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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努努书坊->《眼镜蛇的一次猛扑》->正文
第十章

    停车场里摆着好几辆汽车,其中最突出的是一辆闪光的“ЪMB”,它里面坐着一名司机。

    “那是用教徒捐献的钱买来的,”克里亚奇科嘿嘿一笑。“驾驶台前坐着一名修士,他先是放枪,后来问你要干什么。”

    “别胡扯啦,”古罗夫拉了一下朋友克里亚奇科的衣袖,走进大楼。“以前饭馆在二楼,一楼是一个典型的渔村酒店。”他把手枪塞进风衣口袋里。

    “你准备饶恕罪过吧……”

    “快把嘴堵上,我们看起来挺规矩的,是两个典型的民警。”

    “民警就不是人吗?他们就不能在空余时间里到这里来喝一杯吗?”

    “我今天已经喝过了,”古罗夫登上二楼。“所以你要喝就去喝吧。”

    饭店里是规定要脱外衣的,一个看门的拦住路,默默地指着更衣室。克里亚奇科脱下风衣,把它抓在手上。

    “尊敬的先生,俄罗斯传统的用语:‘先生们,欢迎光临,到哪里去了?’”

    “我们等一等,老板。”古罗夫也脱下风衣,走进大厅,那里几乎空无一人。“正如俗话所说,为喝饯行酒,走进了牲畜棚。”他对也走进大厅的看门人说。

    “我们就在这里稍稍坐一坐吧。”克里亚奇科走到从门边数起的第二张桌旁,坐的地方正好既可以看到大厅,又同时可以看到进口。

    看门人慌了,他觉得这两个汉子不是简单的游玩者,不是民警局的,就是实业界的人,而大厅里正坐着廖恩奇克,带着一个娘们和自己手下的几个兄弟。

    “去,去,亲爱的,”克里亚奇科说道。“要爱惜神经,我们可是爱安静的人。”

    一张桌子旁,一大群说说笑笑、吵吵闹闹的青年男女在嘻戏,他们已经喝了不少酒,觉得自己是这里的主人。阿基姆——廖恩奇克带着一个女人坐在一旁。甚至从旁边也可以听到他们不是在谈情说爱,而是在谈纯粹的商业问题。隔壁的一张桌子旁,坐着三个头发剪得很短的人,他们全都穿着皮衣。他们一齐转过身来,望了望又走进来的人,然后望望老板。阿基姆也发现了这两个侦查人员,说了句什么,于是保镖们扭头走开了。

    克里亚奇科要了一百五十公分伏特加和一份龙虾色拉,古罗夫要的是一杯咖啡。女招待对于他们要得这么少态度平静,甚至笑着说:

    “要杯茶也好嘛!只是请你们别开枪!”

    “多可怕!”克里亚奇科甚至抓住了自己的脑袋。“难道经常发生这种事吗?”

    客人的装傻并没骗得了经验丰富的女招待。她嘟起嘴巴,笑容从脸上消失了。

    “你老是要一份,我却有两份。”

    “算是活到头了,操他娘。”等女招待一走开,克里亚奇科就骂开了。“我们好像生活在伊凡雷帝时代①。”

    ①指恐怖年代。

    两位密探在等待。阿基姆看见了他们,他在决定:是走过去把他们叫出大厅呢还是根本不去理睬他们。克里亚奇科喝了伏特加,用叉子叉色拉,轻声地骂道:

    “价格是资本主义的,其他的则与从前一模一样。”

    古罗夫只是望了一眼咖啡,随即就抽起了烟。这样过了三十来分钟,阿基姆终于站起身来了。他挽起自己的女人,在三个保镖的陪同下朝门口走去。看门的人恭恭敬敬打开房门。阿基姆和他的女人以及两个保镖走了出去,第三个保镖则走到侦查人员的桌旁,问道:

    “你们等谁?”

    “很可能,我们还不知道呢。”克里亚奇科稍稍离开桌子,回答道。

    那保镖不喜欢这个动作,他盯着这两个陌生人,心里在盘算着。阿基姆回到大厅里,打断了他的思考。那女人和一个保镖看来已经乘车离开了,另一个保镖则保护着老板。

    “放心,弟兄们,”阿基姆拍了一下保镖的肩膀。“走,喝一杯去。”他停顿了一下。“我认识这两位客人,他们是利亚列克的人,我们要谈一谈。”

    两个保镖默默地朝自己的桌旁走去。阿基姆坐了下来,望了望克里亚奇科,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对着古罗夫。

    “您好,列夫·伊凡诺维奇,什么风把您吹来的?”

    “你好,阿基姆。”古罗夫回答。“从谢列梅季耶夫机场回来,决定顺便进来看看。我不喜欢这里。这里的人好像有点神经过敏,吓得要死的,待人不亲切。你也发福啦,肚子出来了。真不好意思。”

    “你在教育我!”阿基姆的声音里流露出愤怒,他朝克里亚奇科方向斜了一眼。

    女招待员走过来,把一瓶白兰地放到桌上,还摆上一瓶黑鱼子酱,疑问地望了一眼。阿基姆否定地直摇头,随后那女人便很快地走开了。

    “我有两个小伙子被人杀死了,”阿基姆往杯子里斟酒,把鱼子酱摆到碟子里,然后把酒一口喝干。

    “他们为什么穿民警服装杀人?”古罗夫问道,那口气好像是在谈一些无所谓的小事。“他们可以杀人,可你却叫人别动他们行吗?这是你的地盘啊,阿基姆!”

    “列夫·伊凡诺维奇,你们怎么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呢?”

    “会猜嘛。”

    “是一些体面的人物,是你们那里来的人,要求我派几个弟兄去收债。根本没谈什么服装和不干净的事。您为什么不喝酒?”

    “我要开车的,”古罗夫朝斯坦尼斯拉夫点了一下头,于是他把酒喝了。“你怎么肯定是我们的人来找你的呢?”

    “我知道。”阿基姆简短地回答。“我想找到他们。”

    “你向分局报告嘛。尸体是在哪里发现的?”

    “在桑采沃,在兄弟们住的房子旁,是从汽车里用自动枪打死的。”

    “那你就在犯罪地点申报嘛,”古罗夫端起酒杯,但没有喝。“照你所说,是‘我们的人’同你谈的?”

    “嗯?”阿基姆又喝干一杯。

    古罗夫抓起酒瓶,把它放到一边。

    “你说说他们的特征,说说是什么债款,这种事是不会受处罚的。你没派人去杀人而是收债。收债嘛,那是神圣的事情。”

    “你去报告吧……说出特征。”

    阿基姆伸手去抓酒瓶,古罗夫粗暴地拦住他,说:

    “我今天不同你谈,阿基姆,你老是走在边缘上,现在陷进了泥潭。你清醒过来以后,不要改变主意,给我打电话,我会尽力帮你的。不过,你得考虑好,如果我找到凶手,我不会把他们交给你,我自己带走。”古罗夫说得很粗,令人厌恶。“如果脑袋还留在肩膀上,你就给它梳梳头发,把它洗干净。你还要考虑到,既然你手下的人被带走了,”他突然骂起娘来,吓得克里亚奇科身子抖了一下。“那就是说,你得排队等着。这些饭桶,”古罗夫朝保镖方向望了望,“也帮不了你的。我对你很客气……”他站起身来,克里亚奇科也站了起来,他们一起朝门口走去。

    古罗夫转身回来,把钱放在桌上,说:

    “你的机会不多,只有我,没有别人……”

    克里亚奇科在车子里问:

    “你以为这样谈了以后,他会打电话来吗?”

    “大概不会,不过我今天不能不这样同他谈。”古罗夫想了一下补充道:“总的说来,我同他谈得很不好。他撒谎:他猜想到别人要他提供小伙子是去消灭人的。他不爱护自己的小伙子,他怕别人要他的狗命,他悄悄说过他认识古罗夫上校,可以同他见面。他认为我们的会见可以保证他的安全,傻瓜!”

    “你说过他是一个会动脑筋的小伙子。”

    “伏特加酒!它能使任何人变成傻瓜。”

    克里亚奇科把车子停下。

    “列夫·伊凡诺维奇,让我们回去吧,把他带到车上,叫他说出那些人的特征来。”

    “你开车去吧。我疲倦极了,想回家。阿基姆撒谎,同他见面的人不是特殊勤务局的。不管我们的工作做得多么不好,还是没人去直接同刑事犯头头会面的。这是神话。不过,这谎言之中倒是有点我们感兴趣的东西。我没法子想象出来!但已经感觉到了。我休息一下,睡一会儿,我们一起来想吧。”

    乌索夫沿着篱笆走过去,几只狼狗表现平静,跑在他身边,间或消失在树丛中,随后又回来。他打开手电筒,检查大门的锁,同守院子的奥斯曼谈话,奥斯曼说他的手痛,这就是说,明天会有雨。通常乌索夫晚上高高兴兴回到自己的小房子里,那里温暖、舒适、可以喝一杯,看看电视。但今天保卫局的一名少校坐在那里,所以他不想回去。他觉得很不好意思,他,一名上校和刑事侦查人员,居然容许别人绕过自己,把他变成一个普通的执行者,听命于一个不熟悉的人,作为一名饭桶少校的联络员,实在感到恶心。虽然这名少校态度相当客气,实际上却是在传达命令,进行领导。乌索夫把狗唤到身边,摸了摸,下令道:

    “玩去,‘雷响’!玩去,杜尼娅!好好给我看着!”

    那两条狗一边叫着一边奔进树叶的黑暗处。乌索夫走到小道上,朝自己的屋里走去。

    少校坐在围椅上看电视,一见主人回来,才懒洋洋地站起身来,把电视机关上。他们已经见过的,少校来时,乌索夫正牵着狗出去。

    “我们不搞新花样,巴维尔·彼得罗维奇,让我们为胜利干杯。领导非常满意,而这对机关工作人员来说,是最重要的。我这里带来了一点点东西。”少校从地板上提起一个公文包,把它放到桌上,开始从里面拿出几瓶酒和几包吃的东西。

    “奥列格,你没学过做坐探的工作。”乌索夫掏出盘子、杯子,开始铺桌布。“你对我做工作很粗暴……”

    “巴维尔·彼得罗维奇!”少校愤怒地打断他的话。“您不是坐探,我也不是招募者。我们是同事。”

    “空话,奥列格,只是几句空话。‘领导’奖励我的工作多少呢?”

    少校委屈地皱起眉头,把一个胀鼓鼓的信封摆到桌上。

    “十万,给您和您的助手的。”

    “总共才这么点?!”乌索夫动了动信封。“阿尔焦姆冒了生命危险,除此之外,我还得给加依和萨莫依洛夫付钱。这根链条是您,而不是我拉起来的。对于两百五十万来说,这点钱实在少得可笑。”

    “加依和萨莫依洛夫将另行付给。”

    “人家这样是不会工作的,少校。我们不是按劳动日计酬的集体农庄。而且人们应该有的是一个老板而不是几个老板。你不是搞坐探工作的,而且是个对此一窍不通的门外汉。暗中不明不白地使用像我和杜罗夫这样经验丰富的侦查人员,是不明智的,甚至非常危险。”

    少校对于谈话的这种转变,毫无准备,所以惊慌失措了。乌索夫马上明白了这一点,于是更加严厉地说下去:

    “少校,你很年轻,是个典型的执行具体任务的人。侦查人员不能走一步算一步,他应该知道整个行程,从始发站到终点都应该清楚。我们不是‘六个座位的面包车’,你懂吗?我不需要你的战略,我不是政治家,但战术我应该全懂。您休想收买我去杜马洗裤子、吹牛拍马,按某个人所需要的按钮。要是阿尔焦姆不干呢?他是个自高自大的高傲汉子,他根本不会听你的那一套,买你的账,他可不会管你什么红呀白的。他彻底走掉了怎么办?您把他消灭掉吗?您先得找到一个能对付经验丰富的刑侦人员的人。我是这么理解的,给你们工作的是“阿尔发”那一类破鞋烂靴似的特种部队的人。你干嘛不吭气呢?”

    “我感到吃惊。”少校咳嗽了一声。“您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钱给您付少了吗?”

    “萨比林是怎么消灭的?一定是给他涂上了刑事犯头头的色彩吧?既然你不知道他是什么颜色,怎么能给他染色呢?是的,古罗夫把您的武装人员打散了。我感到很吃惊,生活没教会您一点什么东西。还是老爷似的高高在上鼓腮帮,一点也不懂,却作出决定。”

    “不单我们这里如此,整个俄罗斯都是这样!”少校脱口而出“谁都明白,所有的人都被赶走了,需要的不是聪明人,而是可靠的忠实的人。”

    “一个忠实的傻瓜比敌人更危险。”乌索夫说道。不过他心里出了气。

    上校坐在桌旁,给少校指着一把椅子说:

    “斟酒吧。一点也没有变,还是很坏的工作,床底下的聚饮。刚冒出的百万富翁,居然当着众人的面蹓跶,抓摸女伴品品。其实他们也苦闷得要死!”

    “您变坏了,巴维尔·彼得罗维奇。”少校倒了半杯白兰地。“也不奇怪,你们是生活在监狱里。人们都往杜马里钻,可以说,他们在安排生活,人家给您提供东西,您却把头一扭,不屑一顾。”

    乌索夫把手一挥,把一杯酒一口喝干,大声呼出一口气。

    “我想起这个人来了。他来的时候,大家都围着他跳舞。科尔夏诺夫粘上总统了,对着他的耳朵直吹风。可他自己一换,整个的一帮人马到哪里去呢?总之,告诉您自己的上司,他要我工作,就叫他亲自来会我。”

    “算了吧,他不是我的顶头上司,我们之间还隔着一层呢。”少校回答。“科尔夏诺夫不会去搞个人接触,您,巴维尔·彼得罗维奇对他的地位缺乏了解,部长们都不能随便见到他呢。”

    “这就叫人感到奇怪了。部长是哪儿也不能去的,连上茅房也不去,怕从围椅里爬出来分把钟。让他们见鬼去吧!”乌索夫抓起装美元的信封,收进口袋里。“我预先说一声,你们都会被烧死的。你说进杜马?那就进杜马吧!不过您别往我家里钻,我老婆是有性格的,很快就会上手的。而对她来说,什么丘拜斯,什么沙赫林,充其量不过是顽皮的孩子、说谎大王罢了。我自己倒想试着去弄清楚。”

    当反间谍局的一位处长——库拉根中校走进办公室时,克里亚奇科跳了起来。这位中校即使算不上是老朋友,那也是古罗夫的老熟人和志同道合者。

    古罗夫从桌子后面走出来,握了握客人的手,把椅子推了过去。

    “地球翻过来啦,”克里亚奇科说道。“国家安全局的处长到民警侦查员这里来作客啦。”

    “我到过巴尔金那里,看到了彼得·尼古拉耶维奇,他说您,列夫·伊凡诺维奇想见我。”库拉根穿一身无可指责的西服,细条纹衬衫,领带系得很好,非常满意地笑着。

    “很高兴,职务上的升迁,没有使你失去记忆。”古罗夫说完,意味深长地望了克里亚奇科一眼。但克里亚奇科已经站了起来,说:

    “我去转告维罗奇卡,叫她给你们送咖啡来。”说完他就出去了。

    古罗夫和库拉根认识已经三年多了,虽然在两个早就相互敌对的不同单位工作,但他们的关系还是友好的。密探古罗夫尊重库拉根的忠诚、机智和不随波逐流的禀性。巴维尔·库拉根也很赞赏古罗夫,认为他是自己事业的行家,而且使他震惊的是古罗夫是个顽固坚持不往上提升的人。前不久发生了一起谋杀杜马党团领袖的案子,谋杀案是古罗夫预先制止的,可荣誉的桂冠却戴在他库拉根的头上,因此他当上了处长。

    库拉根没有盲目自信的毛病,他承认古罗夫上校作为一名侦查员,是比别人高出一头的,所以对他非常尊敬。

    “你在上面干贪赃枉法收受贿赂的勾当吗?”古罗夫开门见山地问他。

    库拉根耸耸肩膀,神色尴尬。

    “我无权拉您,列夫·伊凡诺维奇,不过我们的工作不同。”

    “你可以对我以‘你’相称,不过我们都是为俄罗斯服务的。我们只有不同的上级首长,可总统却只有一个。有人喜欢他,有人不喜欢他。但我们今天不是在选举,而是在工作。巴沙①,我不打算同你兜圈子,我研究过历史,所以出现在你的菜园里。确切点说是在你的领土后面的篱笆旁。”

    ①巴维尔的爱称。

    古罗夫讲得很详细,目的是为了弄清什么是事实,什么是猜想。他也讲到了阿尔焦姆·杜罗夫,给了他一个很好的鉴定。库拉根注意听着,不再看手表了。

    “很有意思,列夫·伊凡诺维奇。我们多多少少也掌握一些情况,但却无法接近他。”他避而不谈反间谍局对乌索夫在他的别墅里工作的那位部长,早就有了兴趣。“小伙子是你的人,过去的刑侦人员,当然人很机伶,但只能作为坐探。要他去工作,甚至提都不用提。你自己知道,一个处长是不能解决这样的问题的,我只能把它提交给将军。”

    “那你就去报告吧。阿尔焦姆自己也曾招募过人,不会愿意去当坐探;要不让他当军官,要不就什么也不当。这是他的条件。”

    “你在笑。我不知道干部问题在你们这里是怎么解决的,我们那里可很难办。他过去当过民警,已经除名,他是因为酗酒而被开除的,所以没办法谈了。他与贪污受贿的官员有联系,还涉嫌凶杀案。你是想叫我降职吗?”

    古罗夫评价性地望了库拉根一眼,突然问道:

    “你听着,你不是胆小鬼吧?”

    “怎么说呢?”库拉根犹豫起来了。“我觉得我不是胆小鬼,但我没有什么行动,证明我勇敢。我没去冲过锋,也没有参加过特别危险的一个对一个的肉搏。我觉得,列夫·伊凡诺维奇,我不是胆小鬼,但是我也清楚地知道,我不是古罗夫。”

    “回答得很好。不是在对待古罗夫方面,而是有关巴维尔·库拉根的那些话说得好。我预见到了你的反应。你是有机会检验自己的。”

    “去报告吗?那不是检验而是自杀。”

    “我也不是日本武士,不想剖腹自杀。”古罗夫显然在拖延谈话,似乎不想把主要的意思说出来。

    库拉根明白这一点,说道:

    “我记不清是你还是克里亚奇科有一天当面对我说过:‘潜下去吧,这里水不深。’”

    “那好,我们就来检查吧。”古罗夫降低声音,继续说道,好像有人可能听见似的。“如果我们把这一切作为拟订中的计划提出来呢?往他们里面打进一个工作人员进去。阿尔焦姆·杜罗夫两年前就已经被你计算进去了。他的酗酒和从机关里被开除出去,都是事先组织好的。把他送给真正贪污腐化、受到开除的乌索夫上校。乌索夫在部长的郊外别墅里工作,那里经常有可疑的人物和位高爵显的官员们来往。这样的工作简直是非常高级的工作。我向你保证那里有毒蛇。在选举时刻,上帝甚至会把一条毒蛇拖到光天化日之下来。最主要的是你们别吓唬他们,他们会四散跑开的。”

    “科尔夏诺夫将军吗?他会把我们连五脏六腑一起都吃掉的。”库拉根说道。他声音里听不出信心来了。“列夫·伊凡诺维奇,你们给我提供的是伪造的文件。”

    “是的,”古罗夫表示同意。“不过,那只是书面形式的东西,并不触及实质问题,非常有利的。难道我建议送上一个无辜者这种做法,不是做过千百次吗?伪造证据不是干过几百万次吗?我提出的办法,是让你有可能绕过上面的将军们,他们对侦查工作一窍不通。”

    “将军们是怎么也绕不过的,他们必须签署文件,往后再注明日期的。”

    “成功时他们得勋章,你则加一个月工资,最好的情况是得一块刻有名字的手表。想看吗?”古罗夫开始从手上取表。

    “你也是一条蛇,列夫·伊凡诺维奇……”

    办公室的门开了,克里亚奇科拿来一壶咖啡、几只杯子和一小盒维夫饼干。

    “先生们,耽搁了。维罗奇卡忙,有紧急工作,而我们的那位将军心情又特别不好。”

    “谢谢,斯坦尼斯拉夫。”古罗夫从朋友手里抓过托盘,用目光指着房门。

    “我本可以说得更简单一点的:斯坦尼斯拉夫,滚开!”

    克里亚奇科做了一个受委屈的鬼脸,走了出去。

    “我是一条蛇,”古罗夫一边倒咖啡,一边继续说,“你是良心过不去还是为自己的小命担心呢?”

    “我凭良心把话说完,在文件上耍花样,我们干不了。”库拉根喝了一口咖啡,叹息一声说,“围椅当然舍不得丢,是前不久才得到的。但是你,列夫·伊凡诺维奇得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出这么个好办法的?”

    “我明白,我没有你们的帮助不行,所以就想出了这个办法。”古罗夫回答说。他本可以补充说他是在干他自己的事,他已决定从反间谍局要个人去,而且考虑把巴维尔·库拉根当候选人,因为知道他天不怕地不怕,但由于怕泄密而没有说出来。

    “一切都是可能的,一切都是可能的。”

    库拉根一边喝咖啡一边在想,一旦成功,他得到的不是一只闹钟,而是将军的职务。但是为什么要在他自己的心目中抬高上校呢?不抬高他现在也是在云层下面嘛。

    古罗夫知道库拉根在想什么,但他天真无邪地问道:

    “小子,你在想什么呢?”

    “生?还是死?”库拉根大笑起来了。“我正在决定从哪位将军开始?我的直接上司,胆子有点小,要跨过他,可能很麻烦。”

    “开始应该从上到下,而不是从下到上。你去找局长,一张纸也不用带,解释的时候搬手指头就行了。他同科尔夏诺夫是有仇的,会很快就想到是怎么回事的。你还得记住,孩子,主意应该符合职务,任何情况下也不应该高出它。我给你出个将军的主意,你应该把它报告将军,他就会把它付诸实现的。”

    “好!”库拉根望了一眼古罗夫,皱起了眉头。“不过您自己,列夫·伊凡诺维奇,却不这么干。”

    “你不要同我比,”古罗夫干巴巴地说道:“我想要什么就说什么,因为我是一名侦查人员。而对一名战士你是没有什么办法好对付的,他从前沿都可能爬不出来呢。”

    “所以我不比。”库拉根生气地说,同时握了握古罗夫的手。

    古罗夫把客人送到门口,告别时说:

    “你要考虑到,我想阿尔焦姆是受到监视的。但这是临时性的预防措施,他们正准备让他去执行新的任务。”

    “所以你似乎是顺便提到这事的!”库拉根本已抓住门把手,一听到这一新闻,马上后退了一步。“那我怎么好同他见面呢?”

    “你是侦查人员,你会想明白的。”古罗夫微微一笑。“以后我不说我没参加就是了。我有自己的兴趣。附带说一句,我相信你会明白,如果对一个人进行‘户外监视’,那说明他们对他是有严重的不满的。”

    “要不就是对他有怀疑。”

    “可以排除。他们对阿尔焦姆的评价是很高的,我不过没有全讲给你听。”

    “他到底是个什么鬼呢,列夫·伊凡诺维奇?”

    “放心,朋友。”古罗夫拍了拍库拉根的肩膀。“我没谈这位候选人的全部优点,我想让他自己告诉你。”

    乌索夫在自己的住所里踱来踱去。五个月前,他从监狱里一回来就离开了这里。他的妻子并不漂亮,但仍有魅力,尽管已经发胖,性格却与家庭主妇的外貌,很不适应。这女人意志坚强,甚至非常冷酷。这是她说出的一句决定性的话:“叛徒不能住在这所房子里。”此话一出,乌索夫就离开了家。

    尽管乌索夫绝对禁止执行特殊勤务的人们出现在他的住所里,干涉他的私生活,昨天早晨还是来了一个机灵的、带照相机的青年人。

    “如我所知,瓦列京娜·阿列克谢耶夫娜,”小伙子退后一步,“咔嚓”一声拨动了相机的快门。“总共只照几张照片,回答一两个问题。尽管回答问题不由我负责,会专门有人来向你访问的。”

    女主人抓住小伙子的衣袖,冷酷地问:

    “青年人,您是什么人,您到底想要干什么?”

    小伙子并不胆怯,一边继续扳动照相机拍照,一边说道:

    “据我所知,这套房子里住着杜马候选人乌索夫·巴维尔·彼得罗维奇,是吗?”

    “您弄错了,青年人,”女主人干巴巴地回答。“巴维尔·彼得罗维奇在这里是注过册的,不过现在他已离开,而且不是什么候选人。”

    “妙,妙极了!”这个“妙”字完全不是摄影师常用的词,他大概在哪里读到过,所以他爱上了这个词。“谦虚是我们候选人固有的美德。这是他工作的地方吗?”小伙子赶紧把写字台拍下。“可以看看他的接班人吗?”

    “他们都在学校里。”瓦列京娜·阿列克谢耶夫娜慌了。“对不起,我该上班去了。”

    “您在大学里教书,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我不敢耽搁您,对不起,祝您一切顺利。”他把照相机收进盒子里,很信任地说:“巴维尔·彼得罗维奇在当看守吗?您别焦急,这种不像话的局面,我们一定要把它结束。我们决不允许向水晶般的人身上泼污水。今天的当权者要为您丈夫受到摧残的命运,付出高昂的代价的。”

    当言多语多的小伙子离开时,瓦列京娜·阿列克谢耶夫娜认定,这小子不是弄错了,就是在搞一场不怀好意的争夺。巴维尔不止一次说过,他有许多敌人,但是,由于她知道丈夫好虚荣而且多疑,所以她对他的话并不相信。

    可过不久丈夫就打电话来了,他很克制地说道:

    “我的生活正在发生重大变化。我不说我们已经分了手,我事先警告过,叫他们不要来打扰你们,但他们是一些无法控制的人,可能会来的。我已离开家,你什么也不知道。”

    “他们已经来过了,我也是这么对他们说的。你该回来一趟,把正在发生的事解释清楚。”

    乌索夫原则上正是希望她这么回答,但他却装作犹豫不决的样子。

    “值得吗?孩子们……你是那么容易相信我是饭桶……”

    “我认识你二十年,你骗不了我。我没有说过你是饭桶。巴沙,你不过是个好虚荣、很软弱的人罢了,明天早晨回来一趟,我们谈谈。”

    所以他现在在自己的住所里踱步。他回想起了他是如何得到这套房子的情景:这套房子原本是给一位将军的,将军高傲自大,宣称他不喜欢这种房子。而正在排队等房子的乌索夫却恰好排上号,更为重要的是乌索夫当时是局的党组书记。为这套房子他借了钱,后来他换到了三楼,因为活动电梯出了故障。

    瓦列京娜跟在丈夫的后面,站在房门边,两手交叉放在她高耸的胸前,望着曾经是威武的刑侦人员的丈夫。当时他是把手枪夹在腋下的。直到后来她才弄清楚,她丈夫的同行只在极其需要的情况下才带枪,而且无法忍受挂在肩膀上的枪套。她很清楚,丈夫是在拖延解释的时间,因为真话他不想说,而对妻子撒谎,他又不会。可怕,但这是事实。巴维尔经常撒谎,他觉得很轻松,也很容易,多数人都相信他的话,但只要他一对妻子说谎,妻子就笑,于是乌索夫就不再说下去了。瓦列京娜第一个知道她丈夫有外遇并闹出笑话来时,她马上相信丈夫收受了贿赂,而且这种事的罪魁祸首正是那女人。

    “上校,”吵架的时候,她总是这么叫丈夫。“所有的东西部在原地,什么也没丢,你可以坐下来,我给你倒杯酒,壮壮胆。”

    “我已经早就不是上校了。”他坐在自己的写字台旁。

    妻子给他拿来一瓶开了盖的白兰地、酒杯和一包饼干。乌索夫凭着侦查人员的嗅觉,明白拒绝承认毫无意义,但却不能全部承认。

    “我对不起你,不过,如果你能找出一个一次也没背叛过妻子的男人来的话,那男人肯定是个阳痿患者。我有过一个女人,其他的,全是别人胡说的。”他一饮而尽。“工作上的违规现象多的是,可以装满半个保险柜。整个民警局就是靠这些违规现象支撑起来的。”

    于是妻子相信了。丈夫到底瞒着她什么,她并不清楚,但对他的真诚却信以为真。她打心底里认为他说的是实话,所以她像往常一样,连一只眼睛都没斜视一下。女人算什么呢?所有的男人都是一样的。如果男人搞一次女人就坐牢四个月的话,那莫斯科的监牢就太不够了。这么一想,她甚至“噗嗤”一声笑了。

    “从被抓的那天起,我就没再搞过一个女人。”说完他就画了个大大的十字。

    “水,我习惯了喝水。”

    瓦列京娜朝厨房走去,但她需要的不是水,而是需要控制好自己,因为男人出现在她的生活之中了。

    “你说说是谁推荐你进什么杜马的?”她回来时间道。

    这里早已准备好了一则神话。乌索夫非常流利地把它说了出来,令人发笑。

    “我在政府的别墅里当保卫员,”他开始说起来,又喝了一杯。“那里有各种各样的人来来往往,基本上都是从那里来的。”他指着天花板。“嗯,老板自然知道我是个什么人,看来是他对什么人说漏了嘴,夸口说给他开大门的是一位过去的上校。好啦,有些人还添油加醋,对我问长问短,有一次我喝了口酒,脱口而出,说大首长们正在忙于个人房屋的装修,对普通老百姓不屑一顾。我是个忍不住的人,我可以当着众人的面大声疾呼。我反正牢也坐过……对不起,瓦列京娜,我的谎撒得太大了,但有的人却非常喜欢我讲的话。甚至给我的讲话增加了许多我一辈子都编造不出来的东西。副部长们,甚至包括部长,见面时都同我握手问好。不知是谁,说巴维尔·彼得罗维奇·乌索夫吃过反人民的制度的苦,是一位真正的正义捍卫者,一位英勇而富有原则性的人。而在俄罗斯,自古以来,受过政权迫害的人,总是受到尊敬和爱戴的。于是人们纷纷说,那就让我们推举他进杜马吧。我笑了,可这事却成了真的啦。”

    瓦列京娜觉得,丈夫讲的,句句是实,再说有什么可隐瞒的呢,民警的老婆是一回事,代表的夫人可是另一回事哟。她人很聪明、诚实,但她是个活人,再说她是一个相当爱虚荣的女人。

    “这么说来,一切都往好的方面变,全是上帝的安排。你必需回来,一个看门的人是不应该去当杜马候选人的。”她说得非常果断,猛醒过来以后,问道:“是哪个党呀?”

    他说出了政党的名字。这个问题他是料到了的,所以准备好了答案。

    “巴沙,这些人可是真正的法西斯啊!”妻子“啊呀”一声。

    “亲爱的,你最好闭嘴。你想想看,你我参加一个什么党许多年,党费也交过,选举也参加过。”

    “不参加不行嘛,再说我们的举手并没有改变什么。”

    “你以为他们叫我老是决定什么吗?按电钮。我的电钮改变不了什么。我作为专业人员对你说吧:匪帮总是匪帮,可法律到处是一样的。杜马只是一个大匪帮。颜色和服装不同,可思想是一个;怎么给自己捞一把。”

    “我们生活在这里,什么也改变不了。”妻子坚决地宣布。

    “你暂时还不是代表夫人,而是一个被开除的民警的妻子,前不久的囚犯的妻子,所以尾巴不要过早地翘起来。”乌索夫大吃一惊,他多么轻快地战胜了任性的妻子。他斟上酒,碰了一下杯,说道:“为我们干杯吧,二十年生活在一起而没吵嘴,这只能在神话中才有。”

    她发现丈夫不可捉摸地变了,他身上有了她今天以前所不熟悉的信心、坚定性。可他现在既无制服,也没有工作用车,更没有心爱的手枪。

    夜晚降临了,赌场里挤满了人。阿尔焦姆·杜罗夫坐在柜台前,一边喝饮料,一边对源源而来的客人进行分类。他不懂时髦,不知道服装和领带的价格。他根据步伐、身材来划分人,当小伙子们接近柜台时,他根据面部的表情和眼睛来判断。当然也根据人们要什么,怎么付钱来决定。他早已懂得,有钱人是不把钱放在裤口袋里的。纸币是不弄绉的,他们也不乱扔钱,给小费动作很斯文,有的人甚至从柜台上抓小钱。在赌场工作期间,他对有钱人的态度变好些了。这些人的态度安分了一些,带来的麻烦也少了一些,很少有酒醉闹事的。

    保卫员的职责,包括注意不要让客人之中混进扒手和平息正在发生的冲突。因为阿尔焦姆年轻的时候在市场、车站、大商店里当过侦查员,所以对他来说,确定扒手并不困难。但是,如果说过去当民警他的任务是当场捉住小偷,要人赃俱获的话,那今天的任务就简单多了。保卫员的任务就是防止偷窃,悄悄地把可疑的人送出赌场。对于一个经验丰富的侦查员来说,发现小偷,知道他要行窃,并不是复杂的事。当然,有一些老练的行家,他们破坏行为的规则,有着自己的特殊风格,那就往往出事,不过,这类情况非常罕见。一般地说,扒手是同搭档一起来的,很少同女人一起来,往往在柜台旁喝酒,也往往在这里暴露出来。他不由自主地注意人们怎么掏钱,往什么地方藏钱。小偷然后转入赌博大厅,但几乎从不坐到牌桌上去,而是来到轮盘边。当一个人站在观众之中观看赌博时,确定他的意图,对于侦查员来说,非常简单。扒手实际上是不注意小球,而注意选择偷窃对象的。确实意图以后,阿尔焦姆就不再等下去了,他急忙把可疑的对象叫到一旁,同他说几句没什么意思的话,通常在这以后阿尔焦姆马上就问他有没有出席酒会的请束,或者邀他作客的请帖?

    在多数情况下,事情就到此结束了。有时候“客人”装做莫名其妙的样子,但也很少表示愤慨,因为阿尔焦姆从不侮辱人,所以那人确实也没什么可愤慨的。出于礼貌,他对着大厅说几句就走开了。

    阿尔焦姆坐在柜台旁,把饮料杯里的冰块搅得当啷响。他自动地观察着人群,发现一个头发蓬松的金发女人已经扒了很多钱而且她可能要吵架,于是他想起了同古罗夫的谈话。那天晚上,得知上校警告他有人对他进行“户外观察”以后,受不住了,走到了外面。他几乎马上就碰上了那几个“磨磨蹭蹭的人”。他承认,如果不受到警告,他完全可能把他们马马虎虎放过。狗,如果不去猎野物,就会失去嗅觉。他是这么自我辩解的。他买了一筒饮料,回家喝光了。民警上校的建议非常诱人,但不现实。安全局是不会把一个有他这样经历的人列入编制之内,何况这里还会有人对他进行“户外观察”呢。的确,今天早晨,阿尔焦姆没有发现有人在对他进行观察。很可能保卫人员在萨比林被杀以后,只进行一般的预防性的工作,看目标是否开始行动,检查一下,看看能否碰到陌生的面孔。一切都是可能的,同古罗夫的会见已经过去四天,阿尔焦姆一天比一天越来越不相信会有人来同他联系了。

    他从乌索夫手里拿到了三万美金。钱是不坏的,不过同他的期待相比,这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数目。阿尔焦姆心想,他们把他用完了,转到备用道上去了。万一需要,又会找他,那就糟了。他们可能让他去干坏事,把他拖下水,那就没有后退的道路了。他心烦意乱。老板,波里斯·彼得罗维奇·加依回避同他谈话,推脱说很忙。这一切都不严重,主要是很危险。乌索夫完全疯了,尽说胡话,相信各种神话故事,正在准备杜马竞选。

    一对陌生的男女走到酒吧旁,男的叫了点酒,女的则走到阿尔焦姆身边,把一个烟灰缸移动了一下,用冷漠的口吻说:

    “您寂寞吧,阿尔焦姆·格里戈利耶维奇?”她从小挂包里掏出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把它递给这位保卫员。“您追女人吧。”

    阿尔焦姆拿住打火机,觉得手里有一张字条,要不就是一张名片。他打燃打火机以后,把它换到另一只手上,然后还给陌生的女人,说:

    “您好!我们很高兴在敝店见到您,请常来!”

    那女人默默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回到自己的男伴身边。这时,酒吧的经理拿起了电话筒,回答了什么,望了阿尔焦姆一眼,朝办公室的房门点了点头。阿尔焦姆心想,瞧,要不一个也不来,要不一下子全来了。他摸摸手里的东西,发现是一张名片,他把它放进裤口袋里。那里原来放着一根光溜溜的棒子——手枪他原则上是不带的。

    老板像平时那样,一打电话时,就朝进来的保卫员点点头,指着一把围椅。阿尔焦姆望了一眼,把遮住窗户的沉甸甸的窗幔示威性地拉了一下,然后回到原地,直到这时他才坐下来。老板打完电话,放下话筒,默默不语。阿尔焦姆开始嚼口香糖。

    “今天有个客户到我这里道谢,说问题已经解决。”加依费劲说道,叫人觉得,他对谈话极其反感。“我希望您现在改换工作地点。”

    “这问题不由我来决定。”阿尔焦姆回答道。“再说您也没有必要这么做,您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人。”

    “我知道,”老板仰头靠在围椅背上,闭着两眼,他的脸色看起来很疲惫。“这种事不合我的性格,我是生意人,仅此而已。”他把抽屉抽开,拿出一个信封,隔着写字台递过去。“这是代表我个人的一点小意思,表示同情而已。”

    “谢谢,”阿尔焦姆把信封放进口袋里。“请您考虑,我帮不了您一点忙。您落进了一个组织中,要出来是很难的。一部机器,没有多余的部件,如果掉了一个螺丝,机器就不能工作了。”

    “我是可以撤换的,因为我是一个虚设的人物,如同汽车轮子的装饰罩一样。”

    “保护自己不要受到垃圾的污染,最要紧的是要注意自己的外表。经过已发生的事件之后,您的威信在一定的圈子里会提高的。”阿尔焦姆望着这个商人,一边觉得他可怜,一边想,“这才是最好的候选人呢。”

    “好像有什么人被杀死了吧?”老板轻轻地问道,那声音之低,使得阿尔焦姆只能根据他嘴唇的动作,才能猜出他说话的意思来。“是维克多·谢尔盖耶维奇,他在取消自己的订货时,心情很不好。再说您也消失不见了,后来才扎着纱布走来走去。”

    “我们在进行毫无意义的交谈。”阿尔焦姆站起来。“我现在在为您工作,我正在老老实实完成自己的任务。”

    他鞠完躬就进入了洗手间,然后关在办公室里掏出收到的那张名片,念道:“库纳根·巴维尔·尤里耶维奇”。上面还写有电话号码,地址和职务却没有。阿尔焦姆明白了,此人名片多得很,要什么样的都有,以防万一。这么说来,古罗夫没有食言,并且取得了一定的成功。否则不会把任何名片转交给他这个过去的刑侦人员。这就是说,他们决定同他见面谈谈,也就是说我还没有走到绝路上去,我还有点价值。

    他走进大厅里,四下里一望,发现女联络员正在和自己的伙伴玩轮盘赌。阿尔焦姆的目光碰到了那女人。他明白了,应该走过去。当他出现在他们背后时,他听见了那女人冷漠的声音:

    “亲爱的,希望您明天早上给我挂电话。”

    “一定。”那男子答话以后,投下了赌注。

    古罗夫同米哈依尔·扎哈尔琴科见面通常是在“华沙”电影院的售票处旁边。两年前米什卡当时还是个流鼻涕的小子,带着三个朋友,在古罗夫家的院子里向他进攻。这是一个小孩子不恰当的主意。古罗夫击昏一个“土匪”,用气枪打中两个,而且逮住了匪首米什卡。他们谈了一通宵,结果古罗夫找到了一个给他帮了不少忙的助手。住在普柳欣纳的米哈依尔享有了很大的威信,但古罗夫对他的联系不感兴趣,把这小子推到更深的地方,他又觉得良心上过不去,所以最近一年他们没有见面。

    古罗夫在河街车站饭店里最后一次同他见面的时候,很不喜欢阿基姆·廖恩奇克。突然听到一个有关他的电话。古罗夫决定查明米什卡怎么可能知道廖恩奇克正在设法会见他的,所以叫小伙子去他家,说他像往常一样在老地方等他。

    电影院旁边停着许多汽车,因为道路那边是一个大市场,个体商贩也在街的那一边挤来挤去。米什卡从车子里出来,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古罗夫掏出香烟,打燃打火机,背转身子挡风,免得火被吹灭,同时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况。

    在这种人来人往的拥挤下,要发现有人监视是很困难的,所以古罗夫不慌不忙地跟在米哈依尔的后面,让那小子越走越远。米什卡·扎哈尔琴科看起来完全像个成年男子,黑皮大衣差点齐到了脚后跟,围一条时髦围巾,头发理得很漂亮,简直是个商人,不过也仅此而已。“为什么他不去当兵呢?”古罗夫望着他打开一辆闪光耀眼的“梅尔谢杰斯”小车。从款式来看,这辆车有十二三年的车龄了。但是如果把外国牌号好好洗干净的话,那这部车子看起来会是非常漂亮的。古罗夫的车子虽然是崭新的,但上面沾满污泥,停在不远处,看起来就差多了。

    古罗夫不喜欢市场上的吵吵嚷嚷,忙乱不堪,在这里你无法确定是否有人在监视米哈依尔。两年前,古罗夫在这里同一名坐探第一次见面。当时这里还没有什么交易活动,电影院前面的小广场看起来显得很美。不能说古罗夫已经察觉出有人在监视米哈依尔了,但完全排除也是不明智的。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扫描器(一个确定是否存在跟踪或窃听的电子设备的装置),从米哈依尔的汽车旁走过去,发现扫描器正在工作。这就是说,小伙子的电话有人窃听,他们的会面有人知道了。摆脱监视是可以的,但这就等于告诉别人监视已被发现。刑事犯罪分子以前没有使用过类似的方法。古罗夫认为不是时代变了,就是米哈依尔·扎哈尔琴科落入了特殊勤务人员的视野。他一边想一边在挑选他真的想买的袜子。他站着,让坐在驾驶台前的米哈依尔看见他,然后发出“会面取消”的暗号,买上袜子,坐进自己的车子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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