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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卫东官场笔记3:权钱纠葛 正文 第五章 跟着县委书记给市领导拜年(1)

    第五章跟着县委书记给市领导拜年

    妥协是种艺术

    马有财知道纪委书记济道林到了益杨,心里莫名地有些紧张,见祝焱匆匆进了屋,习惯性地理了理领带,也不说话,只是看着祝焱。

    相比之下,祝焱镇定得多,摸出烟,递了一支给马有财,等到两人都点上了火,他慢条斯理地逍:”老马,我们两人有一年多没有坐在一起摆门阵了。

    马有财不知祝焱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心道:”你把我用得顺手的人差不多换了个遍,我与你有什么好谈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道:”县政府要实现县委的决定,只能没日没夜地干,哪里有空闲!

    聊了几句,总有些格格不人,祝焱也就不想绕弯子了,道:”马县长,有一件事情,我要与你谈一谈。

    “请直说。

    “游宏在检察院交代,说去年送了一块瑞士金表给你。马有财脸上的笑容马上就烟消云散,他冷冷地看了祝焱一眼,心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过没有这么容易。他摇了摇手腕上的表,说话语气就有了火药味,道:”这是我的匕海表,用了七年了,我拿墙士金表有屁用!

    见马有财火气不小,祝焱也不急,慢条斯理地道:”这是游宏交代的,时间、地点说得清清楚楚。我是作为朋友和兄长来和你谈这件亊情,绝对没有恶意,你好好回想一下去年中秋的事情。

    马有财胸口急促地起伏着,他努力回想着去年中秋的事情,猛然间,他想起确实有这一回事情。当时公安局游宏局长是请他吃过一顿饭,确实送了一只手表,当时游宏开玩笑道:”马县长,你堂堂一县之长,时间就是金钱,你的每一分钟都对益杨县很重要,一定要用质量好一点的手表。

    马有财手上的七海表是其恩师所送,虽然并不昂贵,质量却很好,没有想到过要换表,他还是给了公安局长一个面子,收下了这块手表。他对这块表并不在意,随手扔到办公室里,一直没有动过,早就忘在脑后了。

    回想起这-幕,马有财不由得吓了一跳,道:”我想起来了,去年中秋节,游宏请我吃饭,确实送了一块手表,是瑞士手表吗?

    况焱见马有财痛快地承认了此事,心情放松下来,道:”据游宏说这是瑞士金表,价值两万余元。

    两万元已经构成了犯罪,马有财猛然蹿出一身冷汗。

    在他的住房里还藏着近一百力元现金,以及几张存折,大多数是益杨土产公司易中岭所送,虽然藏得隐匿,但如果进行地毯式搜査,肯定能够査到。

    马有财暗道:”难道我会栽倒在这块手表之上?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天网恢恢了!

    柷焱见马有财脸上表情阴晴不定,提醒了一句:”你当时知道这块手表的价值吗?

    这一句问话让马有财清醒过来,他口气在不知不觉中软了,道:”当时觉得只是手表,是同志之间的小礼物,没有多想,也就收下了,我确实不知道价值两万元。现在这块手表还放在办公室抽屉里,到现在连包装都没有打开过。

    马有财所说确实是实话,一来赠送他手表的恩师仍在重要岗位,他不可能换掉恩师所送手表,二来他虽然知道游宏送的是高档表,却没有想到是价值两万元的瑞士金表。

    柷焱追问道:”真的是放在办公室,而且连包装都没有打开?

    马有财道:”可以马上到办公室査看。

    祝焱笑道:”如果是这样,事情就好办了,你这是无心之失。我们一起去见济道林书记。

    马有财见祝焱脸上露出高兴的神情,有些疑惑,道:”我出了事,祝焱应该很高兴,他这是什么意思?

    济道林听了祝焱的报告,心里轻松了,脸上依然冷冰冰的,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们就到办公室去査看。

    三辆车到了县委、县政府大院,在左侧停车场就下了车,从惻门上了楼。

    办公室工作人员泡茶以后,退了出去,并将门关上。

    马有财打开了办公桌右边的底箱,拿出一个金黄色的盒子,上面还有一根丝带,包装格外精致。他对济道林苦笑道:”济书记,就是这个害人东西。我现在把包装打幵。

    打开了包装,里面赫然就是一只金光灿灿的手表。

    事实清楚明白,济道林神情彻底轻松了,开玩笑道:”这块手表蒙尘一年,今日才现金身。

    马有财见机行事,道:”今天我就把这块表正式上交给组织,虽然晚了年,实在是无心之失。这个无心之失是祝焱给定的性,马有财觉得这种说法不错,也就顺口说了出来。

    济道林笑道:”此事既然是这样,昌全书记那黾就好交代了。

    晚餐时,县委赵林副书记、县纪委钱治国也参加了晚宴,两人惊异地发现,马有财居然主动和祝焱碰丫好几杯酒。

    终于曲终人散,马有财回到了家中。在书房里,他把隐藏得极好的现金及存折拿出来。这几样东西如烫手的山芋,藏在哪串.都觉得不安全,成为他的心病,在书房里折腾到半夜,仍然没有找到可靠地力’。当他跪在地上,想把钱放在书柜下面,试了几次也不合适,站起身时,只觉一阵天昏地暗,马有财扶着书柜站了好一会儿,眼中的星星这才慢慢地消失。

    “狡兔三窟,我以前怎么这么马虎,居然没有为自己寻找一个可靠的地方,如果今天检察院派人来搜查,我的大好头颅也就完了。想到这里,马有財出了一身大汗,浑身如虚脱一般。几年后,马有财还是为此事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当然,这是后话了。

    侯卫东虽然不知几位领导谈了些什么,可是他经历了前后亊件,隐隐约约已经猜到了事涉马有财。

    晚餐之后,他敏感地看到马有财在祝焱面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带着几分疑惑几分感慨,侯卫东回到了沙州学院。下了车,他对小朱招了招手,便朝楼洞走去。

    在楼洞口,侯卫东下意识地停了停,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走到一楼,他才想起原来好几天都没有听到郭兰的钢琴声了。

    “郭兰怎么不弹钢琴了,是生病了,还是出差了?

    虽然侯卫东与郭兰是邻居,两人接触得却很少,侯卫东知道郭兰的点滴情况,多半是任林渡所说。现在任林渡搬到了综合科,两人都忙,很少在一起闲谈,侯卫东也就并不知道郭兰的近况,今天没有听到钢琴声,这才想起此事。

    上了楼,就见到自己门口站着一人,正靠着门抽烟,见到侯卫东上楼,便高兴地道:”侯镇长终于回来了。

    侯卫东听声音很熟,又走上几步,这才认出来人是青林镇社事办主任苏亚军,他道:”苏主任,找我有事吗?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苏亚军道:”我给侯主任打了手机,你没有接。他有意将”侯镇长”改成了”侯主任”。

    侯卫东拿出手机,见上面有四个未接电话,忙说抱歉,又解释道:”今天沙州市委领导到了益杨,我参加了接待,把手机调成了无声状态,所以没有接到苏主任的电话。

    他一边说,一边就把苏亚军让进了屋。

    苏亚军坐在沙发上,神情颇为焦急,道:”侯主任,遇到一件急事,想求你帮忙。

    “我们是一起工作过的战友,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别跟我客气。

    苏亚军在青林镇政府是老板凳,侯卫东最初分管社事办时,他并不买账,只是经过了基金会査账以及殡葬改革,苏亚军才承认了侯卫东。

    此时,苏亚军坐在侯卫东家里,既焦急,又颇有些局促:”侯主任,我家的:小子苏强在益杨中学读书,你曾经见过的,成绩还不错,就是讲哥们义气。咋天被几个同学约出去打群架,现在学校要开除他。我去找了段校长,段校长还是坚持要开除他。如果二小子真的被开除了,他的前途就被毁了。侯主任在县委当领导,一定有办法。看着苏亚军的模样,侯卫东二话不说就拿出机密电话本,翻到了益杨中学段校长的电话号码。上一次他陪同祝焱到益杨中学,与段校长见

    过一面,也算认识,侯卫东就给段校长打了电话。”段校长,你好,我是县委办的侯卫东。段校长没有想起侯卫东是谁,口里敷衍道:”侯卫东,哦,找我有什么事情?

    段校长是教育系统的名人,很有些傲气,听完侯卫东所说之事,道:”打群架是很恶劣的事情,必须要严惩,否则校风不正,益杨中学的声誉也就毁于一旦。

    侯卫东自从成为祝焱秘书以后,在益杨办事情向来无往不利,没有想到在段校长面前碰了一个硬邦邦的钉子,他自嘲地想道:”我与段校长只见过一面,他根本没有想起我是谁。

    苏亚军紧盯着侯卫东,听到他也没有把亊情办好,脸上又是焦急叉是失望,一时说不出话来。

    侯卫东安慰道:”我们水路不通走旱路,益杨中学总是在县委、县政府领导之下。他给曾昭强拨了一个电话,将事情讲了一遍,道:”苏强只是讲哥们义气,他不是组织者,如果开除就毁了这个小孩,他的成绩在益杨中学也能进前五十名。

    苏亚军见侯卫东与曾昭强副县长说话很随意,就知道两人关系不一般,暗道:”以前别人说大弯石场就是交通局领导的,我还不相信,今天看来果真如此。想通了这一层关系,他心里又燃起了希望。

    曾昭强正在打麻将,笑道:”你这电话打得正是时候,我和高县长、巩局长在一起,一会儿给你回话。过了一会儿,曾昭强就将电话回了过来,道,”高县长很关心你的事情,亲自给段校长打了电话。这-次打群架,只开除组织者,其他的都记过,对学生还是教育为主嘛。

    苏亚军听说事情办成了,对侯卫东充满了感谢,激动地道:”侯主任,我不知说什么好,苏强会一辈子记得你。压在他心中的石头此时才搬开,他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心诚意切地道:”侯主任,我在场镇外面包了一个鱼塘,全部是用粮食喂的,一点饲料都没有喂,你一定要抽时间来钓鱼。

    侯卫东见苏亚军神情激动,道:”我们是老朋友了,给苏强办点小事也应该。

    这件事情对于侯卫东来说就是一件举于之劳的小亊,可是苏亚军长期工作在基层,和县里的同志并不熟悉,让他来办这件事情,确实很有难度。苏亚军充分认识到这一点,对侯卫东的感激是发自内心。

    侯卫东坚持将苏亚军送到了楼下,看着苏亚军的背影消失在路口,返身上楼。

    此时,北风拂过倒映着灯光的湖面,带着寒冷潮湿的空气,刺激着侯卫东的鼻腔,他揉揉鼻尖,总觉得湖岸山色中少了些什么。或许是因为寒冷的原因,音乐系钢琴厅里静悄悄的,站在楼上,耳中只能听到湖水拍打岸边的声音。

    想到回到家里也是孤零零一人,侯卫东索性从石板路下到了湖边。湖边小道曾经留下了他和小佳的许多脚印,第一次牵手是在湖边,第一次接吻也是在湖边的一处树丛中。他沿着湖边随意走了几步,湖面刮来的冷风让他格外清醒。想了一会儿小佳,又想起了这几天发生在祝焱、马有财身边的种种事情,他不由得感慨连连,却也觉得在思维上与这些领导渐渐接近,领导在他眼里也就少了神秘感。

    沙州学院恋人们的热情向来很高,顶着12月寒风,冻得发抖,仍然热情不减,在湖边流连着。

    侯卫东接连与两对恋人擦肩而过,不知不觉来到了音乐系的琴房。这是一幢老房子,满墙的绿叶为其平添了许多幽雅和韵味:但是在晚匕,满墙绿意自然就看不见了,只觉有些阴森。

    侯卫东信步而上,连转了几个弯,就来到了走道上。

    一丛林木之下,一个女孩子坐在石凳上轻轻抽泣。这种景致在学院实在寻常,学院中的女孩子在黑夜中哭泣,不会为了别的,多半是为了学院中的爱情。

    “爱情它是个难题,让人目眩神迷,忘了痛或许可以,忘了你却不太容易……一侯卫东情不自禁哼起丫这首曲子。他也没有劝解这位年轻的女孩子,或许今天哭泣了,以后就会是灿烂的阳光。

    在湖边转了一大圏,回到家中,已是神清气爽。送苏亚军时,手机放在了茶儿之下,开门进屋,手机仍然在屋里剧烈地抖动着。

    小佳略显生气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过来:”你怎么不接电话?这么晚了,跑哪里去了?

    “我在湖边转了一圈,手机丟在家里的。

    “这么冷的天,一个人在湖边有什么转头?

    “重走我们的恋爱之路。小佳抿嘴笑了几声,道:”怎么听起来这么肉麻。侯卫东就打趣道:”以前是手拉手在湖边看风景,现在直接上床进入主题。

    “呸,你这张臭嘴。小佳原本打不通电话,心中很有些不愉快,与侯卫东打趣了几句,早就将小小的不快忘到脑后了。

    “这一段时间,走了上海、苏州、杭州等许多地方,确实是长了见识,沉下心来学了园林,收获很大。看来我的选择是对的,女人嘛,多学业务知识,才能活得轻松一些。你那边的情况如何?

    侯卫东向来不軎欢在家里说工作上的事情,何况祝焱、马有财这些烂事又说不清楚,便道:”也就这么回事,今天马打牛,明天牛打马。

    小佳没有想到几个月的时间老公就成了县委办副主任。她在建委办公室工作过,知道县委办副主任这个岗位从明处看事情不多,实际上却是杂事不断,最是辛苦不过。她关心地道:”赵姐在问我,你现在当了县委办副主任,还想不想调到组织部来?12月中旬,市级机关就要开始抽调人员了。

    侯卫东在益杨如鱼得水,从各方面收获颇丰,他颇费了一些踌躇,道:”我也说不清楚。跟着祝焱一起工作,感觉收获颇多,如果调到市组织部去,一切又要从头开始。

    小佳提醒道:”跟着祝焱,你的前途也就和他挂在一起,他发展得好,你就会跟着步步髙升,如果他哪一天走下坡路,你就难以有所作为了。

    侯卫东自我安慰道:”政治上没有了前途,至少我还是一个富家翁,按照时髦的话来说,这是由于财务自由而获得人身的自由。

    小佳也同意侯卫东的观点,道:”只要你喜欢,在沙州和益杨也没有太多差距,现在我爸妈也转过弯了。

    与小佳煲了一会儿电话粥,直到电话发烫,侯卫东这才结束了通话,心情也真正放松了。

    一夜无梦,睡得极香。

    济道林从益杨回到了沙州以后,立刻将马有财的情况向市委书记周昌全、代市长刘兵作了汇报。

    周昌全得知马有财根本没有打开手表包装,而且就随便扔在办公室里,道:”游宏是白费了心机,送丫一块两万元的手表,马有财根本不知道价值,他多半认为这表就值几百块钱。

    刘兵是省委下来的代市长,他风趣地道:”以后要找一个珠宝行的专家,专门给县级领导讲一讲什么是值钱的东西,免得这些县领导不识货,不知不觉就上了当。

    两个领导是这个态度,济道林也就心中有数,专门找马有财谈了一次话,此事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济道林早知道益杨党政一把手不和,这次祝焱的积极态度给了他很好的印象,为此,作为市委常委,他在与马有财谈话时,特意讲了党政-把手要团结的话题,并明讲了祝焱

    在此事上的做法和态度。

    经过了这次谈话,马有财的态度开始慢慢发生了变化,在祝、马两人对立的时期,县政府许多决定都不经过县委,对县委积极推进的事情则很消极,如今,县政府执行县委决策则很坚决。

    12月20日,县政府召开了第二十六次常务会,专题研究如何增加对城南新区的投资。

    侯卫东拿到二十六次政府常务会工作纪要以后,细细品了品,便明白这是马有财对祝焱的示好,他立刻将会议纪要给祝焱送了过去。

    祝焱早就知道了会议内容,看过会议纪要,笑道:”钱就如时间,只要肯挤,总是会有的。总结一条,有钱无钱不是关键,关键是态度。

    侯卫东会心一笑,脑中想起了另外一句话:”财政的钱和女人乳沟一样,只要肯挤,总是会有的。

    温柔之乡

    益杨是沙州经济发展最好的县,前后数届益杨县委书记都升任为沙州市的领导,这一次换届,祝焱呼声亦很高。

    12月25日,这是基督国家的节日。益杨是一个相对保守的内陆地区,虽说西风渐进,但是圣诞的节日气氛并不浓,只有步行街一带,有几个商家为吸引大家注意,夸张地在店门外树起了圣诞老人和圣诞树,增加了一些节日氛围。

    祝焱知道张小佳远在上海,也体恤侯卫东平时工作辛苦,让侯卫东忘掉手里所有的工作,安心休整几天,然后集中精力办事,到春节以后才能休假。

    这样做有很现实的原因。

    过了元旦,农家就到了享受一年劳动成果的时候,而对于祝焱来说则是一年最忙的时候。这个忙,并不单纯是工作繁忙,而是各种关系需要在过年时打点,光是省、市两级重要人物就得够他走上好几天,侯卫东作为委办副主任,自然全程陪同,偷不得懒。

    侯卫东軎滋滋地给小佳打电话,准备利用这两天直飞上海。谁知小佳所在班级得到紧急通知,恰好要在12月26日组织到新加坡参观其园林建设,这是一次极为重要的外出考察学习的机会,小佳不愿意放弃,侯卫东的上海之行也就告吹。

    他半年多没有回吴海县,既然小佳那里去不成,他就给老妈打一个电话,说是要回来度周末。

    刘光芬接了电话,高兴地责怪侯卫东:”你这没良心的小三,半年都不回家,平时也不打个电话,真有这么忙吗?她没有等侯卫东回话,又絮絮叨叨地道,”你二姐肚子已经老大了,明年你就要当舅舅。江楚和你大哥是怎么回事,结婚这么久了,怎么肚子还没有动静?我看两人都得去医院检査,査一査到底是谁的问题。

    听到妈妈在电话里啰唆地拉家常,侯卫东心里也是一阵温暖。平时跟着祝焱忙里忙外,稍稍有些空闲又要朝沙州跑,倒真是把老爸、老妈给忽视了。

    “明天给我卤些肥肠,最好给我弄-斤,馋虫已经爬到噪子眼了。听到小儿子提了具体要求,刘光芬兴高采烈答应了。能为离家在外的儿子服务,这是母亲最高兴的亊。

    放下电话,侯卫东就把车子开到委办的修理厂,让熟悉的师傅帮着检查车况。自从上次在上青林出现了两树夹一车的情况,他就对行车安全格外注意,凡是车辆要出城,都要进行一次检奄。

    修理厂是委办的定点修理厂,侯卫东是委办副主任,正好管着县委机关车辆的维修,他的车自然受到了特别优待,所有零件都是正规厂家所出。这一点,羡煞了不少其他部门的驾驶员。

    以侯卫东如今的实力,并不在乎修车的费用。但是在其他地方修,很难避免假冒伪劣的零件,用不了多久又要换,这事曾让侯卫东烦不胜烦。当上了委办副主任.管着修理厂,这些问题就迎刃而解。

    男人对车辆总有些天然喜爱,侯卫东蹲在车旁,看着修理工动作娴熟地下着零件,有一句无一句地与修理工说着话,还不停地散着香烟。

    一位留着小胡子,满身油膩的修理工道:”侯主任,你真是平易近人。侯卫东就笑:”平易近人是专门用来指大官的,我小蛤蟆官,还没有平易近人的资格。修理工甚是粗豪地道:”凡是当了委办主任,没有不升官的,侯主任这么年轻,肯定要当大官。侯卫东又递给了他一支烟,道:”这事谁又能说清楚,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当修理工将车身全部检奄一遍,快活地道:”侯主任,你的车保养得好,放心开吧。有一点小问题,我已经解决了。

    坐上车,正准备发动,手机又叫了起来,侯卫东无可奈何地道:”这该死的手机,又找上我了。

    当年为了方便,侯卫东买了一部极为昂贵的手机,从此,他再也无法从人间遁形了,总有一些电话会不期而至,调动他的行动,影响他的生活。他时常在想:”如果没有手机,虽然有时不方便,却给人生带来了更大的自由。

    看了号码,见是岭西李晶的座机电话,侯卫东道:”李总,好久不见啊。

    李晶在遥远的岭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卫东,不要叫我李总,这样叫见外了,叫我晶晶。

    侯卫东也笑了,道:”晶晶,总让我想起白骨精。

    说笑儿句,李晶道:”明天上午精工集团在岭两召开董事会,我要向你们几个董事汇报精工集团今年的成绩。

    “我说不准,到时再看。

    “卫东一定要来,这是你的权利和义务。

    挂了电话,李晶就躺在柔软的床上,舒服地伸成了–个”大”字,自言自语:”好大的床铺,也不知床的另一边是谁。她回想着认识的男人,或有钱,或有权,如放电影一般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可是想着这些人,她浑身不觉起了鸡皮疙瘩。仰面看着床头柔和的灯光,想着侯卫东的玩笑话,暗道:”侯卫东这个坏家伙,竟然叫我白骨精。我喜欢。”这是精工集团成立一年的重要会议,你是大股东之一,应该参加。侯卫东坐在车上抽了一支烟,鬼使神差地用这条理由说服了自己,给吴海家里打电话请了假,这才朝着岭西开去。

    刚出益杨,李晶又打了一个电话过来:”卫东,出发没有?”明天上午要开董事会,我当然只有晚上赶过来。李晶关心地道:”自己开车吗?你以前请了一个驾驶员,他技术不错,就让他来开。

    “谢谢你的关心,我的手艺不错了,只是从来没有开这么远,恐怕很累。

    李晶此时仍旧躺在床上,她一只手拿手机,另一只手轻轻拂过平坦小腹,笑道:”累倒不怕,泡个热水澡,人也就轻松了。她自从当上精工集团董事长以后,自承身份,大半年没有同男人亲热,此时心中不禁有些燥热,暗道:”侯卫东,我还真有些想你。

    从下午5点30分出发,整整开了三个小时,进入了岭西。圣诞气氛越来越浓,街上彩灯眩目,成群的青年男女穿戴得很有节口氛围,高高兴兴在街上走来走去。

    “别人的节日,也不知为什么要搞得这么热闹,或许这是发泄的一个理由吧。

    侯卫东开着车,穿行于大街小巷。他不熟悉岭西的道路,就朝着灯火最为辉煌的地方开去,在城中心转,一圈,终于找到了一间很是高大的酒店,酒店四周有醒目的轮廓线,格外挺直。

    在停车场停好车,侯卫东提着手包下了楼,抬头仔细看了大楼,这才看清人楼顶端有五颗星,心道:”难怪大楼如此气派,是五星级酒店。他皮夹子里有好几千元钱,另外还有信用卡,面对五星级酒店并不憷场,神情自若地走了进去。

    大厅里格外金碧辉煌,侍应生衣冠楚楚,彬彬有礼,在这种气氛之卜’,来往的人说话都轻言细语,走路亦是轻手轻脚。

    刚办完手续上楼,李晶的电话打了过来,听说侯卫东住进了金星酒店,道:”你先休息一会儿,我马上过来。

    侯卫东洗完脸,正在看电视,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李晶披着浅棕色披肩,雍容大度,站在门口笑吟吟地道:”你不熟悉岭西,怎么知道这家最新最好的五星级酒店?

    “我只是朝着灯光最亮的地方走,箅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就住了进来。

    李晶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道:”没有吃饭吧,我请你到特别的地方吃晚饭。

    “特别的地方,是什么地方?”到时你就知道。

    出了门,到了电梯处,李晶自然而随意地挽着侯卫东,侯卫东稍有些紧张,也没有拒绝李晶的亲密。

    “开了三个多小时,累了吧,坐我的车。李晶车内有若隐若现的香水味,细贓而清淡,车载音响极佳,一首老歌在低吟。

    “冬季到台北来看雨,别在异乡哭泣。冬季到台北来看雨,梦是唯一行李。轻轻回来不吵醒往事,就当我从来不曾远离。如果相逢把话藏心底,没有人比我更懂你。天还是天喔雨还是雨,我的伞下不再有你……,这是孟庭苇的嗓音,90年代初期,她的歌曲陪伴了无数少女走过青涩年华。侯卫东靠着后背,听着这首学生时代曾经天天轰炸耳朵的老歌。

    车如流水,在流光溢彩的街道中穿行,外面的喧嚣被车窗所隔离,只有千净而温存的歌声。

    李晶平静地道:”当年我最喜欢这首歌,还有一首的歌名是《没有情人的情人节》,也不知你听过没有。

    小车在街道边转了几圈,拐进了一个小区。这个小区的中庭比新月楼更加开阔,借着庭灯,可以看见中庭有假山、亭台、小桥、绿地,还有一个网球场和篮球场。李晶小鸟依人般黏在侯卫东賂膊上,道:”幵了这么久的车,饿不饿?

    走进小区,侯卫东就明白即将发生什么事情,他心中有些抵抗,更多却是隐隐的兴奋,道:”饿了,从益杨到岭西,一路马不停蹄。

    李晶当然知道侯卫东饿了,但是她还是对这个答案感到很满意,高兴地道:”那就好办了。”什么好办?

    “你饿得厉害,就不会挑剔我的手艺。

    行走间,侯卫东手臂不经意间会触碰到李晶的胸部,他使劲地吞了吞口水,道:”现在就箅是煮一碗清汤挂面我也会狼吞虎咽。

    与一对情侣进了电梯,侯卫东与李晶只是挽着手,那一对情侣年龄不大,却要开放得多,搂着腰紧靠在一起,头凑在一起低声说笑着。那个男子说了句什么,女孩子扬起手欲打,看到了一旁的侯卫东和李晶,略显害羞地把手縮了回去,另一只手却在男孩子身上悄悄地掐了一把。

    李晶静静地靠着侯卫东,娴静而温柔,见到情侣的动作,嘴角上翘,露出了微微笑容。

    进了屋,李晶道:”这是我的小窝,除了你,没有其他人来过。

    屋内空凋已经打开,从外面清凉世界走了进来,一下就掉人了温暖的舂天。李晶随手将外衣脱下来,挂在屋角的木架子上。她穿了一件薄薄的紧身毛衣,从侧面看胸脯就如美元一样坚挺。

    等到侯卫东也脱了外套,李晶兴致勃勃地牵着侯卫东的手,带着他参观房间。

    这是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装修风格很现代,清新、简约、大气,陈设很现代化。家用电器都是市面上的顶尖产品,主寝室约有二十来个平方,里面安了一张足有两米二的大床,大床正面就是梳妆台,一面镜子正对着大床。

    主寝室有卫生间与一个观景阳台,阳台用落地窗封闭,站在落地窗前,辉煌的岭西夜景尽收眼底。

    李晶指着远处,道:”那就是金星酒店,虽然这是五星级酒店,哪里有家里舒服?你以后到了岭西,不准住酒店,我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这就是赤裸裸的邀请了,侯卫东不争气地怦然心动。

    李晶仰头看着侯卫东,在雅致的灯光下,她的眉眼格外细膩,侯卫东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颊。这个动作更多的是用在情人或爱人之间,李晶情商极高,对这个小动作的含义自然是心领神会,挽着侯卫东的手臂也就增加了一些力道,心里暗道:”侯卫东还真是解风情的男人,与其交往轻松愉悦。她突然想起一句土语:”宁嫁二流子,不嫁木锤子。便禁不住抿嘴而笑。

    “你自顾自地傻笑什么?

    “谁傻笑了?李晶嗔了侯卫东一眼,安排道,”你先到客厅看电视,我给你做几道菜。

    在侯卫东印象之中,李品向来风姿绰约,办事也是滴水不漏,标准的女强人形象,侯卫东还从来没有看到她居家时的模样,便跟着她来到了厨房门口。

    一只土色的瓦罐冒着热气,从飘来的味道判断,应该是炖鸡。李晶手持一把硕大的菜刀,灵活地切着肉丝,回头笑了笑:”你别在门口站着,菜都准备好了,很快就可以开饭。

    “噗噗”的声音从厨房里升腾起来,李晶的动作居然很专业,她提着锅柄,用了男性大厨常用的”颠”锅手法,肉丝在空中翻腾了几下,李晶直接就将肉丝倒进了盘中。

    “没有想到,你还有这么好的手艺。

    “这是家常的靑椒肉丝,人人都会做。李晶虽然口中谦虛,脸上却有得意之色。

    清炖鸡汤、青椒肉丝、麻婆豆腐、炝炒小白菜,再加上一盘泡姜、两小碗米饭,颜色有青、红、白、绿,味道有鲜、嫩、麻、辣,早已饥肠辘辘的侯卫东端起碗,来了个风卷残云。

    吃完了一碗,坐在一旁的李晶主动帮着又盛了一碗。吃到第三碗,李晶满以为侯卫东吃不下去了,道:”吃饱没有?侯卫东认真地道:”只是不饿而已。想到自己平时只能吃半碗饭,李晶由衷地道:”你还真是大肚汉,在困难时期,哪家人能养得起你?

    等到侯卫东终于放下筷子,李晶收拾了碗筷进了厨房。

    侯卫东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着厨房传来碗盘相碰清脆的声音,突然产生了一阵错觉,仿佛这就是家,自己就是男主人。

    结婚以后,侯卫东基本上没有到过色情场所,只是以前与段英有过一次亲密接触,这一次到李晶家中过夜,又是一次对小佳的背叛。可是想到李晶眼中的期待以及散发着成熟韵味的身体,他从心底热切盼望着。

    手机在侯卫东掌中翻来覆去,当李晶满脸笑容从厨房走了出来,他知道已经无法退却/,迅速将手机调成无声状态,放回了袋中。

    李晶在厨房洗碗的时候也是感慨良多,她虽然交游广泛,但是对于小家却有一种类似于偏执的热爱。她不愿外人踏人自己这个宁静的港湾,不管是男人和女人,不管是有权人还是有钱人,都不能进入她的领地。

    踏入了这个家门,李晶才做回了真正的6″,在这个屋里她撕下了厚厚的外膜,才是那个无忧无虑、心思单纯的李晶。

    李晶到卧室里拿了睡衣,道:”你先去冲个澡吧,我把温度再调高一点,等一会儿就可以穿睡衣出来了。这句话含义颇为丰富,她却说得极为自然,没有一丝做作。

    侯卫东无语地接过睡衣,对着李晶点了点头,进了卫生间。卫生间装修得很温暖,地而是浅红色,墙面虽然白色调子,里面却嵌着十多块动画图案。在角落的盆子里,还放着几件未洗的衣服.还有一条半透明的内裤。

    看着盆子里的小玩意,侯卫东只觉荷尔蒙如温度计放入了热水瓶,飞快地往上涨,他能够想象,穿着这小内裤的李晶是多么的性感。此时,情欲如黄河之水般泛滥,巳经淹没了理智。

    他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段话:”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古代男人需要随时播种,才能保证种族繁衍,而女人则必须记着孩子的父亲是谁,这样才能保证种族的优质,所以,男人从本能上就对外遇有着天然的倾向。

    李晶双腿卷曲着放在沙发上,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抬头见侯卫东穿着睡衣出来,在柔和灯光下显得格外英俊,这让她不禁眼前一亮,

    脱口而道:”卫东,你洗了澡真帅!说完之后,才发现有语病,就捂着嘴笑了起来。

    到了这种时候,再掩饰也就矫情,侯卫东道:”衣服很合适。两人对视一眼,李晶表情突然间有些不自然,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此时房屋温度已经高了起来,她道:”我也去洗一洗。低着头正朝卫生间走去,不提防被侯卫东一把抱住。

    李晶浑身已软了,将侯卫东腰身抱得紧紧的,口中却道:”干什么啊!侯卫东大手从李晶衣服里钻了进去,抚摸着光滑的后背,慢慢移动到前胸,将没有戴胸罩的坚挺乳房握在手中,手指捏着乳尖.不断地搓揉着。

    就在客厅门口,侯卫东将李晶脱得一丝不挂,他带着欣赏的冃光看着洁白如玉的胴体,手指尖在小腹上游走,赞道:”你真是白骨精。

    李晶喘气已经有些粗了:”我就是你的白骨精。这房子从买来以后,你是第一个进入房间的,也是最后一个。啊,你别进去,我要去洗澡。

    说话间,李晶双手也在侯卫东衣服里摸索着。两人搂抱着,哪里分得开?进得卫生间,两人已是赤诚相见,李晶手慌脚乱地拿着莲蓬头,刚把身体冲湿,就被侯卫东粗野地抱了起来。

    几番调试,两人就如做工精致的明代家具,没有用一颗铁钉,却紧紧地黏合在-起,距离为负数。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这是风靡一时的《致橡树》中的片断,在大学时代,诗歌朗诵必选篇章之一,侯卫东听得耳熟,也记住了一些句子。但是,现实情况与诗歌的意境恰好相反,此时,李晶就如一朵饥渴的凌霄花,毫不客气地攀援在侯卫东身上。

    “卫东,你天天吃吃喝喝,怎么还会有这么好看的腹肌?李晶如贪吃的孩子,抚摸着侯卫东的每一寸肌肤。

    侯卫东累了,只是笑笑,不答。

    李晶自语道:”我现在明白为什么叫情爱了,先要情,才有性,这才是真正的享受。

    侯卫东道:”你力气可不小,我的腰差点被你抱断了。

    李晶把头埋在侯卫东胸膛上,道:”谢谢你,说了你也许不信,我是第一次享受到高潮,真是美妙。

    在刚才的性爱中,李晶在侯卫东一阵强过一阵的攻击中,身体突然间强烈地震颤起来,这是肌肉不受大脑控制的颤抖,最初是在小腹以下,随后就如电流一样传遍了全身,她如梦游一般恍惚,疯狂地迎合着侯卫东的节奏。

    当一切结束以后,李晶洁白的肌肤全部变成了潮红色,她抱着侯卫东的一只賂膊,似乎半梦半醒。十来分钟以后,她才清醒过来,又如凌霄花一样缠上了侯卫东。

    这一场大战,两人耗费了太多的精力,现在就只是亲密拥抱,情的成分多,欲的成分少。

    相拥了约半个小时,李晶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上半透明的睡袍,头发柔顺地披散着,道:”继续睡觉,还是喝点什么?”茶。

    李晶知道侯卫东喜欢喝茶,这一次不仅买了内衣裤、睡衣,还特意买了顶级的益杨毛尖,还有景德镇出产的茶具。

    在落地窗前摆上一张玻璃小桌,乡野清新味道随着水汽就开始慢慢地充满了整个阳台。

    坐在藤椅上,侯卫东透过落地窗看着外面的街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不过还是客观地赞了一句:”灯火辉煌,比沙州强得多。

    李晶神情稍复,道:”岭西毕竞是省会城市,信息渠道方面与沙州当然不可同日而语,我想把精工集团总部搬过来,立足岭西,放眼全省。说起这个话题,她又恢复了平时的几分神态,雍容而自信,又是另一番味道。

    “你是董亊长,我没有什么意见,充分信任。

    李晶嫣然一笑,道:”我在省里也有些关系,你想小’想调到省里来?层次更高一些。

    李晶的交际颇为复杂,而且她的成长过程涉及许多隐秘,从内心深处,侯卫东只愿意在经济上与她有来往,至于在政治上,由于传统官场对道德的重视,他不愿意和李晶攬在一起。而且,作为顺风顺水的年轻人,他骨子里有股傲气,如果利用李晶这个特殊女人的特殊关系向上爬,他将失去在李晶面前的自信。

    “祝焱向上走的机会很大,这对我也是机会,改弦更张并非好事。侯卫东为了给李晶面子,笑道,”到时在益杨混不开了,我就调到省里来。

    李晶见侯卫东对此事并不热心,也未强求,道:”祝焱恐怕只能到沙州市这一级,向上走就难了。

    侯卫东此时的理想就是在县里有好的发展.沙州对于他来说还可望而不可即,道:”沙州辖四县两区,五百多万人口,又有几人能当上市一级领导?知足者常乐。

    第二天,侯卫东参加了精工集团的会议,会后就开车直回沙州,没有在岭西停留。他刚回到沙州,手机又响了起来。”侯镇长,我是田秀影。

    侯卫东根本没有想到田秀影3打电话过来,听其声音略带哭腔,道:”田大姐,有什么亊情?

    田秀影哭哭啼啼地道:”侯镇长,我们都是从上靑林出来的,这事你一定要帮我。县里要清理八大员,给几千块钱就把我们八大员打发了。我在青林镇政府工作了二十来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说解聘就解聘,让我们一家人以后怎么活?

    虽然田秀影是个喜欢挑拨是非的人,在上青林期间,曾经莫名其妙地告过侯卫东的刁状,可是事过境迁,侯卫东对其恶感已经没有剰下多少,耐心地听其哭诉了一会儿,问道:”你家里那位买了一辆车摘运输?

    “他上个月出了车祸,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当初为了节约钱,没有去上保险,这一次就要由我们全赔。

    八大员都是乡镇农技站、农经站等临吋聘用人员,是历史形成的用人方式,在80年代初期曾经发挥了重要作川。后来镇级财政普遍困难,而且八大员的存在与现行干部体制不相称,县里开始着手清理此事,田秀影这种情况正好在清理范围之类。

    田秀影啰唆了半个多小时,怀着希望挂断电话。

    侯卫东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给粟明打电话。在他目前的位置,找他办事的人太多,如果每件事情都办好,这是不可能的任务,因此,他从现在起要学会拒绝。

    累死人的春节

    1996年,益杨县全年工作在平稳中度过,国内生产总值、财政收人按着计划上升,矿山上也没有发生大的安全事故。不少单位开始在大门上挂灯笼!”,既是为了庆祝元旦,也为庆祝舂节做好准备。

    元旦如一辆货运列车,呼咪着将1996年扔在了身后。进人了新年后,益杨人事出现了一些变动:吴海县原县委书记卫国被调到沙州政协任职,益杨县委副书记赵林直接调任吴海县县委书记。在沙州,一般情况之下,县委副书记要升迁,多是先任县长,然后才能出任县委书记,赵的任命出乎许多人的预料。他到了吴海县不久,任林渡被调至吴海县委办公室,出任吴海县委办公室副主任。

    赵林调动以后,空缺了一个副书记职位,在祝焱的大力支持之下,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季海洋在与宣传部长刘军、组织部长柳明杨的竞争中获胜,接任赵林的职务,成为益杨县委副书记。

    侯卫东从组织部调到县委办短短半年的时间,先是出任综合科科长,再出任县委办副主任,这个速度已经是益杨的火箭速度了。当季海洋出任县委副书记以后,县委暂时没有任命新的县委办主任,侯卫东以县委办副主任身份主持县委办工作。

    侯卫东成了益杨县年轻干部的佼佼者,论职务,他仍然是委办副主任,刘坤在一年前已是一镇之长。可是论职位的重要性,一镇之长虽然亦是实权派,却与主持县委办工作的副主任有着不小差距。

    为了适应新工作’,侯卫东投人了百分之一百的热情,上海之行数次推迟,小佳曾经在建委办公室工作过,理解侯卫东,也支持他的工作。只是,同一个寝室住了来自岭西不同地区的四个女同志,其他三人的老公都利用各种机会先后来到上海,唯有侯卫东一直没有露面,颇有小资情调的小佳还是深感失望。

    1997年1月中旬,距离春节还有十来天,益杨县外出打工、读书、经商的游子们陆续回到了家乡,益杨县城比平时热闹了许多,除了单位,很多人家亦贴上了春联,挂上了红灯笼。

    1月27日上午11点,侯卫东陪着祝焱开完了老干部座谈会,屁股还没有在板凳上坐热,又接到了县委副书记季海洋的电话。他喝了一口热茶,在办公室做了几个扩胸运动,这才来到季海洋办公室。

    季海洋办公室并非赵林曾经用过的那一间,委办将以前的资料室收拾出来,重新进行了装修,办公家具也是全部换过。

    赵林的那一间办公室,暂时锁着,没有人用。

    侯卫东亲自为季海洋挑选了新家具。他知道季海洋讲究品位,于是带着任小蔚跑了一趟沙州,在最大的家具城挑选了一套带着北欧风情的办公家具,价格并不离谱,一万五千块。家具买回来,没有寻常家具常见的油漆味道,安装完毕,办公室档次立刻就提了起来。

    季海洋见了,只说了一句:”卫东还是有眼力的。算是认可侯卫东的安排。

    侯卫东拿着本子和钢笔进了屋,见季海洋靠在转椅上抽烟,道:”季书记,有何指示?

    季海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春节到了,事情不少,我们先议一议。季海洋特意交代的事情,应该是比较重要的事情,侯卫东把本子摊开,准备记录。

    季海洋指了指脑袋:”这事你要记在心里,不要记在本子上。春节期间自古就有访亲拜友的习俗,有一些对益杨发展有重要影响的领导需要在春节前后拜访,既可增进感情,又可以得到领导的指示。这事很重要,切不可掉以轻心,你在县委办主持工作,一定要为领导想在前面,把握住细节,这样才算称职。

    “我先从大面上来说,春节前,要安排人员发贺年片。他拿出一本沙州市的机密号码本,道,”凡是上面有名字的,统统发一张贺年片,以益杨县委、县政府的名义发。这是大面上的工作,并不是特别重要,找几个字写得漂亮的工作人员,很快就可以完成。记着,要用手写,不能打印,这才能显出诚意。

    “有几个关键人物必须记住。大年初二或是初三,一定要想尽办法给周书记拜年,具体时间要跟黄秘书长联系,带什么礼物征求祝书记意见,每年都是他亲自定。市委姜林副书记是分管组织的副书记,与祝书记是党校的同学,很熟悉,可以安排在初三以后去。市委这一块,周、黄、姜三人是重中之重,肯定要去。市委其他常委如何安排,要看祝书记的时间。

    “新任市长刘兵可作礼节性拜访。市级机关还有一些实权派,财政局局长老孔、公安局局长老方,与祝书记关系不错,可以约出来搞一次活动,吃饭、打牌,算是联谊了。

    “人大高志远主任,老领导李永国,要在年前就去走动。高志远安排五千块钱的年货,他喜欢新茶,明前茶一定要送一箱过去。李永国就送两千块钱。

    “还有省里的儿个重点人物,你也要记住。

    季海洋交代得极细,反复叮嘱,光是如何拜年就说了一个多小时。”算了,今天就给你说这么多。舂节放假前,你把整个拜年的事安排出来,我先看一看。

    侯卫东脑袋已经有些晕了,回到办公室,拿出笔记本,将季海洋提到的领导名字记录下来,数了数,一共二十来个。他暗道:”祝书记比平时还要忙碌,哪里是在过年,分明是花钱找罪受。

    在办公室坐了-会儿,另一位副主任庄卫国走了进来。庄卫国是委办老黄牛,长期负赍文字工作,在委办,祝焱在重要会议上的讲话稿多数季海洋亲自操刀,其他文章则出自庄卫国之手。

    庄卫国文字工作出色,但没有过硬的关系,为人处世也不灵活,在委办一干就是十来年,很多领导都夸一声”老黄牛”,可是每次提拔都没有他的份。现在年龄大了,他在仕途上想法不多,委办待遇不错,他就不想调到其他部门,等着在委办改成非领导职务。

    庄卫国坐在侯卫东对面,把眼镜取下来,不停地揉着眼睛,道:”侯主任,跟你汇报一个事情。

    侯卫东忙道:”庄主任,你怎么这样客气,有事请吩咐。

    “人老了,眼睛不行了,最近看书写字都模糊得很,我准备请假到岭西去检査眼睛,配一副纠正散光的眼镜。这种眼镜技术要求高,目前只有岭西才配得好。

    “什么时候去?委办派车送你过去。

    庄卫国将厚厚的眼镜戴上,道:”祝书记在老干部联谊会上的讲话稿,我就不写了。写了十几年,眼睛毁了,腰椎、颈椎都有问题,成废人喽。

    委办秘书科写文章好手不少,但是重要文章都由庄卫国或是季海洋写。这事有两面性,一方面,庄卫国累得要命,另一方面,其他同志得不到表现机会,牢骚满腹。

    侯卫东此时顺风顺水,心气颇高,暗道:”庄卫闰这是要撂摊子,离了红萝卜难道就不出席?这个关口迟早要过。他痛快地道:”庄主任,这事你就不必操心了,我们商量一下,以后大材料你来把关,其他小材料就交给秘书科來操作。

    庄卫国见侯卫东轻易地答应了自己,心中暗自高兴:”侯卫东确实没有季海洋老辣,以为写材料是轻松事,我终于脱离苦海了。他站起身,道:”谢谢侯主任关心,我写请假条去了。

    不一会儿,庄卫国就把请假条交过来请侯卫东签字。等到侯卫东签了”同意,请季书记阅示”几个字,庄卫国又拿出来一张表,道:”这是年前的安排表,我负责的事可能要重新安排。

    这张表是元旦后制作的,是舂节前大型活动的安排详表.庄卫国要负责老干部联谊会、全市企业银行界茶话会、春节团拜会、在外益杨成功人上茶话会四份材料。

    侯卫东痛快地道:”庄主任,你放心到省城看眼睛,回来后帮着把关就行。

    庄卫同满面笑容离开侯卫东办公室,回到了自己办公室。他浑身轻松的同时,心中也觉得怪不是滋味。他向来以文字功底见长,如今委办的大材料不用他写了,他就如被人抛弃一般,心里觉得极不踏实,感觉如一个废人,没有人需要,没有人理睬。

    季海洋在文字方面颇为倚重庄卫国,看到老庄的请假条,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老庄请假了?”他要到岭西检査眼睛。

    季海洋没有掩饰他的担心,道:”老庄眼睛散光很严重,早就应该去治疗了。不过,舂节前县委办任务很重,老庄走了,文字这一块能否拿起来?

    侯卫东道:”也应该给年轻人压压担子了,我让秘书科长尹大海负责文字这一块,庄主任若节前能回来,还是由他来把关。

    季海洋叮嘱:”也好,你自己看着办,但是要心中有数,材料质量一定要上去。县委办出来的文章,代表着益杨县的文字水平,是益杨的门脸,马虎不得。”季书记,你放心。

    侯卫东离幵以后,季海洋看着侯卫东挺直的背影,出了会儿神,暗道:”年轻人毕竟有闯劲,头脑里条条框框少一些。他又想到一些事情,眉头皱在–起。

    侯卫东并不擅长写文章,但是并不心慌。前一段时间,他把能找到的祝焱讲话稿全部录入到电脑中,通过这份繁琐工作,他基本上心中有数,不像以前那么惧怕写大材料。

    回到办公室,他把秘书科的同志全部召集起来开会,将近期需要完成的材料分到每个人头上。委办这些秘书都是从各镇各单位选来的笔杆子,都能写上那么几笔,只是大材料一直由庄卫闰主笔,他们平常只能写点边角余料,多少有些怨气,私下也有议论。这一次,年轻主任出了新招,他们每人手中都有任务,受人重视的感觉总是好的,多数人暗中有些兴奋,觉得肩上担子重了,憋着劲想把文章写漂亮。

    秘书科长尹大海负责对这些文字把关。尹大海曾是益杨中学的语文老师,在报纸杂志上发表了不少文章,先是借调到委办,把编制等等解决以后,熬了四年才成了秘书科长。他向来自负于文笔,对庄卫国的老套路很是不屑,可是季海洋欣赏这头老黄牛,他只能老老实实当绿叶。

    侯卫东在委办这一段时间,对尹大海等人的心态颇为了解,他单独把尹大海留了下来,道:”尹师兄,你是沙州学院的才子,当年读书的时候我就看过你不少文章。这一次庄主任要到岭西去检査眼睛,舂节期间重要讲话稿不少,就拜托给你了。

    侯卫东如坐火箭一般在县委办升上来,当综合科长时,曾让尹大海心里很不平衡,如今差距太大,他反而心理平衡了。

    尹大海敏感地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道:”侯主任,你放心,春节几个讲话稿都有套路,我加个班,这两天就能把初稿拉出来。

    1997年春节在2月7日,益杨县正式放假的时间在2月5日。

    实际上立春前后,大部分单位的主要业务都停下来了,喝点革命小酒,给相关领导、相关单位拜年成了主要工作任务。

    2月4日,侯卫东为李永国准备了两千元的过节费,乂从孟关镇买来腊猪肉、香肠、大桶油,很是丰盛。

    到了李永国家门,祝焱高兴地拱手拜年。李永国兴致不是太高,摸出烟,散给了祝焱,道:”我这年龄,最怕过生日和过年,过了生日又老了一岁,过了年距离那天又近了一年。

    他对搬年货的侯卫东大声道:”小伙子,中午就在我这里吃饭。

    居住在益杨的退休领导,李永国是最重要的一位,祝焱做好了在这吃午饭的准备,这也是以往的惯例。

    侯卫东拿了一瓶酒,道:”老领导,我把酒都准备好了,这是到贵州酒厂里弄的酒,正宗茅台酒。

    李永国年纪大了,酒量也小了,不过喝半斤高度酒还是没有问题,道:”真要是正宗茅台,一般人哪里喝得到,箅箅产量也就知道了。他又对站在一旁的老伴道,”老婆子,别在这里看着了,快去弄下酒菜。李永国在位时权高位重,退休以后,虽然县委的几位主要领导都要定期来看望他,也有老朋友来走一走,可是毕竟人走茶凉,与在位时相比,门庭冷落在所难免。正因为此,他很重视每年与县委书记的这一顿年饭,早早就做好了准备。

    上青林风干鸡肉、猪耳朵、自家灌的香肠、两个素菜、一个小菜汤,菜品不多,但极可口。

    饭桌上,聊了些闲话,李永国道:”听说益杨土产公司要改制,真的撑不下去了?

    祝焱给李永国倒丫一杯洒,道:”土产公司早就资不抵债了,今年准备引进一家台资企业,注人资金、管理技术和销售渠道,可是工人们意见太大了。台湾方面看到丫这种情况,顾忌很多,最后没有谈拢,合资的事情不了了之。

    “土产公司易中岭已经辞职了,计委副主任顾铁军去当土产公司一把手,小顾摘经济还是可以的,目前在进行彻底改制,将企业改成股份有限责任公司。

    李永国默然良久,道:”在我理解中,改制以后就不是国有企业了,这箅不算国有资产流失?这样摘下去,还是不是社会主义了?昌全同志今年要到益杨来看我,他文化水平比我高,我要问个究竞。他在位时,为益杨土产公司倾注了大量心血,可是没有想到,这个厂辉煌不过十年,如今已陷入风雨之中。

    侯卫东听到周昌全两个字,很敏感地用余光瞟了瞟况焱。

    况焱神色平常,道:”抓大放小是国家大政策,不仅是文件上说,报纸电台上也四处宣传。国家只管那些关系到经济命脉的国有大企业,县厲企业全部要推上市场,说白了,就是要县厲企业自生自灭,以后市县’级就没有企业了,政企分开嘛。

    李永国火气仍然不小,道:”企搞成这样,当真没有腐败?听说副厂长杨卫革死在了检察院,除了他,土产公司就没有别的腐败分子?

    易中岭没有问题?我不相信!

    祝焱道:”这事有些复杂,我给老领导慢慢说。他把酒杯放在桌子,给李永国夹了一片猪耳朵。

    侯卫东闻弦歌而知雅意,这时他已吃了大半碗饭,便知趣地告了席。老柳见侯卫东离席,也跟着出来了。两人就在院子里看花草和菜园,看着有十来盆花木,多数叶子带着褐色斑点,薄头耷脑。侯卫东暗道:”看来李老爷子喜欢种花却不得法,比粮站老邢差远,明年春天的时候,可以买两个大盆景过来。想到这里,他不禁自嘲道:”现在是怎么回事,怎么老是想到送礼的事情,莫非成了职业病了?

    下午1点30分,李永国略有醉意,握着祝焱的手不放。侯卫东见李永国的表情和动作,暗道:”李老爷子真的转过弯了吗?(曰.是看这样子,对祝焱肯定没有什么意思了。祝书记为人处世太厉害了,值得我好好学习。上了车,侯卫东关心地问道:”祝书记,中午喝了有半斤酒吧,到招待所休息一会儿。祝焱在小招待所有一个单间,有时他需要安静的时候,就到单间去,免得被无休无II:的人打扰。

    祝焱白晳的脸上略红,看了看表,道:”等一会儿把团拜会的稿子送过来。另外,记着4点出发,我和髙主任约好了,今天晚上请他和人大秘书长吃饭。

    回到办公室,侯卫东就把尹大海送来的团拜会稿子看了一遍,稿子逻辑清楚,数据充分,他自忖道:”我写不出这种水平的文章。细细读一遍,又觉得这篇文章太冷静了,没有突出团拜会特定的欢庆气氛。

    侯卫东的文字功底显然不如尹大海,不过他亦有优势,由于跟在祝焱身边,对其喜好,握得很清楚。他在文章里加了几个有气势的排比句,又把电脑打开,套用了前一年团拜会讲话稿的结尾,便把尹大海请了过来。

    尹大海以前最不喜欢庄卫国大段地删自己的文章,在电话里听说文章略有修改,心里便有个小疙瘩,放下电话,来到了侯卫东办公室。

    看着自己稿子的页面还算干净,没有飞扬跋扈的勾勾叉叉,尹大海心中压抑的不满便少了许多。他仔细品了品侯卫东修改的地方,觉得和祝焱口气极为神似,气势比原有文章提髙不少,暗道:”侯卫东还是有几把刷子,也不能过于小视。

    晚上到高志远家去拜年,送去红包及年货,比预计超了五百。

    高志远挺高兴,将收藏了十年的五粮液拿了出来,侯卫东喝了半斤以上,祝焱喝了二两多,高志远喝了一杯。

    离开高家巳是8点30分,祝焱接连喝了两顿酒,头痛欲裂,道:”今天就住沙州宾馆。沙州宾馆楼下有一个按摩店,技术好得很,我要去放松,否则明天的酒战应付不了。他无可奈何地道,”都说当官好,我却觉得这是个苦差事,特别是春节这期间,天天喝酒,肝、胃、肾、肠都被酒泡着,迟早要出问题。

    侯卫东到沙州宾馆开房数次,熟门熟路,很快安排好了房间。等祝焱在房间里休息了半个小时,他便上了楼。

    祝书记白皙的额头全是酒红色,用手指揉着太阳穴,道:”走吧,下去。祝焱出去活动一般不叫老柳,包括吃饭,多数时间老柳都是单独找地方吃,然后由委办发误餐补助,元旦到舂节这一段时间,光是误餐补助侯卫东就签给他一千多块,比工资还高。老柳自然喜欢这个政策,当然,这只是季海洋为县委书记驾驶员制定的特殊政策,其他司机不能享受。

    楼下是一家正规按摩店,大堂里有六个床位,没有雅间。给祝焱按摩的是身材髙挑的女子,有一股爽利劲,她认识祝焱,闲聊几句,就听到祝焱叫了一声:”啊!

    为侯卫东按摩的是相貌英俊的大汉,问道:”你是第一次来吧,全身还是局部?

    侯卫东努了努嘴,道:”和老大一样。

    大汉咧嘴-笑,笑容很有阳光味道,道:”好咧,我要开始了,感觉痛了你就叫。

    侯卫东没有理解他指的是什么,并不在意,可是当大汉手肘猛然间如尖硬石头挤压着后背,他也禁不住叫了起来。按摩店里四个人叫得此起彼伏,倒像是进了屠宰场。

    聊了一会儿,侯卫东知道店主夫妻都是退役运动员,夸道:”果然是运动员出身,力气还真是大。

    那大汉抱着双臂,五官轮廓分明,宽肩窄腰,极有男子汉味道,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靑舂都献给了运动场,现在身无长技,只能靠这个来讨生活。

    按摩结束,痛虽然痛一点,但是浑身舒服,仿佛身体轻了十来斤,走路也轻松许多。祝焱酒意一扫而空,道:”在益杨我的知名度太高,有一次感觉身体太僵,到一家盲人按摩店,刚进门就被人认了出来,结果成了被人参观的大熊猫。

    此时才晚上9点,祝焱道:”你先跟我上楼。我要跟黄常委联系,如果联系不上,我们就蒙头睡觉,联系上了,可能还要参加一些活动。

    侯卫东帮祝焱泡好茶,就在沙发上等着。”黄常委,我是祝焱,呵,在哪里潇洒?

    黄子堤此时正忙着,压低声音道:”我哪荦.敢潇洒,省里来人搞了两天,我还在鞍前马后服务。

    “你这大管家可不得了,管着几百万人啊。说正事,我就在沙州,老弟明天有空没有,把老孔、老方约出来,我们提前过春节。节后太忙,不容易聚在一起。

    黄子堤是聪明人,在电话里哼哈了一会儿,道:”我们好说,随时都可以欢聚一堂,你恐怕想找昌全书记吧。你来得太及时了,昌全书记春节以后就要去旅游,要拜年恐怕得抢到节前,这个消息绝对保密。

    祝焱焦急起来,道:”明天能否见到昌全书记?

    “这个不好说,里的人明天走,但是不知上午还是下午。你就在宾馆等着,随时听我电话。

    打完电话,祝焱道:”争取明天见昌全书记。又问,”身上带了多少钱?

    “没有问题,备得很足。

    祝焱没有多说,道:”你回家吧,明天早点过来。

    回到新月楼,小佳不在家,这家就不成家,冷冷清清的。侯卫东看了一会儿电视,又把电脑打开,在惠多网上看了小佳的信件。

    信件,是传送信息很古老的方法,在古代由于交通不便、信息不畅,书信就成为远方人传递信息最重要的手段,诸如鲤鱼传书、鸿雁传书等等优美故事,实质上都讲述信息不灵的古代社会的相思之苦,或思家人,或思故土。

    如今地球已经变成了村庄,信息传递可以有”种方式,书信这种方式也就落伍了。尽管是电子信件,可是,在静悄悄的家中,读着充满小佳相思话浯的信件,开头一句”亲爱的”,就如温暖的热带乌龟慢慢在心头爬过。

    看完信,洗洗就睡,。一觉醒来,不到7点,侯卫东早甲.就来到了沙州宾馆。陪着祝焱吃完早饭,祝焱在宾馆后面的花园转了一会儿,道:”你到新华书店给我找一本书,《万历十五年》,一直想看看,今天偷得半日闲,正好可以阅读。如果没有这本书,就给我买一套金庸的《鹿鼎记》,新华书店应该有这书。这两种都没有,你看着办。

    老柳带着侯卫东到了沙州最大的书店,侯卫东也没有东翻两找,直接问丫服务员,幸运的是两种书都有。

    厚厚六本书,捧在手中,散发着印刷品特有的香味。

    祝焱拿着几本新书翻看几遍,道:《万历十五年》留着慢慢看,现在还是看轻松一点的书。没有翻几页,黄子堤打来电话,道:”昌全书记答应中午一起吃顿饭,到时我给你打电话。

    上午时间一晃而过,眼看着要到中午12点,侯卫东来到祝焱房间,祝焱坐在窗边仍在津津有味地读书,侯卫东请示道:”祝书记,我去安排午饭?

    “不忙,再等一等黄常委电话。过了12点,祝焱仍然专心看书,终于,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祝焱平时有两部手机,一部是在益杨县机密电话本中公开的手机号码,今天为了免受打扰,这部电话就由侯卫东拿着。另一部手机号码很隐秘,只有十来个人知道,此时响起来的正是少数人知道的特殊电话。

    五分钟以后,祝焱坐上了老柳的车,朝河滨路开去,进入丫一幢红瓦高墙的房屋。在进门前,侯卫东知趣地把手包递给了祝焱,道:”我们在外面等着。

    祝焱看了肴表,道:”周书记下午4点有接待任务,我在这里有一个半小时的吃饭时间,你们两人先去吃饭,随时待命。

    河滨路是沙州新兴的美食街,距城远,需要有车才方便。河滨路餐厅针对的客户就是有车一族,档次自然不低,老柳开着车转了一圈,看到正宗水煮鱼的招牌,便问道:”侯主任,水煮鱼现在火得很,尝尝味道?水煮角.不知何时进入沙州,进人后立刻红得-塌糊涂,大堂足有二十来张桌子,全部都是满满的。两人点了四斤水煮鱼,侯卫东又要了一瓶啤酒,为老柳要了一瓶果汁,慢慢享受着口腹之美。

    正吃得高兴,老柳将目光抬了起来,有些惊异。侯卫东回头一肴,只见段英端着一杯啤酒,正站在6己身后。

    侯卫东与段英有过肌肤之亲以后,两人很有默契地不再联系对方,半年来,没有单独见过面。

    段英已经喝了些酒,脸微红,道:”刚才下车就看见你了,这车是祝书记的吧?’她在《益杨日报》的时候,多次跟随着况焱进行采访,认识祝焱的车。

    寒暄几句,段英对侯卫东道:”今天同事在给我饯行。

    侯卫东惊讶地道:”饯行?你要到哪里去?”我调到《岭西日报》去丫,是借调。段英一边说,一边偷眼打蛩着侯卫东,半年多时间不见,侯卫东愈发有男子汉的沉稳味道。在仰头喝酒时,她头脑里猛地蹿出了两人在一起缠绵的片段,这个片段通常是在夜间出没,今天见了男主人,不合时宜地出现了。

    段英咳嗽了几口,脸愈红,敬完酒,似笑非笑地与侯卫东对视一眼,回到了同事中间。

    侯卫东又要了一瓶啤酒,心中很有感慨:”人的命运真是说不淸,想当年段英差点就下岗,现在却调到《岭西日报》。《岭西日报》是堂堂的省报,在上青林时,自己就靠读省报度过了不少难熬的时光。

    老柳不知侯卫东心中滋味复杂,道:”段记者以前是刘部长的儿媳,不知什么原因和刘部长儿子吹了。侯卫东不愿说这个话题,举了举啤酒杯,道:”老柳,再来一瓶果汁。老柳意犹未尽,又道:”刘坤当镇长了,两人倒是郎才女貌,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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