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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地狱往事 第十三幕 等待

  一个月后——

  罗瓦涅米冬天的日照时间非常短,即使是白天,太阳也只是懒洋洋地靠在地平线上,天色昏暗,当地人称为蓝色时刻(bluemoment),但今天的太阳似乎感染了什么,在空中大放异彩,天空异常的蓝,大朵大朵的白云压得很低,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

  黑色的城堡无论何时都充彻着阴森的气息,丝毫不为难得的日照而有什么改变,反而让它的外表看上去更恐怖。

  城堡的后方有一个玻璃做的暖房,占地四十平方米左右,那是一个月前刚建好的,里面栽种了许多昂贵且娇弱的花卉,利用高科技的温控系统让室内犹如春天般温暖,因此花团锦簇,朵朵娇艳,俨然是一个人工打造的人间仙境。

  慕容悠坐在花丛中的白色镂花椅上,像是没有灵魂的瓷娃娃,白皙的皮肤毫无血色,黯淡的瞳眸一直看着某个方向,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这是她近一个月来最常做的事情。

  暖房的玻璃门被打开,走进一道修长的身影,安德鲁走到她身边,她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依然忘我的隔着玻璃,看着那个方向。

  “你累吗?”他蹲下身,仰首看着她,但她完全没有反应。

  他看了一眼,摆放在桌子上的蓝莓蛋糕完整无缺地让他觉得刺眼,“蛋糕不合你胃口?”

  她依然没有回应。

  他挫败地叹了口气,她这副样子,比杀了他还要痛苦百倍。

  一月前,狄克逃走了,关押他的碉塔也被炸成了废墟,这些他都无所谓,他在乎的只有她。次日,她就醒了,她变得什么情绪都没有,从她眼里,他看不到憎恨,看不到愤怒,什么都看不到,她的眼睛像一池死水,连波纹都没有。

  为了能让她心情放松,他特地建造了这座暖房,栽种上她喜欢的花卉,以为如此就可以让她好转,但一个月下来,她仍是这样,一点改变都没有。

  “天黑了,我抱你回去。”

  他将她打横地抱起,她没有挣扎,一丝一毫都没有,她只是收回视线,闭上了眼睛。

  她看上去像是放弃了求生的意志,但他心里清楚,她并不是放弃,而是在等待什么。

  想到此,他的眼睛暗沉如墨,黑得让人恐惧。

  “没有人可以让你离开我。”冰冷的气息吞吐着,“没有人。”

  慕容悠颤了一下,张开双眼,没有光泽的瞳眸对上他,只是一瞬间,她又再次闭上。

  安德鲁也不再说什么,径自抱着她,走入主屋。

  大厅里,灯火辉煌,雕花的壁炉里正燃烧着木块,发出“噼啪,噼啪”的响声,他将她放在轮椅上,细心地将羊毛毯盖在她的膝盖上,然后推至壁炉前。

  火光照亮了她美丽的脸庞,映出几许血色,她的神情却依然木然,木然得连燃烧的火都好像失去了该有的热度。

  安德鲁让侍者送上红茶和甜甜圈,然后将可移动的小餐桌推到她身前,明知道她不会吃,他依然每天下午都会准备下午茶,接着会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度过一下午的时间。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安心,只要她还在身边,他就满足了。

  “BOSS!”爱德从厅外走了进来,他似乎有话想说,但在看到慕容悠时便不再说下去。

  “什么事?”安德鲁像是在跟空气说话,一点感情都没有。

  爱德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有消息了。”

  安德鲁灰色的眸子闪过一道亮光,站起身,走出厅外,爱德也随之跟上。

  来到书房,安德鲁才示意爱德把话继续说下去。

  “根据调查,他还没有回纽约,应该还在罗瓦涅米。”

  “他果然没有回去。”安德鲁双目微眯,一抹残色在他脸上悄然升起。

  以为他是不高兴,爱德不免有些心慌,“我已经加派人手去查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他的消息了。”说来,也怪那伙人太狡猾,每每快摸到他们的裤脚了,最后却又被溜了,让他都无法安然交差。

  “欧阳决不愧是反追踪专家。”他冷笑道,看来即便是他的暗杀部,也没法轻而易举的找到他们藏身之所,WFP果然是人才济济。

  他倒不在意这个,他在意的是狄克下一步的行动,“不用查了,就算你查不到,他们迟早会自动出现。”只要她还在他身边,狄克就不会放弃。

  “属下无能。”爱德汗颜道。

  “你只要加派负责守卫的人手就行了,我不想再发生上次那种事。”他灰色的眸子迸射出一道寒光,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暴戾起来。

  爱德不禁吞咽了一口唾沫,颤道:“是!”

  “你下去吧。”

  爱德不禁松了一口气,然后迅速离开书房。

  独自坐在书房里的安德鲁,手指敲打着桌面,凝重的脸上那抹残色也愈发地深沉。

  他嘴角上扬,黑暗的空间里响起他低沉的笑声,那是一种极度压迫神经的笑声,骇人无比。

  ***

  这是一座罗瓦涅米的圣诞老人度假村,人很多,每年都会有上百万的旅客来此休养生息,即使不是圣诞节,慕名而来的旅客也大有人在。

  红顶绿墙的度假屋看上去有些像童话当中小矮人住的屋子,它们围绕湖泊呈阶梯状错落而立。最热闹的繁华区域当属驯鹿区,这里大多是复合式的度假屋,而且有媲美超五星级的服务。

  所以即使不是旺季,这里的房子也已经被一订而空了。

  要问一片树叶藏在哪里才不易被发现,答案自然是树叶堆中。同理可证,人亦是如此,躲在人多的地方,才不容易被人发现,这就是所谓的越危险的地方,即是越安全的地方。

  因此,狄克一行人才会选择在这里停留,混入热闹的人群中,只要少许适当的掩饰,放眼整个罗瓦涅米,没有地方可以比这里更安全了。

  此时,已经是日落西山,没有太阳的照射,冷空气就像刺骨的利刃,扎得人生疼。驯鹿区中心一座三层楼高的木屋别墅和其他度假屋一样,都已是灯火通明,屋顶上的烟囱也早已烟雾袅袅。

  屋内,红底白色雪花花纹的墙纸,典雅的绿色绒毛地毯,还有红砖榉木的壁炉,加上暖意的炉火,在这日照极端又寒冷的世界里,围着壁炉谈笑风生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但围坐在壁炉前品茗红茶的三人,却是表情凝重,把这惬意的氛围给毁得一丝不剩。

  正当这三人都沉默不语时,棕褐色的彗木大门被打开,阿洛拉揉捏着鼻梁骨,踱步走进客厅,看上去极为疲惫。

  坐在左侧织布沙发上的娜娜,眼急手快地给她倒了一杯柠檬红茶,递了过去,“辛苦你了。”这一个月,她是最累的。

  阿洛拉轻啜了一口红茶,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睡上一觉,不过眼前的情势却不容她有片刻的放松。

  “我不止一次怀疑他不是人类。”她示意娜娜在沙发上挪个空位给她,然后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

  三人摇头苦笑,因为不仅是她,他们三个人也一样持有这种想法。回想这一个月所发生的,那绝不是一个虚弱得只剩半条命的人可以做到的事情。

  众所周知,一旦染上毒瘾,不是说戒就能戒的,更何况狄克的毒瘾相当深,照理说没有一年半载想要彻底摆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更不要说,在戒毒的过程中,那好似有千万根针在刺,又好似有无数的小虫在咬的痛苦了。但就在这短短一个月里,狄克竟然熬过去了,光想到他戒毒的过程,他们就心有余悸。

  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是让他们把他绑起来,让他一个人在房间里硬撑,每每那撕心裂肺的吼声都几乎能将房顶掀开。每次,他都弄得全身都是伤,为了抵挡毒瘾的发作,他用脑袋去撞墙,他用指甲把墙纸抓得粉碎,弄得鲜血淋漓,甚至为了隐忍,而咬断木质的床栏,但显然这种方法并不很奏效,他每熬过去一回,就弄得遍体鳞伤,阿洛拉跟在后面包扎都来不及。他似乎也明白,一味如此,只会适得其反,接着就是泼冰水,不停地泼,一个小时下来,他冻得嘴唇发紫,全身都成了冰棍。

  然而,这种方法一开始还有效果,但后来却开始降低了,他们不止一次劝他回纽约,因为那里有最好的戒毒所,有最完备的药物。但他坚决不肯,因为他知道一旦去了戒毒所,那么没有一年半载,他是出不来的,他需要的是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将毒戒掉,为此,他是拼了命了。

  最后,他选择了最为残酷的方法,罗瓦涅米冬天的气温在零下四十度,要在雪堆里埋上两个小时,那就等于是自杀,但他却偏偏那么做了。

  有多少次,他们都认为他是疯了,但他一次又一次地挺了过去,他们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才这么拼命。想起来就心酸,他们帮不了他,阿洛拉最多只能用药物控制毒瘾发作时的不良症状,并且保护他不会被冻得截肢,其他的就必须靠他自己。而他的意志力的确是强得惊人,每当毒瘾发作的时候,他都会埋进雪堆里,那种可以将血液都冻结的冰冷,让他每一次得忍受那种像是用刀将肉一片片割下来的痛楚,每次都是忍得晕过去以后,他们把他弄出来才算结束。

  有时候,他们有种错觉,他似乎在自责什么,而唯有这种方法才可以减少他隐藏在心里的痛。这一个月来,他几乎很少说话,沉默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嗜血的复仇者,他每一次熬过去之后,都会畅快地大笑,笑得狰狞,却又笑得让人?得揪心,那种揪心就几乎能把人的心都绞碎了。

  这一个月,不仅是他活在地狱里,他们这些无能为力的人亦是如此。不,即便是地狱,也未必有这么痛苦,那种痛苦就连太阳都能遮蔽而无法放光。

  四人都心照不宣地沉浸在各自的思绪里,良久后,阿洛拉开口道:“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说到这儿,她不免欷?#91;不已,从来没见过这么听话的病患,只要是她开的药,他连问都不问,就一股脑儿地吞下去,如果给的是毒药,估计他照样二话不说就吞下去。

  “这就是我们现在苦恼的事情。”卡尔扒了扒头,脸上也愈发地沉重,“以他的脾气,他很可能直接就这么去送死。”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决撑着下颌,说得有些无奈。

  “虽然我们已经向黑市订了一批军火,但就依照人数而言,我们赢的几率微乎其微。”卡尔坦言道,这样贸然前往,恐怕还没救到悠,他们就全军覆没了。

  娜娜替他们倒上红茶,看着热气腾腾的红茶,她却没有喝的yu望,“我收到消息,安德鲁已经加派人手守卫城堡,这次不会像上次那么容易突破。”

  “你们猜说服狄克回纽约的几率有多少?”欧阳决突发奇想地说道。

  三人看着他,同时挥手道:“不用想了,那是不可能的。”就算回去也没用,总部是不可能增援的,想要说服那些老顽固,绝没那么容易,到时,不知道会弄成什么样,说不定狄克会发起疯来,炸了总部也说不定。以他现在的情形,这不是不可能,更何况,他们来营救的时候,还捅下一个娄子没解决呢。

  “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那怎么办?”欧阳决急躁地来回踱步道。

  “死活都要搏一回,也不一定是我们输,卡尔你说呢?”娜娜说道。

  “搏是要搏,我担心的还有一件事。”他站起身,蹲在壁炉前,替里面多添些木柴,红彤彤的火光映在他脸上,“我怕狄克会单独行动。”

  “不会吧?”欧阳决惊了一下,险些将手中的茶杯翻倒。

  卡尔转首,脸色凝重道:“因为悠的关系,他很可能认为这是他和安德鲁两人之间的事情,而且我有预感,在他被抓的那段时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但不论我们怎么问,他都不肯说,所以我觉得事情一定不是那么简单。”

  欧阳决拍了一下额头,“那就麻烦了,脚长在他自己身上,他想跑,我们还能阻止吗?”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卡尔重新坐回沙发上,十指交握,“我总觉得狄克不单单是想为了救回悠那么简单,更甚者……”

  他的停顿,让另外三人顿时提起了一颗心,“什么?”

  卡尔抬头,脸色阴暗一片,“他想杀了安德鲁,而且非杀不可,他身上的杀气就是这么传达的。”

  话落,三人都沉重得喘不过气来,不约而同地猛灌红茶。

  片刻后,阿洛拉开口道:“不要想那么多,最重要的是先让狄克恢复健康,其余我们再想办法。”她是医生,所有的一切都必须以病人的健康为前提,只要不符合她的健康标准,就算他是狮子,她都会让他乖乖地趴下。

  “也对,或许我们也只是瞎操心也说不定。”卡尔觉得或许真是自己多心了。

  “我先去看看他,晚上的检查还没做呢。”

  三人看着阿洛拉走出客厅,同时莫名地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一分钟后,他们便听到了阿洛拉的尖叫。

  狄克不见了!!!

  ***

  深夜时分,万籁俱静,寒风在树木间肆虐,每卷起一阵,都几乎能将空气冻结,冷,不言而喻。

  黑色的城堡被硕大的圆月照亮,宛如恐怖故事里的恶魔居所,迸射出一种让人不敢接近的煞气。守卫城堡的保镖手持枪械,在周围来回巡逻,黑色的衣服融入整个夜色中,唯有那呼出的热气,化为白雾在袅袅飘浮。

  在月光照不到的灌木丛中,突兀地,一双蓝色的眼睛泛起冰冷的光泽,冷得连刺骨的寒风都不及三分。狄克匍匐在半人高的灌木丛中,仰首看向灯火通明的城堡,那数量繁多的窗户上,反射出的每一人影,都让他感到焦躁。

  该死!她到底会在哪个房间?!

  他摸向腰间的武器,不算多,两把自动手枪,数颗手雷,还有烟雾弹,他知道形势艰难,每一步都要走得万分谨慎,每一颗子弹都要用在刀刃上。

  问题是他要怎么突破这里,来来往往的人,数量有几十人之多,贸贸然冲进去,就算他可以力拼,但等武器用光的那一刻,他离死也不远了。

  他有些嘲讽地扯起嘴角,男人的自尊心有时候真是要不得,他不该独自前来,而应该和卡尔他们商量对策后才来救她。但……他不想再看到有人受伤,这本就是他和安德鲁之间的事,他现在只想亲手去解决它。

  他呼出一口气,谨慎地寻找着可乘之机,他的毒瘾还没完全清除,他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里等待。

  猛地,他如黑豹般敏捷地蹿出,躲入一个死角,黑暗中只能看到他的眼睛在发光,像觅食的野兽,让人不寒而栗,死角的尽头,有一盏路灯,由于这里接近弯角,灯下的守卫只有两个,其中一个像是尿急了,和同伴打了一声招呼,然后来到死角的左侧,准备小解。

  黑暗中,狄克的眼睛射出一道精光,等守卫拉下裤链的时候,他迅雷不及掩耳地捂住那人的嘴,将他拖入死角的黑暗中。

  “唔……”守卫惊恐地看着离自己的鼻梁骨咫尺的狄克,他的双手被反剪,丝毫使不出力气,只能呜咽着想要挣脱。

  “别动,否则我杀了你。”冰冷的气息充斥着一股逼人的杀气,顿时让守卫噤声。

  “我只要知道安德鲁囚禁的东方女人在哪?”狄克扼住他脖颈使力一扣,在他嘴里塞上一块手帕。

  守卫被他扼得几乎翻白眼,呜咽了两声,意思是他现在没法说话。

  狄克冷笑了一记,“你不需要说话,你用手写就行。”说完,他拔出一把匕首,将守卫反剪的右手手指割破,然后扣着他的右手,放到墙上,膝盖用力一顶,守卫整个人都贴了上去,“写!!”他不会傻得让他有机会说话。

  守卫显然还想挣扎,但狄克的力气惊人,压制得他无法动弹,他的左手快被折断了。

  “你最好照着我的话去做,否则你的左手就会残废。”他像是在证明所说之话的真实性,将他反剪的左手用力一折。

  守卫立时痛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用力地点头,意思是他会照着做。

  “快写!”

  守卫点头,右手瑟抖地在墙上写下几个字,在他写完的当头,只见他脖颈用力一撇,咔嗒一声,全身无力地摔落在地上。

  狄克毫无表情地看着地上已经没了呼吸的守卫,拖着尸体,藏进灌木里,然后靠着墙角,察看刚才守卫巡逻的地方。

  他隐藏自己的身体,伸出一只手向另外一个人招了招。

  “干什么?”对方不耐烦地叫道。

  狄克还是招了招手。

  “切,真是懒人屎尿多。”他低咒了一句,然后走了过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被狄克用同样的方式,拉进了死角。

  三分钟后,他同样被狄克扼断颈骨,藏在灌木丛中,不同的是,他被脱下了衣服。

  狄克依然冷酷得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掏出微型手电筒,照向墙壁,然后很快关上,虽然只有一瞬间的时间,但足以看到灰黑色的墙壁上,有两排鲜血写成的字:

  三楼,左边尽头的房间。

  狄克眼露精光,满意地扬起笑容,两人写的是同一个地方,那么就不会有错了。

  他仰首看向城堡的三楼,眼里迸射出一丝火花,他死命地握紧拳头,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不能够太过激进。

  没有片刻的停顿,他穿上守卫的衣服,将头发捋了几簇下来,将眼睛遮住。一切就绪后,他拿起守卫掉落的枪,插在腰后,将腰间的小皮包打开,取出里面的金属攀扣,以及粗麻细绳,将它们扣在一起。他看向死角上方,大概两层楼的高度,那里有一个凹槽,应该是排水用的管子,精光一闪,他将手中的攀扣抛掷了过去。”嗒“的一声,正中目标,狄克用力拉了一拉,发现攀扣牢牢地抓住凹槽,才放心地蹬住墙壁,攀爬而上,速度之快,可能连日本的忍者都要甘拜下风。

  接近凹槽时,他的大手用力扣住,翻身蹬上旁边的水管,然后调整一下呼吸,他的身体还没完全复原,体力还跟不上这种剧烈的运动。片刻后,他收回攀扣,然后继续往上爬,来到三楼的某个窗口,他侧头隔着半透明的薄纱,朝里看去,发现里面只有一个人,看衣着打扮,应该是保镖,他躲在墙角,手里拿着一个酒壶,正美美地喝着。

  狄克轻叩了一下玻璃,然后攀住水管将身体贴在窗户旁的墙壁上,里面的保镖听到声响,疾步走了过来,拉开窗帘,发现窗外什么也没有,心下有些纳闷,便打开窗,想查个仔细。

  他刚探出头,便被狄克的手刀给劈晕了。

  狄克推开他,然后悄然进入房间,他看了一眼晕倒在地上的保镖,什么表情都没有,直接将昏迷的他的脖子一扭,清脆的骨骼发出折断的声音,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无知觉的情况下失去了呼吸。

  狄克眼中寒光萧瑟,他知道并不需要杀了他,但如果不心狠手辣,他就赢不了,为了救她,这是必须的,少一个人,他的胜算就多一分。

  他将保镖拖藏在房间的沙发后,打开房门,侧头查看着外面的动静,铺着红色地毯的走廊上,水晶壁灯闪着微弱的光晕,借着光,他发现走廊上没什么人,便如鬼魅般蹿了出去。

  他的步伐犹如猫儿,没有半分声响,移动的速度也极其的快,他来到左边最尽头的房间,蓝色的眸子闪了闪,看着那褐色的雕花房门,他几乎想冲进去,但理智告诉他,不可以,他不可以就这样进去!在他不知道里面?否还有其他人的情况下,他不可以进去。

  突然,雕花木门上的把手转动了一下,狄克心下一凛,迅速俯身滚向一边,藏身于不远处的杂货间,半掩着门,察看着动静。

  褐色的木门被打开,走出来的是米修,只见他脸色有些怪异,像是在苦恼什么,他若有所思地垂首看着红色地毯,叹了一口气,“这下麻烦了!”他低喃了一句。

  突兀的,走廊的楼梯口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米修先生,BOSS在书房找您。”

  “我马上过去!”米修看了看走廊,发现空无一人,“马克呢,今天不是他在三楼守卫吗?”

  楼梯口上来一个黑衣打扮的男人,“可能又到房间里去偷喝酒了。”

  杂物间的狄克听到这些,便知道刚才被他杀了的男人,应该就是他们口中说的马克。

  米修皱了一眉,“把他找出来,免得误事。”

  “是。”黑衣男人恭敬地说道。

  米修踱步走下楼梯,徒留下黑衣男人,他呼了一口气,幸好米修不像BOSS那么暴戾,否则马克死定了。

  他转手,朝走廊的右边走去,看来是要去找马克。

  见到此景,狄克迅速从杂物间闪了出来,扑了上去,手中的匕首闪出一道冰冷的光线,黑衣男人刚接触到门的把手,只觉得脖间一凉,鲜血溅射而出,下一刻,他就瞪大了眼睛倒在地上。

  狄克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打开房门,将尸体拖了进去,再关上房门,刚才他和米修的对话,已经给了他太多的情报了。

  他瞬间像风一样的,闯入左边最尽头的房间。

  昏暗的灯光下,慕容悠坐在轮椅上,纤细的肩膀上披着一件白色的羊毛披肩,黑发垂落,像是最亮泽的黑珍珠,她没有回头,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只是看着窗外,那模样纤弱得像一缕幽魂。

  狄克颤抖着身躯,轻声关上房门,僵直的腿无法朝前迈进,蓝色的眸子里只有无尽的思念。

  察觉到背后灼热异常的视线,慕容悠颤了一下,有种熟悉的感觉让她的心开始不受控制的悸动,若有似无的温暖,让她不再感到冰冷,这种感觉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可以给她。

  她扣紧膝盖,心在鼓噪。会吗?会是他吗?她不敢回头,就怕会跌入失望中,不可能的,这里是安德鲁的地方,他不可能就这么毫无声息地突然出现。

  温热的呼吸在她耳畔吹拂而起,一股淡淡的双氧水味道,让她的眼泪夺眶而出,那比阳光还要温暖的怀抱让她僵死的灵魂在这一刻转醒。

  “叫我的名字。”沙哑的嗓音像能将冻结的池水融化的春日,在她耳边柔柔地响起。

  她想喊出他的名字,可是她却发不出声音,眼泪迅速泛滥,她只能吞吐出残破的呜咽声。

  他终于来了,她终于等到他了。

  温热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她仰起头,隔着眼睛上迷蒙的雾气,她看到了一双比海洋还要湛蓝的眼眸,深情浓郁,宛如圈起波纹的海浪,将她牢牢锁住。

  她哭呛地喊着,“是梦吗?”

  他握起她扣着膝盖的小手,放在脸颊上摩挲着,“现在,你还觉得是梦吗?”

  泪水再次涌出,几乎让她看不清他,她反被动为主动,捧住他的脸颊,“真的是你!”她眨着双眼,让眼泪潺潺滚落,好看清他,手指描绘着他的五官,一遍又一遍,像是永远也不够。

  狄克任由她在他脸上勾画着,“如假包换。”

  下一刻,慕容悠便站起身,扑进他的怀里,他紧紧地搂住她,仿佛要将她融入身体里去才甘心似的。

  仅仅拥抱是不够的,爱情的火花在两人身上得到了最激烈的绽放,让他们忘却了所有的一切,眼中只有彼此。”咔哒!”门把手转动的声响,像一道斩破灵魂的利刃,让两人瞬间僵住。

  门被打开,安德鲁阴冷地出现在房门口,先是震惊地看着热烈拥抱在一起的两人,而后灰色的眸子瞬间冻结出一抹寒光。

  “狄克!”他森冷地喊道,视线却落在紧紧依偎在狄克怀里的慕容悠身上,她脸颊上的眼泪,和红肿的双唇,都让他激愤得像地狱来的鬼魅般骇然。

  狄克将悠揽在身后,双目里迸射出几乎想要上去撕咬他的仇恨,“我来要回我的妻子。”

  “你以为你有这个能力吗?”妻子这个词,让安德鲁周身都变得暗黑起来,他瞬间拔出腰间的枪,对着他。

  同一时刻,狄克也抽出手枪相对。

  金属质的枪口,不约而同闪出嗜血的光芒,让房间内的空气开始席卷出一股骇人心魂的暴风雨。

  他们只有一个信念。

  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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