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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同 正文 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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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晋江首发旧梦窥前世4(下)……

    蔺稷走时,即便已经大半月过去,但为着曲飞池上的事,依旧难消怒意,对隋棠爱答不理。

    送别前一晚,隋棠去政事堂的书房敲他的门,送他一个荷包。但没有见到他人,出来的是淳于诩,给了一个特别拙劣的理由。

    道是司空大人歇下了,行李也都收拾好,放进去还要解开行囊,甚是麻烦。

    隋棠笑了笑,“那、一路平安,早些回来。”

    淳于诩说臣会转达的。

    隋棠依旧笑着,转身回去长泽堂。

    她将荷包放在妆台上的一个紫檀木盒中,回去榻上歇息。

    她没有不高兴,反而挺开心的。

    这半月以来,她有些想明白蔺稷的心思了。约莫是觉得自己被拿捏了,不想动太多的感情,毕竟面对的是她这样身份的人。

    隋棠想这样挺好的。

    在生命所剩无几的岁月里,她还能得到一个毫无血缘之人的在意和爱意,是她的福气。而他克制自己的情感不愿弥足深陷也很好,不至于让她欠他太多,误他太久。

    近来她愈发嗜睡,上榻未几便睡着了,醒来时蔺稷已经走了。

    她问崔芳,“司空大人来过长泽堂吗?”

    崔芳道,“没有。”

    她笑笑,去西侧间找垂耳玩。

    早膳送上来,主食是她喜欢的红枣粥。红枣去核,熬得软烂,和粥融为一体。

    她听司膳报膳食名单,问道,“孤昨日买的胡麻饼还在吗?”

    司膳道,“天气太热,那饼放不住,今个有味了,婢子让人处理了。”

    隋棠嗯了声,眉宇间有些惋惜然须臾又明亮起来。早膳结束后,她回去妆台前,摸到那个紫檀盒木匣,里面一个隔层里还剩二十文钱。

    索性昨日就买来了半分胡麻饼,不然全浪费了。

    早膳后,董真过来给她请平安脉。

    她摇头拒绝,“孤很好,有请脉的功夫,不如劳董大夫读两页医书给孤听吧!”

    董真道,“今日臣处不忙,请完脉还是可以给殿下读书的。”

    隋棠闻言向她展颜,“谢谢你。”

    之前的一本已经读完了,今日是新书。

    隋棠闻来新鲜,听得格外认真。

    董真临走时,隋棠问她,“孤以后三日一回的平安脉,都由你负责吗?”

    董真应是。

    隋棠说,“那你等一等。”

    她让崔芳捧来一个匣子,打开,推给董真,“孤闻你在医署任职,年俸二百秩。这处有些金子,未来一年每回来给孤请平安脉的那日晌午,都不必回去了,给孤读读书好吗?”

    一盒的金片子,原是她前头钗了一副头面得的。宫中的珍品首饰不能变现,她绞了总成吧。

    她已经没心思想什么百姓民众了,就想让自己过得舒心些。所以就绞了一幅,饶是如此也让她费了许多力气。因为要将上头纹络用剪刀磨平,这样方便董真售卖,也可不给她惹麻烦。

    “这等事,殿下吩咐便可。何须如此?”董真推却道。

    隋棠笑道,“孤听司空大人说起过,你是林医官的得意门生,在医署前程很好。孤的一点心意,收下吧。”

    董真任职司空府,得到过不少赏赐,比这多的或比这少的,都有。但都是封好的赏钱或者现成的金银花叶,从未见过这般破败细碎的金子。

    她的目光落在妇人露出的手指上,隐约见得细密的利器划痕,片刻温声道,“臣收下了,以后都会来给殿下读书的。”

    隋棠又向她道谢,阳光从窗棂缝隙里照进来,一点光芒落在她覆眼的白绫上,清晰现出她双眼弯下的弧度。

    比日月还明艳。

    午膳司膳新制了玫瑰酒酿,淡淡的酒香伴着花香,里面的糯米丸子还裹着豆沙,隋棠用了两盏,又添了半碗藜麦饭和符离麻鸡,如此心满意足地去歇晌。晚上没有起身,因为她睡得太久,醒来天都黑了。索性在榻上用了两口小天酥便直径去沐浴了。

    司空府有温泉,她泡了许久,人晕晕乎乎出来,坐在院子里仰头看星星。

    看不到,但面上挂笑。

    不仅蔺稷在意她,今日还多了一个董真,愿意给她读书。

    她睡着了,崔芳抱她回内寝。

    晨起,她让人开私库,又拿出一件首饰拆了,绞了一日,磨了三日,第四日拉着崔芳的手,将一盒金片子送给她,“你也很好。”

    崔芳有些受宠若惊,“婢子只是做分内之事。”

    崔芳的份内事,乃监视她,侍奉她。她睡在外头,她着人给她披件衣裳就行,或者只当不知也无妨。

    根本没必要费力气抱她回房。

    “拿着吧,你拿了孤就开心。”

    如此她又多了一个对自己好的人。

    这样好吃好喝,日日有崔芳伴着,三日得董真来读一回书,深夜里她便偷偷思念远在冀州的蔺稷的日子,大约过了一个多月。

    是她生来二十年,过得最好的日子。

    甚至有一日夜里,她还做了个梦。

    梦中她平安健康,双眼未瞎,能读书识字,有相爱的夫君,有懂事的孩子,有很好很长的一生。

    梦醒过来,她还依稀记得梦境,睁眼在榻上呆了许久,下榻摸到西侧间。

    尚且黑夜中,她只寻都一块绢帛,但笔墨都被收放好了,她显然是寻不到的。她也不想唤人,又坐了一会,拿起近日佩戴的一个步摇徒手拆了。拆完心头舒缓了许多,还得了一手血,正好容她写字。

    她在绢帛写,“此生三恨……”

    写完后放入妆奁匣中,她记得这日是朔康七年的八月初三。

    记得如此清楚,一是因为她收好手书后,从座上起身时只觉头晕气喘,人一下就栽到地上晕了过去。后来医官诊脉,说她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二来,八月初三是她嫁到司空府的日子。她本来已经不记得何年何月嫁到这里的,是杨氏闻讯后,边拜菩萨边欢喜道,“两年前是结篱之喜,两年后是传嗣之喜,八月初三,可见是个好日子。”

    杨氏拜完菩萨,又去拜已故的丈夫,接着又给在外征战的儿子传讯。虽说还不足三月,没有坐稳胎之前,不宜过于宣扬。但贴身的人如崔芳、董真还是都知晓了。她们同杨氏一般高兴,精心照顾她。

    八月去的信,一来一回,八月底就收到了蔺稷的回信。他也传回来一个好消息,说使用奇兵妙计,局势大好,至回信时已开始决战,大捷在即。

    杨氏阅过,叹道,“三郎真是的,如此还写信回来作甚,直接回来就好。扫尾事宜有的是人给他做。”

    左右笑道,“这样大的战役,总要司空大人亲自督战到底,缓两日自然回来了。”

    然而蔺稷不仅没有缓两日回来,整个九月都未见人影,说是在安排南伐事宜。九月结束,直到十月中旬才回来洛阳。

    彼时隋棠已经怀胎四月有余,吃多少吐多少的前三个月也已经结束,以至于蔺稷见到她的时候,她愈发瘦了。

    苍白面容里泛出蜡黄色,明明是才显怀的身子却似要将她腰肢折断。

    七月初走的时候,他还在为她不要命的算计而恼怒,这百余日来,原收到过她的一封信。

    她会写的字多了些,信上不再简单的一个“安”字。

    她写了一句话:八月中秋,共享月明。

    他阅过,没有给她回信。

    后来便也没再接到她的信。

    这会看见她模样,心中腾起两分愧意。尤其是在回来的当夜,卧榻上,他伸手覆在隋棠小腹上,感受胎动,愈发感愧。

    “何时会动的?以往也都这般有劲吗?”他初为人父,到底好奇。

    “今日是第一次,大概在迎你回来。”隋棠靠在榻上,仰头逼回泪意。

    寻常夫妻间闻这样的话,该是欢愉、感动。哪怕是妻子哄夫君的谎话,也是极其动听的情话。

    但放在隋棠与蔺稷之间,却不行。

    尤其是才经过六月隋棠跳湖的震撼,蔺稷控制着自己靠近她,但又无法抑制想要靠近她。他便莫名气恼。

    如同八月里接到她的信,他欢喜又急切地反复阅过,持笔回信,最后信纸和信都被他投到了火盆里。

    这晚亦如是,他在闻言擡眸的一瞬,看见她被泪水洇湿的白绫,擡手欲抚,连“对不起”都已经滚开唇边,然张口却是“想起一点公务急需处理,你先睡,不必等我。”

    当晚,蔺稷宿在书房,没有回长泽堂。

    隋棠没有因为他的种种而生气,好比她从来也没有因为有了这个孩子而感到喜悦。

    她一点也不想要这个孩子。

    初时知道有孕,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想法子要贴药打掉他,但很快就放弃了。因为体内还未发作的丹朱的毒,可能会因为其他一点药物的刺激,便在瞬间发作了。

    她会死的更快。

    而她,只想肆意地多活两日,热了用些甜蜜的冰盏,晨起能听听鸟叫,晚来闻闻花香,闲了等听董真给她读读书,困了靠入崔芳怀里,黑夜想起蔺稷告诉自己有人可以挂念……

    她就想过些舒坦的日子。

    何必来扰她,何必来随她受罪。

    她在今夜哭泣,是因为感受到了胎动,在厌恶了他百余日后终于还是只能爱他。

    可是,她要拿什么去爱他?

    隋棠哭了一夜。

    晨起是个人都能看到她红肿的双眼。

    蔺稷到底和她说了“对不起”。

    彼时,崔芳正在给她篦发缓神,蔺稷接过,道是“我来”。

    男人并不熟练篦发,确切地说压根不会篦发。但他掌心温热,覆在她后脑,侧身于婢子说,“你教我,我来学。”

    转身时手也未松开,胸膛蹭过她面庞,是个极亲昵的动作。

    隋棠心跳漏了一拍,抚在胎腹的手微微战栗,昨晚凝了一夜今日便与子共死的念头退下去,只后仰身子,尽数靠在他身上,“那你好好学,以后这活就交给你了。”

    蔺稷也乱了心跳,成婚两年,隋棠还不曾这般颐指气使地使唤他。

    他垂眸看她神色,活脱一副“孤就是要你做”的骄横,他就这样应了。

    自然地,他们这样的关系,承诺的事难以朝朝暮暮。他偶尔想起给她篦发,便算可贵。

    但隋棠的举止愈发超乎他的意料。

    她每日都要求篦发,晨起没有,就晚间补上。有时歇晌醒来,想要篦发了,便直接去他书房寻他。

    有那样两回,他正在办公,书房里尽是商讨南伐的文官武将,她便那样理所当然地扶着腰,向他伸手,手中握着一枚梳子,“孤头疼,你给孤缓缓神。”

    官员们识趣地散了。

    他想拒绝的,眉间还有厉色,但莫名就接了木梳,扶她坐下时不忘在她后腰垫个软枕。

    不仅如此,隋棠还愈发变本加厉。

    因月份渐大,她不好再仰躺就寝,便侧身往里睡去。自己这样睡,还一定要拉蔺稷抱住她。

    蔺稷并不抗拒抱她,这个姿势还能摸摸孩子,但偶尔也会翻身朝外睡去。隋棠睡得浅,一下就将他拉过来,“你这样漏风,转过来!”

    蔺稷提醒自己,她到底是隋家公主,于是下榻离屋去书房睡,隔几日再回来陪她。

    他没有告诉她,其实这样睡挺好。

    可以看见她脖颈。

    她的脖颈纤长如鹤,很美。

    他很喜欢。

    隋棠无所谓他言行几何,有时她心血来潮,也会跑去书房睡。蔺稷便只好抱着她。

    ……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月,转眼除夕。

    宫中有宴会,隋棠不愿意去,蔺稷也不勉强她。左右她如今脾气愈发大,天子诏书想听就听,不想听就不理,纵是太后来看她,她也是歇晌为主,根本不管宫门下钥的时辰。

    而这年除夕,司空府没有放烟花,不是怕惊了隋棠的胎,乃隋棠毒发在这一日。

    隋棠被医官救醒的一瞬,想的是,便宜蔺稷了,不然这会他正给她描绘烟花呢!

    她将掌心从他手中抽回,心道,“六月曲飞池畔,就说了不会闹你太久,更不会无误你前程。”

    ……

    前生事尽数涌上来,隋棠看眼前男人,回忆今生种种。

    她今生至此做了四个梦,是前世一生。

    “朔康五年八月初十,我嫁给你的第七日,你从鹳流湖归来,当晚我做了第一个梦,梦中我产子而亡,要你去齐自立,乃我前世结局。”

    隋棠握着蔺稷的手,看这个同前生一样又完全不一样的男人,笑中带泪,“你告诉我,后来发生了什么,值得你今生如此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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