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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商谷雨欲擒故纵 郑天友卖漏田黄

    威州市的市委书记果然上调到省里,当副省长去了。于是市长走马上任当了书记,市长的位子就空出来了。排名靠前的那蓝田被省委常委会指定为威州市代市长,暂时主持日常工作,待明年开春开两会再正式补选。而那蓝田原先那一摊工作,仍由他自己兼任。这也让许多似乎具备提职条件的人想入非非,跃跃欲试。

    商谷雨一直在等柳大羊给他办合资的消息,可是左等右等不见动静。是威州人办事效率低,还是柳大羊有意拿捏?他已经送了柳大羊一块玉璧,难道还不知足吗?想来这威州地方虽小,人们却吃过见过,并未把小礼放在眼里。接着送吗?为时过早。因为后边还不知道有什么关卡需要打点。他突然心生一计,给柳大羊打了手机。

    "柳主任,有这么个情况,我向你通报一下——天津有个朋友,告诉我天津滨海新区对外来投资者政策很优惠,企业所得税减免15%呢!"

    "怎么,你想去天津了?"

    "朋友说,八十年代看深圳,九十年代看浦东,新世纪看天津滨海新区。我准备去天津看看。"

    "别介!商先生,你不了解咱们威州,威州人不像大地方人那么活络,却最实在,想赚钱来威州最可靠!再说了,大地方人们都趋之若鹜,那蛋糕早就分个七零八落了,是不是这样?"

    "可是,我等待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呀!"

    "哦,是等不及了,好办,立马就办,你这两天别出去,等我消息!"

    "眼下我想见一下代市长那蓝田。"

    "好吧,你听我招呼!"

    威州的官员办事怎么会这样?简直像挤牙膏,你不挤它就不出来。好在挤一下还能出来,如果挤也不出来,那可就真让商谷雨大失所望了:内地纳税人掏钱养着的公务员却原来是这个样子!柳大羊当然不知道商谷雨在欲擒故纵。商谷雨这几年在威州早已把民情市风摸个八九不离十了。威州这块地方虽然从未大红大紫,在全国并不知名,威州人里刁蛮者也不乏其人,怎奈多数威州人确实实在,而且自己运气还不错,否则他在几年前怎么能捡得了那个惊人大漏——元青花梅瓶?他已经大体摸清威州人的性格路数了。虽然还不至于一抬腿就踢着一个金元宝,一猫腰就捡起一个大钱包,可威州的机遇确实比比皆是。他这后半辈子没准还就在威州玉成大业了。因此,他哪儿都不想去,只想在威州下夹子。

    柳大羊被将了一军以后,放下手里其他工作,一门心思运作合资开发这件事。为了使工作和升迁都能够顺畅,他咬咬牙拿出了家里仅有的,也是尤二立寻摸来的另一个元青花小碗,并且记起弟弟柳三羊的话,这种小碗只有成双成对才值钱,别看一个小碗只卖十万,一对小碗就能卖到四十万,若是四个小碗,那就至少卖到一百万,这还是保守地说。他把"硕果仅存"的这个小碗仔细擦净,找了一块紫红平绒布,小心地包好,装进皮包,便打的直奔那蓝田的家去了,而且心里暗暗合计,见了那蓝田夫人的面,一定要讲清——元青花小碗只有成双成对才值钱!但那蓝田与夫人是不是知道一个元青花小碗价值十万,柳大羊心里没把握。以什么借口说破这一点呢?这也颇费思量。但他在心里打定主意,这事要做就做得巧妙,否则宁可不去说破,也不能弄巧成拙——拍马屁拍在马蹄子上那种事万万不能干!

    两天后,那蓝田答应接见商谷雨。究竟是不是那个元青花小碗起作用,柳大羊不得而知。按照惯例,有外商来投资的,额度在五百万美元的,主管副市长都要出面接见。一千万美元的,一把手市长出面。然而,没有让外商直接打上门去的,人家也不知道该找谁。都是通过中间人引荐。商谷雨欲见那蓝田副市长,就是柳大羊引荐,白明刚安排的。没有柳大羊不行,你也不能小瞧了秘书白明刚,如果他想让你往后推半个月再见,你也一点辙没有。

    在市政府铺着砖红色地毯的小会客室里,四个人坐到了一起。

    这些日子那蓝田因为从主管副市长跃升到威州市代理市长,离正式的行政一把手只差半步之遥。心情愉快,看什么都顺眼,每日里上班都把偏分的背头打好摩丝,让头发井然有序一丝不乱,腮帮子刮得铁青,不见一丝胡茬,脖子上的领带也是今天红明天蓝的一天一换,坐在会客室里满面春风,谈笑风生,挥洒自如,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十岁。柳大羊曾经因为青花小碗让他恼火,现如今那一波已平,尤其是柳大羊又送来一个小碗,这就让他对柳大羊刮目相看了。

    关于拆迁后的市中心那块空地,是开发房地产,还是建公园、水族馆,建委内部一直争论不休。尽管黎大本那边突然三缄其口了,但不等于他就顺把了。好几个处室都提出各自意见,希望柳大羊少安毋躁,广开言路,慢慢商议。还能没完没了地商量来商量去,让港商没完没了地坐着冷板凳等下去吗?那不是等于暗示人家:威州不欢迎你——不动声色地把人家推出威州了?于是柳大羊又给那蓝田打了一个报告,说,威州市的老百姓眼下最迫切的问题是解决住房问题,相当一部分居民还要改善居住条件。如果连老百姓的住房问题都没解决好,何谈达到小康?因此,开发房地产符合老百姓的强烈愿望,而建公园、水族馆还为时过早。再说,资金问题也不好解决。搞房地产开发就不一样了,既有商谷雨作后盾,又有向老百姓融资的撒手锏,工作起来会一顺百顺。那蓝田把屁股坐在柳大羊这一边了,在报告上批示:先解决民生问题,这是构建和谐社会的先决条件。

    接着,市政府专门为此下发一个文件。月亮湾花园的头一脚就这么踢出去了。那蓝田似乎成竹在胸。柳大羊似乎踌躇满志。而商谷雨却又蓦然满腹狐疑起来,一时间竟忐忑不安,因为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顺利得多。内地人的办事效率他是从来不敢恭维,也从来不存奢望的;而一旦破天荒地快了起来,他又疑心是不是其中有诈,是不是暗中潜藏了什么。他既怕柳大羊只说不办,又担心圈里人得寸进尺提出天价条件,更怕斜刺里突然杀出个程咬金,让既定的事情顷刻间发生翻盘,把自己这个外乡人踢出局外。因为,他的老同学黎大本本来对他来威州发展信誓旦旦声言鼎力支持,可是蓦然间就偃旗息鼓了,甚至连面都不肯照一个了。这些日子他邀请黎大本很多次,黎大本都一无例外地推掉了。威州这池水,究竟有多深,他真说不清。他对柳大羊说要去天津,既是欲擒故纵,也是投石问路。于是,此刻他的笑靥在脸上僵着,不知如何表态。

    那蓝田首先打破僵局,说:"商先生,上次你在建委小会议室做过一次精彩发言,一晃这么多天过去了,今天咱们终于得见,郑重其事地坐在一起了。我还想听你的高论呢!请你说说,房价会这么长期居高不下吗?"

    商谷雨用纸巾擦了一把汗,暗想有话题就好,而这个话题正是我所关注的。便开口道:"房价问题虽说有炒作因素在里面,但说到底是个市场调节问题。在中国最近这三十年的历史中,改革开放在经济中最大的体现就是实行市场经济,市场经济的确给中国大陆包括香港带来了经济繁荣,老百姓的生活也得到明显改善。在三十年前没有实施市场经济的年代,大家都工作得很辛苦,生活质量却不高,各个行业的服务也都很差。但自从改革开放以后,哪个行业和地区率先实施了市场经济,哪个行业和地区的经济就进步,社会就发展,价格也合理了,服务态度也好转了。而那些至今仍然被垄断的行业,没有实施市场经济的行业,他们依然是高额的垄断价格,服务质量也很难改善。我想这一点大家在这几十年中都深有体会。"

    那蓝田道:"为什么市场经济能给我们带来社会的进步和财富的增长呢?这恐怕不是人人都能说得清的!"

    考我吗?商谷雨转着眼珠暗暗高兴,他不怕那副市长给他提问题,因为这正好给他提供表现的机会。他想见主管副市长,不就是为袒露自己、赢得信任吗?于是,他急忙把话接过来道:"没错!这里面最重要的是在市场经济中有敏感的价格信号。市场经济中,所有的参与者在价格信号的指引下,能在很短的时间之内,用很有效的办法把各种资源组合起来。而市场中企业家的主要职责就是快速组合在价格信号指引下集中起来的各种资源。如果某种产品的价格高且销售好,这就是强烈的信号,说明这种产品和型号是市场上最需要的,这信号就指挥着企业家去组合各种资源,能够尽快生产出市场所需要的产品,满足市场上人们的需要。就好像人发烧时,最主要的是找到引起发烧的原因,也许是什么部位或器官发炎了,也许是感冒,找到原因就可以对症下药。而不能只治标不治本,不找原因,简单去吃退烧药,这对身体是非常有害的。而人的身体之所以会发烧,它也是给人们释放出来一个信号,提醒我们要去检查身体的什么地方出现毛病了。同理,我们如果太情绪化、太表面化地看待市场经济中的价格,而不去看价格形成背后的原因,就会让我们看不到价格背后的经济规律,看不到它所要给我们传递的信号是什么,房价如此,地价如此,股票的价格也是如此。但是,话说回来,当我们看到价格背后出现了泡沫迹象,那就应该立即理性地做出反应。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价格与其背后的规律不相背离,既给社会创造出真正需要的财富,又保持社会和人心的稳定。当然,房价居高不下,你不去管它,它也会自动下调,只是过程会很漫长,带来的副作用也会是惨痛的。"

    柳大羊插话道:"市场经济中的价格是不是也要行政干预呢?一定要保持某个度呢?"

    商谷雨道:"中国已经实行市场经济多年,投入到股票市场中的股民也很多,大家对市场经济应该有深入的了解,这个问题似乎不应该构成一个问题。但我还是感到目前房价是高得有些离谱。为了避免造成后市的衰败,推出指导性价格是有必要的。但不能强求一律。我说这话不是和研讨会那天自相矛盾。市场经济最怕整齐划一。一个市场中有人看涨,有人看跌,有人买多,有人买空,这才是正常的市场。如果有一种巨大的权威把市场中所有参与者的预期和他们买卖的行为都统一起来,把价格管死,那市场马上就会崩溃,市场经济将不复存在。"

    柳大羊感觉商谷雨在打太极拳,左说左有理,右说右有理,滑得像个泥鳅。

    那蓝田却不这么看,他说:"没错,价格的背后是价格规律和各种经济规律在起作用,在各种经济规律之后,还隐藏着更为巨大的力量和规律。我们面对市场的复杂与深奥要不断探索,要怀有一颗敬畏之心,不能简单地盯着房价的涨跌,更不能要求复杂的市场整齐划一,动作一致。不过也不能瞎炒房价,白明刚,记得电影《大腕》里李成儒扮演精神病人的那段台词吗?"

    白明刚咳了一声,先笑起来,然后学着李成儒道:"搞房地产么,一定要选最好的黄金地段,雇法国设计师,建就得建最高档次的公寓,电梯直接入户,一户最少400平米,什么宽带呀,光缆呀,卫星呀,能给他安的全给他安上。楼上有花园,楼里有游泳池,楼里站一个英国管家,戴一假发,特绅士的那种。业主一进门甭管有事没事都得跟人家说:MayIhelpyou,Sir?一口地道的英国伦敦腔,倍儿有面子!社区里再建一所贵族杂志社,教材用哈佛的,一年光学费就得几万美金。再建一所美国诊所,24小时候诊。就是一个字:贵!看感冒就得花个万八千的。周围的邻居不是开宝马就是开奔驰,你要是开一日本车,你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你说这样的公寓一平米得卖多少钱?(我觉得怎么也得两千美金吧?)两千美金?那是成本!4千美金起。你别嫌贵,还不打折。你得研究业主的购物心理,凡是愿意掏两千美金买房的业主,根本不在乎再多掏两千。知道什么是成功人士吗?成功人士就是买什么东西,都买最贵的,不买最好的!所以,我们做房地产的口号就是: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白明刚摇头晃脑拿腔捏调绘声绘色,大家一阵大笑。那蓝田道:"经典啊!我最喜欢白明刚背这段台词!"

    柳大羊道:"只怕我们有些人不是精神病人却早已超过了精神病人!"

    商谷雨没看过这个电影,不免有些莫名其妙,尤其对秘书白明刚扮演搞笑的俳优心存不解,敢情这秘书也不是好当的,只要领导喜欢,那么长的台词,该背也得背下来。但他经过察言观色,已经基本洞悉了这几个人的脉搏,说:"我倒是有个建议,不知道各位领导意下如何——如果我有幸加入月亮湾花园这个项目,我将率先推出威州市的最低房价,类似经济适用房和廉租房的价格,作为指导性价格,我给它起名叫-温饱价。而房质仍保持一流水平。大不了我少赚点。通过这个项目,我要让威州人拍手叫好,而不是跺脚骂娘。因为我们都知道《维基经济学》给了我们四大法则:-开放、对等、共享及全球化。今天的经济和商业再也不是过去自己顾自己的年代了!"

    那蓝田听了这话心里十分熨帖,暗想,人家港商毕竟视野开阔,比威州人更会想问题,更会办事,月亮湾花园这钱不让人家赚那才是冤枉!他说:"商先生,合资的事,很快就会办妥,下一步我们会给你提供一个平台,你的人品与才华将得到充分展示!"

    商谷雨微微一笑,心想,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于是他幽默地打躬作揖,一颗高悬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半,而此时衣衫后背已经被汗濡湿了。这次接见,属于一般性务虚接见,不涉及实质问题。于是,那蓝田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他知道商谷雨出身古玩世家,自然聊起古玩和元青花。商谷雨讲得口若悬河绘声绘色,把那蓝田一颗已经不再安分的心撩拨得痒痒的。他见商谷雨手中那把折扇扇骨雕得不同凡响,便大胆要过来审看。一看扇面,却原来是齐白石画的牵牛花。盛开的牵牛花娇艳欲滴,两只金色的蜜蜂盘桓其间。画面笔墨虽简,却意趣无穷。那老到的用笔,尽显齐白石深邃的艺术功力。再看画面上端,题有"白石老人齐璜挥墨八十六岁"款识。

    那蓝田将扇子拿在手中扇了扇,合上,又打开,一脸的爱不释手。柳大羊道:"据说齐白石扇子的行情,在拍卖会上一般都在二三十万上下,像商先生这样的精审之作,怎么也得二十六七万吧?"

    此时秘书白明刚撇了一下嘴,暗想,你柳大主任这是在煽风点火推波助澜呢!

    商谷雨忙接过话茬道:"这把扇子不是在市场买的,而是家父在会客时用的。齐白石画的成扇我家还有好几把,既然那副市长喜欢,也留作会客用吧!"

    那蓝田笑吟吟地推辞再三,终究还是把扇子放在茶几上了。他往茶几上放下扇子的那一刻,白明刚闭上了眼睛。当然,这个微小的动作无人知晓。而商谷雨顺手将一枚烫金的染香名片递给了那蓝田,这一幕,大家却全看在眼里了。

    很快,市建委和各区政府都接到了市政府《关于在市中心空地月亮湾花园开发房地产业决定》的红头文件。文件责成市建委立即提出规划方案,并尽快完成我方与港商合资建立"港威房地产开发股份有限公司"。注册资金一千万美元,可作为启动资金,工程开工后所需大量资金除银行提供一部分贷款外,可在市民和干部中进行融资。具体方案由建委上报市政府审批。

    看上去大局已定。可也不尽然。建委内部又产生两种不同意见:柳大羊建议在月亮湾花园里建一部分联体别墅,以此提高市中心建筑的品位,同时增加投资方的效益;而作为合资的我方单位,就钦定了尤二立的大华公司。意见相左的另一方则认为既然建民居就只管建公寓好了,20层、30层都无所谓,效益自然上去,而建联体别墅不仅浪费面积,不利于从根本上解决大多数老百姓住房问题;同时还坚决反对融资,主张采取滚雪球的办法,先卖一部分楼花;而且,我方出面合资的单位不能找大华公司,因为尤二立有过行贿受贿嫌疑。不如我们组织几家有实力的开发商联合投资,由我方控股,运作起来最为主动。当然,这一方黎大本本人并未出头,而是以闵士杰所在的规划处的名义写了一个意见。

    难道说闵士杰倒戈了?以前怎么没有迹象?柳大羊急忙给闵士杰打了手机,问:"是不是你写的意见?"

    谁知闵士杰道:"柳主任,您就甭关心谁写的了,难道您还要拿人家是问不成?这个意见我是同意的,不然也不会以我们处的名义。"

    这就复杂了。别的意见暂且不说,闵士杰忙前忙后穿针引线帮助尤二立出位,怎么会反对尤二立的大华公司担纲与商谷雨合资呢?

    柳大羊思前想后,觉得这个意见背后站着左右闵士杰的人。他想到了尤二立刚刚贡献的这个小碗,闵士杰说价值十万。自己怎么还能拂开尤二立呢?只收礼不办事、吃同僚的黑食危险多多。这一点柳大羊当然明白。联体别墅暂时不建也罢,建高层塔楼一样出效益,而融资这一招却不容忽视。我们为什么只看别的省市不成功的例子,不看看人家已经成功的例子呢?而且尤二立的大华公司这次也非启用不可!

    于是,柳大羊再一次找到那蓝田,向他做了请示。拿了齐白石扇子的那蓝田可能一时产生了与柳大羊相同的念头,遂拍板支持了柳大羊,并再一次推举出商谷雨。最后,在喧嚣的争议中,方案诞生了:商谷雨投资650万美元,而尤二立的大华公司倾其所有只投了350万美元。港方自然成为控股方,掌管财务大权,而大华公司负责设计、进料、施工。商谷雨十分满意,尤二立也请柳大羊出来喝酒,因为他觉得自己抓的才是肥缺;而财务上的事,在威州地面上他尤二立不说千手千眼可也差不多,况且天天开董事会,他一个港商商谷雨还敢胆大妄为不成?

    话说郑天友从长春带来的不少文房杂项,基本上都卖出去了,只剩下两块寿山石印章石料尚未出手。这两块印章石料原进价2500块钱,他在行里喊价4500块钱,有人看了只给价2000块钱,最多的才给2500。郑天友一看都给不上价,干脆就先不卖了。反正那几件出手的东西已经赚钱了。

    一个月后,他便把这两块印章料拿到巴兰的文渊阁去代卖。他对巴兰说:"巴姐,这可是两块上好的寿山石,一块是红寿山,一块是黄寿山,暂且在你的柜台里摆些日子,用不了多久,保证有识货的书画家找上门来。到时候你卖多少钱我不管,我只等着得5000块钱即可。"

    巴兰一看两块石料确实不错,又不占多少地方,便留下了。言明,如果两个月卖不出去,还退给郑天友。两天后,柳三羊来找巴兰,定时间去她车库看那几件红木家具。他蓦然间发现了柜台里的两块印章石料,隔着玻璃左看右看半天不抬头。

    巴兰道:"怎么,发现新大陆了?"

    柳三羊道:"这是什么时候淘换来的?以前怎么没见过?"

    巴兰如此这般地叙说一遍。柳三羊拿出石料,在手中仔细审视,然后说:"你赶紧给郑天友5000块钱,把这两块石料买下来!如果你不买,我可就立马把它买走了!"

    巴兰见此,急忙走过去把门掩上,说:"你必须告诉我这是什么石头,如果真有钱赚,这笔买卖算咱们两人的,因为我根本不懂石头,到我手里也卖不上好价。"

    柳三羊道:"实话告诉你吧,这块褐红色带花纹的石头确实是寿山石,而这块栗黄色的可是田黄石。民国时期就有-一两田黄三两金-之说。现如今一两田黄恐怕十两金也难买到。特别是像这么大块的田黄石,我看足有四两沉。"说着,他又让巴兰把尺拿出来量了一下,见石面直径三厘米,高十厘米。

    巴兰问:"这块田黄值多少钱?"

    柳三羊道:"至少一百五六十万。但我必须告诉你,田黄可不是论两卖,而是论克卖,你算算这块田黄石得有多少克?-黄金易得田黄难求-是自古以来的说法,而如此大块的田黄就更加难得!"

    巴兰不由分说就抱住了柳三羊,把自己香喷喷的柔软的身体贴紧了柳三羊,接着就要吻他的嘴,柳三羊使劲把她推开。巴兰又把脑袋往柳三羊怀里扎,用那乌黑柔软的发梢撩拨柳三羊的下巴。柳三羊再次把她推开。于是,两个人面孔都红了起来。但谁也不说为什么扎,为什么推,只以肢体语言相互表现。巴兰不说话,是因为觉得自己现在在柳三羊面前已经不硬气了,虽然仍旧垂青他;而柳三羊不说话,是因为早就疑心巴兰心有所属,巴兰一天不说清楚,他就一天不会接纳她。两个人撕扯了一番没有结果,巴兰悻悻地只得又说田黄:"你怎么知道那块石头就是田黄呢?"

    柳三羊道:"田黄石颜色有黄金黄、熟栗黄和枇杷黄等几种,不论什么颜色的田黄石,均在半透明的质地中隐见肌理如萝卜纹的条带。这块田黄,虽是栗黄色,但仔细看略呈透明,特别是用放大镜看,能清晰看见萝卜纹条带。当然,不是很内行的人,往往容易把这种田黄石误认为寿山石。"

    巴兰再次抱紧柳三羊,在他耳边道:"我的亲亲,这桩买卖咱俩做定了!没有你,我不可能认识这块石头是田黄;没有我,你也根本见不到这块田黄石。老天爷作证,威州古玩行咱们俩缺一不可!"

    柳三羊道:"这块田黄石还在你的店里卖,一会儿我就把2500块钱给你送来,你呢,立马凑上另一半;然后立马把郑天友叫来,把5千块钱给他。事不宜迟,我走了!"

    一个月后,古玩市场传出风声:文渊阁卖给台湾客户一方田黄石,要价150万,还价120万都不卖,最终以130万成交。这个价格是威州古玩行近几年少见的价格,不说石破天惊可也振聋发聩。整个古玩市场的人们立即都耸起了耳朵。

    此事当然就迅速传到了郑天友耳朵里,他赶紧去文渊阁问巴兰:"一块戳子料卖了130万,有这事吗?"

    巴兰淡淡地回答:"没错。"

    郑天友立马就翻脸了,他啪啪地拍着柜台说:"你卖的那块戳子料如果就是我那块,你必须从130万里分我一半!"

    巴兰冷冷一笑:"你懂行里规矩吗?别说我卖的不是你那块石料,即使是,也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再说咱俩早已货款两清,你捯什么后账?"

    郑天友无话可说,只气得鼓鼓的。但他不死心,又问:"你那块石料哪儿来的?"

    巴兰道:"这个问题有必要告诉你吗?"

    郑天友满脸通红,狠狠朝地上吐了一口痰,转身就走。巴兰喊道:"往哪儿吐?把痰擦了再走!"

    这时金岳武也听到巴兰把一块石料卖了大价的消息。而且他也听郑天友嚷嚷是他从东北买回来的石料。这就捅了马蜂窝了。金岳武立即给长春舅舅打电话,问:"是不是郑天友来过长春趸货?"尹宝棣道:"是啊,那批货卖得怎么样?"金岳武直听得两眼冒金星,没回答就"啪"一声撂了电话。

    沈蔚问他:"怎么回事?"他闭着眼睛,半天吐出一句话:"郑天友抄我后路了!"说着,穿上衣服就要去找郑天友论理,沈蔚急忙拦住他,说:"岳武啊,你把话告知长春的舅舅就行了,郑天友是小人,你没必要和他生气,咱吃一次亏吸取教训就行了。"

    金岳武道:"郑天友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行里人,简直就是地痞流氓,我非问问他,为什么要抄我后路!"

    结果金岳武真的打的去了郑天友家。那天沈蔚没在家,否则根本不会让他去找郑天友,也就根本不会酿成大祸。

    "哥们儿,你去长春我舅舅家打货,怎么不通知我呀?"

    "那时你不是家里有事离不开吗?"

    "可你怎么能骗我,说你根本没去长春呢?长春那边是我舅舅,而不是你舅舅!你知道这叫损人不利己的抄后路吗?"

    "金岳武我告诉你,这是我们家,你少在这瞎叨叨,这后路我就抄了!而且抄得很轻松、很快乐!所以有机会我还抄!行了吗?你赶紧走,别在这给我添腻歪!"

    "哎哟喂!"金岳武只觉得一股热流顶上脑门子,他立即手捂额头蹲下身子,接着就栽歪在地上,人事不省了。郑天友起初不以为然,用脚踢了金岳武两下,可是金岳武两眼紧闭,根本没有知觉。他又在金岳武脸上浇了两杯凉水,金岳武仍旧没有动静,郑天友一下子就慌了手脚。他赶紧给金岳武家里打电话找沈蔚,可是家里没人。郑天友的汗就下来了。隔了老半天,他突然想起来应该打120。如果早打120,或许金岳武死不了,偏偏他没想起来。等他叫来了救护车,医生上楼来一摸病人的脉搏,就说:"完了。"然后质问郑天友:"你怎么不早叫120?"郑天友无言以对,呆若木鸡。

    沈蔚深知,患过脑溢血的病人只能救过来两次,第三次若再犯病,一般都定死无疑。她也想找郑天友去理论,可是又能怎么样呢!那天离开郑天友的家的时候,沈蔚只对郑天友说了一句话:"金岳武是怎么死的,你最清楚,我也最清楚!"郑天友撇撇嘴仰着头说:"清楚就好!"

    沈蔚把恨深埋心底。在柳三羊帮助下,她不声不响地料理了金岳武的丧事。晚上吃完饭收拾碗筷的时候,沈蔚茫然四顾,只觉得家里蓦然间就冰火两重天了。冷清、死寂、孤独,如彻骨寒风迎面袭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话谁都会说,只有真正体验了,才会知道其中的滋味。家里一个重要的精神支柱和经济来源没有了,生活重新呈现出未知的状态。尽管手里攒了一些积蓄,怎奈沈蔚一点也不敢动,谁知又会发生什么事呢?于是她又开始"抠"了,连去市场买小白菜,她也开始拣那最蔫最便宜的了。好在她是吃过苦的人,大脑神经已经强硬了许多,或说麻木了许多。所以,她一声不吭,拉扯着女儿,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月夜灯下,女儿在轻轻啜泣。沈蔚也神色黯然,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已经好几天了,一到晚上女儿就想爸爸,就泪流不止。沈蔚在强忍住自己的悲伤的同时,安抚着女儿。她说:"孩子啊,天底下比咱困难的家庭还多得是,学着把眼光看远一些吧,三个人有三个人的过法,两个人有两个人的过法;再说,天无绝人之路,咱们还有很多好朋友,还有柳三羊这样的好人帮咱们啊!"

    正说着,电话铃响了。沈蔚连忙拿起电话。

    "我是柳三羊啊,估计你还没睡觉,想跟你说两句话。"

    一直倔犟地硬挺着的沈蔚,一下子眼泪就下来了。她这个在古玩行里摸爬滚打好几年,见惯了坑蒙拐骗的女强人,蓦然间心地柔软起来,只觉得人世间只有柳三羊是最可信赖、最亲近的人了。她声音颤抖着问:"三羊,你今晚能到我家来吗?"

    柳三羊说:"天太晚了,改天吧!现在我只想告诉你,车到山前必有路,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你有什么想法,需要我帮助,就尽管说话。先睡觉吧,这些天把你累坏了,有事咱们见面再说!"

    柳三羊在金岳武不幸去世以后这些天,一直在沉思,而且不自觉地把自己和沈蔚一家联系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在杂志社打水扫地,干不了本职工作,还经常受人白眼。便想寻思一条出路。人们可能对柳三羊的遭遇不太相信。没错,你没遇上他这种情况,所以,你想象不到柳三羊满腔委屈却赴诉无门的苦恼。与其继续留在杂志社备受精神折磨,何不另寻新路?比如和沈蔚联手开个古玩店之类?一番思索以后,柳三羊毅然辞职了!

    离开杂志社那一刻,他站在大门外,把捆成捆儿的书、报放在脚下,向杂志社恭恭敬敬地三鞠躬,对着那堂皇的写字楼,对着楼里专心工作的编辑们,还有曾经向他伸出热情之手的朋友们。

    没有人送他。没有人知道他是哪一刻走。

    柳三羊径直来到沈蔚家,当他把那大包小包放在地上的时候,聪明的沈蔚什么都明白了。她毫不犹豫地扑进柳三羊怀抱,把脸孔贴上他的脖颈,说:"三羊,我的不幸是失去丈夫,你的不幸是失去信任,失去丈夫只是失去另一半,而失去信任却意味着失去一切!"

    柳三羊抚摸着沈蔚的后背,轻声说:"没什么,没什么,不要这么悲观,一切都会过去的。人生不过就是一个过程而已!喏,"柳三羊从皮包里掏出三沓钱来,看上去是三万块,"沈蔚,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千万不要拒绝。"

    沈蔚哪能不拒绝呢?她连说:"不要不要,我家里有花的。"

    柳三羊道:"你和金岳武都是古玩行的人,也都是我的朋友,况且我和巴兰卖的那块田黄石也和金岳武间接有关,想起来我心里就不安生。这钱你要不收就是对我见外了,那我干脆就离你远点,现在我就走吧!"

    "别走别走,我收就是!"沈蔚急忙接下那三沓钱。接着,她要给柳三羊弄吃的,可是这里抓一把,那里抓一把,家里并没有什么像样的蔬菜和肉食。沈蔚脸上隐隐露出尴尬。柳三羊对此早已看在眼里,他说:"走,你跟我去麦当劳吧,我已经好久不去那里了。"

    沈蔚是个过日子很细、很抠的女人。这么多年以来,她一次也没去过麦当劳。没钱的时候她不来,有些钱以后她只让金岳武带着女儿来,而自己根本不来。所以,麦当劳里面的一切对于她来讲都很懵懂。坐在麦当劳店堂里,沈蔚首先是两眼茫然四顾,接着就感觉座位狭小,说这简直是给小孩子预备的嘛!柳三羊点了巧克力新地、草莓奶昔、炸薯条、麦辣鸡翅、巨无霸,各两份,一下子摆了一桌子,她便说:"三羊,你干吗?日子不过了?"

    柳三羊道:"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根本没来过这里。既然你没吃过,今天就让你尽情品尝吧。"沈蔚脸红了,不知如何下手。柳三羊指着一个小圆桶道:"这是巧克力新地,是麦当劳的当家食品,味儿最正,最有特色。"又指着一个稍大的圆桶道,"这是草莓奶昔,是开胃、增加食欲的。"然后指着两个包包说,"这是麦辣鸡翅和汉堡包,没什么特色,肯德基也卖这些东西,但是主食。你别光看着,下手啊!"

    此时沈蔚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眼泪就要下来了。柳三羊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和自己一样,这么命运不济呢?她犹豫着抓过那桶奶昔,插上吸管,做个要吸的样子——她没舍得动那桶新地,如果可能,她要把新地给孩子带回去,柳三羊不是说新地是麦当劳的特色食品吗?

    这时,柳三羊为了做样子先吸了一口奶昔。沈蔚便跟着也吸一口奶昔,嘴里立即被凉津津甜腻腻的感觉填满了。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了奶昔是这个味道。那种感觉好极了。难怪孩子们喜欢来麦当劳,而且连文化人柳三羊也喜欢往这儿跑。但她一瞬间就不再吸了。说:"不好喝,我不喜欢麦当劳的东西。"但柳三羊何其聪明,一眼就看出沈蔚是舍不得。于是他也不再催促,自己也只喝了一杯奶昔,其他东西都留着,也说:"唉,几天不来,这麦当劳怎么变味儿了?"

    结果两个人只说话,谁都不吃。最后,柳三羊让沈蔚把两个人没吃的东西都打包带走了。沈蔚试探地问:"今晚来我家吃饭吗?"柳三羊道:"晚上我还有安排,改天再说吧。对了,我有个想法,咱们俩合伙开一个古玩店怎么样?"

    沈蔚一听,立即喜上眉梢。柳三羊牵头的事还能有错吗?她满口答应。柳三羊道:"你先别急着答应,先想想怎么干,如果没法干,咱就不干。"沈蔚连忙说:"好,好,我先想想!"

    如果柳三羊晚上来沈蔚家,沈蔚母女会一百个欢迎,她们此刻正是需要精神抚慰的时候。而柳三羊也正是沈蔚尊重、敬佩、心仪的男人。但柳三羊不愿意晚上来,一是怕被人说闲话,俗话说,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寡妇门前是非多。既然不想乘人之危,干吗要给人口实呢?他倒并不是反感拖油瓶的女人,主要是金岳武刚走时间不长,他不可能产生要与沈蔚如何如何的念想。再有,上午女儿柳倩给他打过手机,说今晚她要去柳大羊家与他见面。这件事在他心里的分量相当沉重。

    自从离婚以后,柳三羊始终没与马珍珍和女儿来往。女儿柳倩已经13岁,出落得水水灵灵的,刚上初二,是个让柳三羊非常疼爱的女孩。他早就想见女儿了,多少次在梦中相见,他搂着女儿亲啊亲,亲个没够。但实际上他一次也没去见女儿。法院把女儿判给了马珍珍,她们母女俩要适应没有他的生活,一定会有个过程,这需要时间,时间可以弥合一切。他这样想。为了让女儿安心跟着马珍珍生活,他从来没有去学校门口等着偷窥女儿,然后偷着掉泪,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因为一旦被女儿发现,会在女儿心里掀起不必要的波澜,那势必会影响女儿的学习。而且如果让马珍珍知道了,也会大闹一场,把可能影响女儿学业的责任一股脑儿推在他的身上。

    女儿从小就表现优秀,一直是年级的尖子,他们夫妻曾经盘算过,一定要让女儿读到博士,可能的话,还要出国留学,不能像他们俩这样平平庸庸。因此他们把女儿的学业看得比天还大,是重中之重。即使在离婚协议书里,也写明两个人要一起成就女儿的学业,直至博士毕业……他想在女儿完全适应了没有他的生活以后,消消停停地在麦当劳请女儿一次,平平静静地说话,让女儿在波澜不惊中悄然完成与自己的见面。

    谁知女儿竟然主动提出要来见他,这不是更要耽误女儿的时间吗?难道女儿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了吗?柳三羊当然做梦也想不到,其实是马珍珍要见他,女儿前来只不过是个幌子。晚上柳三羊回到哥哥家以后,发现侄子正在客厅里招待柳倩,这是亲叔伯兄妹,两个人唧唧喳喳说得很热闹。柳倩见柳三羊回来了,就倏然从沙发上站起来,说:"爸,你出来一下!"那口气根本不像13岁的孩子。

    父女俩在楼前树底下站定,柳倩说:"爸,你怎么这么狠心,一离开我们娘儿俩就一个照面不打,是不是早有新欢,巴不得离开我们呢?"

    柳三羊吃惊地看着女儿,刚分开两个多月,女儿怎么成熟得这么快呀?这分明是成年人的口吻嘛!柳三羊道:"闺女,爸做梦都想你,想抱着你,像你小时候一样亲你的脸颊。"

    柳倩道:"只可惜,那是梦境,在现实生活里,你却冷静、冷酷得让人心寒!"

    柳三羊道:"闺女,别瞎说,过来,让爸爸搂一下。"

    柳倩立即扑到柳三羊怀里,两手紧紧抱住他的腰,声音哽咽着说:"爸,我想你!"

    柳三羊道:"倩倩,我也想你,可是,在你还没有适应离开我的生活以前,我不能蓦然出现,干扰你的学业。你的学业意味着你的前途,而你的前途就是我和你妈的前途。"

    柳倩一听这话立即委屈得哭出声了。柳三羊急忙边劝边掏出手绢给女儿擦眼泪,而自己眼圈也湿了。他早就知道,离婚,受伤害最重的是孩子。他一瞬间就改了主意,他再也不能冷落女儿了,他以往的想法是一相情愿,根本行不通,他必须改为经常与女儿见面,让女儿感觉他们还在一起生活!

    这时女儿放开柳三羊,拉着他往小区外面走。他问:"闺女,去哪儿?"柳倩道:"去小区对面的咖啡馆。"柳三羊道:"咱们就在这儿说话不是挺好吗?花那钱干吗?"柳倩道:"那里还有一个人等着呢!"

    于是,两个人走进了咖啡馆,一进屋,就见马珍珍急急地迎了上来,而且亲切地喊了一声——"三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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