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今月想起最初加他微信时,她还一度以为他是拿个工作号来敷衍她。
因为这个号从签名到朋友圈,除了几条转发的行业消息外,几乎算得上是空空荡荡的,也就头像稍微有点鲜活色彩。
没想到这唯一的鲜活色彩也是和她有关。
是他用来警醒和自省的。
甚至他们刚重逢时,他送她回家那晚,她都没问他要联系方式。
现在想想,那晚他也不一定是真的有事,大概是看到她跟傅之望吵架,独自跑出来不放心,所以才提前离开出来送她回去。
还是第二天她无意间撞见姐夫带陌生女人去酒店,需要他帮忙,才在他主动要求下,加上了他的微信。
对了,姐夫……
“你跟我姐夫认识,不会也是——”祝今月停顿住,心里仍有一种说不清的但不停在剧烈翻滚的情绪。
沈清淮轻轻“嗯”了声:“是我故意接近他的。”
接近徐行的时候,唯知已经有几个爆款游戏,流水终于可以稳定地维持在某个高度,算是达到了他给自己划下的够格去追她的标准。
“但好像还是晚了一步,好在也没有太晚,可能是你喜欢的那个游戏名取了好寓意,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所以我生日那晚。”祝今月从他的话中,又想起自己之前未曾细想过的一个细节,“你给我发的又一村分享图片也是故意的?”
……还有他给她送又一村周边那晚,程妍母亲生病,他说顺路送她一程,但从拍卖会场地出发,不管是去唯知还是他家,都不会经过她家公寓。
沈清淮点头:“听见你说家人都不在家,我又不好陪你,就找借口给你发了那张图片,感觉你应该会喜欢那些毛茸茸的小动物。”
高中时,她背包上的毛绒小挂件两三天一换,就没重过样。
她和她那些不重样的毛绒挂件,是他高中那段难熬的日子里,最鲜活的色彩。
祝今月鼻尖又开始酸涩。
她当初就觉得奇怪。
怎么她和他分别十年,一面都见不上,他却又能和她身边的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原来并没有那么多巧合。
有的只有他的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和故意为之。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沈清淮问她。
祝今月摇摇头:“暂时想不起来了。”
“那别哭了好不好。”沈清淮低声说。
祝今月吸吸鼻子:“我忍不住。”
怎么会有人能可爱到这个份上。
沈清淮心里酸一阵软一阵:“那我也哄哄你。”
听到这个“也”字,祝今月脑中浮现出上上周末的某个情景,呼吸微屏了下。
沈清淮低下头,吻住了她仍蓄着泪的眼角,轻易就尝到了一点咸涩的味道。
心疼的同时,几乎生出一种病态的满足。
她是为他在哭,这个认知能让他几近有种就此死了大概也能满足的得偿所愿感。
祝今月眼睛还依旧被泪水模糊着,只感觉他的吻顺着眼角一点点往下,轻吻过她鼻尖,最后才落到她唇上。
和平时完全不同,很轻的一个吻,不带任何欲/望,更像他本人所说的,单纯只是哄哄她。
但祝今月却得不够。
她难得主动把舌尖探进去,学着他平时亲她那样,同他唇舌交缠,更密更深地去吻他,好以此来回应点什么。
但还是不够。
这点小小的回应在长达十年的爱意面前显得那样微不足道。
祝今月退出来,又开始想哭,脸埋在他颈边:“我应该去找你的。”
她当时要是实在想找他,以家里人的本事,应该还是有办法的。
“我以为你不需要我。”
沈清淮:“你现在不是已经找到我了吗。”
“才不是。”祝今月哽咽。
明明是他找到了她。
她粗心大意忽略了一堆细节,没跟他正式告别,留联系方式也没好好留,最后又武断地认定是他不想要再联系她,同家人一起出国,一走就是好多年没怎么回来过。
她从没回头看过,就也不知道,有人是跋涉千山万水,历经千难万险,才又重新走回到她身边。
“是我没联系你。”沈清淮轻声哄她,“你不用自责。而且你找到我也没用,我当时什么也给不了你。你现在愿意接受我告白,愿意为我哭,这已经比我预想中最好的结果都还要好了。”
祝今月双手重新滑落下来,抱在他腰间:“我起码能陪陪你。”
“只要你愿意。”沈清淮说,“以后可以一直陪着我。”
祝今月:“那我想今晚就去你家。”
她完全没办法,起码今晚完全没办法,让他独自回去那栋空荡荡的房子里。
沈清淮:“好。”
祝今月缓了缓情绪,后知后觉感觉到嘴里有一点酒味:“你晚上喝酒了吗?”
沈清淮“嗯”了声:“跟他们约在酒吧。”
“那你刚怎么过来的?”祝今月感觉以他的经历和性格,肯定不会做酒驾这种危险的事,“司机送你来的?”
沈清淮:“叫了代驾。”
祝今月忙偏头去看驾驶位。
她虽然不介意在他面前哭成这样,但还是不想被外人看见的。
沈清淮安抚似的拍拍她背:“你下来前我已经让他先走了。”
祝今月松了口气:“那等下我来开车吧。”
沈清淮稍稍退开一点,指腹轻抚过她又重新被泪水打湿的眼角:“公主今晚又打算带我出逃?”
祝今月终于破涕为笑:“不行吗?”
“当然。”沈清淮也总算松了口气,“依旧荣幸之至。”
祝今月擡头看他:“那你有给公主准备睡衣吗?”
“这个还没来得及。”沈清淮声音微微低下来,“要不穿我的衣服?”
分不清是因为口腔里那点酒意,还是那股依旧在汹涌翻滚着的情绪在作祟,祝今月指尖蜷了蜷,把话题引向更暧昧的方向:“那我的内衣内裤呢?”
向来冷静的男人呼吸陡然乱了一拍。
过了几秒,沈清淮才笑着开口:“这个我就真没办法了,要不你进去拿一套?”
祝今月:“不想动。”
她暂时一秒钟也不想他离开她视线。
“可是——”沈清淮视线往下落了落,“宝宝你穿拖鞋没法开车,而且你最好还是得跟你爸妈说一声,不然我怕下次再来的时候会被打出门。”
这倒也是。
祝今月唇角弯了弯:“好吧。”
但她暂时依旧不想离开他半秒,就给杨阿姨打了个电话,让她帮忙收拾一套内衣裤和一点洗漱用品,再给她拿双鞋出来。
打完电话,她又单手低头给孔思发了条消息,说今晚会去他家留宿,就不回家了。
发完她又重新双手抱住他,脸继续埋在他颈边。
过了片刻,却发现原本微微斜椅在车身上的男人忽然站直身,祝今月微愣着擡起头,刚想问他怎么了,沈清淮就先朝她后方擡了擡下巴。
“你妈出来了。”
祝今月回过头,果然看见孔思一手提着个纸袋,一手拎着双鞋从院门口走出来。
她依旧没松手,就这么抱着人回头问孔思:“您怎么出来了?”
“你还好意思问,突然跑出来,喊你也不听,我不得出来看看。”孔思走近,借着路灯光线打量,看见她眼睛一片通红,眼角还沾着湿润的泪,“吵架了?”
祝今月摇头:“没吵。”
看她这如胶似漆,一秒都舍不得松开的模样,也确实不像是吵架了。
不是吵架,孔思就也不多问,偏头看向被她抱着男人,这一眼却发现对方似乎有点眼熟。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沈清淮点头:“高二她肠胃炎那次,是我送她去医院的,见过您和祝叔叔一面。”
孔思想起来了:“她爷爷说你是她高中同学,倒没想过就是我们见过的那个。”
“抱歉。”怀里的人不肯松手,沈清淮就也没松,只能这么和孔思说话,“应该早点来正式来拜访您二位的,今晚来得也匆忙,没能给您准备礼物。”
“礼物不急。”孔思两手都不得空,就用下巴指指赖在他怀里的小女儿,“她被我们宠得脾气有点大,你多担待点。”
沈清淮顺着她指的方向,也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没有,她很好。”
孔思扬眉:“哪里好?”
沈清淮:“哪里都好,无可挑剔的好。”
祝今月扬起下巴:“您听听,就您觉得我脾气大。”
孔思:“……”
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行,你脾气不大。”孔思懒得理她,将鞋子往她脚边一扔,“快把鞋换上吧。”
祝今月慢吞吞“哦”了声,仍旧不想松手,就随便把脚塞进去,雪白脚跟踩着鞋帮。
孔思皱眉:“好好穿鞋,像什么样子。”
祝今月:“等下会好好穿的,您赶紧进去吧。”
“我还碍你眼了是吧。”孔思无语,眼不见心不烦将目光转向沈清淮:“下次有空正式来家坐坐。”
沈清淮颔首应下:“好的阿姨。”
孔思这才将手提袋给另一位递过去:“拿着吧,记得妈妈说过的话。”
祝今月耳朵一红:“知道啦。”
孔思没再多说,转身回去。
沈清淮目光落下怀里人一瞬间变得通红的耳朵:“你妈妈跟你说什么了?”
祝今月脸也跟着红透:“不许多问。”
“好吧。”沈清淮笑了下,“那先把鞋穿好。”
不穿好鞋确实没法开车,祝今月不情不愿松开手,刚想弯下腰,面前的男人却先她一步半蹲下身,一手握住了她脚踝。
耳边好像又听见了那阵淅淅沥沥的水声。
十六岁那场潮湿的雨仿佛依旧在心里漫涨出温热的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