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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Chapter 9 巴厘岛

  巴厘岛是印度尼西亚著名的旅游区,四季绿水青山,万花烂漫,林木参天。巴厘人生□花,处处用花来装饰,因此,巴厘岛又称‘花之岛’。

  沙努尔海滩,是巴厘岛景色最美的海滨浴场之一,这里沙细滩阔、海水湛蓝清澈。

  区雅芙一身米黄泳装,腰上系着丝质彩飘,像筒裙一般。她身侧的身着黑色泳裤的鲍志杰,跟着她站起来,随手掂起沙滩椅边放着的印尼传统服饰系在胳膊窝下。

  “鲍志杰,我想散散步。”左边不远处的蹦极乐园似是被人包下了,半空之中吊着摄像人员,估计正做着节目,尖叫声时不时传过来。区雅芙略感烦躁,向相反方向走去。

  鲍志杰瞅了眼蹦极乐园,眉头微皱了下,“区,要不明天我们去库达海滩?”

  “不,明天我想出海。”区雅芙没有想到巴厘岛游客如此之多。昨天,她甚至看见了工作上的熟人,她趁没有被发现前及时避开了。

  海滩上游客众多,出海倒是个极清静的去处。

  两人挑人少的地方信步缓行,没有目的性。

  “区,慎重考虑一下你的工作,如果不喜欢,要及时抽身出来。凭你对服装流行趋势的敏感,你会是一个出色的设计师。”自出国门的那刻起,鲍志杰的话题一直很跳跃,但都很实在。

  “自十六岁起,我第一次逆了老爸的意,害得他住院很久。我不敢想像如果再提出辞去省局工作,他会怎么样?”区雅芙苦笑着实话实说。

  “区,一次失望跟十次失望效果没什么不同。”鲍志杰深有体会。

  区雅芙虽明白,但感情上还是接受了。

  他们两人已走过海滩西边的林子里,林中各色花草密布,空气里充满了沁人幽香。

  “走一步说一步吧。”这是区雅芙的鸵鸟心理,鲍志杰明白,但他不愿强逼她。她和他相似,但又有不同。这点他清楚。

  “买个吊床,在这聊天休息,怎么样?”鲍志杰轻扯嘴角浅笑一下后提议道。

  林子里行人虽少,但善于做生意的巴厘人丝毫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因而林中小径边上有简易摊点。

  区雅芙点头,“清静世界里听听虫鸣、风声,享受静谧带来的安宁,也是种幸福。”

  两人并没有如愿享受区雅芙口中说的幸福,他们刚在两棵树之间绑好吊床,从林子里忽然疾步冲出一男一女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两人均是帽子压得极低,看不清容貌。

  鲍志杰充耳不闻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区,如果不喜欢这里,我们提早去下一站,爱琴海。”

  “最后一站是哪?”区雅芙坐入吊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后,看着他笑着问。没有想到仓促出行的这一趟,会走这么多地方。

  “马尔代夫。”鲍志杰边说边懒洋洋抬起头。

  “李孝琳。”

  “鲍志杰。”

  快步跑来一男一女中的少女和鲍志杰同时开了口。

  区雅芙望过去,待看清来人后,她一怔。

  她惊奇的不是这少女和鲍志杰很熟。而是,这少女无论身材、还是长相居然和她神似。

  可这名叫李孝琳的少女没有时间和鲍志杰细说,她脸色慌张,越过两人就欲往小径上走。走两步后,忽地意识到什么,猛地转过身,把帽子扣在满脸惊异的区雅芙头上,随即回头挎住鲍志杰的手臂,“帮帮忙。后面有记者。”

  不知道这少女是什么人?出行游玩居然有狗仔跟踪。

  鲍志杰低头看一眼被少女紧抓住的手臂,又抬头望望区雅芙头上的帽子,眉慢慢蹙起,声音有些不悦,“李孝琳,你够能耐的,这些狗仔从香港跟到巴厘岛。”

  “帮帮忙,他家里很低调,无法容忍子女登娱乐版头条。”

  区雅芙翻身坐起,似笑非笑瞟鲍志杰一眼,然后扭头望向尾随而来渐近的两名狗仔,最后看向那那个‘家里行事特低调’的男人,问,“需要帮忙吗?”

  他抬高帽沿,瞥一眼李孝琳紧紧挎着的鲍志杰,眉微皱了下,才轻声朝区雅芙道了声谢。

  区雅芙微微一笑,走到鲍志杰身侧时,用手肘轻轻捣他一下,低声说,“我先回去。对了,你若不想身上多两个‘目光射穿的洞’,最好把搭在人家姑娘肩头上的‘摩爪’拿开,好歹人家男朋友看着呢?”

  闻言,鲍志杰的手是收了下来,但却径往那姑娘腰间伸去,他笑看着怀中美女,话却是对区雅芙说的,“怎么,你吃味了。”

  “切。”区雅芙低语,“我身边的人至少有点男人味呢?怕吃味的是你吧。”

  区雅芙和那男人已从林子里走到小径上,因而区雅芙并没有发现背后的鲍志杰长长睫毛下覆着的是温柔至极的笑意。

  鲍志杰和李孝琳笑谈着,可眼睛余光却紧随着区雅芙。芒特哈根之行,他知道他的话题过于沉重忧伤,区雅芙并不很愉快。来了巴厘岛后,他刻意调整了自己的状态,两人相处时情况虽有好转,但区雅芙始终不能恢复到A市时两人相处时的状态。但就在刚才的那一刻,区雅芙调侃他时,他觉察到他的区情绪终于正常了。

  而已走出林子,踩上细软沙滩的区雅芙却看到一个不算很想念,但也算挂念的人时,她的那份‘正常’便轰然倒塌。连走在她身侧的男人也觉察到她的变化,“如果你不方便,我自己回去。”

  区雅芙正要说‘可以’,可望向海面时的眼睛余光却发现两名之中的一名狗仔仍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现在走开,似乎刚才所做的掩饰便算是前功后弃。于是,她含笑说,“没关系,跟朋友打个招呼。”

  “总之,麻烦你了。”他的帽沿又拉得很低。

  凌柠浩显然也发现了区雅芙,他眉微皱,目光一直打量着她身边的陌生男人。

  “区,他是谁?你一直和他在一起?”凌柠浩直奔主题,问了他心中最想知道的。

  “凌柠浩,眼前有我还有点事。”区雅芙根本没有和他细谈的打算,“完了,我给打电话。”

  “为什么不问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哦,你怎么来这了。贝玺呢?”区雅芙前行的步子停下,但问得重点却不是凌柠浩。

  “还是回来再说吧。”凌柠浩心里有丝不痛快。

  把那男人送到他要去的目的地蹦极乐园之后,尾随而来的狗仔失望而去。

  区雅芙见凌柠浩仍在原地站着遥遥向这边观望,她缓步走过去。

  “他是谁?”见她起步,也往这边走的凌柠浩继续这个话题。

  “不熟悉。”这是实话。区雅芙暗叹口气,她知道说实话的结果就是她必须追加解释。

  “你怎么认识的?”凌柠浩果真锲而不舍。

  “他是我一位朋友的朋友的朋友。”说得很绕口,说完区雅芙有些大喘气。

  “什么时候回国?要不和我一起回去?”

  “预定行程还没有逛完。估计还得半个月、或二十天的样子。”已经答应过鲍志杰的事,她不想食言。

  凌柠浩的目光落在蔚蓝的海面上,“区,这桩婚事,你就这么不在意吗?现在已是八月中旬,一个月后就是婚期。拍照、婚纱、请柬……,还有很多事要办……。”

  区雅芙匆匆截断他的话,“我们家的孩子结婚不能大释铺张,酒席也只是请亲朋好友,用不着这么繁琐。凌柠浩,婚纱我已备好,你只需准备你的就好了。”

  “你的,我的……。”他的目光倏地收回,盯着区雅芙,“区,有些事既然决定了,何不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呢?也许结果会是自己期望的。”

  出了国门,似乎每个人都变了些:爱说教。鲍志杰是,眼前的凌柠浩同样是。

  区雅芙侧身看一眼尾随在身后的其中的一名记者,那记者留意到她的动作后,慌忙停步转身面朝大海,做欣赏海景状。区雅芙心里暗笑起来,再回头说话时,唇边便不自觉带出丝笑意,“如果感觉很好,自然会朝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可如果感觉累时,我会逃开。”

  凌柠浩顿觉心情大好,说出来才知道症结在哪。原来出差归来她态度的转变缘于她累了,并不是他所顾虑的原因。

  “既然出来了,就放开心胸尽情玩。”凌柠浩微垂头,默一会,又说,“旅途安全一定要注意。晚上若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你怎么会来巴厘岛?”区雅芙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但她不想多谈这个话题。

  “公兼私。陪人前来,顺带考查当地酒店。”

  “客人呢?”

  “出海了。”

  区雅芙有心想问凌柠浩为什么没陪着去,但略为想了会儿,还是没有问出唇。她知道凌柠浩所陪之人肯定不是普通人。一来,如果是普通人,以凌柠浩目前的身份地位,不用他亲自前来,只需派个部门经理即可。二来,需要别人拎着钱袋子陪的人不会是企业领导,只会是政界中人。

  凌柠浩和政府部门打交道。只有两个可能。一是这个人影响了饭店生意。二是,这个人能给国际饭店带来巨大的收益。否则凌柠浩不用抛下生意,下这么大本钱,要知道陪政界中人前来游玩,不仅仅是玩乐与住行的问题,而是要达到这位客人满意的全方位服务。

  “贝玺谁带着呢?”区雅芙的十分注重隐私,她觉得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独立的个人空间。况且,即便是她决定与凌柠浩结婚的那一刻,她亦没有介入他私生活的打算。

  区雅芙没有追问他为何没有出海,凌柠浩浅沾笑意的双眼里掠过丝失望,“入了全托。周五下午接,下周一上午送。”

  “今天不是周六么?”区雅芙的目光自西边林子方向收回,步子停下,站在翻卷上岸的浪花里。

  凌柠浩脸上略显犹豫,区雅芙若无其事收回目光,低下头。看海水退去,她一双雪足上蒙了层细沙。她转过身子,面向大海前行几步,等待下一次海浪涌来。

  “杨樨暂时带着。”凌柠浩轻叹口气,“爸妈意外去世,而身为独子的我又无兄弟姐妹可以帮得上忙。区,能理解吗?”

  海浪再一次涌来,这次浪花掀得极高。区雅芙身上的彩飘被水浸过,湿答答贴在她修长的小腿上,“只要不出事……,有人带就行。”说完这些,区雅芙即刻就后悔了。她觉得自己说得多余。杨樨心系凌柠浩,对待他的儿子自会小心无比,虽不清楚是不是发自她内心的,可凌柠浩不在的日子里,自不会愚蠢到让他儿子有磕磕碰碰的事情发生。

  “杨穆的失误,杨樨不会重复。”凌柠浩走过来,和她并排站着。他没有穿泳衣,亦没有穿当地传统服装。而是无袖V领紫色紧身体恤,下身磨白牛仔,站在海滩上虽显不溶,但气质风姿绝对是海滩上别样的风景,“杨穆与杨樨是晴晴堂姐们的女儿。睛晴的父母希望我续娶的妻子会是杨家人。”

  难怪贝玺会叫杨樨、杨穆姐姐。也难怪杨穆纠正贝玺的叫法。

  “你什么时候回去?”区雅芙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后天。”凌柠浩心底再次叹气,区丫头分明是不想介入他的生活,即使是成婚后,她仍不会过问他的私事。这个认知一下让他的心情变得糟糕起来,比刚才看到她身边的男人时犹过。

  不知鲍志杰他们两个是在林子里,还是已经回了酒店。如果已经回了酒店,他会不会前来找自己?如果仍在林子里,出来时势必能看到她和凌柠浩。区雅芙不愿因此而影响余下旅程中鲍志杰的情绪。于是,她‘哦’一声,用一个字结束了两人之间的谈话。

  凌柠浩眸中神色顿黯,留下来似乎是自讨没趣,可走开,他心里着实不想。可不想也必须掉头就走,否则必会引起这丫头的反感。

  正在这时,区雅芙却接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区局,方便接电话吗?”李处语气很恭敬。

  “方便。局里有事?”区雅芙目光投向不远处出海而归的船只上。转身欲走的凌柠浩犹豫一瞬,停了身来。

  “一一三粮库有职工举报,反应粮库收省级储备粮时,粮库领导利用差价中饱私囊……。”李处的话并没有说完就刹住了。

  如果纪检部门查实,只需局里按规处置粮库领导即可。做事干练精明的李处说话吞吞吐吐,区雅芙心里一警,“是不是牵扯到了其他事?”

  “粮库领导以单位名义给局里写了情况说明。大意是为了应付总局工作组检查,收购国家储备粮时,粮食入库没有过筛,造成库存与台帐不符,为了补齐这部分亏损,不得已才这么做的。”李处声调中透着不安。

  粮食入库不过筛,意味着粮食连带杂质一起入了仓,简而言之,就是数够量不够。且,粮食质量没有当时检验的标准高。

  粮库领导之所以本可以低价收购的粮食,帐面上却是高价收购的。他们利用这个差价补了亏损。

  情理上虽说得通,可这绝对是不容忽视的大问题。

  另外,这种现象是个别,还是普遍。

  区雅芙额头登时涔出一层密集的冷汗来。

  区雅芙额头登时涔出一层密集的冷汗来。

  “你带着处里职工,先去调查情况。我们是业务口,不能用纪检部门调查的结果。切记,叮嘱处里职工不得声张,如果有泄露风声者,就不用回储运处工作了。至于王局那边,由我解释。”区雅芙对待工作时,无论有什么状况突发,她总能快速冷静下来,然后有条不紊的分析,直至做出决断。

  区雅芙挂断电话后,直接拔王局长电话,“王局,我明天回去。一一三粮库的事,我会处理好。”

  王局长说,“雅芙,从了解的情况来看。他们所说的利用差价补足亏损只是掩饰中饱私囊的事实。李处和粮库领导关系不错,因此,你必须即刻回来亲自带队检查。”

  区雅芙有点意外,这个新情况让她觉得有些棘手。

  风似乎疾了些,海浪向岸上翻卷的次数亦开始频繁,区雅芙的思绪也像这浪头一般,翻滚不停。

  李处常跟原郑副局长检查粮库,与粮库领导相熟本也正常,可既然局长刻意提醒,足可证明他们关系匪浅。而他们之间的关系,说到底无非为一个字‘利’。区雅芙清楚自己不可能马上回到A市,可是这件事不能拖,拖则生变。总局检查组口头表扬过的省份出现了纰漏,这个耳光看似打在了总局脸上,实则是打到了省局连带着省里的脸上。这个错误,不止她区副局长担不起,省局同样担不起。

  既然为利,就用利来摆平这件事。

  区雅芙向王局建议,一一三仓库主任的最佳候选人为李处。王局听后大笑同意,并加了句‘还是年轻人脑子好使’。区雅芙挂断电话后,径自再打向李处,意思再明显不过,一是省局不能背这个黑锅。二是,能不能把‘处长’换成‘主任’,全看李处的工作能力了。

  机关干部不如企业老总肥,这是明面上的事。

  安排完这一切,区雅芙轻舒一口气,站在原地,遥望着远方。天水相接,如纯白纸张被泼了淡兰的水彩一样。很洁净的世界,连吹来的风都是清爽的,没有一丝污秽之气。她轻叹口气,转身欲回酒店时却意外发现凌柠浩没走,“等客人回来?”

  “你明天回去?”凌柠浩抑住心头暗喜,不答反问,和她并排走。

  “这要看酒店的订票速度。”区雅芙有顾忌,心里并不想和他一起回酒店,因此,见他跟上来,她前行的步子却缓了下来,“你……,前面下船的人是不是李国强?”

  凌柠浩眉头一皱,“区,如果你不想见他,可稍等一会儿再回去。我过去打个招呼。”

  “你要陪的客人是他?”区雅芙希望凌柠浩和她一样,只是偶然间看到了李国强,而不是她心中猜想的那样。可事实却很快摆在了她面前,凌柠浩已疾步走了过去,含笑和下船的几人寒暄着,似是问询他们玩得怎么样?

  区雅芙层层包裹着心的盔甲似乎一点一点开始剥落,这让她恐惧,更让她不安。对于凌柠浩能快速让李泽楷偃旗息鼓答应不再提订婚之事的方法,区雅芙怀疑过,也担忧过。无论什么时候,民不与官斗,这是真理。从商多年的凌柠浩不可能不懂。如果没有今天的偶遇,她区雅芙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凌柠浩的难处。

  为了找一个装点门面的女伴,他似乎不用这么大费周折。想到这点的区雅芙心底涌出丝别样的情感,可只是一瞬间,这种情感便消失了。因为自西边林子里缓步走来的两人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鲍志杰似乎也发现了船边的凌柠浩,他前行的步子停了几秒,然后和李孝琳直接向酒店走去。

  世界如此之小,区雅芙苦笑。对人生愧的感觉太过糟糕,几分钟前,她只对鲍志杰有这种感觉,可此刻,她觉得对凌柠浩的这种感觉更强烈一些。

  她找出鲍志杰的号拔了过去,“你在房间等我,我有事给你说。”

  “知道了。”他的声音透着丝久已没有出现的慵懒,只简短的说了三个字,便干净利落挂断了电话。

  鲍志杰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对于不感兴趣的人或事,鲍志杰是不屑于开口的,他不会问跟他无关的一切。虽然凌柠浩是她区雅芙未来的丈夫。而他正带着凌柠浩的准新娘,可他定会觉得没有什么不妥。在他眼里,区雅芙结不结婚,或许并不能成为影响他带她出门旅游的障碍。

  向四处观望的李国强注意到沙滩上的区雅芙,他脸上笑容一顿,再看向凌柠浩时,脸上便有了些异色。区雅芙清楚这里面的内容,她保持笑靥迎面走上去。

  除了牵扯到家庭之事,她遇事从不退缩。

  李国强心里的刺不止是凌柠浩一个人扎进去的,对于区雅芙,李国强同样有不满。

  “李叔叔,见到你很高兴。”区雅芙笑着站在李国强左侧。

  李国强眼神冷厉,但脸上笑容却异常温和,“是雅芙啊。这么巧,也来了这里。”

  “和一个朋友来玩。刚才恰巧遇见凌柠浩。原来他是陪你们来的。”区雅芙语调舒缓,似无意似有意,但说出的话听起来并不轻松,“阿姨也好吗?”

  出国考察工作,似乎不会来这里。而凌柠浩与区雅芙的关系,李国强亦心知肚明。如果凌柠浩用的是‘赎’的话,区雅芙的话绝对是‘点’。

  “老区怎么样?”李国强眼里掠过丝赞赏,但脸上笑容却淡了下来,“你阿姨很好。”

  “我爸爸心脏不太好,还在医院。”来到巴厘岛,她开通国际漫游后第一通电话是打给妈妈孙素影的,妈妈告诉她,区达明身体已恢复,精神状态也良好,很快就会出院,让她不要担心。说既然出去了,就好好玩。

  “老区,唉。”李国强轻叹一声,但脸色却稍缓。区雅芙心知目的已达到一半,她走到凌柠浩身边,笑眸飞瞥凌柠浩一下,“这事怨我,在没向泽楷说清楚的情况下贸然答应他,和他假扮情侣,借以推脱各种相亲。连带着让大人们也跟着受累,实在是我的错。”

  “也怪我和老区不识趣,孩子们的事也想插手管。”李国强心结尽解,大笑起来,“不过,你们这帮孩子也是胡闹。这么上进的丫头,即使做不了儿媳,当个闺女也不赖。回去我就给老区打电话。雅芙,走,回酒店。”

  “李叔叔,实在抱歉,我还有朋友。你们先走,柠浩,好好招待李叔叔哦。”区雅芙婉转推辞,如果能定上明日的机票,今晚势必要给鲍志杰解释清楚她为什么要提前回去。她内心清楚,这是个不怎么好解释的事,原因当然是凌柠浩的出现。

  可令区雅芙意外的是,她回到酒店推开鲍志杰虚掩的房门时,却见他笑容满面,和李孝琳聊得正欢实,见她进门,也只是随手指了下他对面的沙发,然后把桌上的冷饮扔给区雅芙一罐,“孝琳,选大陆哪个市场?”

  “XX市。”李孝琳先朝区雅芙举了下手中饮料,才回答鲍志杰的问话,“毕竟是国际大都市,影响力大一些。”

  XX市市委书记正是李国强。但区雅芙一贯对别人私事不插言,因此,朝李孝琳微微一笑后便起身,站在落地窗前向海滩边观望。

  “XX市有两家‘彼岸’。你是准备进商场还是开专营店?”鲍志杰谈工作时绝对专注,和往日大不相同。

  默听着两人谈话,区雅芙大致猜出这李孝琳也是时装设计师,和鲍志杰一样,有自己的服装品牌和专营店。由于志趣相同、设计理念接近,两人相识于香港,并且一直保持着联系。李孝琳

  的服装品牌正准备进军中国市场。

  两人谈得投入,区雅芙默默喝完手中整罐饮料,把空瓶随手放于窗台边,走向房门,回到隔壁她自己的房间。

  巴厘岛(四)

  两人谈得投入,区雅芙默默喝完手中整罐饮料,把空瓶随手放于窗台边,走向轻易的房门,回到隔壁她自己的房间。

  找出酒店服务台电话,询问订票相关事项。

  服务台工作人员时常处理这类问题,因此,很快便有了回应:旅游旺季,中国游客很多,明天机票早已预定完,只有后天下午的机票,而且是经济舱。

  区雅芙直接订了两张。

  “明天就不用我送你到机场了吧?”鲍志杰的声音突响房门处。

  他语调之中虽听似平静,但隐忍的怒气区雅芙却能轻易听得出来。区雅芙明白他误会了她开通国际漫游的原意,也误会了两张机票的用途,她有心解释,但忽然而至的厌烦念头让她懒得开口,也不想回答他的问话,而是选择径把电话拔到服务台,把预定票由两张改为一张。

  他走过来坐到她对面,默默盯着她看。

  忽然而至的心累让区雅芙觉得双肩沉重,虽然不困,但却只想闭着眼歪靠在沙发上,一动不想动。

  “明天怎么安排?”鲍志杰率先打破沉寂,“仍按原来的计划,出海么?”

  区雅芙眼皮未抬,在沙发里找了个最舒适的是方窝着,“明天的事明天再说。我这会特累,想睡会儿。回去时顺带锁上门。”

  区雅芙没有听到应声,亦没有脚步走动的声音。

  过了很长时间,她头脑朦胧有些晕晕欲睡时,鲍志杰紧盯在她身上的目光才收回去。他站起身,把区雅芙仍穿在脚上的夹脚凉拖脱下,轻轻放在地上。然后,站在她身前怔怔盯她很久,才转身向外走去。

  鲍志杰锁门的力度极小。

  区雅芙在心里暗暗叹气,她终于体验到‘求’的累。她太害怕失去鲍志杰这唯一的朋友。因而从芒特哈根开始,她便以‘求’的心态努力迎合鲍志杰,不可否认,她也有身心愉快的时候,但大多时候,她都是不安的、担忧的,这让她觉得累,这种感觉异常糟糕,她想逃开。

  区雅芙心想,还是顺其自然吧,如果鲍志杰真得不能接受她的婚姻,也只能由他去了。

  区雅芙一觉醒来,发现窗外天色竟已至黄昏。她起身走到落地窗前,顺手拿起手机,发现有五个未接,查看后,一个鲍志杰的,三个凌柠浩的,另外一个陌生号码。

  她失笑,看来是真累了。虽然震动,但她破天荒竟没有发觉。

  先打给鲍志杰。

  “睡着了。没听到手机震动。”区雅芙简要的解释了下后,又一次失笑。她发现来到巴厘岛后,她的生活里好似就只剩下了解释。对不同的对象说着不同的解释语。

  对李国强,对凌柠浩,对鲍志杰,她都做了解释。

  “晚上吃什么?”鲍志杰故作随意。

  “不怎么想吃。”区雅芙实话实说。

  “知道了。”鲍志杰先挂断电话。

  ……

  再打给凌柠浩。

  “睡着了。没听到手机震动。”一次不差的复述。

  “晚上一齐吃饭吗?”

  “不怎么想吃。”

  “不吃怎么行。如果不想过来,那我过去,方便吗?”

  “回A市再见吧。”

  “OK。”凌柠浩没有再坚持。

  ……

  陌生号码的数位有点奇怪,区雅芙拔通后才知道是谁的电话,“李孝琳?”

  “是啊。晚上我朋友的圈子有活动,我很想参加。想再次拜托你和志杰。”李孝琳虽然很客气,但甜甜的娇声如同孩童一样清新,区雅芙不由得对她产生好感,笑问,“几点开始?”

  “他们在吃露天小吃,我和志杰正准备过去,如果你还没有用餐,能和我们一起吗?”区雅芙心里暗自叹气,看来今晚还必须和鲍志杰在一起。只是刚拒绝过,然后马上出现在他的面前。她略觉为难,“我不怎么想吃。你们吃好后,再给我电话。”

  李孝琳倒没有过分坚持,只是听口气有点失望。

  海面上最后一抹橘红也隐去,光线慢慢黯淡。但沙滩上并不平静,双双对对的情侣们或依偎或缓行,出海晚归的游客三五成群说着笑着结伴向各大酒店而去,而当地巴厘人收了摊铺后开始架设烧烤所用的铁架子……,区雅芙正看的出神,握着的手机再次震动。

  “区,我和李孝琳在大堂等你。”鲍志杰只说这一句,并且不等区雅芙回话,便径直挂断。

  巴厘岛的风味小吃确实独特,比起芒特哈根的MUMU大餐,绝对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区雅芙清楚它们的文化氛围不同,不具可比性。可她的胃口确实很好,吃得的确很愉快。更难得的是席间鲍志杰言谈正常,区雅芙慢慢放松起来。

  活动很有趣,有点像A市娱乐台常播的节目:寻爱。

  李孝琳的朋友圈子里均是成双成对的男女,成员中的女人编上号,由一号开始依次叫号。叫过号后,女人背对着男人,然后轻音乐响起,对女人有意的男人手持红玫瑰走出自己的队伍,站在女人的背后。然后由女人选出心仪的男人,在这过程中,男人可表演才艺吸引女人。最终走到一起的是为找到了真爱。没有被选的女人及最后仍未被选中的男人淘汰。

  出人意料,区雅芙人气最高,李孝琳人气第二。

  区雅芙有心暗示李孝琳选自己朋友,可她注意到李孝琳的目光不时瞥向外围围观的人群。果真有两张熟悉的面孔。不得已,区雅芙选了孝琳朋友,李孝琳选了鲍志杰。

  节目很活跃,区雅芙没有考虑其他的时间和机会。见她情绪正好,鲍志杰适时提出建设:明日太阳出来之前带足水、食物出海,玩上一天。

  这样的话,记者不可能近距离接触到他们。李孝琳和朋友两人率先同意,三个人六只眼睛盯着区雅芙。如果拒绝似乎是不可能的。区雅芙只得点头同意。

  节目接近尾声,两记者悄悄拍了几个境头后相继离去。

  李孝琳和朋友有了相处的机会。理所当然,鲍志杰、区雅芙相偕离开。

  “区,去海边转转去。”

  “嗯。”

  “还有机会一起出来玩么?”

  “会有的。”

  一个挎着花篮的小姑娘走向鲍志杰,鲍志杰买了朵花准备插在区雅芙发间,可区雅芙的是短发,根本没办法固定。试了几下,鲍志杰笑起来,“区,不知道你长发会是什么样?”

  区雅芙伸手欲接花,两手相碰时,她的手被鲍志杰轻柔握住。鲍志杰手心湿漉漉的,区雅芙顿觉自己的手湿热一片。

  她挣了下,没有抽出。

  “区,我还有机会牵你的手么?”随着他凄迷的声音中那朵花慢悠悠落在地上。

  “鲍志杰,刚才活动时,为什么那些男人会选我和李孝琳?”区雅芙仍让他握着。

  “你们俩个和他们不是一个圈子的。”鲍志杰神情有一刹那的恍惚,他的手虽松了些,但却没有完全放开的意思。

  “我们性格脾性相似,属于一个圈子。”区雅芙觉得这个说辞有些牵强,可除了这个理由,她不知如何拒绝。

  “区,我想抱抱你。”他脸上掠过丝惨淡的笑。

  巴厘岛(五)

  夜色中,两人默立着。

  海风似乎小了,显得周围越发安静。

  鲍志杰动作很轻柔。

  区雅芙人虽被他抱着,思绪却飘了很远。她知道她期望的结果已永远不可能实现,她知道她失去了自己唯一的朋友。只是,鲍志杰会离开她的视线范围吗?会像对待陌生人对她视而不见吗?如果是那样,她清楚她会伤心,她会难过,她虽然感情内敛,虽然自制力特强,但不代表她冷血,不代表她没有感情。近十年的友谊,就这么断了。

  心底涌出的酸涩感染了她的情绪,使得她不由自主张开僵硬的双臂。这个举动如同送正馋嘴的孩子一颗糖,鲍志杰臂膀的力量顿显,被他紧锢在怀里的区雅芙有些窒息。她一下惊醒,用头顶开他摸索而来的头脸,避开了他的亲吻。

  他身子再度僵直,双臂慢慢垂下,但脸颊仍挨着她的脸颊。区雅芙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区雅芙欲向后退一步,鲍志杰却再一次飞快抱紧了她。而且没容她反应过来,已亲在她的锁骨上。

  感受到他唇畔的温热,区雅芙有片刻的慌乱,双手刚欲伸出推开他,鲍志杰已匆忙转身,疾步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向酒店方向而去,区雅芙转过身子,踩着细沙向前走一会儿,然后坐下来,下巴支在膝盖上,望着黑黝黝的海面。

  “你很在乎他?”听到凌柠浩的声音,区雅芙抬起头,“近十年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

  “他很自我。”凌柠浩坐在她身边

  区雅芙又恢复刚才的姿势,目光依然望着前方,“那是他处世的方式,他只是过自己喜欢的日子。”

  “这点你们相似。”凌柠浩暗叹口气。

  区雅芙不想在凌柠浩面前讨论鲍志杰,她觉得那是对鲍志杰的不尊重,“很晚了。你回去吧。”

  “你呢?”凌柠浩有心想让她解开心结,想让她明白感情之情非人力可控制。想让她明白如果不喜欢鲍志杰却仍和他牵扯不清,最终受到伤害的仍是鲍志杰。可区雅芙显然不想在他面前谈起她的朋友。

  “我想独自待会儿。”区雅芙再下逐客令。

  “别太晚。回到房间后给我打个电话或是发个信息。”凌柠浩知道她在意个人空间,因此,他虽担忧,仍起身往酒店走去。

  夜深风冷,沙滩上已没有游人。区雅芙两臂抱胸,仍觉凉意袭人。于是,她起身向住处走去。

  沙地极软,但区雅芙却觉背后似有声音,这个发现令她心里警铃大作。景区袭击游客的事件曾在电视上报道过,她步子渐快,但身后那细微的声音仍亦步亦趋,离酒店还有距离,呼救喊人似乎是徒劳。

  “是我。”鲍志杰的声音懒洋洋的,乍一听到,像刚刚睡醒的人的呓语声。

  “哦。”区雅芙抚住心口,因恐惧而咚咚直跳的心慢慢舒缓下来,她吁出一口气,有意放慢脚步,可背后的人并没有和她同行的意思。她慢,鲍志杰也慢。

  鲍志杰明明是担心她,才会去而复返。但他不愿和她多说话,确也是事实……

  一个在前,一个跟在后面。默默走向酒店,到大堂时,她接到凌柠浩的电话,“区,回去没有?”

  “现在在酒店。”

  “早些睡。”

  “知道了。”

  她接电话时,鲍志杰进入电梯。直到电梯门阖上,他空洞而淡漠的目光也没有向仍在电梯外的区雅芙投去一眼。

  第二天出海如常。上船时,区雅芙和孝琳朋友一艘,鲍志杰、李孝琳一艘。漫无目的驶向一片海域后,两船靠拢,两男人对调。

  两船分开一些,但仍在彼此视线范围内。

  自上船起,鲍志杰眼里似乎就没有区雅芙的存在。他打开瓶酒,拎着个高脚杯走出船舱坐在甲板上。

  橘黄火盘跃出海面,他开始喝。

  ……

  亮灼红日挂在头顶,他仍慢慢啜着。

  ……

  夕阳余晖温柔洒下,他身前的那瓶酒终于见底。

  ……

  鲍志杰喝得极慢,用时一个白天喝完整瓶酒。其实,他更多的时候不是喝酒,而是静静望着海面出神。

  区雅芙站在船舱挡风玻璃后面,一整天都不曾挪动脚步。眼前的鲍志杰像雕塑一般,似和这天、这海、这景完美的溶和在一起。他把她划在了他的圈子外面。他不屑于和圈外跟他无关的人发生任何交集。

  巴厘岛紫外线很强。

  从区雅芙站的方向看,鲍志杰胳膊上似是起了皮,微微翘着。但他浑若不觉,或许是根本不在意。

  区雅芙心里五味陈杂,不知该做些什么。她心里清楚,上前搭讪必定是热脸贴冷腚,可这么站着,滋味更是难受。所幸,夜幕低垂时,李孝琳所乘游轮慢慢靠过来。两船并拢的轻微碰撞终于使鲍志杰回过了神。

  “谢谢你们了。”跨过来的李孝琳看了鲍志杰后,笑容有些古怪。区雅芙含笑说声‘客气了’。鲍志杰一言不发,只是默默收起酒瓶、杯子放回船舱。

  这么一照面,区雅芙才发现鲍志杰嘴唇干裂,而涔出血丝亦早已干了。

  “鲍志杰……。”区雅芙情不自禁叫了声。可鲍志杰步子并未因此而停下,而是纵身跳上来船。与站在甲板上的李孝琳说起话来。

  两船启航,驶向酒店方向。

  回到酒店后,鲍志杰没有用餐,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区雅芙几次走到他的房间门口伸手欲敲门,可伸出的手总是没有敲到门上便缩回。他把她看成路人,路人在他眼里,甲、乙、丙、丁都是一个样,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分别。

  一夜不成眠,熬到窗外曙光乍现,区雅芙匆匆洗漱后来到鲍志杰房外,可令她讶异吃惊的却是鲍志杰已不在房间。区雅芙心中有丝不安,拉开柜门,果如她所想,鲍志杰的行李箱也不在。

  正收拾床上用品的服务生含笑说,“这位先生临行前交待,如果有人问起他的去处,就说他去下一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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