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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赴雪 正文 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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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章第94章春山赴雪

    癸未年九月初十,和林夜一同看日出,看春山赴雪。

    ——《雪荔日志》

    天蒙蒙亮,林夜便兴致勃勃,整装待发,与雪荔一道爬山去看日出。

    他还从未和小娘子一同看过日出,便格外期待,装备也十分周全:蓑笠、雨伞、拐杖、谢公屐、干粮。然而准备如此齐全的小公子,跟着雪荔骑马到山下,雪荔去拴马的时候,林夜仰望着迢迢万里看不尽的山野,打起了退堂鼓。

    雪荔拂着稀薄晨间凉风回来的时候,便看到林夜青衣落拓,大袖翩然,背影修颀秀丽。

    她还没来得及多欣赏两分,这位背影看着十分“神仙小公子”的小公子回头,捂着心脏,真诚地望着她:“我身体不好,突然觉得有些累,那日出也不是什么必要看的。我就在山下等着你好了。”

    雪荔如此纯真,生性没什么邪念,也在一瞬间洞察林夜的懒怠狡黠,并且被他的举动逗笑了。

    雪荔道:“不行,我们得一起。”

    林夜抗拒:“这也没必要吧?我对世间美景不是很向往,生平又见多识广。我并非不愿陪你,而是我身体不好……”

    雪荔:“喜欢一个人,不是什么刀山火海都愿意去,什么炼狱险境都愿意闯吗?”

    林夜大惊失色,俊脸煞白,圆润瞳眸大睁:“喜欢一个人,也没必要把自己搞得要死要活吧?难道我累死在这里,你会非常感动?”

    雪荔:“我会觉得你好蠢。”

    林夜:“那我为什么要舍命相陪?”

    雪荔怔住了。

    她不知道。

    可是他在她的日志上偷写日志,她看旁人许诺起来天花乱坠、什么好听的话都说,她以为林夜什么都会点头呢,没料到他会拒绝。不过也是,林夜本就是一个鲜明活泼的小郎君,他有脾气,很正常。

    雪荔想了想,说:“我到山上,有话想和你说,你也不去?”

    躲懒的林夜闻言,心跳咚得快了一分。

    他狐疑看她,心中有几分猜测,却又觉得不可置信。他从她平静的眼中什么也看不出来,更觉得自己的猜测无头无脑是无稽之谈,可是……万一呢?

    他愿意错过“万一”吗?

    思来想去,林夜沉痛咬牙,翻出拐杖,以“舍命陪君子”的无谓架势朝雪荔伸出手:“来。”

    雪荔陪林夜一同上山,很快,她便明白林夜为什么不愿意爬山了。

    也许身为照夜将军的他,身体雄伟精神亢奋,走多远的路也没什么感觉。但是如今做了小公子,他心脏上的针没取出来前,他便是这副无力虚弱的模样。

    三步便喘,拐弯便累,每逢一道新的山坡,他便面如土色。

    若是运用内力轻功,也许会轻松些。但是爬山而已,没必要运用轻功吧。身为小公子的林夜,从不锻炼身体,他如今这副凄惨模样,雪荔看得都有几分不忍心。

    可是爬山到中途,林夜的开朗,又吸引着雪荔——

    “我肯定能在日出前爬到山巅。”

    “阿雪,我爷爷说,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我若不爬上山,那寻常日出,看上去也没什么意思嘛。我、我非要爬上去不可,所以……你也别老用一种我命不久矣的眼神看我啊。”

    “阿、阿雪,我、我不行了,你陪我说会儿话吧,呜呜呜我会不会死啊。第一个爬山爬死的小将军……是不是很丢人啊?”

    “阿阿阿雪,我眼睛看不见了,我不会爬山爬得瞎了吧?”

    林夜慌慌张张伸手,朝旁边人求助。少女清泉一样的声音不紧不慢,她的手也递出来借他用:“你没有瞎,只是刚才经过山洞后的石头林,你昏昏沉沉跟我说你要睡一会儿,我寻思再不快些,便看不到日出了……我便托着你多走了一段路,唔,我们现在出了那片石林了。”

    登时间,万般烂光从天边飞跃涌出,迫不及待地从云后翻滚。金橙色的光辉在云雾间起伏,日头跃金出云海,陡然亮起的天地间,滚红日头涌入眼中。

    林夜怔住。

    他形容不整,衣带乱扬,手中拐杖沾满泥点。他鬓角落汗,面色惨白。他像是一个刚从暗夜中走出的迷途鬼魅,骤然沐浴在日光金红光辉中,愣愣然失了神。

    自然间无缘无故的盛大之美,朴素至极壮阔至极,人在这样的盛美之下,心中激荡难言何其正常。

    雪荔声音在耳畔极轻流动:“还好赶上了。”

    林夜喃喃:“是呀。”

    少年少女便并肩,立在云海山巅前,凝望着悬崖间的云雾吞吐,也仰望着天上徐徐升腾的日光。他们舍不得惊动这样的美,他们也被这样的美笼罩着。

    这便是日出。

    林夜想到昔日自己与将士们餐风露宿,望梅止渴,如果那时候,有一轮日出就好了。

    雪荔想到以前好些时候,自己在夜间匆匆赶路,杀一个又一个和她无关的人,执行一次又一次让她越来越厌烦的任务。如果那时候看到日出,她的感受会好一些吗?

    林夜转而想,昔日的日出也不过是新一轮的望梅止渴。只要光义帝想和不想战,光义帝想除掉照夜将军这样的主战派,那日出,便永不会到来。

    雪荔转而想,那时候看到日出,她也会无动于衷。“无心诀”后期,她根本感受不到世间一丝一毫的快意,她的记忆都随之模糊,随之丧失了意义。那时候的雪荔已是行尸走肉,日出无数次,都与她无关。

    林夜和雪荔同时想:所以,现在才是看日出的最好年华。

    林夜悄然望雪荔一眼,他见雪荔仍仰望着那云雾上的日光,便偷偷笑一下,与她一同看去。

    日头升出地平线,青山如翠。整片天地从郁黑走向光华。骄阳初蒸,晨风吹拂,鸟雀声起,喷涌云雾如融金薄浆,整座山林随着日出徐徐醒来。

    雪荔在这时候,轻轻开了口:“林夜,我至今不理解感情,而让我选择的话,我也不愿意对世间任何人付出感情。”

    林夜的心,上一刻沐浴在暖融融的日光火海下,下一刻被清晨的风吹下悬崖,掉入冰水中。

    他僵着半边身,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的话。许是日光灼热与凉风洌冽同时席卷,他眼中刹那间蕴出了薄薄水雾。他拼命控制,才忍住鼻间那片热意,让自己情绪如常。

    他想,阿雪真是个傻子。居然说上山,要与他说一些话。这样的话,有什么值得上山说的?不用上山,他的感受还好一些。

    他千辛万苦地跟她爬上山,她真是……太不懂人情世故了。

    林夜垂着眼,好一会儿才控制住声音中的异常,问:“为什么?”

    雪荔转向他。

    她看向他渡上一层薄薄金光的面孔,轻声:“我不想再被别人左右,我不想再猜师父为什么不要我。”

    林夜呼吸顿住。

    他凝着水雾的眼睛,目光朦朦胧胧,望向身旁的少女。

    雪荔:“我也不想猜宋挽风死没死,又为什么而死。”

    山巅风大,吹乱雪荔发丝。

    乱发拂着面颊,雪荔的眼睛中神色比往日更加寂寥,更加空茫:“是的,我明白了。我明白即使有‘无心诀’,师父依然是我最大的心结。师父赶我下山后,我分明不懂常人的感情,可我依然围着他们打转。我不停地猜,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他们想要我做什么。”

    雪荔:“我走在寻找答案的路上,但我已经开始害怕那个答案——所以,我不想再为新的人牵肠挂肚,再将我的情感系于旁人身上。那种感觉并不好受……林夜,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说清楚,你听懂了吗?”

    林夜沉默片刻。

    他微微笑,声音很低很柔:“懂了呀。”

    雪荔睫毛微微一颤。

    他垂着眼,原本白皙的肤色在此时更加透白,任由流动的日头金澜色辉光落在他的脸颊上、睫毛上。他眼中的水汽染了红色,那红色朝眼尾四周扩散而去。但他没有不服气,没有说什么“我与旁人不同”,没有质问“为什么不给我时间”。

    他就这样平静地接受,甚至笑了一笑。

    天地未曾完全苏醒,这片山林被日光照得忽明忽暗,雪荔眼睛看着天上的日光。

    林夜别开眼,不看了。他耸一耸肩,装出很累很虚弱的模样,而这也许不是假装的——少年嬉笑着:“阿雪,我困了,我去找地方睡一会儿。你看完日出了,再喊我。”

    他擦过她肩头,朝身后崎岖的山路走。

    背对着他的雪荔忽然伸手,握住他手腕。

    林夜手指蜷缩了一下,依然垂头笑着,想这也许是无意的动作,他等她放手。

    而雪荔没有放手。

    雪荔说:“这样的我,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陪我查明师父与宋挽风身上的秘密,在和亲结束后,与我一同离开这里,天南海北,你愿意和我游离红尘吗?”

    林夜怔住,蓦地回头。

    万道金光,落于二人身——

    窦燕赶到了林夜和雪荔身处的小镇郊外,朝那座山头赶去。事情越来越紧迫,她没想好自己是否要反水,但粱尘的踪迹代表的讯息,已经不能再拖了。

    同一时间,粱尘从霍丘国的队伍中出逃。

    一整个白天,明景心神不宁地待在自己的帐篷中,祈祷粱尘不要被发现,祈祷粱尘安全逃脱。晌午时分,毡帘忽然被掀开,卫长吟带着两位霍丘国将军,大马金刀地入帐而坐。

    明景如伤弓之鸟般跳起,她控制着面色不变,向卫长吟伏身行礼:“卫将军。”

    莫不是粱尘的逃跑,被卫长吟发现了?

    卫长吟是来质问她的吗?

    她能找出什么借口拖延时间?

    明景脸色苍白时,卫长吟朝她说:“拔营,收拾一下。你跟着一起走。”

    明景心往下沉。

    ……是逮捕粱尘吗?

    明景没有询问,旁边的一位将军朝她解释:“朝西北山径走。”

    明景愣住。

    粱尘往东南方向逃了,卫将军这个命令,很明显并没有发现粱尘的逃跑。这有些奇怪,这只队伍中高手云集,明景为粱尘捏一把汗,粱尘居然没有被发现?

    明景问:“白离不在吗?风师不在吗?”

    卫长吟深深看她一眼:“自然是去执行他们该执行的任务了。”

    白离能有什么任务需要执行?白离所有的任务,都和雪荔有关。

    明景的心沉得更深,她一刹那明白粱尘的逃跑之所以暂时没被人发现,应当是这只队伍中的高手,全都离开了。高手全都离开的讯息说明……明景问:“卫将军,我们要对雪女出手了,是吗?”

    卫长吟观察着她。

    她脸色煞白,精神惨然,若他是一位怜香惜玉的人,应当同情怜惜她。可惜卫长吟不是。

    卫长吟平时沉稳,今日少有的激动,在明景询问时,他目中浮起几抹兴奋之色:“是,我们要开始出手了……对南周试兵,请雪女回归……所有的计划,都在等着这一刻。

    “扶兰公主,你和我们一同走,雪女就交给你了。”

    明景脱口而出:“大将军,我身体不适,恐怕担当不起这种重责。此事、此事……交给我三哥吧。他不比我差多少,他足以完成大将军交代的任务。”

    帐篷中的几位将军用嘲弄的眼神看着明景。

    卫长吟倒是很平静。

    没有收服一人的心,徒然发号施令,对方拒绝,并非难以理解。

    卫长吟淡声:“这次任务,我可以交给你三哥出手。但你仍要跟我们一同上路,以防万一。”

    明景松口气,说了是。

    卫长吟起身,擦身朝帐篷外走去。他身后的几位将士想说些什么,卫长吟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干扰明景。卫长吟本人只是在经过明景身畔时,步履停了停。

    明景心脏骤停。

    她的肩膀,被卫长吟拍了拍。

    卫长吟状似不经意地问:“总是跟着你的那个从和亲团里出来的小侍卫呢?”

    明景脱口而出:“我吃不惯这里东西,他帮我打野味去了。他不会走出太远,很快就会回来。将军可以留我在这里,派我一些人,我们等等他……”

    “不用了,”卫长吟淡声,幽然看她一眼,低声,“许多事情,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是扶兰公主,我有求于你,在某些范围内,我可以给你自由……但是,扶兰明景,我的耐心有限。机会稍纵即逝,希望你不要再有下次失误。”

    明景呼吸凝住。

    毡帘被风刷地轰响,走出帐篷的人们吆喝发令。帐中人屏着呼吸聆听,听到这只队伍在军令下,快速地行动起来。帐外叮叮咣咣声不绝,明景跌坐在帐中,握着自己袖中长笛的手忽紧忽松。

    少女周身冷汗淋淋,不敢猜想卫长吟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捂着脸呆坐片刻,门帘再次刷地掀开,明恩激动地闯入——“小景,你还在发什么愣?我们该出手了。”

    明景擡头,看着明恩被战意点燃的眼睛。

    她冷冷想:你这么开心吗?那天晚上打开朱居国城门,放敌人入城,兄弟姐妹尽死火海中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这么兴奋?——

    山巅日光染云,少年少女衣袂融金。

    林夜与雪荔并肩,望她片刻,忽然仰头,羞答答地将声音放软,小声:“你说的话什么意思,我没有听懂。你可以再说一遍吗?”

    雪荔不语,林夜低下头。

    他手指动了动,如羽毛一样撩在她手掌心。她的掌心出了汗,握住他不肯放。她也不敢回头看他,不敢碰触他那双灵动的会说话的眼睛,她的心脏狂跳剧烈,起起伏伏。她找不到人生路尽头,看不到自己要走去哪里。

    人生是河,她迷失其中。她对尘世厌烦,往日的执念也不多。

    可如果师父与宋挽风是一个执念的话,那么林夜的存在,也值得另一重执念。

    乱风吹得雪荔眼睛染霜染雾,弥漫着看不尽的寂静:“你若是答应我,那便不能反悔。我不做反悔的事,你也不要做。”

    少女过于安静的声音,带着颤音,在清寒天地间寥寥落落:“如果你愿意,我会努力待你好。我会花钱养你的,我挣好多好多钱,全都给你。我知道你花销大,但我会努力,我不会委屈你的。”

    雪荔想着林夜的种种要求,种种奢侈。

    她何其压力大。

    但她舍不得放弃。人生路于她不过结束又开始,她竟也有舍不得的时候。

    她没做过什么尝试,但她如今想尝试一下:“我会去记你的衣食住行要求,会学习照顾你的身体,我愿意做你的大夫,你的侍女,你的仆从……”

    林夜笑吟吟的声音打断:“可我不要大夫不要侍女不要仆从。”

    雪荔静下。

    她握着他的手指颤了一颤。

    手心全是汗,不只是她的,也有他的。但她此时心乱,眼睛盯着太阳,看得目光灼灼噙满水光,眼前忽明忽暗,她顾不上分辨,也不愿意松手。

    极度的紧张原来会让人鼻酸,而秋风从身后拥上。

    林夜的声音落在风中:“我要天上的仙女,你忘了吗?”

    雪荔的眼睛像湖泊,石子坠入,不生波澜。她这样冷淡的人,到底会不会爱人呢?

    林夜叹了口气,声音更柔,笑意更深:“阿雪,你说了那么多,完全不想听听我怎么说,也完全不想回头看我一眼吗?”

    林夜故意拉长声音:“若我没弄错,阿雪这是求我呢,哪有求人,都不回头看人的道理?”

    雪荔便慢慢转身,看向身后的小郎君。

    她转肩间,她握着的少年手腕一翻,他反手将她的两只手拢于掌心。雪荔的睫毛轻轻扬起,痴痴然望着这个被日光染了一重金色光辉的少年公子。

    衣飞如鹤,发带卷扬,眉目噙笑,满是灵气。那是一种漂浮在荒野中,极为原始的甘甜之美。

    雪荔看着他脸上的金光,茫茫然从他手中挣脱一只手,恍惚摸向他脸颊。她手指碰到了他脸颊,才发现那重光只是日光,并不是他自己身上的。

    林夜弯着眼睛,笑意更浓。

    林夜半真半假地抱怨:“你的大喘气,吓死我了。”

    雪荔:“嗯?”

    他忽然侧过脸,咳嗽一下,板着声音:“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呀,我紧张得都要说不出话了。”

    雪荔:“什么眼神?”

    林夜不回答,他重新转过目光时,眼睛中仍流着金灿色的水光。他握住她一只手,朝前俯身。山巅风将少年发带与发丝吹向雪荔的同时,他周身那微苦微涩的药香,也全然包裹住雪荔。

    雪荔撩起眼皮,轻轻看他。

    林夜眼中落满星火明光:“阿雪,你就是天上的仙女。”

    雪荔眼睛倏然被点亮。

    他哈哈大笑,衣袖纷飞如蝶影霞光。

    在少女虔诚的仰望中,小郎君似无法承受她的目光,他缓缓地闭上眼睛,浅浅笑:“我有个字,我祖父怕我及冠时他不在,早早给我取好了。阿雪,我叫春山。”

    雪荔:“嗯。”

    闭着眼睛的小公子闲适安然,在雪荔眼中,是一尊皎洁光华的神仙小公子。神仙小公子眼皮薄薄,金光清清,嘴巴一张一合,朝她再次俯身:“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个词,叫——春山赴雪?”

    那春山,要去赴雪。

    天亮之时,一整片白得如霜如雪的飞云被风吹开,流动着一缕一缕的雾气,雾气后,透出青翠色的山岚。山岚云岫朝着高空仰望,任由万丈金辉落在山岚林木间。此时天地终于大亮,红日烁金,千万倍的盛大之美沐浴春山,春山涌向雪荔。

    雪荔看得呆住了。

    她在这片呆滞浑噩间,顺着本能仰头踮脚。

    平远林莽,烟云缥缈,日照像奔涌的河流,透出玫瑰红的色彩,云雾流动光有时像天女手中织就的金线绸缎。

    于是风云滚涌、日光烂烂间,她不含情不含欲,她的心魂飘飘然——朦朦胧胧间,她的呼吸,落在少年闭着的眼睛上。

    雪荔轻轻地亲了林夜的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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