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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艰辛时代 1077章 夹缝生存

  满目寇仇,何处可依?

  这句话正是三山处境的写照。

  幸好高翼早早地在三山进行国家、国民教育,让三山百姓有了国家概念,他们不分种族,都以国民自居。否则的话,三山也会立刻陷入民族仇杀的乱局。

  如果有一个比喻来形容的话,冉闵的行为就像一个大棒,狠狠地向胡人挥舞;而晋朝的乞求就像一根胡萝卜,固执地要求犟驴按他的意旨办事。

  胡萝卜?大棒?大棒!胡萝卜!

  俺应该做个奸猾的中间路线者,俺需要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该翻脸时就翻脸,该服软时就服软。

  生存下去,笑到最后的人才有资格制定规则——这个杀戮时代的规则。

  冉闵的屠杀不能彻底解决问题,朝贡文化只是单一的胡萝卜。阿Q式的盲目自大心态,闭关锁国主义,蛮夷看法,还有那不管别人是否愿意,直接宣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做法,都是不应该存在的。

  考虑到这儿,高翼霍地站起,下令:“高雄,立刻传讯,命令各部主官、各屯屯长、各县县长,明日一早都来府邸议事。”

  略一沉吟,高翼又补充说:”下令全军即可戒备,各部取消休假,严守营门,没我的命令禁止一兵一卒外出。”

  当刚才事件发生时,整个议事厅一直陷于难堪的沉寂当中,这一连串命令更让气氛凝重起来。随着高翼的命令,侍从们纷纷跑出大厅,厅堂里只剩下了王祥与马努尔二人,高翼忽然哈哈笑了,笑得很开心。

  “我整年出去乱跑,如今尚未失国,真是幸运!两位,见笑了。

  哈哈,马努尔,你也看了,我现在根本不敢派出一兵一卒,至于你说帮我解决水手少的难题——我明白,你是打算去锡兰雇佣水手。

  这样吧,我把驰锐号给你,那船上有我自建康采购的半船青瓷,此外,三山府库里还有半船新罗丝绸,我马上让人装船。船一装满,你马上起航。

  到了锡兰之后,你把货卖了,货款全用来采购天竺塔尔瓦剑与锡兰克力士剑。还有,帮我购买大量奴隶,我需要懂得各种技术的奴隶。

  我的船可以逆风行驶,这一来一去,我估计需要三个月时间,明年开春你返回后,我正好可以造好两艘你需要的大船。不过,这两艘船只能租给你,船上一半是我的水手,一般是你的。

  另外,你不能随船而去,你必须留在三山,等待我的要求全满足后,我把船正式出售给你。那时,船任你处置。在此之前,你可以让你的族人,或者亲戚打理船运。此去锡兰,请你把后续事情安排好。”

  “新罗丝绸?”马努尔迟疑起来:“尊敬的国王陛下,您让我目睹了一场精彩的杂耍,我很怀疑,当我再度返回这里时,您的国度是否存在。

  请原谅我的冒犯,我刚才听了您的演说,您描述了自己的处境。所以,我不得不要求您先付清我这次交易的费用……新罗丝绸,这种货物我从没接触过,您可以让我验验货吗?”

  世界上,除中国五千年文明没有催生一部《物权法》外,非洲的阿克苏姆(埃塞俄比亚)人也有财产权的概念。

  中国古代的官员之所以觉得这些胡商难以打交道,就是因为他们不适应胡商把财产权看的比皇权,比他们的官威更重,动不动就不容许官员“没收”,动不动就要为“维护自己的合法劳动所得”而闹事。

  但高翼来自后世,他理解马努尔这种公平交易的心态。

  “没问题”,高翼爽快地回答:“交易,就需要公平。我马上让他们拿来丝绸样品,你可以立即验看,若你满意,今后我可以大批量提供这种货物,甚至,我可以让你独家垄断这种丝绸交易。

  当然,关于我的处境问题……这样吧,我们先做个约定:你自锡兰返航后,可以先到鄞州靠岸,若是我的商务处还存在,你就继续航行到这里。若是它不在了,你就地把货卖了,这次租船的费用也可以不付了,如此,大概可以抵偿你的花费了吧。”

  马努尔拉回来的那批印度铁矿石不值多少钱,但那些铸剑师如果水平高的话,是无价之宝。高翼给予马努尔自行报价的权力,就是期望他再为三山拉来制作蒸馏斧与管阀的人才。

  论起来,新罗丝绸的质量,在这时代已不下于晋朝。在武王伐纣时代,箕子率琴应、鲁启、南宫修、康侯、景如松等五大夫东迁朝鲜,带给朝鲜养蚕技术。而据日本古史记载,西汉哀帝年间(公元前6年),中国的罗织物和罗织技术已从朝鲜传到日本。

  到了公元三世纪(三国时代),中原战乱导致大量汉民出逃,中国的丝织提花技术和刻版印花技术随之传入日本。而后,正是高翼所处的这个五胡乱华时代,中国的镂空版印花技术再次传到了日本。

  到了唐以后,日本的很多丝织品技术即使在中国也很难见到了,比如彩色印花锦缎、狮子唐草奏乐纹锦、莲花大纹锦、狩猎纹锦、鹿唐草纹锦、莲花纹锦等等。到了21世纪,日本丝绸在国际市场上成了高档货,而丝绸故乡的中国,所产的丝绸只能当中低档商品,甚至是地摊货。

  而这一切,都拜200年一次的“民族大融合”所赐。

  去年,高翼的倭国掳掠,最大的收获是掳获了百余位出逃日本的蚕丝印花工匠。不知他们是否就是日本印花织染业的鼻祖,但这样的收获让高翼说不出的满意。

  倭国征讨,不愧是黄金征讨呀。而他刚一回来,就欲再次发动倭国征讨,一是为了那巨大的收益,两一方面是为了寻回那几名曾研究过鸭头舡的“渡来人”。

  中国在儒学体制下,一直没诞生“国”的理论——因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所以,无论是出逃到朝鲜还是出逃到日本的中国人,后来都以朝鲜人或者日本人自居。看看陪同金道麟来的四名汉人后裔的态度,就可以知道他们的心态。

  高翼担心他那艘在日本出事的鸭头舡,被渡来人研究之后,大大改变日本的造船工艺,所以他才要不依不饶地持续骚扰日本,坚持把他们打回“绳纹”时代。

  当然,劫掠日本带来的巨大收获,更让他对这种征讨恋恋不舍。

  三山耕地少,气候寒冷不适合种桑。那些被俘虏的蚕丝印花工匠,都被高翼安置在附近荒芜人烟的广鹿岛上严加看守。这个岛后来照高翼的安排,被建设成一个纺织基地。那些工匠一边服苦役建设小岛,一边接受国家概念的灌输,同时在岛上等待棉花的第一次采收。

  高翼最挂念棉花问题,回到府中。乘洗浴前的短短交流机会,他特地问过文昭棉花事宜,得知今年在庄河地带栽种的棉花,已运上这个岛。岛上的工匠已开始织染棉花。

  而在棉花未收获前,为了他们试验三山的纺织机器,顺便研究棉花染色技巧,高卉曾从新罗采购来蚕茧,让工匠们织染丝绸。

  由于那些工匠们初次使用骡机,并且纺羊毛的梭轮大小与纺蚕丝的大小并不一致,所以第一批骡机丝绸质量极差,整匹布上全是丝线的断点与接头,连一贯裹皮裘的文昭都不忍目睹。

  后来,这第一批丝绸大部分用来赏赐那些建设巍霸山城、凤城的新附部人。再后来,纺织技术提高了,工匠们又开始对染色技术的探讨。

  中国古代印染,讲究图案与花色的搭配,讲究图案的意境,而这些工匠们出于试验目的染出的丝绸,花一块绿一块,红一块蓝一块,根本无法让人穿出去。于是,高翼便产生了将这些试验品假称新罗丝绸,转卖给马努尔的想法。

  这种花色斑斓的丝绸,在讲究整体图案的中国不受人追捧,但在这种明显印象派风格的印染技巧,一定会在西方引起轰动。

  果然,马努尔验完活后,激动得嘴唇发抖。

  在他看来,这批布虽然质量不算上乘,但它们的印染技巧实在高超无比,层层叠叠各色绚丽的图案,不规则地分布在每尺布上,整整半船的丝绸,每匹的图案都是独一无二。

  “哎呀,不好办呀,这批丝绸质量太差”,马努尔开始例行的开场白,做好了长时间讨价还价的准备。

  “我的人,我的船要跟你去锡兰”,对于这种商业谈判有丰富理论知识的高翼,一句话便打消了马努尔继续虚张声势的想法。

  “这种印染技巧是我前所未见,值得大力推广这样的货物,不过,前期的推广费用……”

  “你可以独家垄断这种产品的贸易!”

  “啊,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与我的家族愿意全部吃下这批货,当然,如果这批货的纺织技术再提高点……”

  “无法提高了”,高翼打断对方的话。

  丝绸贸易是中原的大宗贸易产品,多少农户靠它维持生存。高翼不想打破他们的饭碗,削弱晋朝的力量。

  尤为重要的是,三山纺织业今后的发展方向是棉布与毛呢,蚕丝只是维持与新罗、高句丽贸易平衡的一种手段。不值得大力发展。

  “那么,这批货最多也只能卖出中档丝绸的价钱!”

  “这对我来说,足够了!”

  “好吧好吧,尊敬的国王陛下,我愿意购买这批货,也愿意为此前往锡兰推销,此外……”,马努尔话头一转,说:“国王陛下,为了证明我的友谊,嗯,也为了追加我的投资,保护我的预期收益,请容许我向您敬献一份小小的礼物——10名久经训练的阿克苏姆武士。

  他们身材高大,忠心耿耿,你可以把他们当作奴隶,也可以把他们当作您的装饰品,随时随地带在身边……”

  马努尔说到这儿,意味深长地递给高翼一个眼色。

  “昆仑人嘛”,高翼反问。

  当时,人们把黑人称作“昆仑人”,唐代还有“昆仑奴”的传说。……嗯,不知道后来的昆仑派,怎么就不是黑人组成的中国武侠门派涅?他们主要的武器是什么,茄子(也被称为昆仑紫瓜)?

  “睿智的国王,他们正是你们说的昆仑人。”

  “我接受,谢谢你的好意,我要说,你的每份心意都会得到补偿。”

  一只纯由高大的黑人侍从组成的卫队,行进在晋代的街头,那有多拉风啊。拿他们来吓人,那绝对是杠杠滴!

  这简直是后世“黑超特警”的晋代版。

  高翼的脑海里已为这支卫队设计好服装——就沙皇近卫军的服饰——鹰盔,胸甲,猩红的呢子制服,灰军裤,长筒马靴搽的锃亮,配上那黑炭团一般的肤色,不笑,整个人像幽灵,站黑夜里,不留神你都找不着;一笑,就牙齿白……

  这真是一个美妙的时代。

  生命,就是这样在苦与乐、天堂与地狱间挣扎,才能享受到那无以伦比的甘美。暂时的苦难,就是为了享受胜利果实的那一刹那愉悦。

  高翼招呼府内的一名女官,引领马努尔去码头上验看那船瓷器,顺便带回那十名黑人。此时,他回家的消息已经广为人知,来问候的人川流不息。

  王祥有心想问问自己的安排,但眼前,高翼显然没那个时间与他细谈。好在高翼现在走那把他带那,看那情形,似乎有意让他多了解,多看看之后,才做任命。

  想通了这个道理,王祥静下心来,看着高翼与人寒暄,用心记录着谈话间透出的信息。

  “啊,明天开什么会……也没什么大事,会上你就知道了”,高翼不咸不淡地与人闲聊着:“对了,顾阿山,我临走时让你研究的东西怎么样了。”

  “王,已经研究出来了……退火,关键果然是退火,哪个胡人带来的几名工匠技艺不错,你说的退火方式我老搞不成,他们……果然,这样出来的钢条弹性很利害!”

  “好呀,这种铁条可以做细刺剑,以后可以规定它作为我们三山的礼仪配剑,它既有防身之力,威力又不很大……啊,等等”,高翼喊道:“我想起了一件事……疫病!女官,立刻到码头上,阻止马努尔带人进府……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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