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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上午下来,她对父亲提出了几个令人迷惑不解的问题,问的是国际法中有关凶杀的详细条款。要不是他对另外一件事过分地激动,他会觉得这些奇怪的问题问得有些唐突。

    “我可以肯定,我们必须回家!”他阴沉沉地说,“德军已集结在艾克斯拉沙佩勒,准备进攻列日。绝对没错,他们准备打通比利时!英国要参战!劳工问题,妇女参政问题,爱尔兰的内战——所有这些麻烦都会像我们去年冬天在得克萨斯遇到的那场雪一样迅速地融化。他们要参战的。如果他们不参战就等于是在进行民族自杀。”

    他的女儿凝视着他,她并不知道他是在鹦鹉学舌,说的全是卡尔顿饭店的那位擦皮鞋人的话。她开始认为,他对外国事情的了解比她以为的要多。

    “是的,”他接着说道,“我必须上路——赶紧上路,一旦打起来,这地方可不是不打架的人的好去处。即使非得买一张定期船票,我也得走!”

    “胡说八道!”姑娘说道,“这是终生难逢的一个机会。我不会让一个愚蠢的老爸给哄骗了。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就在这,面对历史!”

    “美国历史对我很有用,”他用夸耀的口吻说。“你要看什么?”

    “地地道道的乡巴佬!”——她若有所思地说,“你这个老可人疼的——我就喜欢你这样!我们国家的一些政治家在面对他们不能理解的事情时似乎显得很愚蠢。但愿你不要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

    “废话!”他大声他说,“我今天去一趟轮船订票处,虽然我从未为一张选票争得不可开交,但是我要像争选票那样争张船票来。”

    他女儿看他决心已定,也就不去费力劝他,长期的经验使得她会聪明地对付这种情况。

    在这个炎热的星期一,伦敦是一个处于戒备状态的城市,是一个人心恐惧的城市。这一期号外刊登的谣言马上被下一期否定了,接着又来一期给证实了。那些能正视未来的人们面色沉重地走在街上。不安笼罩着城市。这不安在得克萨斯的姑娘的心中产生了反响,因为她在想念她的广告栏的年轻朋友,他被“拘禁”在苏格兰场那令人蹙额的高墙后面。

    这天下午,她父亲露面了,那姿态全然是一位胜利者的得意样子。他讲述了如何花了惊人的大价钱从一位男士那里买到了船票,这位男士本来要在三天后乘萨罗尼亚号离开英国。

    “接乘客上船的火车星期四上午十点钟开车,”他说,“你再看欧洲最后一眼,准备走吧。”

    三天!他女儿心情沉重地听着。她能在三天时间内得知这奇怪的神秘事件的结局吗?她能知道那位第一个如此不按习俗地在一份公开出版物上向她求爱的男子的最终命运吗?嗨,三天结束时他可能还在苏格兰场,还是一个囚犯!假如是这样的话,她不能走——绝对不能走。她几乎就要把整个事情向她父亲和盘托出,自信能平息他的愤怒获得他的帮助。她决定等到第二天早上再说,如果没有来信,然后再……

    但是,星期二早晨果真来信了,信的开头带来了令人愉快的消息。是的,信的开头。可是信的结尾呢?全信如下:

    亲爱的焦虑之中的小姐:我想象你得知我因杀害印度军中的一位上尉而被关押起来,而且证据于我全然不利时,应该是这般焦急的,并且真心地希望良心的呼声,我是否想入非非了?

    好了,亲爱的小姐,不要再忧愁了。我刚刚熬过了最为惊恐不安的一天,而自从上个星期四以来,我天天不得安宁,算是命该如此吧,但刚刚度过的这一天最让人惊骇不己。不过现在,我在黄昏中又重新坐在我的房间里,是一个自由的人。惊涛骇浪般的奇遇刚刚过去,我在我应享受的风平浪静中给你写信。

    怀疑不再投向于我,警察不再盯着我,苏格兰场甚至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杀害弗雷泽·弗里尔上尉的凶手终于被抓获了!

    我不光彩地在苏格兰场的单人牢房里度过了星期天的一夜。我无法入睡。我想的大多了——比如,想到了你,时不时还想着如何逃脱紧紧罩住我的网。我在领事馆的朋友沃森晚上很晚的时候来看了我,他特别和善,但是他说话的声音中并没有什么暗示。他走了之后,我心中觉得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他认为我毕竟是有罪的。

    一夜过去了,今天的大部分时间——像诗人所说的那样——步履蹒跚地走过去了。我想到了伦敦,在阳光的照耀下一片金黄的伦敦;我想到了卡尔顿饭店——我估计现在这个季节那里不会再有草莓了,我猜想,招待我的侍者——那位姿势挺直的普鲁士人——现在已在他的德国老家步入军队行列。我想到了你。

    下午三点钟,他们来了,我被带到属于布雷巡长的那个房间。但是,当我走进房间时,巡长并不在场——只有休斯上校,他还像往常那样无可挑剔地泰然自若,凝视着窗外死气沉沉的石头院子。当我进来时他转过身来。我估计我的样子一定是太寒伧了,因为他脸上掠过一种遗憾的表情。

    “老朋友,”他高声说道,“实在是太对不起了!我打算昨晚就放你回去。但是,我真是忙得不可开交。”

    我一言未发。我能说什么?在我听起来,他说他忙不过是个极为愚蠢的借口。但是从他的话语中可以推断出,我即刻可以逃离法网了。这让我的心怦怦直跳。

    “像我昨天那样把你扔下不管,我担心你永远不会原谅的。”他接着说道,“我只能说这是绝对必要的——不一会儿你就会明白的。”

    我有所缓和。他的声音和姿态毕竟是十分诚恳的。

    “我们正在等布雷巡长,”上校继续说道,“我想你希望弄明白整个事情是怎么回事。”

    “彻底弄明白。”我回答说。

    “当然。我们昨天与你谈完之后,布雷巡长立即被叫走了。我明白,他在欧洲大陆还有案子。幸运的是,我在多佛尔找到了他,他现在已经回到伦敦。你知道,我需要他,因为我发现了杀害弗雷泽·弗里尔上尉的凶手。”

    听到这个消息我顿时兴奋起来,因为在我看来这无疑是我真心希望的完满结局。上校没有再说话。几分钟后,门开了,布雷走了进来。他看上去似乎是穿着衣服睡觉来着。他的小眼睛布满了血丝,但是这双眼睛中有一股我终生难忘的火焰。休斯欠了欠身。

    “下午好,巡长,”他说道,“实在对不起,我打扰你办案了。不过,我太迫不及待地想让你知道,你欠我一顶霍姆堡毡帽。”他向侦探走近了一些。“你看,这次打赌我赢了。我发现了杀害弗雷泽·弗里尔上尉的凶手。”

    奇怪极了,布雷一言未发。他坐在他的桌子旁边,百无聊赖地浏览着桌上那一堆信件。终于,他抬起了头,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非常聪明,休斯上校,我确信。”

    “噢——我可不敢当,”休斯回答说,“运气伴随着我——从一开始就伴随着我。能在这起案子中发挥作用,我确实非常高兴,因为我相信,假如我不参加追捕的话,有个无辜的人就处境艰难了。”

    布雷的那双短粗的大手还在无聊地玩弄着桌子上的信件。休斯接着说道:

    “也许,作为一名聪明的侦探,你会对让我赢得这顶霍姆堡毡帽的一连串事件感兴趣?你肯定已经听到我抓获的那个人是冯德赫茨——十年前德国政府雇用的最出色的特工人员,但是他神秘地失踪了,脱离我们的视线已有五年之久。我们陆军部一直觉得这个人可疑。”

    上校坐到椅子上,面对着布雷。

    “当然,你知道冯德赫茨吧?”他漫不经心地说道。

    “当然知道,”布雷说,声音还是那样疲惫不堪。

    “他是英格兰的那一团伙的头目,”休斯接着说道,“抓获他我又立了一大功——不过我不能自我吹嘘。假如我不去抓他,不幸的弗雷泽·弗里尔也会抓住他的——只有冯德赫茨有幸与上尉第一次接头。”

    布雷抬起了眼睛。

    “你说你准备告诉我……”他开始说话了。

    “是要告诉你,”休斯说道,“弗雷泽·弗里尔上尉在印度搞得一团糟,没有晋升。有人怀疑他心怀不满,对服役已经厌倦。索菲·德格拉夫夫人被派去用色相勾引他,诱他背叛,拉拢入她的团伙。”

    “谁都认为她成功了——威廉大街认为她成功了,我们陆军部也认为她成功了,要是上尉还呆在印度的话。”

    “但是,当上尉和那个女人来到了伦敦,我们发现我们太冤枉他了。他不失时机地让我们知道,他在竭力将功补过;他装作一个危险的间谍集团中的一员,试图将他们一网打尽。他说他来伦敦的任务是与他们最大的头目冯德赫茨接头,他一找到这个人,马上再次通知我们。在以后的几个星期中,我一直在监视那位夫人,我也跟踪着上尉,不过不是很紧,因为我不好意思说我不太相信他。”

    上校站了起来,走到窗前,然后转过身来继续说道:

    “弗雷泽·弗里尔上尉与冯德赫茨相互之间完全不认识,写信联系的方法又禁止使用。不过,弗雷泽·弗里尔知道上司会以某种方法对他下达指令。他得到的指令告诉他去看《每日邮报》的私人启事栏目。现在那四条奇怪的信息真相大白了。来自仰光的人从这个栏目得知,他要在扣眼上戴上一朵白色紫苑,领带上别上一个绿宝石领带夹,头上戴一顶霍姆堡毡帽,上星期四晚十点钟在评议员大街的老甘布里那斯餐馆与冯德赫茨接头。正如我们所知道的,他按照这些指示做好了全面的安排。他也做了另一项安排。因为他己不可能去苏格兰场,所以他巧妙地周旋,在塞西尔饭店与一位警方的巡长会了面。他们商定,星期四晚上冯德赫茨与上尉一接上头就逮捕他。”

    休斯停住不讲了。布雷仍然是闲着没事干地摆弄他那堆信,但是上校却神情严肃地注视着他。

    “不幸的弗雷泽·弗里尔!”休斯接着说,“他太不幸了,冯德赫茨几乎与巡长同时知道,有一项围捕他的计划正在进行当中。他的出路只有一条:他找到了上尉的住处,那天晚上七点钟到了那里,杀死了一位到死还站在那里的忠诚勇敢的英国人。”

    房间里充满了紧张的沉默。我坐在椅子边上,不知道这一波三折的疑案会把我引向哪里。

    “的确,我几乎没有插手,”休斯接着住下讲,“但这正是我的优势:那个间谍以为警方,而且只有警方,在追查凶手。他根本不去费力摆脱我的跟踪,因为他并未怀疑我也插手此事。一连几个星期,我手下的人一直在监视着那位夫人。我估计冯德赫茨迟早要与她接头。我估计对了。当我终于亲眼看到那个必是冯德赫茨无疑的人的时候,我震惊了,我亲爱的巡长,我惊呆了。”

    “是吗?”布雷说。

    “然后我开始了认真的工作,将他同亚达菲街的那个夜晚联接起来。上尉书房中的所有手印都由于某种原因被毁掉了,但是我在外面找到了其他手印,就是在花园中的那扇很少打开的门上面的尘土中找到的。不等他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取下了我怀疑的那个人的右手拇指的指纹。指纹惊人地相吻。之后我去了舰队街,幸运地查获了《每日邮报》登载的那四条信息的打字稿。我注意到,这些打字稿中,字母a出了行。我设法让属于我手下的人用一架打字机打了一封信。字母a也出了行。后来,阿奇博尔德·恩赖特来到了伦敦。我们对这位为其他国家效力的叛变者和浪子再清楚不过了。我的手下与他接上了头——在评议员大街的老甘布里那斯餐馆。最后,在前往此人——我这时确信是冯德赫茨——的住处登门拜访时,我在床垫下面找到了这把匕首。”

    休斯上校把那把我曾在弗雷泽·弗里尔上尉的书房中看到的印度匕首扔在巡长的桌子上面。

    “昨天上午在这间房间里我掌握了所有这些证据,”休斯接着说道,“但是,他们给我的回答太不可信,太令人吃惊,所以我并不满意。我想要更为充分的证据。这就是我把怀疑矛头指向了我这位美国朋友的原因所在。我知道冯德赫茨终于意识到了他处在危险之中。我感到,如果一有机会,他会试图逃离英格兰的。但是那样一来,任凭他机关算尽,我们所掌握的证明他有罪的证据则是无可辫驳的了。果然不出所料,下午他保释了那位夫人,一同前往欧洲大陆。我很走运在多佛追上了他——而且高兴地让那位女士继续前往。”

    此时,当休斯向他的猎物微笑时,令人惊奇的事实真相像一记重拳结结实实打在我的脸上。

    “布雷巡长,”他说道,“还是冯德赫茨,任你挑选,我依据两点逮捕你:第一,你是威廉大街在英国的间谍组织的头子;第二,你是杀害弗雷泽·弗里尔上尉的凶手。如果你允许的话,我倒是想赞扬你办事的效率。”

    布雷沉默了一会儿。我木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巡长终于抬起了头。实际上他竭力要露出一副笑脸。

    “你赢得了毡帽,”他说,“但是你必须到霍姆堡去拿帽子。我倒愿意支付全部费用。”

    “谢谢,”休斯答道,“我早就有心访问你的国家,但是我不会为帽子去奔忙。我再次祝贺你。你有点疏忽大意,但是你的位置说明你的粗心是情有可原的。作为苏格兰场一个部门的头头,你的专门职责是追捕间谍,你无疑认为没有必要去防备别人。可怜的弗雷泽·弗里尔是多么不幸,他偏偏找你做了逮捕你的安排!我是从塞西尔饭店的一位职员那里得到了这一情报。从你的角度来看,你杀了他是极为正确的。不过,要我来说,你完全可以满不在乎。你事先作了安排,当上尉遇害的消息传到苏格兰场时,你要亲自出马去追查罪犯。美妙的局面,不是吗?”

    “当时来看似乎如此,”布雷承认道。我想我终于察觉出他的声音中有一种痛苦的口气。

    “非常抱歉——真的非常抱歉,”休斯说道,“今天,或者最迟明天,英国将参战。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冯德赫茨。伦敦塔——还有行刑队!”

    他有意从巡长身旁走开,面对窗子站立着。冯德赫茨的手指好像闲得难受,摆弄着他桌子上的那印度匕首。他迅速地环视了一下房间,抬起了他的手。我还没来得及跳起来去阻止他,他已经把匕首插入了他的心脏。

    休斯上校听到我的喊叫声转过身来,但是即便看到了此时的情景,这位英国人也是那样冷静。

    “太糟了!”他说道,“实在是太糟了!此人有勇气,而且无疑也有头脑。但是——真是要好好谢谢他。他为我省去如此之多的麻烦。”

    上校即刻释放了我。我和他一同在灿烂的阳光下走在怀特霍尔大街上。从苏格兰场的冷酷围墙里走出来之后,这阳光对我来说是如此美好。他再次对头天把怀疑的矛头对准了我一事表示歉意。但是我让他放心,我对此事不会怀恨在心。

    “有一两件事我不明白,”我说,“我从因特拉肯捎来的那封信……”

    “很简单,”他回答说,“恩赖特——顺便说一句,他现在关押在伦敦塔——想与弗雷泽·弗里尔接上头,他认为弗雷泽·弗里尔是其组织的一位忠实成员。通过邮局发信似乎带有危险。在你友善的帮助下,他向上尉通报了他的行踪以及他近期到达伦敦的日期。弗雷泽·弗里尔不想让你卷进他的计划,所以为了把你打发走就否认有这么一位表弟——当然,这是事实。”

    “为什么?”我问道,“那位夫人前来要求我更改证词?”

    “布雷派他来的。他搜查了弗雷泽·弗里尔的桌子,拿走了恩赖特的这封信。他迫不及待要把罪名加在年轻的中尉头上。你和你关于犯罪时间的证词妨碍了他。他试图通过威胁来吓倒你……”

    “但是……”

    “我知道——你不明白为什么那位夫人第二天向我坦白交待了。我把那女人吓得魂不附体。在连珠炮似地发问下,她绝望地感到被一张网给缠住了。这是因为她突然间害怕了。她意识到我一直监视她几个星期了,而且冯德赫茨或许不像他自己认为的那样没有受到怀疑。在恰当的时候,我提示说我可能不得不把她交给布雷巡长。这使她有了主意。她招出假供词是为了到布雷那里。一旦到了那里,她便告诫他他有危险,然后一起逃走。”

    我们沉默地走了一会儿。在我们的周围,全是那些下午出版的骇人听闻的号外,大肆渲染它们对即将到来的恐惧所作的推测。上校的脸色是沉重的。

    “冯德赫茨在苏格兰场担任他这个职位有多久了?”我问道。

    “将近五年了。”休斯回答说。

    “似乎不可思议。”我咕哝着。

    “是不可思议,”他回答说,“但是这仅仅是这场将要揭示的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中的第一件。从现在起的两个月内,我们将会看到更为不可思议的事情逐个暴露出来,那时我们都会把这件事忘掉的。”他叹了口气。“要是我们周围这些人意识到即将来临的可怕磨难就好了!治理无方,毫无准备……一想到我们必须要做出的牺牲我就颤抖,许多牺牲是徒劳的。但是我认为,不管怎样,有那么一天,我们总归会渡过难关的。”

    他在特拉法尔加广场与我道别,说他必须马上去寻找己故上尉的父亲和兄弟,告诉他们这个消息——他们的亲人确确实实忠诚于他的国家。

    “我的消息对他们将如同黑暗中的一道亮光,”他说道,“好了,再一次感谢你。”

    我们分了手,我回到我的住所这里。疑案终于水落石出了,不过它是以如此的方式得以解开,以至于让人难以相信它绝不是一场随时可以发生的恶梦。但是它终归还是被解开了。我应该静下来了,只是有一个极为可恶的事实萦绕心头,让我不得安宁。我必须告诉你,我的小姐……但是我担心这意味着一切都告以结束。但愿我能让你理解!

    我一直在地板上来回走动着,陷入了深思,陷入了迷惑,陷入了犹豫不决。现在我下定了决心。没有别的出路——我必须告诉你真情。

    尽管布雷就是冯德赫茨,尽管他在事情败露时自杀身亡——尽管这个那个,尽管一切——但是布雷并没有杀死弗雷泽·弗里尔上尉!

    上星期四晚上,刚过七点钟,我爬上了楼梯,走进了上尉的房间,从他桌子上拿起了匕首,刺入他心脏往上的部位!

    是什么激怒我这样干,是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逼我这样干——你必须等到明天才会知道所有这一切。我将再度过焦急的一天来准备我的辩白,希望你会大发慈悲之心宽恕于我——理解我实在是出于无奈只好选此下策。

    我亲爱的小姐,等你知道一切之后,等我的全部证据全掌握在你那可爱的双手中,再作判决。

    你的十分谦逊的

    广告栏男子的第六封信——也就是倒数第二封信——的前几段让读信的姑娘的脸上绽开了宽慰的笑容。得知她年轻的朋友不再在维多利亚河堤上的灰墙后面受难,她显然高兴得乐不可支。她越读越兴奋,她紧紧跟随着休斯上校——信中的休斯,离最后的结局越来越近,直到最后上校的手指指向了坐在椅子上的罪犯布雷巡长。这显然是一个令人满意的结局,巡长是罪有应得,谁叫他把她的朋友关起来的。然后,就如同突然从一艘策帕林飞艇上掉下一枚炸弹,在信的结尾竟然是她的草莓男子的犯罪自白。到头来,他竟然是凶手!他承认是凶手!她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是,信纸上写得明明白白。墨水的颜色就像她那双紫色的眼睛;信纸是那么的熟悉,这种信纸伴随她刚刚度过了扣人心弦的一个星期。她将信又读了一遍,然后又读了第三遍。她的惊奇变成了愤怒,她的面颊烧得通红。然而——她还是要自己等到充分掌握了他的证据之后再作决断。这确实是一个合情合理的要求。她无法义正辞严地予以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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