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智商犯罪》：有时候，笑比哭更让人绝望

国庆期间读了紫金陈的四部小说，如果要按个人喜好来排，《低智商犯罪》意外成为最喜欢的，其次是《长夜难明》和《坏小孩》，难分伯仲，《无证之罪》略逊一筹。

《无证之罪》是个精彩的故事。

《长夜难明》是怒——这个世界如此黑暗，但总有人拔刀前行。

《坏小孩》是苦——这世界似乎无药可救，无论如何选择，都是枉然。

《低智商犯罪》是悟——这个世界……算了，咱们还是笑笑吧。

这三本书放在一起，几乎能看出作者面对社会阴暗面时情感的演变过程：

在《长夜难明》中，是毫不留情的揭露，是淋漓尽致的宣泄。面对令人发指的恶行，前有小学教师侯贵平不顾性命挺身而出，后有检察官江阳倾尽一生穷追不舍，整个故事压抑而悲壮。为了捍卫正义，执法者尚且要付出青春、事业、名声、前途、家庭等代价，那么，普通人呢？

但作者并未彻底绝望。尽管“夜长”，尽管“难明”，终究还是有一丝希望的。小说最后那句“2014年7月29日，大老虎落马”，对那些失去一切的人来说确实来得太晚，但至少，曙光来了。

到了《坏小孩》，作者关注的已不再是正与邪的较量，而是追问：恶从何来？

故事中出现了两类“坏小孩”：丁浩、普普这样的“小混混”，年纪不大，偷拐蒙骗样样精通；还有朱朝阳这样的“好孩子”，成绩优异、聪明独立，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娃”。但正是朱朝阳，做出了最可怕的事。

是环境塑造了他们。三个孩子的家庭都出了问题：有的因父母违法失去监管，有的因家庭破裂情感扭曲。就连成年杀人犯张东升，也能从家庭结构中找到动机。这并不是说所有问题家庭的孩子都会出问题，而是提醒我们：在现代社会越来越多元的家庭形态中，孩子更需要关注与陪伴。否则，“恶”的种子，很可能就悄悄埋下了。

再说回《低智商犯罪》，姑且不提写作上多线叙事收束于一点的高难度，单从内容上看，它似乎只是一本纯搞笑小说，既没有《长夜难明》的愤怒，也缺少《坏小孩》的沉重。

但有时，笑，比哭更让人绝望。

全书充满了荒诞感，许多令人发笑的段落，如果细细品味，却句句藏刀：

“老老实实做买卖的都倒闭了，能活下来的，全靠坑蒙拐骗。”

“这种地头蛇，在局里能没点关系？”

“这车本身只值五千，另外两万是证件的钱。”

“一般贪官不需要伪装得这么彻底，天天破自行车换破自行车的，一定是巨贪。”

“公安是买菜的，检察院是做菜的，法院是吃菜的……可菜里要是夹了料，就不好说了。”

这种“笑着说真话”的表达，真正厉害之处在于，它让你笑得轻松，却在笑完后默默发凉。

主角张一昂，一位“办案基本靠猜”的空降副局长，刚来三江口就连破大案、屡立奇功，爽、燃、风光无限。

可如果换个角度，从那个连面都没露就已经挂了的卢正视角来看呢？从那些默默干了一辈子活却连个名字都没有的普通人视角来看呢？

是不是会发现：所有的拼搏、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坚守，终究比不过好运和好命。

这样的现实，是不是残酷到只剩下大笑一场？

《低智商犯罪》或许没有前作那种正面硬刚的力量感，也没有深层心理剖析的痛感，但它却用“笑”绕了一个圈，又把我们领回了那个老问题面前：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