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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限制文的女配 正文 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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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幅被卷起来的画。

    段翎从今安在手里接过画,解开绑住它的红绳,摊开来看。

    今安在没偷看过林听交给自己的画,此刻见段翎并不在乎他会不会看见,忍不住看过去。

    画上有两个人,一个是林听,一个是段翎。画的是她张开手抱住段翎,红丝绦缠到他肩上,裙摆与他衣摆紧挨着的画面。

    当今安在看到画中有段翎,不自觉地偏过头看向他。

    段翎则仿佛没留意到今安在的目光,全神贯注地看着画。林听画功一如既往的粗糙,衣物什么都是草草画几笔,勾勒出大致样子,只有他们的脸比较清晰。

    他极轻地摸过林听的侧脸,再看画的右边,那里写着一行小小的字:这是第一幅。猜猜我为什么抱你,答案在下一幅画里。

    今安在也看到了这行字,心道林听临死前怎么变得跟个小孩子似的,画像让人猜,这么幼稚。

    段翎卷起这幅画,擡眼看今安在:“下一幅画在何处?”

    今安在瞥了眼灵棚方向,余光里尽是寓意着死亡的白幡,眼睛被刺痛了:“林乐允让我明天给你,所以我今天没拿来。”

    他低眸看指间的那条红绳,慢条斯理地将它绑回画卷中间,打的结跟林听一样,红绳两端垂下来:“为什么要等明天才给我?”

    今安在抿唇:“我不知道,她没跟我说,只让我这样做。”

    林听说,万一她以后出什么事就把这些画给段翎,一幅一幅地给他。今安在当时就觉得不太对劲,如今想来,林听是知道自己得了怪病,命不久矣才会这样做。

    段翎若有所思,长睫掩住了眸底情绪:“一共有几幅画?”

    今安在没隐瞒:“六幅。”从林听死后的第二天开始给,每天一幅画,给到她头七那日。

    林听也不是只给段翎留了东西,还给其他人也留了。今安在给段翎送完画,还得给她母亲李惊秋和段馨宁、陶朱送东西。

    今安在怀疑自己上辈子欠了林听的,她死后还给他找麻烦。

    关键是林听只给他留了一封信,信里只有寥寥几个字:麻烦了,我相信你。还有,别伤心,拿出你以前跟我对骂的气势来。

    伤心?他当然不会为她这个没良心的伤心,都这个时候了,还区别对待他们。今安在昨天看完信,几欲把信撕了。在信上多写几个字会啊……她的确是死了。

    他最终没撕掉信。

    虽说林听以前不是没有给他写过信,但这是最后一封了,今后不会再有她写的信。今安在意识到这个,心情变得复杂难言。

    段翎冷不丁道:“如果我今天就要看到所有的画呢。”

    今安在直视他:“我想,林听在天有灵,会不高兴的,段大人应该也不希望她会不高兴吧。”

    林听教今安在这么说的。

    不得不说她很了解段翎,好像能猜到他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提前做好准备,就是不知道段翎会不会真的因此改变主意。

    今安在有些忐忑,林听肯定不想看到他们发生冲突的。

    夕阳渐渐褪去了,暗沉笼罩下来,人的影子融进暗沉中。段翎看着地上的影子,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那接下来的几天就有劳今公子给我送画了。”

    今安在没想到段翎还会笑,尽管他笑容看起来挺正常,但怪瘆得慌。毕竟林听才刚死不久,大家在伤心落泪,他竟还笑得出来。

    难道段翎一点也不伤心?

    今安在努力忽略心中的怪异感,没说什么:“你放心。我既答应了她,就一定会做到,接下来的几天早上,我都会送画来的。”

    即使今安在也不明白林听要分开给画的意图,但会照做的。

    段翎“嗯”了声。

    今安在又瞥了眼灵棚,没再进去看林听。不看会不舒服,看了会更不舒服,他决定不看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段翎摩挲着画,唤来不远处的仆从,让他们送今安在出门,语气如常道:“今公子慢走,我还要回去守着,就不送你了。”

    今安在走了。

    段翎站在原地一会,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院子空旷,冷风从四面八方而来,呼呼地吹着他身上那件单薄的白色丧服和手中的画。

    他先回房放好这幅画,再回到灵棚和李惊秋一起守着棺材里的林听。虽说如今时辰不早了,但偶尔还是会有几个人来吊唁。

    林家的人姗姗来迟。

    他们是林听名义上的“娘家人”,却这么晚才来吊唁。

    李惊秋当作没看到他们,可林三爷硬是要往她跟前凑:“乐允这丫头真是没福气,好不容易跟子羽成了婚,年纪轻轻的就……”

    “滚。”她知道林三爷不是在为林听的死伤心,而是在为他自己不能再借段家升官伤心。毕竟很少男子丧妻会不再娶,再娶后一般不会管已死妻子的娘家。

    林三爷不满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再怎么说,我也是乐允的父亲。”

    李惊秋抓起东西就往林三爷身上砸去,质问道:“你还有脸说你是乐允的父亲?我们大家为乐允祈福的时候,你在哪儿?乐允去世的时候,你又在哪儿?”

    林三爷躲避不及,被砸鼻青脸肿:“你简直是有辱斯文!”

    段翎觉得有点吵。

    李惊秋强压滔天的火气,不想让林三爷这种人影响旁人吊唁:“你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气。”

    他认为她不可理喻。

    林听没把他当父亲来看,李惊秋也是知道的,她不教导林听就罢了,还纵容林听。他这个当父亲现在还愿意来吊唁,已是仁至义尽。李惊秋居然还要轰他走?

    不过林听死了,他欠她三千两的那张字据应该不作数了。林三爷偷偷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李惊秋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想快点将他赶走:“还不走?”

    林舒用帕子擦了擦泪水,拉住还想上前理论的林三爷,小声道:“父亲,我们还是走吧,七姐姐不会想看到您这样的。”

    她们姐妹二人的关系是不太亲近,可林舒记得林听帮过自己的恩情,之前听说她生病,便想来段家探望,奈何被沈姨娘拦住了。

    沈姨娘迷信,认为林听不详,还怕她会传病气给林舒。

    直到林听死了,沈姨娘才肯放林舒来吊唁。林舒今天来到段家,越发后悔没来见她最后一面。

    林三爷回头瞪了林舒一眼,脱口而出道:“你和你七姐姐一样,都是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

    林舒吓得一哆嗦。

    段翎听到这句话,擡起头来,难得正眼瞧了瞧林三爷。

    李惊秋虽不喜欢沈姨娘,也不喜欢沈姨娘和林三爷生的女儿林舒,但见林三爷只会窝里横,直犯恶心:“你到底滚不滚。”

    不等林三爷回答李惊秋,段翎便叫仆从“送”他出去了。林舒迅速地朝棺材鞠躬,然后离开。

    谁知道林三爷回府的路上出意外,被马车碾断了一只胳膊。

    消息传回灵棚,李惊秋漠不关心,他还有命和另一只手签和离书就行。无论林三爷是生是死,她都不再想顶着他妻子的名头了。

    等吊唁的人全离开了,段翎站到棺材边看林听,她的尸体还如活人那般,没出现僵硬的情况。

    他摘下自己腰间装满沉香的香囊,挂到林听的裙带上。

    李惊秋这两天也会站到棺材边看林听,有种她还在身边的错觉:“老天让她得了怪病,又让她死后尸身不坏,我有时真不知道该恨老天,还是该谢老天。”

    说到此处,李惊秋走过去牵住林听,她的手除了过分冰冷和不会动外,触感如初,柔软。

    李惊秋端详林听片刻,喃喃自语:“不。就算老天让她死后尸身不坏,我也还是恨老天。”恨老天用一点点情来遮掩它的无情。

    段翎只是听着,不语。

    他给林听挂好香囊,取出一支金步摇,插进她的发间。

    林听喜欢金银首饰,棺材里放满了金银首饰,就连她所穿红裙的刺绣都是用金银线绣成。

    段翎牵住了她另一只手。

    李惊秋默默退出灵棚,让他们单独待会儿。

    出去后,李惊秋走着走着,走到了挂满红色祈福带的那棵大树底下。它原本是林听活下来的希望,却在前天见证了她的死。

    想到这里,李惊秋心口抽痛,她慢慢地蹲下,缓一缓。

    仆从拿着一条祈福带朝她走来:“李夫人,这是我们从地上捡到的,您看要不要再挂上去?”

    李惊秋扶着大树起身,接过来看,鬼使神差地念出了这条祈福带上面的字:“愿林听这丫头无病无灾,也愿她母亲平安顺遂。”

    祈福是为林听做的,怎么会有人把她也写上去?李惊秋感到奇怪,翻过祈福带的另一面,发现写这条祈福带的人没写名字。

    一般来说,祈福带背面会写下对方的名字,为什么它没有?

    是忘记写名字了,还是有意不写名字的?李惊秋越想越奇怪,谁会喊林听“丫头”呢,会这样喊的人都是上了年纪的长辈。

    而冯夫人和段父是不可能这样喊她的,也不可能是林三爷。祈福当天,林三爷连来都没来,更何况,他不是能写出这种话的人。

    李惊秋走了下神。

    仆从见李惊秋长时间不说话,不禁唤她一声:“李夫人?”

    李惊秋回过神:“你们拿梯子过来,我来挂上去。”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人家特地为林听写的祈福带,哪怕没用,也该挂回去。

    “是。”仆从去拿梯子。

    李惊秋踩着梯子上树,亲手挂上这条没署名的祈福带。

    *

    今安在没食言,次日风吹雨打不动,准时来给段翎送幅画。

    林听的第二幅画画的不再是人,而是开满莲花的连心湖。段翎记得连心湖,他们曾在观莲节那天乘船进入湖里赏莲,林听还和段馨宁到甲板放了许愿的莲花灯。

    他将画看了一遍又一遍。

    画的右边仍写着字:我抱你,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好了,你又来猜猜我为什么给你画这个湖,答案还是在下一幅画里。

    林听兴许是被段翎以前常说的“喜欢”二字感染了,说或写“我喜欢你”都不带犹豫的了。

    段翎轻点过“我喜欢你”这几个字,心中也默念这几个字。

    今安在和昨天一样,也是送完画就走了,他只有在跟林听互怼时才比较多话说,平时算得上沉默寡言,如无必要,不怎么说话。

    段翎没留意今安在是何时走的,看画看了一个时辰,仿佛真的在猜林听为什么要给他画湖。

    眼看着快到守夜时辰,段翎像上次那样卷好画,没再看。

    去守夜前,段翎回房沐浴一番。沐浴期间,他点燃房内放有沉香的香炉,给丧服熏香。林听喜欢这个味道,光给她系香囊不够,他身上也得常有她喜欢的味道。

    房间香雾弥漫,渗进各个角落,沉香浓郁,段翎坐在浴桶里,闭上眼。很快,耳畔似响了林听的声音,她在喊着他:“段子羽。”

    他睁开眼。

    房间并没有林听的身影。

    段翎的眼尾被热浴汤熏得微红,秾丽的面容染了一抹似怨非怨的情绪,手微微使劲,不受控制地扯烂用来沐浴的巾帕。

    他从浴桶里出来,长发被浴汤弄湿,往下滴着水,几缕湿发垂在身前,黏在白皙的锁骨上。

    段翎拿过林听给他买的绯衣穿好,再在外面套上丧服。

    红白两种颜色相撞。

    他踱步到梳妆桌前,看过林听戴过的首饰。棺材里那些金银首饰是新买的,她用过的金银首饰还在房间里,没被人挪动过。

    段翎神情淡淡地看着,拿起一支尖锐的金簪,抵到腕间,轻轻划了下,皮肤泛起一道小伤口。他没怎么用力,仅仅是流了点血。

    即便如此,这道小伤口还是能覆盖前不久那道伤口。

    伤口能用别的伤口覆盖,那疼痛呢,是不是也能用别的疼痛来覆盖。自林听死后,段翎的心口就不间断地泛起一阵阵疼意。

    正当他想通过划伤手腕来获取新的疼意,用它覆盖心口的疼意时,金簪从掌心滑落,砸到毯子上,发出了一声难听闷响。

    段翎微微失神。

    过了片刻,他弯下腰捡起金簪,握住许久,再放回首饰盒里,拿放到一旁的葛布擦干长发。

    梳妆桌的镜子倒映着段翎,五官精致,唇红齿白,长发漆黑似墨,如艳鬼现世,又如画皮妖,画了张好皮囊来蛊惑人。他丧服之下,仿佛婚服的绯衣若隐若现。

    出门去灵棚守夜前,段翎拢好丧服的衣领,藏起绯衣。

    今晚只有他一个人守夜,李惊秋年纪大了,熬不住连续守夜,身体吃不消。而段馨宁大着肚子,做不来守夜的事。冯夫人和段父倒是想来守,但是段翎拒绝了。

    夜色幽暗,段翎坐在灵棚里,把厚厚一沓纸钱烧完。风吹进来,搅动丧盆里的纸灰,也吹灭了几支蜡烛。

    段翎推开丧盆,拿别的蜡烛点燃被吹灭的蜡烛。

    待蜡烛全亮了,段翎又一次走到棺材边,伸手进去将金银首饰推到一边,然后进棺材里,躺到林听身侧,让她脑袋枕着他手臂。

    翌日清晨,过来打扫灵棚的仆从看到段翎从棺材里出来,他们面面相觑,久久无言。

    他们家二公子昨晚竟然和一具尸体睡了一晚上!

    林听是少夫人没错,可她死了,无论林听是什么身份,死了就是一具尸体。他们活了那么多年,就没见过有人搂着尸体睡觉的。

    他们望着段翎,终于想起问好,磕磕巴巴道:“二公子。”

    段翎朝他们颔首,算是回应,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自己此举有不妥之处,将棺材里的金银首饰放回原处,平静地去取水洗漱。

    这件事很快传开了。

    冯夫人连早膳都没用就过来灵棚找段翎,担心问:“子羽,你昨晚守夜是不是太困了?”

    段翎:“尚可。”

    她看了眼棺材:“我听下人说你昨晚是在棺材里面睡的,你困了回去休息,我来守夜就好。”

    “我不是困。”

    冯夫人着急道:“既不是困,那你为什么进棺材里?”

    段翎坐回丧盆前,里面的纸灰已经被仆从清理掉:“因为我想感受一下林听这两天躺过的地方,所以进去了,有何不妥?”

    “子羽,人死不能复生。”冯夫人也对李惊秋说过这话。

    他低笑:“我知道。”

    *

    一眨眼的功夫,到林听头七这天了,今安在早早地来送画。

    送完画,今安在离开段翎的院子,却没离开段家,因为林听今天要下葬,他得留下来送葬。

    段翎这次没第一时间打开画看,他坐在院中大树底下的长椅,听风吹动祈福带的簌簌声。

    过了大概半刻钟,段翎才看画。

    时隔几天,画上再次出现林听的身影,她伸着手朝他跑来,裙摆和混着丝绦的长发扬起。

    段翎擡起手,像是想隔着画牵住林听朝自己伸出的手,可他碰到却是毫无温度的一张画纸。

    这幅画没有一个字。

    他垂下手。

    仆从快步行至段翎面前,欲言又止问:“二公子,夫人让奴来问你,何时开始送葬?”送葬意味着林听以后不会再出现在段家,只留下一个冷冰冰的牌位。

    段翎握着画站起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很是平易近人道:“等我换身衣裳就开始送葬。”

    说罢,他回房换衣裳。

    出来后,段翎依然是脚踏黑靴,白色丧服在外,绯衣在内,不过腰间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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