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瑞安的《神州奇侠》：不完美的长篇，有侠气的少年

温瑞安早期的《神州奇侠》，在写作技法和创作能力上，确实还带有一些稚嫩的痕迹。放在整个武侠体系中来看，除了“金古梁温”之外，还有王度庐（《卧虎藏龙》作者）、柳残阳（如来神掌系列）、黄易（《寻秦记》《翻云覆雨》），以及不完全属于武侠范畴的还珠楼主（《蜀山剑侠》系列）等一众大家，也都各有千秋。

如果把《神州奇侠》与这些人的代表作相比，无论在结构、人物、还是艺术完成度上，它都还有一定距离。

整部《神州奇侠》最大的问题有几个：

第一，主线推进方式过于简单。

整个系列从开头到结尾，几乎都是典型的“打Boss升级”模式，像极了漫画或游戏：一个阶段一个敌人，一场战斗一个台阶。线性叙事使得情节缺乏深度，也限制了人物之间的关系层次。

第二，群像调度能力薄弱。

当场上人物较多时，温瑞安常常难以统筹，容易出现“某两人对话数页，其他人仿佛隐身”的情况。这种调度问题在他的多部作品中都存在。相比之下，比如金庸在《天龙八部》中无论在战斗还是剧情推进中，都能让众多角色各有分工、彼此衔接，甚至一个配角也能发挥关键作用，形成完整的“名场面”。

第三，人物功能化明显。

《神州奇侠》中的许多配角，更像是剧情的推进器或经验值道具。一些角色出场不久就“完成任务”，没有成长，也很少留下印象。删去某些人物，甚至不会对后续情节造成影响。

第四，感情线相对薄弱。

作为主角的萧秋水，与女主角唐方的感情发展几乎没有太多描写。直到《大侠传奇》唐方才真正出场，有些仓促。而在过程中，反而是赵师容这样的配角更具存在感。其他情感线大多悲剧，几乎没有正向展开。

第五，人物成长设定缺乏逻辑铺垫。

从被反派强喂无极仙丹开始，萧秋水一路靠各种“外挂式”神功飞升：少林、武当传功，继而又习得“忘情天书”“少武真经”……每一次提升都缺乏铺垫，动机不明，设定极限飙升到近乎修真水准，破坏了武侠体系的基本逻辑。

尽管问题不少，我还是很喜欢这部作品。

主要是因为它有侠气，有少年气，有理想主义。

温瑞安生于1954年，写《神州奇侠》时正值二十出头。他笔下的萧秋水，“为一首诗奔千里，为一只小狗怒怼狮公虎婆”，浑身带着那个时代年轻人的冲劲与浪漫。

相比他后期风格愈发阴郁、沉重的作品而言，《神州奇侠》是难得的清亮之作。后来温书中那种压抑、毁灭、黑暗的气质几乎成为主旋律，尤其是后期创作，越来越自由、越来越不顾读者感受，甚至出现了部分情节明显偏离伦理，令人生理性不适。《神州奇侠》尚未被这些元素侵蚀，仍保持着一种理想主义的温度。

值得一提的是，他对人名、功法名的命名极具才情：

萧秋水、李沉舟、赵师容、柳随风、燕狂徒……光是名字就自带气质。

“忘情天书”“双翅一杀”“十九神魔”……也都极具画面感与美感。温瑞安的诗人底色，在命名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可以说，《神州奇侠》未必是温瑞安最成熟的作品，但它是他最清新、最富诗意和热血的江湖。

虽然这部作品从结构到细节都算不上完美，甚至存在不少明显问题，但它独有的气质和真诚感，却始终打动我。那是一个还未被“黑暗风”完全侵蚀的江湖，是少年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