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五月份后,气温开始有炎热迹象。
祝今月照旧每天在家画稿,照旧没画出什么满意内容,也照旧画烦了又没事做就过去唯知那边玩玩,她不过去的时候,沈清淮就会让人送花过来,每次的搭配都不重样。
时间一晃就到五月中。
原修哥哥的订婚宴定在五月中的周六,5月13日。
沈清淮应该是真同原二关系很不错,大中午就被他叫了过去。
祝今月下午约了造型师团队到家里来做妆造,一边跟他聊天,一边由化妆师在脸上涂涂抹抹。
毕竟是人家的订婚宴,她也不打算抢新娘风头,就只简单挑了条海盐蓝的吊带缎面长裙,配饰只戴了一对自己做着玩儿的蝴蝶耳钉和配套的蝴蝶戒指。
造型师最后再简单给她编了个半披发。
订婚宴地点在平城一家著名的奢华酒店,平日开车过去都会有专门的门童小哥帮忙泊车。
今天给祝今月泊车的这位“小哥”帅得有点过分。
可能是也不想抢新郎风头,高大男人今天穿了身米灰色亚麻西装,从布料到搭配都很休闲。
祝今月搭着他的手下了车,笑着问他:“不是说了不用你出来接吗,怎么还是出来了?”
沈清淮:“你的请柬不是还在我这吗?”
他浑身上下看不出哪里能藏请柬,既然都亲自出来接她了,自然能刷脸进去。
祝今月还是配合道:“那请柬呢,给我吧。”
沈清淮垂眸看她,温声道:“真要进去?现在后悔还得及。”
“我为什么要后悔?”祝今月也擡头看他,“还是说你就这么想给我当地下秘密情人啊?”
沈清淮笑了下:“你要是喜欢的话,也不是不行。”
“是吗。”祝今月好奇问,“你想怎么给我当秘密情人?”
沈清淮也很配合地歪头想了想:“除了工作之外,其他时间你可以都把我锁在家里。”
祝今月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相应场景。
昏沉黯淡的小黑屋中,高大的男人坐在床上,一副束手就缚的姿态——
他会真束手就缚才怪。
他从来不是真温柔到毫无脾气的人,这点在他们平时接吻的时候其实会体现的比较明显一点,在这种情感和欲望会比理智更占上风的时刻,他身上那股平时压制得很好的侵占欲就总会若有似无地显露出来。
在某些越吻越深的片刻,祝今月总有种要一点点被拆吃入腹的感觉。
但只要她不舒服或者伸手推他,他又会立刻退开,而后重新切回到温柔模式,很轻地继续地吻她。
他只是会万事以她的感受为先。
“我才没有这种变态喜好,我谈恋爱就要大大方方谈,我男朋友就要名正言顺站在我身边——”祝今月朝他伸出手,“要跟我一块儿进去吗?”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细白下巴轻轻扬起,白皙耳廓上的镶了不同颜色蓝宝石的蝴蝶耳钉随之泛起流光溢彩的漂亮光芒。
城市的夜晚只见霓虹,不见星星。
但就算有星星,沈清淮觉得此刻怕是也要因她黯然失色。
他压下翻涌的心绪,牵住伸至面前的手:“荣幸之至。”
宴客厅中已到了不少客人,只是订婚宴,原家并未办得太正式,餐食是自助模式,厅内衣香鬓影,热闹涌动,随处可见空运而来的珍贵花材,厅内四处都暗香浮动。
祝今月和沈清淮一牵手进去,就感觉不少目光朝他们落过来。
她也没在意。
反正就算有人有什么想法,多半也不敢到她面前来说,而且她一没劈腿,二没犯法,什么亏心事都没做,别人怎么想关她什么事。
沈清淮先带她宴厅中央见原修哥哥原信和他的未婚妻。
过去的路上,祝今月看见原修站在哥哥身后,不像之前在公司里那般不修边幅,他今天稍微收拾了下,穿了身藏青的青果领色西装礼服,头发剪短后梳成背头,看起来还挺有模有样的,就是脸上的笑容僵硬得像是打印出来的一般。
“原修今天也出来待客了?”祝今月问旁边男人。
沈清淮:“毕竟是他亲哥的订婚宴,不出来有点不像话了。”
“那倒也是。”祝今月莞尔,“难怪大中午就把你叫了过来。对了,你们不是还有个同学吗,上次听你提过的,叫陆丞是吧,之前在公司都没见过他,他今天也没来吗?”
“他之前出长差去了,昨天才回来,今天本来打算过来的。”沈清淮说,“但他老婆好像怀孕了,现在陪着在医院检查。”
祝今月:“这样啊。”
同原修不同,原信虽看上不太爱说话,但显然人情世故方面很是精炼,说是有心同她交好,但既也没有太过热络,也不显客套,尺度拿捏得相当好。
准新郎新娘还有许多客人要接待,祝今月略聊了几句,就和沈清淮撤到去一边角落吃东西。
自助的餐食做得相当精致,点心都是迷你版一口一个的大小。
祝今月觉得可爱,就拿了个梅花样式的试了下。
刚咬第一口,她眉头就紧皱起来。
沈清淮:“怎么了,很难吃?”
祝今月摇摇下,胡乱嚼几下,快速咽下去,皱着小脸道:“好甜,感觉放了起码有半斤糖,原家是不是还做白糖生意啊?”
“他未婚妻嗜甜。”沈清淮说,“厨师和菜单都是她拍板的。”
祝今月:“那难怪了。”
“我让厨房另外给你做点吃的?”沈清淮低声问她。
祝今月:“那倒不用,我在家吃了点东西。”
这种大型宴会出餐菜品数量太多,反而很难保证质量,好吃的可能性很小,她一般都会在家吃个半饱才来。
“你自己呢?下午吃东西没?”
这段时间两人一块吃饭的时候,祝今月也会时不时关注一下他口味,暂时能确定的是他和她一样不太能吃甜。
下午跟他时断时续地聊天,也忘了提醒他一下了。
沈清淮笑着说:“原修给我塞了一堆零食。”
“那就好。”刚刚那一个芋泥红枣糕吃下去,她嗓子里到现在还齁得慌,祝今月目光扫过饮料,估计可能也会偏甜,最后将视线落在往来服务员手中端的鸡尾酒上,“酒应该不至于是甜的吧?”
沈清淮:“渴了?我先试试。”
他招手叫来最近的一位服务员,从托盘中依她口味挑了杯酒,低头喝了一口,才递给她。
“不甜。”
祝今月接过来,自然而然地含住他刚才喝过的吸管。
他们俩其实并无太亲密的动作,开始吃东西后,手都没牵了,但可能是因为颜值气质都太相配,无端有种别人插不进来的氛围与气场,有眼色的都没过来打扰,因而来找他们说话的人也并不多。
祝今月慢吞吞喝掉两杯度数不高的酒,应付过几波不长眼的人后,就看到原修不知怎么落了单。
此刻正被一个中年男人拦住,他目光惶然地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确切地说,是朝她男朋友看过来。
脸上感觉写满了“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祝今月觉得同情,又觉得好笑,她晃晃沈清淮的手:“你去帮他一下吧。”
沈清淮低头问她:“你跟我一块儿去?”
“我跟你一起去就不是救他,是又给他增加新的压力源了。”祝今月朝某个方向擡擡下巴,“你过去吧,我看到一个认识的人,先去和她打个招呼。”
“好。”沈清淮说,“我等下就回来。”
走过去后,沈清淮才知道拦住原修那人是想从唯知拉投资。
陆丞没来,又不好去打扰他,只好拦住了原修。
沈清淮三言两语应付过去,正想回去找祝今月,视线不经意看到大厅门口有个高大身影走进来。
是自医院之后再没见过的傅之望。
应该也是一眼看见了他,傅之望脚步一顿。
厅内顿时有不少视线也朝傅之望那边看过去,沈清淮皱了下眉,朝厅内左侧一个出口扬了扬下巴。
到底有七八年交情,不用开口,傅之望也明白了他意思,定定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擡脚朝那个方向走去。
沈清淮没立即过去,他先转身看向原修:“我要出去一趟,你帮我看着点今月?”
“你要我一个社恐——”原修擡手指指自己,“社恐”两个字还咬了重音,一脸不可置信,“替你看着你女神,你没搞错吧。”
沈清淮:“你站这儿远远帮我注意一下,然后有事给我打电话就行。”
听到不用过去祝今月旁边,原修这才勉强答应下来:“行吧,你快去快回。”
沈清淮这才也擡脚朝左右出口走去。
傅之望已经等在门口,见他出来,眼神和语气都冷:“叫我出来做什么,我们现在没什么话好说吧?”
这个出口对接的是酒店一个内部小花园。
沈清淮用下巴指了指其中一颗树:“去那说吧。”
那里位置清净暗淡,能看到其他地方来往的人,来往的人却不容易看到他们。
傅之望像是完全懒得搭理他,话也没接,擡脚往那边走去。
到了树下,沈清淮开门见山道:“你今天要过来怎么没提前跟我说一声。”
傅之望气笑了:“我来不来关你什么事。”
沈清淮:“你明知道我和原家的关系,也知道原家有意同她交好,没什么特殊缘故的话,我们肯定会过来,你再出现的话——”
听他说“我们”二字,傅之望只觉得分外刺耳,打断道:“你和原家关系这么好,你让他们别给我发请柬啊。”
沈清淮叹气道:“你要对我还有气,跟我怎么发都行,但你应该能想到你这时候跟我们出现在一个宴会,可能会给她引起什么样的非议。”
傅之望:“……”
他还真没想到。
他就是……想见她。
请柬扔了捡,捡了扔,最后在明知道他们会一起来的情况下,忍不住还是过来了。
祝今月总觉得他不够喜欢她,现在看来倒也不冤。
他我行我素惯了,从来都是只顾自己的想法,确实很少从她的角度去考量。
但这话,当着沈清淮的面,傅之望怎么也不可能承认:“我当初刚跟她分手,都还没往外宣布,你就着急忙慌去追她的时候,怎么没考虑过会不会给她带来什么非议,现在还有脸说我。”
沈清淮:“当初是我考虑不周。但你要是还有一点在乎她,或者哪怕看在你们两家的交情上,今天就麻烦先替她考虑一下,原家这边我帮你解释。”
傅之望嘴硬道:“谁在意她了。”
话刚说完,只见小花园内又走进来两个人。
一高一矮,矮个那个嗓门大得生怕别人听不见:“刚才站沈清淮身边那个就是祝今月吧?”
高个说:“是啊,长得真漂亮,沈清淮可真有福气。”
矮个:“福气什么啊,刚跟傅之望分手,转头就跟沈清淮在一起,一看就不是安份的,我听说原家不还请了傅之望,他今天怎么没来,来了就有好戏看了。”
高个忙道:“朱胜楼你疯了吧,这话你都敢讲。”
朱胜楼:“她敢做,我为什么不能说,也不知沈清淮和傅之望怎么一个两个都为她昏了头,怕不是——”
话未说完,朱胜楼就感觉旁边的人忽然重重扯了他一下,他正想说“你什么毛病”,一擡头就见黑暗走出两个高大身影,与此同时,一道声音冷冷响起。
“怕不是什么?”
朱胜楼在看清二人相貌时,倏然把没说完的话吞回腹中,差点没咬到舌头,腿都差点一软。
“对、对不起,我们就是随便聊聊。”
傅之望冷脸道:“那怎么不继续聊了?”
朱胜楼默默往后退了一步,结巴道:“不不不聊了吧。”
沈清淮这时才开口,语气乍一听上去似乎还是平静的:“你叫朱胜楼是吧,我下午见过你。”
朱胜楼见他语气还算温和,感觉他应该是两人中更好说话的那个,忙点头道:“对对对,我们下午见过,我和原家还算是亲戚,刚才的事就是一场误会。”
沈清淮:“你们家公司是叫铭正是吧?”
朱胜楼满怀希望地点头:“对对对,你还知道我家公司啊——”
沈清淮转头看向傅之望:“铭正最近是在争取叶家那个项目吧,明天约叶干出来吃个饭?”
傅之望秒懂:“……”
狠还是他狠。
朱胜楼又懵了:“什么意思?”
傅之望冷笑:“让你爸收拾包袱立即滚蛋的意思,叶家那个项目你们家不用想了。”
朱胜楼腿这下是真软了:“……”
要是让他爸知道他把叶家项目搞没了……
“我我刚也没说什么太过分的话吧。”
“你以为你刚要是没被人打断,真说了什么更难听的话,还能好好在这儿站着吗?”
傅之望瞥了瞥旁边的人。
他还是第一次见沈清淮这么生气。
“我跟你们道歉还不行吗,要这还不行,我出去跟祝今月亲自道歉总行了吧。”
沈清淮:“你去她面前说一个字试试。”
“那你们想我怎么办?”朱胜楼快哭了。
傅之望烦得不行:“不想丢更多项目赶紧给我滚,以后不该说的话最好一个字也别给我说。”
朱胜楼看看他,又看看表面看上去温和其实更可怕的另一位,权衡了下,还是屁滚尿流地跑了。
另一位高个愣到现在,此刻也忙丢下一句“我刚刚真的什么也没说”,然后也跟着跑了。
小花园安静下来。
傅之望沉默了片刻,觉得自己这次输得可能也不是太冤。
他和沈清淮的区别大概就在于,他习惯了事事以自己的感受为先,喜也好,怒也好,都是从自身出发,而沈清淮却是事事以她的感受为先。
傅之望又安静片刻,自嘲地笑了声:“你欠我两次了。”
没头没尾的话,沈清淮却应了下来:“好。”
傅之望没再开口,擡脚朝前方走去。
从这边可以不经宴客厅离开酒店。
沈清淮转身,同他走相反方向折回宴客厅。
两人一离开,小花园里另一颗树下又窜出来两个身影,走在前方那个一头黑发,但发尾还有一撮显眼的白毛。
他此刻一脸怒意:“林旭,你帮我找个麻袋来,老子今天必须要打一顿朱胜楼那个嘴贱东西。”
“不是。”林旭说,“你打他干什么,而且他不还是你舅家的亲戚吗?”
白毛——也就是陆庆元说:“你刚不也听到了吗,而且他算我舅家哪门子亲戚,就是他爸的外婆和我舅的外婆当年是邻居,互称过几句姐妹而已。”
林旭劝道:“刚才的事,沈清淮和傅之望不已经教训过了吗?”
“他们教训他们的,我教训我的。”陆庆元自有自己的道理。
林旭:“她又不喜欢你,你为她出什么头。”
陆庆元说:“但是我喜欢她啊。”
“你不就上次见了她那一面吗,至于惦记到现在不,祝今月估计连你是谁都忘了,而且她先谈傅之望,再谈沈清淮,明显喜欢聪明挂的,你不是她的菜。”林旭苦口婆心。
陆庆元:“我喜欢她又不是为了她喜欢我,一见钟情这种浪漫你这种狗东西不会懂的。”
林旭冷笑:“我是不懂,但我懂故意伤害是刑事犯罪。”
“这倒真不至于了。”陆庆元说,“打架我还是挺有经验的,朱胜楼屁股大,你等下帮我套好麻袋,我往他屁股上踹两脚出出气就行,保证既疼又不会有什么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