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天下安乐,我等愿渔樵耕读、江湖浪迹;倘若盛世将倾,深渊在侧,我辈当万死以赴。”
这是我读《杀破狼》时印象最深的一句话。看到这句,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岳阳楼记》中的那句名言:“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这篇小时候背得滚瓜烂熟的文章,我却直到多年后,在《杀破狼》烽火连天、山河破碎的背景下,才隐隐体会到那份沉甸甸的心境。范仲淹当年推行庆历新政之难,恐怕并不比长庚在风雨飘摇中力推改革来得容易。作为普通人,我们难以真正想象一个人如何以微薄之力扭转乾坤,但也明白,历史从不会因少数人的意志而改变分毫。所以,“变”是一条荆棘遍布的窄路,步步惊心,稍有差池便万劫不复。
Priest的小说,一直以来都不只是写感情,更着力于刻画人性、探讨时代。《杀破狼》中,长庚在义父顾昀身上看见的“世不可避”,几乎带有哲学意味。在芸芸众生之中,谁又真的能抽身事外?谁能真的远离纷争,独善其身?长庚与顾昀,是我非常喜爱的两个人物。他们在朝堂上、战场中,是一言九鼎、雷厉风行的大人物;而在私下里,他们也能插科打诨、嬉笑怒骂,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他们既可“渔樵耕读、江湖浪迹”,也能“万死以赴”,哪怕机关算尽,所图也不过是一个清平盛世。
但P大太懂人心了,她笔下的温柔与残酷,往往不合时宜,却又真实刺骨。上位者也好,为臣者也罢,往往身不由己。你可以不争权位,不图名利,可他人不信;你可以想退隐山林,可天下不许。“一些悲剧,从开头就注定了。”若这部小说影视化,恐怕比《琅琊榜》还要更残酷——好在P大是亲妈,给了我们一个温柔的HE。
从写作技法上来看,《杀破狼》足见Priest的功力。“紫流金”作为故事核心设定,隐喻现实中的石油等战略资源,结合蒸汽朋克元素,构建出一个恢宏的架空时代。蒸汽铁轨、军械进化与产业布局,无不呼应着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变革浪潮,放在大梁古代背景下竟毫无违和,反而增强了整部作品的格局与厚重感。长庚所推行的改革,从军事、经济、科技到民生,每一步都合理严谨、环环相扣。如此完整的世界观与结构构建,离不开作者“成竹在胸”的写作驾驭力。
而更值得一提的是,Priest笔下的女性角色也令人惊喜。在《杀破狼》中,陈轻絮的戏份虽不多,但每一次登场都格外亮眼。她聪明、果敢、理智,不逊男儿之气,在国难当头之际,亦有英勇担当,实实在在地撑起了一片天地。在P大的小说里,性别从不是限制角色力量的枷锁。
她真正做到了“性别平等”在文学中的自然体现:感情,从不是关于性别、年龄或出身的事,它只关乎爱。而你生来是男是女,与你能不能成为英雄、做出选择、肩挑重任,从来没有必然关系。正如她在《过门》里写道:“同性恋敬健康与自由。”其实更应是:“生而为人,敬健康与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