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斯宴从小跟着外公外婆生活。
一年到头,住在家里的日子加起来,可能也不到一个月。
11岁那年,他会跟陆明景他们去C城旅游,是因为他外公当时生病要做手术,怕他担心,就想提前把他支走。
陆斯宴其实早就意外听到了,不想外公进手术室前还要为他操心,他就佯装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半推半就地答应下来。
他也确实并不情愿和陆明景一家出去旅游。
但外婆不放心他们带他去国外,最后旅行地点就定在了C城。
那天会去吃火锅,其实是荣湘的主意。
她儿时在C城生活,对这边很有感情。
但到了地方,陆明景又嫌店子环境一般,得知还要排位,陆明景当即就不乐意,直说要换去附近那家米其林餐厅。
陆斯宴又不是真来旅游和享受的,懒得惯他这毛病。
他丢出一句“你爱去哪去哪,我懒得换了”,就自己挑了个单独的空位坐下。
陆明景大约还顾忌着“慈父”的形象,也顾忌着和外公外婆那边如履薄冰脆弱无比的关系,没再提要走,在他附近找了相连的三个空位,带着陆斯宇和荣湘坐下。
陆斯宴头一天晚上没太睡好,也没心思玩游戏,索性闭上眼。
他查过,知道外公的病不算太严重,手术成功率很高,不然外公也不会可能会把他支走。
但担心总不可避免。
陆斯宴一闭上眼,脑海中就浮现出种种不好的联想。
他索性把思绪放空,刻意去听周围的声音来转移注意。
身旁坐的是一个中年女人,在给人打电话跟人聊八卦,她声音有点尖锐,情绪激动时,音调还会拉高,听上去很是刺耳。
偏偏陆斯宴自小对声音敏感,他皱眉揉了揉耳朵。
好在对方很快等到位置离开。
随即,一个男声在他前方响起。
“悄悄,你就坐这里吧。”
接着是一道脆甜的嗓音,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这里就一个位置呀,我坐这里,你们坐哪里啊?”
“我们坐了一天了,先站会儿。”回她的是一道属于年轻女人的声音。
“那好吧。”小女孩回,“那要是你们累了就跟我说,我们再换换。”
她应该是在他旁边坐下了。
一丝隐隐约约的奶香气息钻入陆斯宴鼻间。
旋即,那股气息越发明显,大约是小女孩朝他稍稍靠近过来。
有一道视线似乎落在了他身上。
陆斯宴睁开眼,入目是一张极其精致漂亮的小脸。
是个看上去比他小上两三岁的女孩子,细软的头发扎成公主头样式,像是天色的浅栗色,上面别了一个小樱桃发卡,身上还穿了条白色的公主裙。
胆子也挺大。
偷看被他抓到也不见一点不好意思,毫无顾忌地继续盯着他看,甚至大大方方夸道:“哥哥你还挺好看的。”
外公明天就要进手术室,陆斯宴实在没心情陪人聊天,他重新闭上眼。
那道视线离开。
清甜的气息也远了些。
大约十几秒后,陆斯宴听见她重重哼了声。
“有什么了不起的,明明我比你好看多了。”
陆斯宴睁开眼,看见她正拿个粉色的小镜子对着自己照来照去,他唇角不自觉勾了下。
那是他那几天第一次笑。
虽然听上去有点生气,但她像是也没被他这段小插曲影响到心情,很快坐他旁边哼起了歌。
音准还行,但节拍一塌糊涂,就没有一句不抢拍的。
但女孩子嗓音清脆,每一个尾音都带着点雀跃意味,像有音符愉快地在耳边跳动,听上去很有感染力,也像是有某种魔力,将他从那种忧怖的联想中轻易拽了出来。
哼了会儿歌,她又去找之前那对应该是她父母的年轻男女搭话。
“妈妈,我明天还想穿那条蓝裙子。”
“明天我们要去爬山,穿那条蓝裙子没那么方便,山上风还会很大,穿你那条背带裤行吗。”
“可我就想穿那条蓝裙子。”
“但是妈妈觉得你穿那条背带裤很好看。”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上次都没看够,要不明天再穿一天给妈妈看看。”
“那好吧,明天就再穿给你看看吧。”
陆斯宴:“……”
还挺好哄。
他就这么闭着眼,听她一会儿高高兴兴地哼歌,一会儿叽叽喳喳跟父母聊天。
半小时的等位时间一晃而过。
但进去之后,跟陆明景一家吃饭,又变得极其无趣。
只是陆斯宴没想到,她座位会刚好被安排到他们旁边。
女孩子被妈妈牵着坐到椅子上。
她抬眸的时候,正好也看见了他,应该是还记恨他刚才没搭理她的事,小脸立即气呼呼地转向了另一边。
但她位置就在他斜对面,夹菜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总是会看到他。
每次一看到他,她都还是这同一个反应。
就还挺记仇。
后来不知怎么,她忽然好像又不生气了,时而往他这边望过来的目光还带着点小探究和同情。
视线一和他撞到,她就又立即挪开目光。
陆斯宴原本没什么胃口,但说不上是怕外婆打电话给陆明景询问的时候会担心,还是被她这副模样可爱到,他难得又有了点食欲。
他跟对面陆明景夫妇提出要去拿水果。
荣湘说陪他去。
陆斯宇也说要去。
陆斯宴都拒绝了,自己起身去了自助区。
自助台正好在视线范围内,陆明景和荣湘就也没勉强。
简单拿了几片西瓜,陆斯宴还没能走回自己到自己位置,变故陡然发生。
突兀的警报声响彻商场。
有人惊呼“起火了快跑”,有人慌忙起身,嘴边的油渍都来不及擦。
陆斯宴看见陆明景和荣湘齐齐朝陆斯宇冲过去。
荣湘因为位置更近,先一步抱住了陆斯宇,陆明景护着他们母子二人往外冲。
似乎全然忘了自己还有个大儿子。
陆斯宴自小在外公家长大,跟这位血缘上的父亲完全不亲,看到这副场景其实一点都不意外。
但不知为何,可能是因为这一身血脉,他本能地还是在原地停滞了一瞬。
旁边各种的喊声未停,分贝极高,声声刺耳。
有一道脆甜的嗓音穿过其中,抵达他耳边。
“爸爸,那个哥哥!”
陆斯宴被这道声音拉回神,视线中撞入一张漂亮又满含担忧的小脸。
没等他随着众人一起往外跑,那个应该是她父亲的英俊男人先冲过来,二话没说拉起他,迅速追上妻女,护着他们三人一同跑出了火锅店,跟着人群一起往楼下走。
那晚的火最终只止于商场四楼,没引起重大伤亡。
以防有其他意外情况,年轻男人又拉着他在外面的广场上多站了一段时间。
消防员还在善后,陆斯宴等来了过来找他的陆明景一行。
陆斯宇眼眶通红,一脸愧疚:“对不起哥哥,我应该早点提醒爸爸妈妈的。”
陆明景脸一瞬涨得通红。
陆斯宴没搭理他,只垂眸看了陆斯宇一眼:“和你没关系。”
身后一道蔫巴巴的声音插进来:“原来你会说话啊。”
陆斯宴转过头,视线里撞进一张苍白漂亮的小脸。
她到底年纪小,胆子再大,碰上这种意外,应该是多少也被吓倒了,之前还鲜活满分骄傲十足的小公主此刻蔫蔫趴在妈妈怀里,像一朵缺了水份的小玫瑰。
原来她刚才是误以为他不会说话。
陆斯宴不太习惯同人道谢。
虽然刚才他反应过来后,也会自己想办法逃生,但那样混乱的情况下,血缘亲人尚不可靠,她却是唯一一个注意到他的人。
陆斯宴忍下别扭,低声跟她说:“谢谢啊。”
知道他原来会说话,她大概又继续记仇他之前不理她的事,重重又哼了声,转身趴回妈妈怀里,只给他留了个小后脑勺,侧面的樱桃小发卡红得耀眼。
陆斯宴唇角又弯了下。
觉得这一天过得好像也没那么差劲。
陆明景在跟这对夫妻自报家门。
大约是没法想像世界上有不负责任到火灾时把孩子扔在饭店不管的父母,这对夫妻明显不太相信陆明景的说辞,转而来询问他。
陆斯宴这才扫了陆明景一眼:“他确实是我血缘上的父亲。”
这对夫妻显然都极其聪明,一句话就大概明白了他家里的情况,这才松开他的手。
陆斯宴又忍下不自在,跟他们两人也道了声谢。
这对夫妻普通话都极其标准,听不出口音,陆斯宴原本还想着找他们留个联系方式,但可能是嫌这天还不够糟糕似的,夏日夜晚的暴雨说下就下。
豆大雨点重重砸在地上,发出噼啪声响。
广场上出来避险的人余惊未退,此刻又只得纷纷找地方避雨。
陆明景这次没再忘了他。
陆斯宴被他一把拉着就跑。
那对夫妻抱着她跑向另一个方向。
广场上人潮混乱,那三人很快消失在他视线中,后来陆明景回火锅店买单,他也没再撞见他们。
陆斯宴再见到纪悄,是在高三那年。
那时他已经和彭旸、柏睿一起组了乐队。
陆斯宴从小家境优越,吃穿用度几乎都是最好的,因而也养出了一个宁缺毋滥的挑剔毛病。
他是从初中开始正式听摇滚,也是初中认识的彭旸。
一开始,他们两人听的风格很广,硬摇、英伦、朋克、垃圾、迷幻、金属还有朋克诞生出来的核等等,几乎什么类型都听。
最后更喜欢的还是既噪,又因为是从布鲁斯发展而来,兼具旋律性的硬摇。
乐队听多了,组乐队的想法就自然而然生出来。
彭旸从小学的架子鼓,技术没得说。
陆斯宴虽然半道转学的吉他,但音乐这东西,天赋确实远比努力更重要,更何况乐器从来都是触类旁通,他当初钢琴学得得心应手,如今吉他就更是学得轻易。
得知他们俩要组乐队,不少人过来毛遂自荐。
陆斯宴却依旧秉持着宁缺毋滥的标准,不止挑技术,也挑性格和人品——毕竟是要长时间相处在一起的队友,合不来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
直到高一,他们在看表演的时候认识了在七中读书的柏睿,才定下了乐队的主唱兼键盘。
他们三人一致认为没有贝斯的乐队不算完整,因而那会儿也一直没正式给乐队取名,只每周一起练几次团。
这个习惯一直持续到高三。
但高三几乎已经没有假期。
他们校长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句话的坚定拥护者,补课归补课,跑操和一周一节的体育课坚决不许任课老师们霸占。
陆斯宴和彭旸班上的体育课都在周四的第一节,正好和午休相连,他们俩就经常挑这个时间点翘课出去。
如若不然,他还能再早点见到纪悄。
其实在见到她之前,陆斯宴已经频频听人提起这届高一来了个巨漂亮的学妹,被班上那群男生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就差没奉为女神。
他那会儿满心除了乐队就是学习,根本没在意过。
只知道那位学妹姓纪。
九月中旬,他们已经上了快两个月课,高一正式开学后的第二周,因为柏睿家里有事,周四的练团取消,陆斯宴难得上了堂体育课。
开始自由活动后,他跟同学去器材室拿篮球。
进了门,同学在身后兴冲冲道:“陆斯宴,高一那个巨漂亮的学妹,就是姓纪那个,他们班体育课也是这节,等下要不要过去看看?”
陆斯宴那时正在挑篮球,一边随手拿起一个在手上颠了颠,一边兴致缺缺地回了句:“没兴趣,爱看你自己去看。”
就是在这节体育课结束后,陆斯宴重新遇见了纪悄。
他当时刚跟班上一起打完球那群男生从学校小超市买完饮料出来。
嫌他们太聒噪,吵得耳朵疼,陆斯宴抓着罐可乐,远远缀在最后面。
往前略走了几步,身后有一道女声传来。
“悄悄,刚数学课代表说你上午的随堂测验又考了满分。”
听见这个称呼,陆斯宴下意识回头。
学校的小超市四通八达,前面种了一小排桂花树,往西走是他们回高三楼的方向,此刻东侧小道上,三个女生正并排走向超市。
陆斯宴一眼只看见中间那人。
女孩子扎着清清爽爽的高马尾,一中黑白校服规规矩矩穿在身上,九月的南城,日光犹烈,明晃晃照下来,在她栗色头顶上染上一抹金,也衬得那张已经长开了的小脸越发明艳动人。
她声音明显褪去了童稚,听上去仍脆甜,下巴微微扬着:“我考满分不是很正常吗,不考满分才值得惊讶好吧。”
没穿小时候那身公主裙,依旧还是那副骄傲小公主模样。
旁边的女生开口:“你还不知道她什么德行,跟她说这个干嘛,直接让她请客就行了。”
“就是,想让我请客就直说。”距离不算近,她全没注意到超市另一边的他,跟同伴一起走了超市。
陆斯宴抓着可乐罐子怔怔定在原地,满心的不可置信。
是她吧?
声音、语调和咬字都很相似,脸也像是等比例放大,就连那副骄傲又自恋的小模样也都如出一辙。
三个女孩子从超市出来时,刚好卓飞扬跟一大群同学正要进超市。
双方各打了招呼。
随即,她跟同伴牵着手,头也没回地走向高一楼。
等卓飞扬也出来,陆斯宴叫住他。
卓飞扬跑过来:“哥,什么事?”
陆斯宴仰头喝完最后一口可乐,冰凉的气泡在口腔中炸开,很真实的感觉,不像做梦。
“刚跟你打招呼那个女生叫什么?”
卓飞扬一愣:“进超市的时候吗,那会儿有三个人跟我打招呼,你问哪个啊?”
陆斯宴把可乐罐子捏扁,一副随便问问的态度:“中间那个最高的。”
“你说纪悄啊。”卓飞扬看向他目光迅速多了点打趣意味,“哥,怎么你也对她有兴趣吗?”
姓纪?
原来她就是他们口中那位纪学妹。
陆斯宴把捏扁的易拉罐扔进垃圾桶,一副“你在乱说什么”的表情:“我怎么就对她有兴趣了?”
不过他刚刚怎么说的来着?
“也”对她有兴趣?
卓飞扬不信:“没兴趣你打听她名字做什么,我可从没见你打听过别的女生。”
“你管我打听她干什么。”陆斯宴面无表情问他,“哪个qiao字?”
卓飞扬:“悄无声息的悄,你还说——”
陆斯宴打断他,转身摆摆手:“行了,走了。”
卓飞扬:“……”
高三从来都是两天一小考,三天一大考,陆斯宴和彭旸他们又说好了周六要去柏睿朋友家酒吧表演,高三楼离高一教学楼又有点距离,接下来几天,陆斯宴都没能抽出空见她。
陆斯宴和彭旸翘了周四、周五的晚自习去排练。
周六的表演顺顺当当结束,场子比他们预想中还要炸。
可能是太炸了,不知被谁拍了下来,周一还传到了他们教导主任手机里。
当天下午,陆斯宴和彭旸就被叫去了办公室。
一中教导主任在学校出了名的嗜甜,办公桌里日常备着一堆零食,周一那天他不止发现有两个学生胆大包天翘课去酒吧表演,还在抽屉里发现一窝蟑螂。
下午办公室喷了杀虫药,他就把那两人扔去了其他办公室。
这次是逃课加去酒吧的双重罪名,教导主任暴跳如雷。
好在陆斯宴和彭旸成绩一直稳定在年纪非常前排的位置,去酒吧表演也不是打架造谣那种性质恶劣的事情,最后处罚结果也只是给了个不痛不痒不进档案的小处分。
检讨书字数倒是翻了倍,不止翻倍,还不准跟之前的检讨书有一点重合内容。
训完他们,教导主任背着手出去找吃的。
陆斯宴头一天晚上没太睡好,肆无忌惮地趴在办公室补起了觉。
醒来时,彭旸已经没义气地写完检讨走人了。
陆斯宴缓了缓困意,低头把睡得皱巴巴的纸意思意思压平,低头拿笔在上面写了“检讨书”三个字。
然后就不知道怎么动笔了。
没办法。
写太多了。
那些套话都被他用了个遍,这次教导主任铁了心让他们长记性,不准有重复,他一时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写。
门忽然被敲响。
办公室此刻只有高一教过他们数学的张老师在,他应了声:“进来。”
推门的声音响起。
陆斯宴一边转着笔,一边百无聊赖抬起头。
目光和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撞上。
下一秒,抱着书走进来的女孩子冷淡地移开视线,走到张老师身边。
陆斯宴转笔的动作一停。
她这什么态度?
认出他了?然后还在为当初他没理她那件事记仇?
不至于吧。
幼不幼稚啊她。
但等张老师把教她的任务扔给他,陆斯宴想法又变了变。
纪悄看他目光挺陌生的,不像是认出了他,但对他的态度又带着几分很是明显的不爽。
“不用了,我忽然又想通了。”
他没惹她吧?
这算是长大后,陆斯宴第一次正式跟她见面,他不太想放她走。
“那行,你过来跟我讲讲。”
女孩子一脸无语:“我为什么要跟你讲?”
“我既然答应你们数学老师了,就要负责到底,你不跟我讲,我怎么知道你是真会还是假会。”陆斯宴其实有点想哄她,但他从没哄过人,脱口而出的话反而变成了激她,“还是说你怕我?”
骄傲自恋的小公主当然经不起激。
抱着书走到了他旁边。
靠近的一瞬,陆斯宴鼻间又钻进一股香味。
不同于小时候的奶香味,少女身上的味道更接近于甜香,像某种水果。
睫毛卷翘,鼻梁小巧高挺,唇色是天然的粉润。
陆斯宴不太自在往后挪了挪,却发现她目光落在了那张皱巴巴的纸上面。
他忙把纸张翻过来:“乱看什么。”
纪悄:“谁乱看了,检讨书有什么好看的。”
第一次见面就被她撞见写检讨。
可能也不是第一次了,如果她没缺席开学典礼的话,应该早听过他念检讨了。
“检讨书怎么了。”陆斯宴觉得丢面子,下意识给自己找补,“我写检讨书不也照样给你们讲新生致辞。”
她像小时候那样轻轻哼了声,嘀咕道:“新生致辞有什么了不起的,当谁没讲过似的。”
陆斯宴唇角不自觉勾了下,转开话题:“行了,不是有题目要问吗。”
女孩子细白的手指蜷了两下,精致漂亮的小脸里有一点没藏好的不自在:“刚那道我真的想通了,我换道题问你吧。”
陆斯宴拿不准她到底认没认出他。
但他确信,他这会儿要是敢拆了她给自己找的台阶,她估计一辈子都不会高兴搭理他了。
陆斯宴声音软下来:“说吧,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