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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赴雪 正文 第113章

所属书籍: 春山赴雪

    第113章第113章这场风雪降临,湮没了……

    在玉龙更小的时候,她既不是玉龙,也不是青龙。

    她只是“龙”。

    出生那年,生肖为龙。穷人家的孩子讲贱名好养活,而像她那样出生就要跟着大人东奔西逃、无人期待的孩子,大人们都叫她“龙儿”。

    再大一些,便是“龙姑娘”。

    她无所谓喜欢不喜欢,在她学会喜欢不喜欢之前,她连生存都是问题——

    她出生的村落,叫“鬼村”。

    鬼村是凤翔城中一个靠近城郊的小村子,好些逃难的人、无法在大城镇中生活下去的贫民,便会聚集在这里。东家一锅野菜粥,西家几个发了霉的玉米馍馍,贵族男女游玩时好心赏下的几粒青蚨,都能让这些人欢欣鼓舞。

    大家也很喜欢玉龙。

    玉龙是他们逃命路上捡到的孤儿,乖巧懂事,伶俐聪慧,会帮他们望风,也会在官兵驱逐时扯旗子帮大人转移注意力。所有人都拿她当开心果,而所有人中,玉龙最喜欢一个只比她大了五六岁的小女孩,叫“姑姑”。

    多年后,玉龙已经不记得大人是如何称呼那个女孩的,她只是自己一直唤人“姑姑”。

    这个鬼村,非常奇怪。经常有人失踪,经常有人生病。经常有官兵来这里捉人,而官兵走后,逃走的人又慢慢聚了回来。

    “为什么我们不一直走啊走,走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年幼的玉龙如此问。

    年长五岁的姑姑脸上青肿不堪,几块泥巴糊得她不停揉眼睛。她小人作大人状,老气横秋:“我们一直在走啊,但是我们不能一直走下去啊。走到哪里,官兵都捉我们,说我们生病了,要给我们治病。”

    姑姑皱着鼻子,神秘兮兮:“但是,那些被带走的人,从来没回来过哦。”

    “哎呀。”小小的玉龙躲在草丛中,夏虫喧嚣,她打了个哆嗦。

    她眼睛看到村子里的鬼火,看到零星的几点萤火在草丛中飞,看到这里宁静至极,到了深夜也没有人息。但灭了烛火后,小小的龙姑娘知道,每一道倒塌的横木后,每一条斑驳的断墙后,都躲着一个枯瘦的、饥肠辘辘的大人。

    他们是乞儿。

    他们是国家驱逐的可怜人。

    他们从天南海北聚集而来,聪明些的,想个法子,把凤翔城郊一个空了人的村落,变成“鬼村”。鬼村没人居住,偶有鬼影晃动、商客惊吓,但时间久了,鬼村慢慢就有人住了。有了人,有了烟火,他们就有了家。

    大人们乐呵呵的:“小龙儿也要个家,小龙儿总要定居下来的。”

    而龙姑娘蹲在他们脚边,擡头看着他们充满希冀的目光,她心想:想定居的是你们,不是我。

    但这些大人都是养大她的人,她不说。

    于是,鬼村渐渐有了烟火,小姑姑吓唬她的那些“官兵抓人”的话,也渐渐消失。如果命运如此平常,如果天意怜惜世人,便不会有日后的“玉龙”或“青龙”。

    凤翔的官兵们,还是找上了鬼村——

    “这些人没有户籍,他们都是逃难来的。”

    “有几个人,长得很像通缉令上追捕的犯人啊。”

    “这个人,逃避劳役,说死了,原来躲到这里来了啊。”

    官兵们便在某一日,突袭鬼村。遍地灼火,野草生烟,鬼哭狼嚎与惨叫声在村子的任何一个角落响起,小姑姑抓着龙姑娘的手,颤巍巍地与她一同跳下水井,躲入井中。

    井下水已枯,狭窄的通道,只有孩子弯下身,才能通过。两个孩子顺着井水道一直往外爬,没命地往外爬。生存的艰辛没有教给她们别的,只教给她们“活下去”。

    爬出水井的时候,星光明亮,天河如银瓶乍破。

    龙姑娘和小姑姑第一次进了繁华的凤翔城,出现在凤翔城某一条街道后巷的长道上。有一辆挂着灯的马车铃铛声脆,青布融融,镶金嵌玉的窗牗透着星火一样潋滟的光。

    到巷口,马车中的小少爷下了车,进了一个宅子。小少爷衣摆飞长颜色靓丽,在日光下发着光。

    年幼的孩子并不知晓那是“杨府”,也不知道少爷身上的绸缎叫作“蜀锦”。她们只是好生羡慕:小少爷白白净净,衣袍完整,袍子里不往外掉芦花。

    这是她们能想到的最好的生活。

    而见过最好的生活后,她们还要回到鬼村,看一看能不能救叔叔伯伯们。

    大约大人们总是不提防小孩,大约自小混迹市井的小孩总有几分机灵劲儿,龙姑娘和小姑姑悄悄接近官兵,悄悄去牢房里打听消息。她们得知有人进了这里后,很快被带走,说是“治病”。

    小姑姑眼一亮:“我知道!官兵都是好人,都喜欢给我们‘治病’。等他们治好病,就放出来了。”

    于是两个小姑娘等啊等。

    她们没有等到人被放出来,小姑姑也开始不自信,吞吞吐吐:“叔叔伯伯们一直带我走啊走,我确实没见过被抓住的人回来……”

    龙姑娘:“会不会死了?”

    小姑姑大声:“不会的!如果死了,怎么会治病呢?我们再等一等好了。”

    小姑姑的眉眼中闪着孩童的天真与不安,龙姑娘却不一样:她出生后就跟着陌生人东奔西跑,她没见过好的官兵,她见到的,全是死人,穷人,裹着草席坐着等死的人。

    也许是机缘巧合,也许是她们真的努力,后来又一次,小姑姑和龙姑娘有机会混入了官兵们捉人的地方,找到了那个“还没处理干净”的牢狱。她们在里面找到了还活着的熟人,奄奄一息的叔叔伯伯们先是惊喜,再是目露惊恐。

    一个叔叔压低声音:“出、出、出去!别进来,快逃啊,逃啊。”

    一个伯伯浑浑噩噩,用头撞墙,曾经有些肌肉的手臂上,如今青青紫紫,全是针眼。他在一众呻吟声中,神经兮兮:“他们拿我们试毒,不停地灌我们药。会死的,哈哈哈,都会死,我会死,他会死,你们都会死……你们也会被抓进来,大家一起死!”

    他的眼睛凸起,白眼仁盖过了所有,凸出的、泛着红血丝的、透过牢门想往外钻的眼睛,隔着铁栅栏,就那么盯着想救他的两个小孩。

    小姑姑两股战战,跌倒在地。

    龙姑娘浑身冰凉,动也不敢动。

    牢房中忽然有脚步声在空旷廊道中响起,那个发疯的伯伯高声大喊:“官爷,官爷快来,有人劫狱,我要告密……抓她们,抓她们!她们年纪小,皮嫩,好试药!放了我吧,放了我吧,我年纪大了,血不新鲜了,我受不了了……”

    “你在说什么!”同牢中的其他人怒火冲天。

    却也有曾经的叔叔眼中闪着混沌的光,不怀好意地盯着两个潜入的小孩。

    最开始叫唤“官爷”的人跪在地上,以头抢地,鼻涕口水随着他的哭嚎声流了满脸:“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好痛,我全身都痛啊……该死的杨太守,挨千刀的杨太守!”

    牢房中骂声连片:“该死的杨太守!”

    官兵们越走越近,铁链声与脚步声混乱地交织一起:“有人进来?哪来的人……”

    混乱中,小姑姑握住龙姑娘冰凉的手,挡在龙姑娘面前。小姑姑满面惊恐,却朝身后的矮个子望一眼,一张小孩脸上,却露出大人才会有的那种似哭似笑的表情。

    龙姑娘毫不怀疑,那一刻,小姑姑是想救自己,保全自己的。

    幸好那里不是所有人发疯,幸好她们没有折在那一夜。

    有清醒的伯伯忍着痛苦,把她们从天窗上送出去,告诫她们逃得远远的:离开鬼村,继续流浪。天大地大,总有她们的一席之地。

    但龙姑娘和小姑姑没有离开凤翔。

    她们运气太好,或者说,太不好:她们撞见了杨太守府上的人,她们慌乱逃跑中,又一次见到了杨家的小少爷。她们从小少爷和身边人的话中,得知了“试药”,得知了凤翔官兵们在抓人“试药”。

    本朝皇帝被一种怪毒牵制。

    本朝皇帝雄心壮志,征南讨北,力求光复神州,统一南北大周。如此雄伟帝王,却因家族遗传的毒素,而缠绵病榻,苦不堪言。皇帝的病,自然要万千黎民挂在心上。

    而凤翔的杨太守,昔日是皇帝身边的重臣。他主动调往凤翔,摆脱汴梁的“人多眼杂”“众目睽睽”。他在凤翔有意识地造出一个“鬼村”,鬼村中流落的人,便是他给皇帝试药的工具。

    南周光义帝在建业玄武湖湖心岛上所建的事业,无独有偶,发生在凤翔。

    不一样的只是,南周是圈养,并且实验成功。北周是用鬼村中的老人、穷人、犯人、流浪儿、乞儿,并且至今未曾成功。

    小姑姑和龙姑娘无意撞到这个秘密的时候,两个小孩想到的,便是寻找大人求助:向他们的父母官杨太守求助,向那些高门大院中穿金戴银的贵族男女们求助,再不济,向普通的凤翔百姓们求助。

    如果豪门大户不理会他们,平民总会理会吧?

    今日试药的,是他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乞儿。总有一日,这把火,会烧到普通的百姓身上。

    小姑姑煞有其事:“大家都不想死,所有人都想活……咱们一起发难,让官兵放出叔叔伯伯们!”

    她们太天真,也太聪明。

    告密发生的时候,官兵们举着火把追在身后的时候,小姑姑和龙姑娘跌跌撞撞、踉踉跄跄。长街大巷,门窗紧闭,雪粒如雾,在寒夜中飞洒。

    没有一家门,向她们开启。

    没有一个平民,愿意伸手相助。

    她们成了“通缉犯”,成了“偷儿”“杀人犯”。小小年纪不学好,整个凤翔城化作通天巨兽,张开狰狞邪恶的嘴脸,朝她们张牙舞爪地压过来。

    每一个人都面容扭曲,每一处人间都鬼怪横行。

    风雪怒号,天上洒落的雪花浮在黑暗夜空中,亘古寒冷钻入骨头缝中。孤灯寒夜,灯灭雪飞。有一瞬,小姑姑跌倒在地,抱着受伤的膝盖急得直掉眼泪,龙姑娘回头去抓她的手,她猛地甩开。

    巷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杨太守威严的声音听着好正义:“那两个乞儿就在这里了,我凤翔境内,绝不允许如此妖言惑众的恶人活着。”

    小姑姑朝龙姑娘吼:“别管我,你快逃吧。你离开凤翔,往别的地方跑。我比你大,你别连累我——”——

    过了一整日,月亮沉落,天色再亮。

    而天幕灰沉,云翳低压,冷风灌着窗子,“呼呼”声中,好像有雪花飘入了屋中。

    林夜和雪荔跪在这屋中唯一完整的用一块浮木做成的小床旁,看着病榻上的瘦弱女人喃喃自语。雪荔垂着眼,面色过白。而林夜侧过脸,看到窗棂下黑压压一片,躲着、站着许多乞儿。

    那是“失败”的兵人,保护着这里。

    而这里,如今是贫民窟,曾经,便是故事中的“鬼村”。

    躺在病床上蓬头垢面的女人抓着雪荔的手不肯放,这必然有些原因,而雪荔和林夜此时都不想过问这原因。雪荔只是茫茫然,看这女人费力地朝她仰起脸,透过脏污的头发,好像要看清她,仔仔细细地将她钉到哪里去。

    飘雪从破纸窗上落入室内。

    女人一个哆嗦。

    雪荔本能便运起内力为人祛冷,病榻上的女人喘声更加剧烈,脏兮兮的面孔露出涨色,整个人浅浅呜咽。

    林夜低声在雪荔耳边:“她身体已经坏了,油尽灯枯,不过是苦熬。阿雪,你的内力对此时的她来说,是催命符。”

    雪荔迷惘地擡眼,看向林夜。

    女人艰辛地歪过头,看向窗外,喃喃自语:“如果事情到那里就结束了,就好了。”

    雪荔生硬:“你别说话了,下雪了,我把门窗关上。”

    但她侧过脸,怔一怔,她和林夜一样,看到了窗外站着的衣不蔽体、木讷痴傻的乞儿们。有那么一刻,她从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幼时的影子。而又有那么一刻,雪花落在他们身上,她觉得自己也被沐浴在冰雪下。

    雪荔又听到床板上“刺啦”的划动声。

    她目光望过去,见女人的另一只手抓着身下木板,长指甲无意识地划动,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那些痕迹……

    雪荔还没看明白,躺在病榻上的女人手掌全是冷汗,呓语着:“下雪了……我喜欢雪……我好喜欢雪。”——

    玉龙坐在“风月阁”杜春娘的房间中,与绷着嘴脸的杜春娘对峙。

    雪花隔窗而落,青楼下的后巷中,站着许多流连不走的乞儿。他们没有听到哨声,不会离开这里,焦躁地在楼下徘徊。而楼上,杜春娘也不再吹响哨子——那些乞儿,不是玉龙的对手。

    玉龙若想杀他们,不费吹灰之力。但也许时隔多年,玉龙有了几分仁善,她竟然没有下杀手。

    杜春娘冷笑着看对面的玉龙,做足“威武不屈”“绝不投降”的架子。

    玉龙道:“我只想知道小姑姑如今在哪里。我有千万种方法能够知道,我选了从你这里来问答案,你应当晓得我对你们的‘仁慈’。”

    “你这个刽子手,杀神,恶鬼……你哪来的仁慈!你以折磨人为乐,你早就疯了,”杜春娘破口大骂,眼中含着泪光,“你折磨人折磨得还不够,你怎么有脸回来凤翔……”

    玉龙:“小姑姑在哪里?”

    玉龙:“我可以把‘风月阁’的人,一个个当着你的面杀干净。我们可以试一试,是你先松口,还是我先杀光人。”

    杜春娘战栗:“你放过她吧……求求你放过我们吧……你不是和我们在做同样的事,我们没有把你的身份告诉别人,你也没有说过我们的。我们就继续这样,相安无事……”

    玉龙道:“不能继续了。”

    屋中女子啜泣声起,玉龙打开门,分明要将楼中人全都捉来,一一杀尽。

    杜春娘僵坐在圆凳上,想起身,四肢却沉重,动弹不得。她见玉龙朝门边走,她急得痛骂并唾弃:“无论你吃过什么样的苦,你都不应该这么对我们……”

    玉龙:“所有人都是要死的。”

    玉龙打开窗户。

    开窗一瞬,飞雪扑面。楼下的乞儿与她目光相对,他们站在楼下,呆呆地看着楼上的玉龙。

    玉龙空寂的目光,穿越人流与岁月,落到许多许多年前的深夜长巷中,紧闭的门窗上,冷漠的百姓上,以及,那黑夜中纷扬的雪花。

    好冷。

    玉龙喃声:“我讨厌雪。”——

    将近三十年前,玉龙孤身翻越山岭,偷渡潜藏,跨过大散关,踏过浑浊河。她逃离凤翔,逃往不知名的前方。

    她怀着鬼村的秘密,怀着小姑姑的希冀,而她只有五岁,她还有期望。

    如果凤翔不放人,其他州郡会不会放人?听说北周外还有南周,如果她又乖又勤快,又懂事又灵活,如果她什么都愿意做,南周会有人帮她救鬼村,帮她救所有叔叔伯伯,帮她救生死不知的小姑姑吗?

    五岁的龙姑娘,依旧碰壁。

    因为碰壁,她被凤翔的杨太守追到了踪迹。没有人相信她的话,少有的疑惑,也在看到她是小孩、而对面是秉公执法的太守时,烟消云散。

    龙姑娘想救的人,想得到的保护与公正,在她踏过的每一寸土地上,她都没有得到。

    她走投无路,逃入大散关。她在大散关中靠运气来躲人,又在悬崖湍流前跳入水中。许是命不该绝,许是杨太守不在意她这个幼童,龙姑娘活了下来。

    她捡了一条命。

    她却已经不在大周国境了。

    西域神秘的白王从沙漠海中出来,四方游走要见识天地广袤,更好奇霍丘国一百二十年前的敌人,大周如今是何情形。白王没有办法进入大周,却救下了一个顺着绿洲水漂流而下的小孩。

    年轻的白王神采飞扬,父母疼爱举国崇信,他无处挥发的善心,给了一个救下来的异族小孩儿。小孩儿干枯,黑瘦,矮小,一言不发,见人便咬,又总是用慌张而警惕的眼神提防他们。

    除了白王,没有人有耐心养这么一个孩子。

    白王不光救下这个孩子,还让这个孩子和自己的小儿子同吃同住,让他们一起成长。

    而在小孩愿意接纳他们、慢慢意识到自己处境的时候,小孩儿磕磕绊绊的,第一次和霍丘国王,白王沟通:“我叫,龙。”

    白王恍然大悟,用霍丘国语言和她说:“我们西域,什么都是学你们大周的。我没听过有人叫‘龙’,但我听过‘青龙’。你就叫‘青龙’,好不好?”

    小女孩儿郁郁点头。

    白王摸着她瘦小的肩膀,黝黑面上满是对未来的振奋期许:“青龙,你跟在我身边,和我的儿子女儿一起长大吧。他们有的,我都会给你。你只要告诉我,大周是什么样子。”

    白王:“……总有一日,霍丘国将冲出沙漠海,回归西域,踏平大周。”

    青龙站在伟岸的年轻国王身后,看夕阳落在国王身上,残阳吞没远方的山脉河流。

    白王眺望的方向,是她痛恨的故土。她冷冷地想,就让凤翔被仇恨吞没,就让北周毁灭于战火,就让冷漠的大周,永远消弭于天地。

    世间没有什么亘古长存。

    世间不应当有这样的国度亘古长存。

    而白王年幼的儿子挤入两人间,兴奋地追在青龙身后:“阿爸,她是我‘姐姐’吗?我要叫你‘姐姐’吗?你为什么和我们长得不一样?”

    年幼的白离一蹦一跳,小王子和杨家的小少爷不同。杨家小少爷干净洁白,霍丘国的小王子则整日在沙漠中翻滚,浑身黝黑,只有牙齿洁白。

    小王子的发辫闪着余晖,那余晖落入青龙眼中,珠光碎玉。

    青龙与白离一同成长。

    青龙习武,白离跟着她习武。白王说,青龙是武学天才,如果习武时间再早一些,就更好了。白离不服气,暗自勤勉偷练,却仍在一次次比试中,输给自己的师姐。

    再后来,二人渐渐长大,开始频频出沙漠海,帮白王做一些事,征服整片西域。

    不知不觉中,西域中有了四大刺客的传说:青龙白虎,玄武朱雀。

    白离有些不快:“都是大周人的叫法……什么玄武朱雀,听也没听过,凭什么和我们齐名?师姐,咱们试一试他们呗。”

    青龙不试。

    她有自己想做的事。

    越长越大,她越来越清楚自己幼年时的经历代表着什么,也从南来北往的西域商人口中,知晓如今北周的宣明帝如何雄才大略,野心勃勃。西域的人都说,总有一日,宣明帝会收服南周,然后收服西域。

    他们都觉得,迟早有一日,大周和西域会开战。

    而青龙向白王告别,决定重回故土。

    白王依依不舍,白离流连不已。青龙义无反顾地离开他们,带着白王赠送的许多礼物,她骑马疾行,穿越高野大河,迎着飞雪返回北周——

    十五岁的青龙意气风发。

    十五岁的青龙为复仇或拯救,而重回北周,重回凤翔。

    幼时的她救不了故人,丢弃了小姑姑。可如今不一样,她有一身武艺,有白王多年的信任与培养,她回到凤翔,总有一些事,是她可以解决的。

    而凤翔成为一座鬼蜮。

    小姑姑在三年前嫁入杨家,给杨太守的儿子做小妾。

    【那一年风起雪飞,路阻且长。少女兜兜转转拜别他国辗转回乡,故人皆亡故事皆散。她有无边热烈的野心亦有不可披靡的志向,妄求蜉蝣之力得苍天怜青。当她站在南宫山间仰望皓雪时,当广袤天地间的风雾模糊视野时,她不知这场风雪降临,湮没了此后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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