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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在我 正文 第1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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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0章

    西北大运河渡口军营中。

    商悯指着地图问:“马将军,谭国可分出多少兵马守渡口?”

    “算上近日能调来的,约莫八万。”马将军道。

    这个数字不算少,但是比预料中要少。

    商悯沉默了,“敢问谭国总兵力多少,能否告知?”

    马将军这下不敢轻易回答了,哪怕商悯是站在谭国这边的,这等重要情报也不能随便说。

    各国打仗有个传统,就是把兵力往高里报,以此达到威慑敌军的目的。谭国和大燕的兵力都有虚报。

    商悯在燕军里待过,所以对苏归手下有多少人心中有数。六十万大军,轻骑兵重骑兵加一起有六万,弓箭手十一万,剩下的都是步兵和凑数的辎重部队杂役兵。

    根据在苏归处看到的战报,谭国一方说自己强兵五十万,这是标准的虚报。

    当时大燕这边的司马知道了谭国的兵力还惶恐了一阵,可见谎报兵力确实能对敌人的士气产生一定的打击,毕竟没人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有这个数目的兵。

    谭国地域不算小,但是气候却不适宜人居住。大燕司户在战前专门查了,说根据以往献上的户籍册,推测谭国总人口二百多万,哪怕举国之力,短时间凑出五十万兵马根本不现实,这才提振了少许燕军士气。

    “你们有三十万兵没有?”商悯怀抱着希望问了一句。

    马将军表情有些勉强。

    商悯扶额:“我就知道兵不够。”

    “谭公仍在下令征兵,再过两个月情况会好很多,只是这场大战等不到两个月后。”马将军苦涩道。

    “那二十万有吗?”她又问。

    “这肯定是有的。”马将军苦笑,“调兵八万至运河渡口,实在是已经穷尽谭国之力了,其他城池也需镇守,你读过兵书,应该懂。”

    “我懂,运河渡口太过重要,八万兵守不算少,但是绝对不够。你可知燕军有多少?”商悯问她。

    马将军只以为是商悯和她师弟断联之前曾经互通过情报,便连忙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请阁下告知。”

    “六十万,虽然是分批分头前往的,但是都行军这么久了,大部队也都抵达了战线,苏归手下这支主力军是最强的。”

    商悯用没有起伏的语调陈述。

    “我预计他攻下陇坪后,至少可以调骑兵两万、步兵十万来攻渡口。你运河驻守八万,不够,若要再分出点兵马配合突袭陇坪,更不够。”

    谭国被逼到了绝路,但是还远没有被逼到极限。

    谭桢大肆征兵,可是征兵的规模并没有达到全民皆兵的地步,只有当上至六旬老翁,下至舞勺之年的孩子都要参战,才称得上全民皆兵。

    若是这样计算,五十万兵马是能凑齐的,不过这些人能发挥出多少战力?

    商悯所说的具体兵力数量对谭国而言极为重要,是真正的只有燕军自己人才知道的情报。

    哪怕是混进辎重部队的十方阁,也不太能摸清大燕军队的具体数量,只能从运粮的杂役兵和粮车的数量推断燕军至少出动了四十万人。

    “也是我大意,虽然已经尽力往坏的地方想了,却没曾想谭国情况比我预料的还要严峻。不过也是……除了大燕,和你们谭国接壤的李国也已经开战,实在是抽不出兵了。”

    商悯心中不断思索。

    原本她觉得,在苏归带主力部队去攻打渡口之后,奇袭陇坪的计策是比较有可行性的,可是既然谭国一方兵力如此紧缺,就不得不改变计策了。

    必须要用最少的人,取得最佳的战果。

    商悯和郑留虽然要保谭,但他们二人其实对于谭国的情况都不太看好,他们一开始就知道,谭国几乎不可能赢。

    说要保谭,重点其实并非是要让谭国赢,而是让谭国拖住大燕兵力,二者互相消磨实力,同时让谭国尽量挺得久一点,延续天柱的存续时间。

    “马将军,你们谭国如果想继续存活下去,恐怕只有论持久战这一条路可走了。”商悯这时说话也不委婉了,她直接道,“若这条路也行不通,必要时刻,让谭公做好带兵流亡的准备吧。”

    马将军腾地站起来,威严的面孔上怒意磅礴,手扶在佩剑上,手背青筋暴起,刀剑险些出鞘。

    “胜负未定,谭国人和谭国共存亡!阁下为帮谭国而来,却要劝我们国君行弃国弃民之举,是何居心?”

    “马将军不要误会。”商悯神情镇定,仿佛没看到她按到佩剑上的手,“将军与谭公护国之心,我如何能不理解?然而人死了才是真的没希望了。今局势动荡,或已到了王朝倾覆之时,诸国混战将起,谭公留得性命,未尝没有复国的一天。”

    马将军被怒火席卷的脑袋顿时清明了,她这些时日太过焦心,骤然听闻这等言语丧失了理智。

    意识到举止失矩,她连忙放下佩剑,对着商悯深深一拜,“在下失礼,竟以小人之心揣度君子之心,方才所言,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我所说的也是句句发自真心。”商悯并不在意,只道,“陇坪的事,得从长计议。”

    情报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但唯独改变不了谭国的硬实力。千般算计,万般筹谋,谭国自己不行,那怎么也带不动的。

    谭国奋力一搏,确实有可以和六强国叫板的实力,可是,它面临的不是单个强国,而是大燕联军啊。

    她起身在军帐中踱步,脸上是沉静的思索的神色,然后她在帐中的军事地图前停下,久久不语。

    马将军见商悯如此,便道:“阁下比谭军更了解燕军动向,若有我军未知的情报,还请说出来,我召集军师和副将,也好集思广益。”

    商悯转过身,直视马将军的眼睛:“将军没有看过我递给谭公的信件吧?”

    马将军一愣,道:“没看。既是单独传给谭公的机密要事,我一个将军怎能私自查阅?”

    从这句话就可以窥见马思山性情,她是忠国忠君循规蹈矩之人。

    商悯唇角略微弯了一下,“我料想你也没有。”

    “这话又是何意?”马将军不明所以。

    马将军要是看了那封信,就该知道皇帝已经死了,反应不会如现在这么平静。谭桢不告诉马将军这个消息,其中顾虑颇多。

    皇帝驾崩的消息并非是这大争之世里的一小朵浪花,而是可以引起剧变的海啸。

    这则消息传到各方,各方会有不同的反应。

    对于处在大战节骨眼上的大燕和谭国来说,这个消息最可能导致的变动就是攻谭之战中止。

    因为这场以“妖”为借口发起的战争的正当性,会受到前所未有的质疑。两国大军的士气和打仗的决心,都会随着这个消息而起伏摇摆。

    于燕军而言,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可只要宿阳没有传下止战的军令,他们就不能停下攻伐的脚步。只是一直没有接到明确命令,将士心中就始终不能放下顾虑。

    他们会想,这仗本来就不该打,现在也该停了。他们还会想,若开打了,接着又传来止战的军令,那他们这些开打的士兵岂不是白白送死了?

    心中犹疑,则士气低迷。士气低迷,则刀剑不锐。此乃兵败之先兆。

    于谭军而言,即便因皇帝之死而看到了止战保国的希望,可是燕军一日未班师回朝,谭国就一日不能放心。

    谭国因莫须有之罪遭受无妄之灾,面临亡国之难,此时军民一体,上下一心,决定破釜沉舟共抗大燕,士气正旺。

    要是在这个关键时刻,将士们忽然知道有了止战的希望,与敌人玉石俱焚的勇猛之心眨眼就会散去,转而把希望寄托在求和与大燕撤兵上。

    谭国兵力本就不足,要是谭军再丧失勇猛之心,如何能挡住三倍于谭军的燕军?

    因此谭桢不能告诉手下将士这等消息,起码在皇帝驾崩的正式文书送达各国前,她不能说。

    今各国诸侯就算收到了消息,也只是宿阳内应传来的小道消息,文书未下发,那“事实”便有可能变动。

    没有任何一位诸侯会在这个时候丧失耐心,他们必须要等,等待确切的消息传达。

    商悯想,有什么情报是燕军和谭军都不知道的?有什么情报是她现在就可以用上的?

    剩下的答案自然就是这一条——皇帝驾崩,止战有望。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人和事,是她和谭国能够利用的吗?

    有,而且答案近在眼前——武国公主失踪。

    在辎重部队和十方阁孙映合作时,商悯就有一瞬想过拿武国公主的身份当做幌子,这个身份很好用,在阻挠燕骑兵的同时能做到保命。

    然而情况危急,商悯权衡利弊终究没能那么做,原因之一是她不确定燕军会不会一口咬定她是假货先杀了再说。

    但若是同样的计策,换一个场合换一个情景,能起到的作用就截然不同,稳妥性也会大大提升。

    “马将军,我有一计。若顺利,或许不费一兵一卒便可与我师弟接上头。”

    商悯眼眸微闭,随后睁开。

    “但此事,牵扯极大,又诸多不确定性。马将军掌管这一带谭军,得谭公命令配合我行动,我的谋划必须得到您的信任和支持,所以我愿意告诉您和谭公一些我本不打算告诉你们的事。”

    舍得,有舍才有得。情况危急的当下,商悯势必要舍去自身的一些利益,才能换取更大的利益。

    保守之举无法保谭,不肯去冒险搏那微小的成功率,就永远无法成事。

    马将军面色一肃,心中泛起疑惑。

    本不打算告诉他们的事……思及“无”只说她师弟在燕军,却不肯透露她师弟的身份,马将军心下已经有了计较。

    安全起见,对方有所隐瞒也是正常的,更何况是如此大事,她的师弟可是潜伏在了苏归身边,随时有生命危险。

    商悯手指掐诀,按照不久前敛雨客的教导默念口诀,生疏地布下了一个可以隔音的结界。

    内外声响被隔绝,这种法门在圣人的时代过去后慢慢失传,今日由商悯再度复现。

    马将军霎时一惊,欲要询问,却只能强压下好奇心。

    商悯道:“待苏归带兵来攻运河渡口,你就派一支轻骑,带上一名口齿清晰能说会道的军师,再带上我,我等去往陇坪城门下,要求与燕军谈判。”

    马将军刚听了开头就目瞪口呆,脑筋急转,也没想明白商悯搞这一出到底是什么路数。

    “这……以谈判之名派使者去对方城池,是可以保住性命,各国不杀来使。但是燕军不一定会开城门让你们进入城中,因为能主导谈判的苏归不在,守城的将军不敢妄下决定,以这种方法和你师弟接头是不可能的。”马将军严正指出此计漏洞,“对方一定会告诉你们,必须要等苏大将军回来才肯和你们谈,总之就是拖。”

    她紧接着想到了什么,“慢着,若只是接头的话,何必非要等到苏归来攻渡口呢?我们现在就可以去……”

    “这还真不行……”商悯睁眼说瞎话,“我和我老师敛雨客所修功法一致,气息相近,很不巧的是老师和苏归因为一些事打过照面,我怕他认出我是谁的徒弟,把我当场扣下。以苏归的个性绝不会让我师弟靠近谭国来使,以我师弟的谨慎,也绝对不会贸然接近城中使团,除非他知道我来了。”

    细节是假,缘由是真。商悯真没法在苏归面前露头,他就算不拍死她,也不会让她再逃走了。

    马将军回过味儿来。

    “无”这位师弟,在燕军中的身份似乎相当特殊啊。

    “将军莫急,听我说完。”商悯道,“我这儿有两条消息,一是皇帝已经驾崩,他是被妖害死的,谭国献妖镜害死太后的事儿是胡编乱造,皇帝下令攻谭是被妖操控,他本意并不想攻谭。”

    马将军眼都瞪直了:“慢……”

    “第二条消息是武国公主于军中失踪了。若我所料不错,这条消息是被封锁的,只有苏归和他少数亲卫知晓。”

    “待谭军带着我到了陇坪城下,便由军师开口,告诉陇坪守城将士皇帝驾崩一事,要求止战。自然,守城将军做不了这个主,此举意在乱燕军军心。”

    此举不仅乱燕军军心,也会乱谭军军心,只是来陇坪的军队只是一小支壮场面的骑兵,且军师只需对外宣称这是计谋,便可以暂时稳住谭军的军心。

    “守城将军会拒绝和燕军谈判,并如马将军所想那般要等苏归回来再谈。这时军师便可表示,他手上有武国公主,此时苏归正在攻打渡口,苏归撤兵,他就把武国公主还给燕军,要是不同意,他就当众把武国公主杀了,告诉所有人大燕不仁,不救公主。”

    撤兵是假,接头是真,是为暗度陈仓之计。

    马将军大惊失色,急急道:“绝对不可!先不提我们从哪弄来武国公主,单是拿武国的公主当谈判筹码这一条就足够让武国对谭国开战了,谭国本就腹背受敌,这怎么能行?”

    “没有公主那就找人假扮公主。”商悯情绪稳定,主动请缨,“我可以扮演武国公主。”

    马将军只觉得两眼一黑,越发看不懂商悯的路数了。

    她试图挣扎:“谭国劫持公主,陇坪守城军有理由直接对谭军开战,哪怕是谭国来使也是如此,因为是谭国不讲信义在先……”

    “所以军师在谈判的时候可以灵活一点,不直白威胁,只说燕军若不同意就把公主带到谭国好生‘照料’,至于是哪种照料,让燕军自己去想。”

    “就算公主失踪,燕军的人也不可能不知道公主长什么样吧?还是说你知道公主长相,可以易容成那个模样?”

    商悯迟疑道:“我是知道。”

    “你知道?”马将军愣住。

    “马将军,其实我是武国人,受武王统领,此行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找我武国失踪的公主。”商悯顺势搬出老一套说辞。

    十方阁与谭国有合作,说不定会将武国的“无”的消息告诉谭国一方,既然如此,那商悯主动捅破自己的第二层假身份也没什么妨碍。

    “我不是有意隐瞒。”她歉意道,“老师收徒甚广,有教无类,合眼缘的他都会教导。老师也在云游各国,劝说诸国齐心协力共抗大燕。武国早已和敛雨客搭上线,老师也是那时收我为徒的。”

    马将军:“……慢着。你容我想想,我没听错吧?”

    事情变化得太快,让她由衷地产生了一种荒诞感。

    “将军没听错。”商悯认真道,“让谭国假意用公主来威胁大燕撤兵,此举还有两个额外的效用。一来让消息传播开,公主得知消息,便会知道谭国已经知晓她失踪的事,说不定会主动来寻。二来,可以制造出谭国和武国不合的假象,武国当然是站在谭国这一边的,但是武国和谭国不能让其他国家认为二国已经联合。”

    前者只是个借口,后者勉强算是重点。商悯假托寻找公主之名行事,自然也需要做出合乎自己身份的应对。

    在谭国她可以是敛雨客的徒弟,可以是武国人,但唯独不能是武国公主商悯。

    公主这个身份是天然的政治筹码,它代表了太多东西,当前的商悯不能在马将军面前暴露这层身份。

    “武国谭国联合,可不是你嘴皮子一碰就可以敲定的。”马将军张了张嘴,憋出来这么一句。

    “这当然不是我能敲定的,谭公可能已经收到武国的结盟书了,将军不信就去问谭公。”商悯底气十足。

    马将军:“……您继续讲,用武国公主威胁后呢?”

    商悯笑了笑,“将军方才担心公主是假的,难道燕军就不会担心了吗?众目睽睽之下,燕军不好咬死不承认城门下的不是公主,他们至少会派几个人出城门确认真伪。”

    “他们更可能直接咬死公主没有失踪,是谭国在胡编乱造。”马将军冷冷道。

    “是有这种可能,我不否认,所以才需要先用皇帝驾崩的消息扰乱对方心智,让对方混乱之际没法思考什么才是最佳应对。”商悯道,“就算没有皇帝驾崩的消息干扰,燕军也不太可能弃城下的‘武国公主’于不顾。”

    并非全然是因为仁义道德的捆绑,而是苏归手下的几名高品阶将领都知道一件显而易见的事实——苏归重视商悯,这种重视超出旁人许多倍。

    同样是质子,他懒得搭理郑留和宋兆雪,唯独对商悯青眼有加,议事时很少避讳她,还让她去摆帐中沙盘。

    这份重视会让他们在处置商悯的事时多出一份慎重。

    就算守城将军没有办法做出决定,但是让人辨认一眼公主真伪是能做到的。

    “若对方犹豫,没提出辨认公主真伪,便由军师开这个头。告诉他们,如果他们不信可以派人出城,来近处亲眼辨认公主是不是真的。”

    商悯声音渐渐变低,“若我师弟得知了消息,他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主动请缨来到城墙下与我见面。”

    “你师弟是什么身份?”马将军眼眸深沉。

    “我师弟乃郑国十九公子郑留。”商悯笑道。

    马将军一时失语。

    “你师弟这等身份,你怎么能肯定燕军会派他出城辨认公主真伪?他身份太贵重,万一有闪失该如何是好?”她道。

    “我方才也同样想了这个问题。”商悯道。

    她一向很会换位思考,想象如果是郑留在城墙下,她在城墙上,她会如何说服守城将士让她下去。

    “不能让郑留自己去说服守城将军,还是需要军师发力。”商悯语调极缓,边说边思考,“军师可以直接道,觉得燕军会不想救,或出于利益不承认这是武国公主。若燕军派接触过公主的亲兵来认,军师可以以此为借口拒绝,并顺势提出要求,让与武国公主同为质子的郑国公子和宋国公子来确认。”

    马将军细细思索,忽然醍醐灌顶,惊道:“此计甚妙!燕军为战局考虑可能说谎死不承认这是公主,可是质子们是站在同一阵线的。如果今日武国公主被燕军所弃,来日郑国公子和宋国公子岂不是也有可能因为同样的缘由被燕军所弃?只有他们会认这是公主,他们是一根藤上的蚂蚱!”

    “没错,事实正是这样。”商悯微笑。

    马将军眯起眼,突然道:“‘无’大人所知甚多,那么您在武国,又是何等身份呢?能否告知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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