可笑的是,颜敏王爷还以为红鱼真的对他真心。”

  “不可能。”颜敏王爷的脸色煞白,“我不相信,我做了这么多,红鱼只是想陷害与我。”

  何贵妃突然笑起来,笑的眼泪都流出来:“颜敏啊,没想到别人都看出来了,你还在像个傻瓜一样。我堂堂一个贵妃怎么会回头做一个秘密夫人,是你负了我,为何最终还是要我付出代价。你错了,我就是来复仇的。我要弄的你家破人亡,在走之前杀掉祝王妃,并对皇上说你轻薄与我。到那时,你是四面楚歌,这就是我想要的下场。”

  这世间的女子皆是疯狂的。

  她们为爱破茧成蝶,为爱赴汤蹈火,为爱委曲求全。

  何贵妃是如此,夜白是如此,我也不能幸免。

  4

  夜白姑娘站起身来焦虑的来回走动,美丽的蓝莲花绽放在她的衣袍上,宠辱不惊。

  蓝莲花,蓝莲夫人。

  颜敏王爷好像突然想到什么,惊讶的问:“你和蓝莲夫人什么关系?”

  夜白嫣然一笑的说:“果真是贵人多忘事,哥哥不记得了么,你果然是不记得了。我日日呆在着忘川院,根本见不得人。”

  “你是小难!”

  ……

  这烛火飘摇,是说不出的诡秘。只听身后传来慵懒的男声:“啊,我真不想听到这个名字。她现在不叫小难,叫蓝夜白。”

  “蓝城郁,你终于出现了。”我盯着他夜神一般邪魅的脸庞说,“你一直想要害死颜敏王爷,并不是与他为敌,而是与整个颜亲王府为敌对吧?”

  “哥哥!”夜白的脸色变得铁青,“你怎么来了?”

  蓝城郁的脸色变得无比阴郁:“你怎能变得如此任性。若我不来,柳如烟岂不是要死在你的手里?”

  “你为什么要护着她?”夜白愤怒的说,“我才是你的亲妹妹,你要一辈子爱护我。我讨厌这个女人,所以我就是要杀了她。”

  “夜白。”蓝城郁盯着她的眼睛说,“我寻找了那么多年,终于找到一个智慧和美貌都足以与我匹配的女子。若你杀了她,那我定不饶你。”

  “哥哥……”夜白的气焰瞬间就陷落下去。她绞着衣角倒像个乖巧伶俐的姑娘。蓝城郁的嘴唇轻轻的蹭着我的耳边说:“既然你是我的女人,当着颜敏王爷的面,我要讲个故事给你听。”我厌恶的撇过头说:“可是要讲蓝莲夫人的故事?”

  “蓝莲夫人是我娘亲。”蓝城郁说,“她生下夜白的时候,我已经十岁。那时候在王府很羡慕颜敏王爷得到那么多长辈的喜爱,而我只能呆在忘川院。夜白的出生是我娘亲生命终结的开始。接生的婆娘吓的大叫,说莲夫人生了一个怪胎,眼睛是绿色的,皮肤白的像纸一样。父王当时却很高兴,因为娘亲有西域人的血统,所以夜白才生的与我们不同。但是韵王妃,也就是颜敏王爷的娘亲说莲夫人偷人,还到处散步,弄得莲夫人足不敢出户。那几年父王征战在外,莲夫人受尽的欺凌。终于在夜白四岁的时候,她死在车晚湖中。”

  蓝城郁说的很简单,只是颜敏王爷却听得异常激动。他说:“我记得莲夫人生了一男一女,小难长的特别可爱。只是莲夫人之后,他们便也失踪了。府中盛传是我娘亲杀了那对儿女,悄悄的掩埋尸骨。”

  “你想知道莲夫人和韵王妃的真正死因吗?”

  “真正死因?”

  “不错,莲夫人是被我推进车晚湖,淹死的。”蓝城郁说到这里嘴角竟然带着一丝笑容,“我娘的精神几乎要崩溃,我能做的只是让他解脱。而韵王妃则是我下毒害死的。是她逼死了我娘亲。父王从小便教我,来而不往非礼也。”

  “是你害死了莲夫人?”我惊异的睁大眼睛,“你杀你了娘亲?”

  “你错了。”夜白也笑了,“哥哥是救了娘亲,也救了我。现在这对狗男女一死,我与哥哥的心愿一了便一把火烧了这王府,娘亲便能安息了。”

  何贵妃已经是心如死灰的模样,颜敏王爷叹了口气说:“成王败寇,落在你们手里,我也认了。”

  “为何要认?”我笑起来,“我可没答应。你以为这小小的一根丝线便能困住我?”我足尖一挑细丝便断掉,生怕这屋内再有什么机关,我跳出门去,蓝城郁与夜白也大惊失色的追出来。“不可能。”夜白说,“没有道理的。”

  “我原本来过这个屋子,已经把机关全部毁掉。否则,我怎么敢带着王爷进入你事先设置好的全套里。”只见王府外面火光漫天,几乎要将整个王府都照亮了,将士的呼声让我对独孤冷的办事效率格外赞赏。夜白惊慌的说:“哥哥,你不该招惹这种女人的。她是有备而来。”

  “现在整个王府已经被包围了,本小姐不奉陪了。”我足尖一点地用飞过院墙,正好被独孤冷接住原地打了个旋。他微笑的亲了我的脸颊说:“好娘子,你的任务已经完成,素心和侍卫已经来救援,我们趁夜离开吧。”

  我将脸埋在独孤冷的胸口,只觉得眼角一阵湿润。

  我们连夜离开余杭赶去清风镇。在路上的茶馆中,听到有人说起余杭前几夜,颜亲王府中进了刺客绑了何贵妃和颜敏王爷。还好侍卫发现的即使抓住刺客将二人救出。此时何贵妃已经在回京的路上,并没有责怪颜亲王府照顾不周,真是个脾气好的娘娘啊。

  我与独孤冷相视而笑,觉得所有的辛苦怕是都没有白费。

  “真好,什么事情好像都没有发生啊。”

  “我的好娘子,你真个小笨蛋。”独孤冷无奈的说,“你真以为什么事都没发生吗?”

  “那能怎样呢?”

  “你记得何红鱼入宫之前的一夜,颜敏王爷送她一个蓝莲花屏风,她当时就留在娘家,没未带走。那个屏风正是夜白做的。”

  我白他一眼说:“我当然知道,难道我是白痴不成?”

  “可是这次何贵妃又得到一个新的蓝莲花屏风。也是夜白绣的。”

  “那又能怎样?”

  “那种蓝丝线是一种草的汁液染成的,很不巧,那中草的汁液中有剧毒。经常使用的人会中毒而死。这就是蓝莲花绣品是赠送不卖的原因。怕是见了不顺眼的人才会送吧。我也曾得到一个蓝莲花的帕子,怕是夜白以为我会送给你。”

  我故作惊讶的捂住嘴唇说:“呀,真的好险。”

  独孤冷在五月的暖风中绽放出宠溺的笑容,他轻挑的拍拍我的脸说:“你对我说过,何贵妃喜欢把鼻子凑上去闻那朵莲花。”

  这冥冥之中,似乎早就有了定数。

  我仿佛听到远处的风声带来脚铃的脆响,那个绿色眼眸的女子足尖一旋,便跳起倾国倾城的胡旋舞。

  独孤冷的嘴唇擦过我的耳畔,骏马踏着青苔走过街道的石板路,我将手放在他的手心里,迎着初夏的风,这真是个无可挑剔的日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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