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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指纹与蛇皮女鞋

    第二天我坐在事务所里,上午11点钟左右,佛洛里蒙来了。他留着山羊胡子,一对大眼睛看上去挺厉害。他头上的巧克力色软帽与风衣的颜色很不和谐。

    他是一个人来的,情绪似乎很好,我也希望他情绪好。

    “你们好,年轻人,”警长说。

    他用目光寻找椅子,艾莲娜给了他一把,他坐下来说道:“……您昨天给我打电话,您做的真不错,我可大吃一惊……”

    他停顿了一下,就像一个集各种戏剧艺术之大成的演员一样:“……我们发现您去过卡皮洛尔家。”

    “这么说,他生前记帐很有条理?”我说,一边往烟斗里塞烟丝。

    “我在想着使用一个准确的法语词儿。比尔马,谁和你说什么姓名?是指纹……”

    他微笑着看了我一眼,我的窘态使他很得意。我划火柴的声音打破了一时的安静。

    “很好,”我朝天花板吐了一口烟,“我来把事情说说清楚。”

    “千万别这样,”他不同意,但马上又很高兴,“人生短促。请您回答我几个问题就行了。”

    “请问吧!”

    “您最近去拜访过这位放高利贷的?”

    “不错。”

    “什么时候去的?”

    “前天。”

    “发生谋杀的那天?”

    “是的。”

    “几点钟去的?”

    “午饭后。”

    “您为什么去找卡皮洛尔?”

    “手头拮据。”

    “您有收据?”

    “什么收据?”

    “我们不能肯定他生前确实记过帐,可他总该给个条,既然他已收下抵押品,不是吗?而您显然给他带去什么东西……”

    “我已故姑母的一些小摆设。可是,我们没有谈妥,他出价太低。倒不如向别人借几个钱。我干的就是这些。”

    “能问一下是谁吗?”

    “不。您会用您的大脚踩断他的腿的。下次我再开口借钱,他会把我轰出去的。”

    “好吧,”法鲁说,挥动了一下手臂。

    “因此,这之前发生的一切无关紧要。您办案的方式奇怪得很,佛洛里蒙。一切都站得住脚,或者应当站住脚。您对一切全要验证,或者是什么也不验证。”

    他并不生气。

    “听着,老伙计。当一个人手头拮据时,就不大考虑其它事了。我去找典押商人,与他谈了整整一刻钟,然后我才得知有人杀了他。电话里我并没有撤谎——因此我的名字也许会出现在他的帐本上。于是,我想法鲁会问我为什么知道这家伙死了而不报案。我不认为我会留下指纹。我只想到我会在帐本上留下旧痕迹。在这种情况下,并不存在逃避自身责任……可是,我不愿意您有什么猜疑。你就没有说,在出事那天我在那儿。”

    他点点头。

    “还有人也留下了指纹,不是留在凶器上,他把凶器的把擦干净了。可是,他并没有注意到在别处留下了指纹。他是我们的老对手了。”

    “啊!是这么回事,这些有用的指纹?”

    “是的。这个卡皮洛尔不仅是个典押商,他还干点别的勾当,就象其他债主一样。他给几个惯犯收藏东西。这种关系很危险,这些流氓有时会急需钱用。”

    看到谈话发生这样的变化,我挺高兴。但我外表丝毫不露。要是谈话再继续下去,会变得无聊。那么结果可能会挺糟。

    “您认为您的伙伴已经盯上那个人了——我想说的是肖肖特。”我低声问道。

    “嗯?”他憋着声音说。

    我微微一笑:“弗雷斯内监狱的逃犯突然销声匿迹,这样一个小伙子可能需要钱用——逃犯肯定是这样——总之,我说,拉特吕或是拉杜依,外号叫肖肖特。”

    “拉杜依。”

    “那么,照您看,这个肖肖特可能遭到卡皮洛尔的拒绝?”

    “不错。但是还有其它原因……”

    法鲁站起身,耸耸肩:“在动刀之前,可能发生过风流事。我们在卡皮洛尔嘴上发现有口红……”

    我们谈到这里,双方都不愿往下说了。那位警察只好走了。这时,罗歇·扎瓦特打来电活,向我作了首次口头报告。“喂,头,您说,这确是一个叫莫里斯·巴杜的人吗?您没有搞错人?我对这不放心,也许晚了一点,可晚总比……”

    “莫里斯·巴杜,”我说,“住在寺庙街,一个……”

    “一个小瘦子,身体矮小,带着夹鼻眼镜,像是一个忍气吞声的小学教师。”

    那天他先到饭馆,又去国家档案馆。我打听过,他是那里的常客。他将在那里一直呆到闭馆,这千真万确。这小伙子可不是天天都能发现尸体的人。”

    “干吧。以后再说。”

    “我觉得不会有什么新鲜事了,”扎瓦特嘀咕着挂上电话。

    我也许被自己的想象牵着鼻子走了。卡皮洛尔头上环绕着一种神秘的气氛,至于佛洛里蒙·法鲁,他认为事情很简单:一个越狱潜逃犯急着用钱便杀了他入狱前认识的人。可是,法鲁不知道,除我以外,至少还有两人知道这件惨案的发生,但他们宁愿不声张出去:打电话没有找着人的年轻人和那个金发姑娘。后者甚至可以对现场情况作补充:尸体旁边还躺着一个挨了闷棍、动弹不了的人。出于各种考虑,我尤其想找到那个金发姑娘。至于那个打电话的年轻人,我知道他是无辜的。他可能是个游手好闲的人,手上有什么货要卖给卡皮洛尔,仅此而已。

    如今,我手上的线索还剩下一个小巴杜。

    他是唯一让我感兴趣的人,他也是无辜的。但他向公众撤了谎,没有说明拜访卡皮洛尔的真实动机。要是他曾经与受害者还在世时同谋搞过什么鬼花招,现在事情又露了馅,当父亲的会乐意花几个钱雇一个像我这样的侦探为他效力,把他儿子从困境中拉出来。

    我反复思考着,足足想了一个小时之久,不断地抽烟斗。思索加上烟草使我口干舌燥。我下楼到对面商店,那里有各种可供选择的饮料。我喝完酒走出店门,手中拿着的刚买的面包掉到人行道上。在我弯腰去捡时,一个行人绕了个急弯,以免同我撞上踩着我的手。紧接着,一只女人鞋在离我几公分的地方停住了。

    我立刻觉得又回到了两天前。

    世上不会有第二双用蛇皮做的女鞋,而这偶然机会对于一个侦探来说也太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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