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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Chapter 10 十分爱

  区雅芙到了机场,意料之外,想了想,又在情理之中,刚到机场,居然在人流里发现看见凌柠浩。

  凌柠浩走过来向区雅芙身后望一眼,才接过她的行李,“这是自我们见面后最早的回国班次。我等了半个小时,以为你没预订上票呢。”

  “来这么早?”区雅芙不想说话,但又不愿无缘无故给人脸色,因此,她脸上的浅笑很勉强。

  凌柠浩默看她一瞬,眸底神色虽黯,但脸上却带出暖如春风的微笑,“区,如果还没有玩好,处理完单位的事后,如果还有时间,你再过来玩。即便是婚后,你想出来玩,也随时可以啊。”区丫头远不像表面那么冷酷,她感情很细腻,亦很长情。从她对待鲍志杰便可见一斑。他希望终有一天,他也会有这份幸运。但他期望的这份幸福,不是其他感情,而是爱情。

  两人走进候机室,区雅芙的笑容仍是淡到彷若无,“哦。”

  候机、登机……。两人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区雅芙默望着云朵,心绪如岸边翻涌的海潮一般,起落不停。

  她心里没谱,不知道鲍志杰会不会彻底从她的生活中消失。十年的友谊就在她的婚姻拉开序幕时散了,她没有想到本为维系友谊的芒特哈根、巴厘岛之行竟成了天堂鸟最后的弄舞,成为她和鲍志杰友谊的终结地。

  “小姐,能交换下座位吗?”凌柠浩礼貌的声调中恭维隐蕴。

  区雅芙身边那四十开外的妇人登时笑容满脸,微胖的手抚了下自己的右额处,眉眼含情娇羞掠凌柠浩一眼,好似随着凌柠浩的称呼真成了小姑娘一般,“当然可以。”

  凌柠浩如愿坐到区雅芙身边,“我们很少有机会单独待在一起。趁此机会,不如我们谈谈。”

  区雅芙略显悲伤的脸扭过来面对凌柠浩时已转为淡然,“谈什么?”

  她的话令凌柠浩微受打击,但他深知这是解开她心结必须走的路,“譬如婚后你住在哪里?”

  “我家。”简短的两个字,区雅芙根本不用多想。

  “贝玺呢?”

  “我没有应酬时,都可以跟我。我有应酬时,跟着你。”

  “这样会不会影响贝玺对家庭这个概念的判断?”凌柠浩清楚只有说到贝玺时,冷漠的区丫头才会有顾虑。他的本意只是近水楼台‘终’得月,他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他想先慢慢得到她的心,既而成为真正的夫妻。

  果不其然,区雅芙听了这话沉默起来。从凌柠浩身侧经过手推餐车的空姐柔声询问是否需要饮品,凌柠浩要了两瓶水,递给区雅芙一瓶。

  区雅芙接过,“我尽量住你们家。我原先的想法过于理想化,生活中可能会出现很多实际问题。

  现在讨论为之过早,当问题显露时,我们再沟通。确保不影响各自生活的前提下解决问题。”对于这桩婚事,她心里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过于想当然了。

  凌柠浩暗自叹气,这区丫头整个人如被岩石包裹着,阻挡着一切外来的‘骚扰’、‘引诱’,虽然他不认为自己的行为属这两种,可区丫头拒绝一切外来的情感是事实。这种女人情感上必属被动,追求者需有莫大的勇气和耐力。

  在这个爱情如速溶饮品一样的社会里,会为此付诸行动的人可算凤毛麟角,可凌柠浩在内里却下了无比坚定的决定:让她甘心情愿成为他的妻。

  “我们发现问题时,要及时提出,千万不要窝在心里暗自猜测。”沟通意味着交流,时常有交流,必会增进两人的感情。久而久之,彼此就会埋于对方心中。想到这里,凌柠浩的心慢慢安定下来,他对自己说,不能急于一时,区丫头会慢慢褪去盔甲,会接受自己的。

  区雅芙少年时惊闻身世,从此之后便全副武装,除把心层层包裹起来外,还用冷傲当成盔甲,她努力做得让老爸满意,她做着人们眼里认为该做的一切。她成为了人们眼里成功的女人,年纪青青便身居要职。

  可,即便聪慧即便冷漠,区雅芙终是一个女人,她需要有一个心灵上可以依赖的朋友。无疑,她的心刚刚包裹而起,还尚未坚硬时所结交的鲍志杰便是这个朋友。

  鲍志杰所说的话影响着她,他说的那句‘除了局机关你还能做些什么’让她不断思索,思索虽没有实际的意义和结果,可自那时起出现的梦境对她影响力之大,让她始料未及。梦境中的那对父子像长在她心里的一棵嫩芽,随着凌家父子的出现,这个芽开始茁壮成长。和他们接触得越多,这棵芽长得越快。

  她开始迷茫,她曾在心里问自己,向他们父子展示真实的她时,究竟是梦境作怪,还是根本就是她自己想接触他们。还有,她更不清楚的就是,之所以答应这桩婚事,是不是嫁给了她心中的梦?

  “区,我们这么做的目的,只是想各自好好的生活。毕竟生活中若有不快,很影响心情。”见区雅芙半天不吭声,凌柠浩又作了番解释。

  区雅芙思绪顿断,掩饰地抿了口水,“嗯。有问题会及时和你沟通。”

  “除了贝玺,可能还会有各种需要带爱人出席的场合。”凌柠浩决定再次向前探一小步。

  这一次区雅芙回答的很快,“我知道,装点门面嘛。”

  凌柠浩一下说不出话来。

  两人再一次陷入沉寂。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下了飞机,推着行李走出去。

  “爸爸。”贝玺从等候的人群中冲出来,直向凌柠浩飞扑而去。可跑到半道,忽然看到凌柠浩身后跟着的区雅芙,“妈妈。”

  凌柠浩张开双臂,怔了一瞬,又好气又好笑转过身。却见儿子贝玺搂住区雅芙的双腿,“妈妈,你怎么和爸爸一起回来?是爸爸接你了么?”

  区雅芙蹲下身子,拭去小家伙额头的细汗,“爸爸正好遇到到了在外游玩的区……妈妈。所以,就一起回来了。”

  “好耶。妈妈,我们回家吧。”贝玺拉了区雅芙的手,走到凌柠浩身边,抬起头,“爸爸,咱们回家。贝玺想吃牛肉面。”

  凌柠浩温柔的眼光掠过区雅芙娇美的笑靥,推着行李,“走,儿子。咱们回家。”他们一行走向杨樨,凌柠浩语调轻松,“杨樨,这些日子多谢你了。这小子没调皮捣蛋吧?”

  杨樨似笑非笑,目光在凌柠浩身上停驻一瞬,继而投向区雅芙,“只是两个周末,谈不上麻烦。况且,我情愿带你儿子。”

  对于杨樨的口头挑衅,区雅芙不作回应,她觉得没有必要,她微笑着晃一下小贝玺的手,“想喝奶茶么?”小家伙欢快地点头。

  区雅芙买了杯奶茶,和贝玺打了辆车直奔市区,途中接到凌柠浩的电话,得知区雅芙两人已快到A市时,他轻轻叹口气,“杨樨,是晴晴的外甥女。从辈分上讲,她应该叫我姨父。”

  旅途辛劳令区雅芙精神倦殆,“这跟我无关。我先回家,行李你先带到你家,我抽空去拿。”说完,她直接挂断电话。

  回到省局,李处在第一时间内向区雅芙汇报了检查结果。

  一一三粮库收购省级储备粮时,党政一把手仓库主任及主管储备的副主任同一粮贩子达成协议,该粮库的收购渠道局限于该粮贩子一个人,收购价也会比市价高一分,但这一分并不支付给粮贩子,仅是转手,财务支付粮款后,粮贩子把这一分转到这两人帐上。黑幕交易总有难于出口的后患。这粮贩子依仗于此,所送粮食杂质严重超标,但在相关领导默认下,以次充好,装入了仓库。可有杂质的粮食放在仓库里总像定时炸弹一样,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扯出事来。收粮刚刚完毕,一一三粮库便找理由倒仓,粮食出仓时过筛,除去杂质,粮食理所当然会有减少。为弥补这个差额,粮库财务账面收购价又提五厘,用此五厘再收粮补差。

  倒仓动静甚大,相关处室职工看不过眼,当然也有酸葡萄心理,凭什么钱都被他们两人挣了。于是乎,省局信访办便多了份匿名信。

  李处熟悉收粮流程,又主抓储运多年,没有什么能瞒过他的眼睛。况且,这里面还有他的前程,当然调查的越发详尽。

  “李处,有些事,自己得把握分寸,知道什么能拿,什么不能拿。一一三粮库事件牵扯四个处室,不可能每个人的嘴都堵得住。希望这是警钟,而不是榜样。”区雅芙说得很直白,她很少说这种提点的话,因为她认为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买单,自己应该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后果是什么。她之所以提醒李处,跟她提议他的任命有关。

  “谢谢区局提点,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李处感恩神色挂在脸上,他没有想到他事业的转折点会来得这么快。他先前以为最快也是区局离任,才会有他的戏。

  李处彷若年轻了十岁,连往日厚重沉稳的脚步声也透着轻快。区雅芙整理了下李处准备的资料,去了王局长办公室。

  一一三粮库事件定了性,但处理方式仍是省局内部调整。参与事件一一三粮库的两位主任退还粮款差价,停原职变为该库调研员。可提议的李处继任并不顺利,王局暗示省里相关领导打了招呼,一一三粮库将另有人接任。至于何人,王局却不愿透露。

  “以后省局的储运工作会发生什么事,我不负责。这点要在党委会上明确。另外,我在任期间,李处的任何错误皆可原谅,我会包容到底。”区雅芙明白这是逼迫王局长,可她知道只能用这个办法,这也是唯一的办法。

  她不想因此事毁了李处。

  板台后的王局叹口气,“雅芙,你知道我挡不住。”

  “这不是我的职责范围。”她知道王局的难处,但眼前,似乎只能这么说。并且,说完这句话后她又补充了句,“李处是我代王局默许过他将来前程后才去调查的。”

  连续一周,区雅芙正常上下班。她没有再找王局,只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默默等待消息。

  周五下午即将下班,王局打来一内线,内容很简单:下周一局党委开过会后,会发文件任命李处。

  区雅芙挂断内线,直接打李处电话,“下周一任命文件会下。”

  “区局,谢谢你。我想今晚带处里的人聚一下,你有时间吗?”李处声调中的欢娱抑不住,区雅芙能听得出来。

  区雅芙自入省局,第一次参加了这种聚会。

  处里职工极少有人接触工作时间之外的区雅芙,刚开始吃饭时,大家颇为拘束。区雅芙刻意表现的很轻松很随和,终在饭局结束时,大家气氛高涨起来。李处适时提议,去西部酒城再喝。西部酒城晚上十二点之前是节目,十二点之后是蹦迪时间。区雅芙并不反感这种场合,于是,欣然同意。默默打量着她的脸色等待的科员们登时雀跃欢呼起来。

  舞台上正说带‘色’的荤段子,区雅芙一来碍于身份,二来并不欣赏,自舞台收回的目光不经意见掠见对面的一帮人。

  是凌柠浩、杨樨……。人群中有张面孔很熟悉。区雅芙默想了会儿,才认出他是贝玺出事那晚的‘浮木。’

  估计凌柠浩和她情况一样。

  她掏出手机,发了个信息:贝玺谁带着。

  忽明忽暗的光线下,她看到凌柠浩掏出手机,看一眼后向旁边寻找起来。舞台下光线很暗,如果不是光束恰好投到身上,根本看不清十米开外的人是谁。况且,区雅芙坐的地方属边位,光束很难照到。

  “你在哪?贝玺在酒店,工作人员看着。”

  “你身后。和处里的科员在一起。没什么事了,我不发了。”

  凌柠浩站起来,挨桌找来。区雅芙只得站起来。

  “一起坐吧。”凌柠浩向区雅芙建议,“我那边是行政部和财务部的员工。”

  李处长站起来,笑问区雅芙,“区局,这位……?”

  区雅芙有些不自在,幸好光线黯淡,可掩饰她的尴尬,“这位是国际饭店总裁凌柠浩,我一位朋友。这是我们局储运处长。”

  李处很会察颜观色,他能感觉到眼前的两人定有些不同寻常的关系。想通不点破一向是机关干部的处事哲学,“区局,出来玩人多热闹些。还是一起坐吧。”

  区雅芙见众人目光聚于她身上,拒绝倒似掩饰什么,于是,她笑说,“玩好是宗旨,你们没意见,我当然不会反对。”

  省局的六人,国际饭店的二十余人,坐在一起,颇为壮观。只一会儿工夫,众人已由生疏转为熟络,笑闹声不时响起。李处已与‘浮木’聊得风声水起,浮木极力介绍着国际饭店。

  只有凌柠浩、区雅芙、杨樨三人目光投在舞台上。

  “区,明天有什么安排?”凌柠浩试图打破这难捱的沉默,但这种场合声音小了,即使在身边也未必听得到,声音大了,身边的几人势必都能听到。

  “明天电话联系。”区雅芙的婚事并不希望单位同事参加,一来区达明身份特殊,不愿生出事端,区建业的婚事特低调,她区雅芙当然也不会例外,二来,区雅芙并不希望在这么多人面前谈及私事。

  凌柠浩岂会不知她的想法,于是,笑点了下头。

  十二点,节目准时结束。

  省局的科员年纪偏大,顶不住太震憾的音乐,李处带着他(她)们一行离去。国际饭店的员工也走了过半。

  一身正装的区雅芙也觉不适合出现在炽热的舞台上,“凌柠浩,我先走了。”

  凌柠浩略感为难,为员工组织这种聚会很难。因为员工有部分已成家,很难保证下班时间恰好有时间。而上班时间根本不可能。他身为组织者,提前走,势必影响气氛。

  他在心底暗叹一声,柔声交待她,“你喝了不少酒,别开车了。打车去饭店吧,贝玺在十七楼1708房间。”

  区雅芙摁了下眉心后朝他微微一笑,“哦。”

  可刚走到吧台位置,迎面而来的精致男人令区雅芙止住了步子。

  她想喊他,可又担忧他对她的存在视而不见。

  于是,她就这么傻着在路中间。

  他走到跟前,注意力却不在她身上,“借过。”

  区雅芙没有移步子,也没有开口。两人僵持着几秒,他略带不耐抬起了头,淡漠的面色如无风的湖面,没有一丝涟漪。

  两人就这么看着,都没有开口的打算,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去爱琴海了么?”区雅芙声音很小,她不确定他能听得到。

  “我说过,不要求人,也不要对人低三下四。无论这人是谁。这不是你,你也不是这样。”他面色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只是声音有点冷。

  区雅芙心里有点难过,不错,他说得很对。她区雅芙从来都是面色淡然,极少笑,绝不轻易动怒或是发脾气,遇事冷静。见到违反工作纪律的职工向来都是平静的审势着他(她)们,当他(她)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时,她也只会淡淡说一句‘不希望再犯类似错误’。另外,日常生活中,如果她认为有些人有些事和她无关,即使发生在她眼前,她仍会不置一词默然走开。

  她压下如泉涌一般自心底升起的苦涩,试探着敛了所有情绪,淡淡说了句,“什么时候回来的?”

  听她如若往常的淡漠声调,他嘴角才逸出丝自嘲的浅笑,“你关心么?”

  “当然关心了。”区雅芙看似平静,其实心已提到嗓子口。依她对鲍志杰的了解,他们的友谊似乎没有终结,因为他没有把她当作陌生人,掉头就走。这个想法令她的担心、不安骤然散去,愉快开心涨满心胸。

  “既然关心,那我可以告诉你。我飞到爱琴海的当天就订了机票,第二天送孝琳回去,第三天从香港飞回来。”鲍志杰侧过身子,让出条道。自外进来的两个年轻人或许急于去蹦迪,速度有点快,区雅芙闪避不及,被蹭了下,身子斜斜向道旁的桌子撞去。

  鲍志杰一个箭步,向区雅芙伸出了手。可他却晚了一步,区雅芙已斜斜跌入一个人的怀抱。

  “区,怎么样?有没有撞伤?”听到凌柠浩的声音,区雅芙暗叹口气。

  “借过。”鲍志杰恢复淡漠,慵懒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

  “鲍志杰,你……。”区雅芙慌乱站起身子,但声音中又不自觉略带乞求。

  鲍志杰似是暗叹了口气,他随手把车钥匙甩给区雅芙,“你忘了在巴厘岛答应过我的事。我后备箱有个袋子,里面的衣服样品干洗过了。本想晚上送你到家的。换好来找我。”

  区雅芙一怔,但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好,你等着。”

  鲍志杰头也不回走向舞台。

  凌柠浩盯着区雅芙,他不知怎么样开口。因为,区雅芙从不给他插言她和鲍志杰之间所有事的机会。每每他提起,总引起区雅芙的不快。

  区雅芙却没有顾虑到凌柠浩的感受,她径自向大门方向而去。

  凌柠浩身后站着的杨樨默看着区雅芙的背影,又若有所思回头寻找溶于舞台的鲍志杰。舞台上的那个男人很眼熟,他异于别的男人,很自我很随性。

  她想了会儿,忽地想起了曾经在‘彼岸’多次见过这个男人。

  “你的结婚对象似乎没有把你放在眼里。”杨樨心底掠过丝快意。

  凌柠浩默看她一眼,“那是她唯一的朋友。我理解她。”

  杨樨恨恨咬了下牙,但脸上的笑却更为妩媚,“原来是这样。”

  米黄大开V领短款上衣,低腰水蓝多口袋牛仔休闲膝下裤,黑色夹脚凉拖。白皙的纤腰,修长的小腿。整个换了个儿人。

  区雅芙把换下的衣物放在车后座,向西部酒城走去。走到吧台边却发现凌柠浩仍站在刚才的位置没有离去。

  “凌柠浩,如果有事明天再联系。”区雅芙越过他时就说这么一句。

  “区,你朋友很有眼光。挑得衣服很适合,像专门为你量身打造的一般。”凌柠浩没有顺着区雅芙的话音说,他双眼的注意力在区雅芙刚换的衣服上。他不明白鲍志杰为什么随时携带女装,他不是双惠鲍臧德不成器的小儿子吗?

  这话听得区雅芙心里一揪,“我去跳舞了。”

  鲍志杰设计的每一款每一件都是以她的尺寸为标准。虽说她穿得是样品,可都是单款单件,以此而做的成品都是又改过的。

  “这就是凌总孤陋寡闻了。区小姐的朋友是‘彼岸’的人,区小姐身上所穿衣服彼岸虽也有卖,但款式又有所不同。估计不是限量版,就是特意设计的。”杨樨对品牌服饰很了解,区雅芙出现在她视力范围内的一刹那,她便看出了门道。

  为了气氛,旋转舞台设计的并不是很大。因此拥着挤着扭动的红男绿女之间没有一点间隔。国际饭店的那帮年轻人开辟了一方小天地,把杨樨和凌柠浩围在中间,舞得特欢实。

  舞台上的大灯已经关了,偶有彩色光束打过来。不难发现鲍志杰的神态看似颓废十足,但注意力却和不远处的凌柠浩一样,一直在区雅芙身上。

  被两个男人注意着的区雅芙却浑然不觉,她的思绪停在了自己的猜想上,她很想开口问鲍志杰,他们还是不是朋友?但是,这个问题她已问了很多遍,她不知怎么样开口合适。

  她就这么思索着,苦恼着。直到叫嚣喧闹的音乐骤然停下,舒缓悠扬的轻音乐响起。

  神游太虚的区雅芙随着人流就欲下舞台。

  “区。不继续么?”鲍志杰脸上虽挂着丝微笑,但淡漠的神情却一如过往。

  区雅芙转过身看向他,笑说,“你不是从来都不跳慢舞么?”

  “什么事都有第一次。”鲍志杰已向她张开双臂。

  身旁的人都已开始起舞,站在舞台上的两人显得特突兀。区雅芙意识到这一点,右手放在他的左手上,左手轻放于他的肩头。

  鲍志杰轻哼一声,“你顾虑什么?如果不想跳,我们这就下去。”

  区雅芙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话中含义,已觉他放在她后腰处的手一收,她的身子已贴向了他。两人中间再无空隙。但这样还不算完,就在区雅芙恍神的瞬间,鲍志杰已把她的双手环在他的脖颈处。

  “这……。”凌柠浩、杨樨恰好出现在鲍志杰身后,区雅芙略显尴尬。

  “这什么,你瞧瞧周围。不都这样么?”鲍志杰不给她思想喘息的机会。

  “好歹咱们俩也‘同居’好几年了。跳个贴面舞还有什么顾忌。”区雅芙嘴角挂着自嘲的淡笑,声音压得很低。她不确定鲍志杰听不听得到,但她想说出来。只有在鲍志杰面前,她才可以无所顾及说出心底真正想说的话。

  她眼睑慢慢低垂,目光盯在鲍志杰脖子的饰品上。因而,她又一次没有看到他脸上的神情变化。

  鲍志杰掠了眼一直在身前身后晃动的两个人,继而双眼微眯看向区雅芙。她的头一直低着,近十分钟了,仍没有抬起的意思。凌柠浩与杨樨仅跳了个贴面舞,她就这么在意么?他觉得自己的心痉挛了下,那感觉似疼痛又似麻木,他有些分不清。一直挂在他唇畔的笑意大了些,但细看就会发现那抹笑是那么苦涩。

  两人都是思绪飘忽,因而舞步也微乱了些。区雅芙更是一脚踏上了鲍志杰脚上。

  鲍志杰衣着一贯很潮。今晚,他白色短袖衬衫,齐膝宽腿牛仔,脚上和区雅芙一样,纯黑夹脚凉拖。

  没有阻隔物,踩上去当然巨疼。

  “想什么呢?”鲍志杰轻呼一声,继而出言调侃区雅芙,“如果心里不舒服,咱们先闪。”

  “说错了。不是心里不舒服,是身体不舒服。刚才脚被咯了下。”区雅芙边笑说边在心里暗自责怪自己,多年以来练就的克制自己,从不在第二人面前流露出心事,怎么在鲍志杰面前屡屡忘记。

  “是么?要不,我也不舒服一下?”鲍志杰脸露出丝坏笑,但眼里却是落寞与心疼交缠,心里更是苦甜参半。眼前的区雅尚知掩饰,证明她还没有陷进去。真正陷进爱情不能自拔的女人,如果遭遇眼前这种状况,正常的反应该有两种。一是掉头走出去,二是直接走过去。区明明在意却装作不在意,只能说明她心里在乎,但用情尚不深。

  “鲍志杰,记得你是男人。别小气巴拉的。”区雅芙赶快低头看向他双脚的同时,她自己的双脚跟着齐跳了下。

  鲍志杰抬起扶在她腰间的手轻拍了下她的脑袋,“曾记得某人一直叫我‘姐们’,是我听错了,还是某人叫错了。据说,女人心胸较男人狭窄了那么一点点,既然狭窄,那被人无故踏上一脚,正常反应应该是上去回报一脚。”

  听他半真半假的开着玩笑,区雅芙决定举白旗投降,“鲍志杰属年轻小伙,听力绝对超好。肯定是某人叫错了。是吧,心胸巨宽阔的男人你。”

  鲍志杰收了笑,故作深沉点了点头,“某人应该以后不会再叫错。”

  “应该不会,应该不会。”区雅芙赔笑迭声重复着。

  “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鲍志杰表情一反刚才,看起来似乎有点严肃,有点认真。

  “衣服的事?”她问。

  他点头。

  “上班也必须穿你设计的?”区雅芙又问。

  他再点头。

  区雅芙有心辩几句,但又异常清楚鲍志杰的脾气。况且,这也确是她自己答应的。于是,她双肩耸了下,笑说,“有免费衣服穿,何乐而不为。从明日起,我上班也穿‘彼岸’。”

  “我会为你设计几套上班穿的。”鲍志杰岂会看不出她的为难。

  音乐声、台下喧闹的人语声交杂,他们两人恐旁人听见,因而说话声音很低。这种场合下,声音低又能听得清晰,只能近距离才能实现。他们两人头凑得很近。看在外人眼里,像是热恋中男女旁若无人说‘爱语’一样。

  凌柠浩心里如被人硬生生塞进一团棉花,他无法理解区雅芙与鲍志杰这种感情,他们是正常的男女,但是他们之间绝不是正常的男女感情。他可以确定那美到至极的男人绝对深爱区雅芙,可区雅芙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始终揣摩不透。更令他苦恼的却是,区雅芙、鲍志杰之间似被罩上了一个无形的网,他看得见网中的他们,但他却无法走进去,甚至想伸进一只手也是奢望。

  他的注意力在区雅芙身上,而杨樨的注意力却在他身上。看他这样,杨樨眼里掠过丝怨恨之色。

  区雅芙突觉脊冷飕飕一片,于是,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区雅芙突觉脊冷飕飕一片,于是,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区小姐,交换一下舞伴怎么样?”杨樨的麦色皮肤在光束的照射下异常美艳。

  区雅芙觉得应该征求鲍志杰的意见,毕竟他对不怎么感冒的人根本不屑于搭理。她的擅自作主,最直接的后果很可能就是她和杨樨同时碰一鼻子灰。谁知,她刚回过头,目光还没有投到鲍志杰脸上,便听到凌柠浩的声音自身后传过来,“杨樨。咱们该走了。”

  “凌总,我只是想让区小姐的舞伴指点一下秋季衣服的流行趋势。”十几天前,凌柠浩突然宣布婚讯,这个消息对她来说犹如当头一棒,杨樨至今都无法接受。她没有预料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她曾幻想通过上班接触,下班搞饭店联谊活动,占尽他休息之外的全部时间来夺取他的心。她知道事业心极重的他,在事业与家庭之间选择,事业在他心里占的比重较大。

  凌柠浩脸部线条分明,双眼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杨樨的气焰慢慢消逝,神色有些不自然,笑对区雅芙、鲍志杰两人说,“我们部分员工明日要正常上班,不能太晚。那改日再请教了。”

  他们一行准备往下走,很意外,鲍志杰对她的提议不止有兴趣,且兴趣浓厚,“择日不如撞日,以后再见的机会不会太多。”

  一直对外人不理不睬的鲍志杰忽然开口,不止区雅芙微愣了一瞬,就连凌柠浩也停下往舞台下正走的步子。只有杨樨唇角勾起一个弯弯的弧度,“拒绝似乎不太礼貌。凌总,咱们再玩一会儿。”

  凌柠浩双眼神色转为冷厉,默盯杨樨一眼,“我们在下面等你。”

  杨樨有点骑虎难下,凌柠浩虽没有明言阻挡,但话语之中的冷意令她不安。她略感为难望向鲍志杰,鲍志杰却一脸淡漠朝她伸出手。

  国际饭店队伍里有两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她们太年轻,又或许是刚参加工作,分辨不出别人话中含义,也根本没有意识到气氛的怪异。她们一致要求凌总多玩一会儿,并打趣说,杨副总都说了交换舞伴了,人家区小姐还站在舞台上呢。现在下舞台,多不合适呀。

  凌柠浩向区雅芙走来。

  四个人重新分为两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鲍志杰带着杨樨向舞台边沿移动动。

  “婚宴上需要一张我们的结婚照。另外,结婚证书上也需要两寸彩照。如果明天没什么安排,咱们去照相怎么样?”凌柠浩微微笑着,他心里虽然很想知道刚才她和鲍志杰谈论的话题是什么,使她这么高兴。但他知道他不能问,婚前他不能,即便婚后,她区雅芙的不想说的事他同样不能问。

  “明天是周六,……,没什么安排。”区雅芙准备这个周末抽出一天时间,自国外回来她一直没有回家,期间只是打给嫂子锦曦一通电话,由此知道老爸区达明已经出院,开始了正常上下班。但婚前她必须得到老爸区达明的谅解,一来是她的婚礼希望她老爸出席,二来,区达明也需要这个台阶。

  她的计划是周六回家,周日和她大哥区建业碰个面,她希望和区建业商量好,她们俩个每个周末回家一次。老爸虽然嘴硬,但每每妈妈孙素影提起区建业时,老爸区达明眼里的神色告诉区雅芙:人老了,是需要亲情的。况且,她的亲生妈妈突然有了消息,妈妈孙素影虽然嘴里说理解,可是心里的结真能解得开吗?

  这桩婚事虽然有契约性质,可里里外外都是凌柠浩一个人在忙乎。区雅芙不止没有插手,甚至连进程都没有问一声。她自己都觉得过分。

  “还需要什么,明天一并办了吧?”区雅芙环在凌柠浩脖颈上的双臂僵直,头也微微向后仰,“婚宴酒店定了么?”

  “客房重新装修了下,床上用品还没买。如果明天时间充裕,一并买了去。酒店定好了。西花园。”

  “定金也交了?”

  “还没有。本来想在国际饭店,可是,熟人太多,保证不了清静。恐未来岳父不喜欢,定了西花园。总经理是业内的朋友,不需要定金。”

  “这两天我会回家一趟,征求一下我爸爸的意见。或许他会另有安排。”大哥区建业结婚时,本来定好了的酒店被老爷子一口否决掉,理由很简单,他区达明的子女婚事戒铺张。

  凌柠浩点头,“你家人如果有什么想法,及时告诉我。还有时间,来得及改。”

  区雅芙摇摇头,“也许只是场地会有变动。至于其他的,不要太铺张就好。”

  两人的话题一直围着婚事转。

  狂烈叫嚣的音乐又起时,两人已沟通的差不多了。

  国际饭店的员工陆续走下舞台,杨樨朝鲍志杰点了下头后尾随众人走了。而凌柠浩脸带问询看着区雅芙。区雅芙摇摇头,走向鲍志杰。

  凌晨两点,迪巴清场。

  区雅芙、鲍志杰两人出了迪巴,向停车场走去。

  “区,去奥斯卡大世界看夜场电影吧?”

  “有什么好片子?”

  “全民超人、赤壁(上)、十分爱,还有几个,记不太清楚。”

  “全民超人、赤壁你都买过碟子。十分爱,谁演的?”

  “邓丽欣、方力申。里面没有腕,只是觉得片子的宣传语很有意思。”

  “怎么个有意思法?”区雅芙有些好奇,究竟是部什么片子,居然令看片只为消磨时间的鲍志杰觉得有意思。

  “宣传语是:是生活太过安逸还是爱情本身就迷离?是备受爱的煎熬还是欲念酣畅放纵?是红杏出墙还是玫瑰陷阱?激情燃烧的青春,暧昧迷离的情事!围城内外,欲望都市,谁在迷失?”这么绕嘴的一大通话,鲍志杰居然说得异常流畅。

  区雅芙拿出车钥匙,站在她的雪铁龙边,“用这当噱头的电影我不感兴趣。”

  “其实这只是电影院的宣传,这部影片真正的含义是对爱情与婚姻,激情与责任的沉思。”说到爱情与婚姻时,他特流畅的表述停顿了一瞬。

  鲍志杰的意思,区雅芙岂会听不出来。他想让她明白,红尘之中,爱情、□、婚姻等等都只是过眼云眼,只是生活的附属品。他想她和他一样,生活在这个圈子之外,过自己的生活。但是,她心底却有着自己执拗。当闪婚、七年之痒……,这些都成了年轻男女嘴里为婚外情感、离婚开脱代名词时,区雅芙思索过、观察过,从身边的例子也不难发觉,即便相爱的男女结婚后,经过岁月的沉淀,曾经承诺的地老天荒的爱情终会变成左手握右手的亲情。她很想过像鲍志杰期望的那样,生活在红尘之外。

  可是,她必须结婚。

  因为她是区达明的女儿,因为孙素影哺育了她,因为……。有太多不似理由的理由摆在她的面前。

  既然不得不结婚,就结个婚来堵着大家的嘴。她心里想,只要把心留在自己身上,在感情面前她便能百毒不侵。

  因而,对于今晚鲍志杰有意的行为,她仍是打哈哈装作不懂,“如果没有你说得精彩,我很有可能睡着哦。”

  晕黄路灯的照射下,鲍志杰脖子里挂着的坠子反射出炫目的光芒。他没有接区雅芙的话,却问了个和电影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明天有事?”

  区雅芙一怔,“怎么了?”

  “没怎么。你看不看,如果看,我们就去奥斯卡,如果不看,我们回家卧倒去。”鲍志杰的双眼一反刚才的透明有神,转为淡泊,“快点决定,深夜杵在这儿,别把巡警招来了。”

  照相顶着熊猫眼确实不怎么好看,况且她对这部‘十分爱’兴致并不高,“我有些困。”

  鲍志杰点一下头,向自己的车子走去,“还能开车么?”

  区雅芙是喝了点酒,可这些酒对于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况且,距离喝酒已有五六个时辰,开车没有任何问题。

  她边开车门边回答他,“能开。”

  鲍志杰外表柔美,骨子里却侵着狂野不羁。高架桥上,他的车速可媲美夜空中的飞行物速度。

  区雅芙跟了会,觉得心跳随着车速呼呼往上狂飙,手心更是汗津津。又一次超车时,被超的那车子司机露出一浑圆的大脑袋,扬声吼一嗓子,“赶着去火葬场的吧。”

  骂的话够恶毒。

  但区雅芙觉得她和鲍志杰的车速确实是招骂行为,也怪不得别人。想到这儿,右脚猛一踩刹车,她觉得上身微微往前倾了些,心也随着上飘又落下。车速骤然降低。

  后视镜里,大脑袋又一次探出来,“姑奶奶,刚才当我放了一屁。你老能不能离我的车远点?”

  她抑住笑,下高架桥时,车速渐渐缓慢。

  两分钟不到,前面鲍志杰的车子已不见影踪。

  过了十二点,又不到凌晨5点。鲍志杰连同车子被拒于小区大门外。仍是老规矩,他在对面超市停车场泊好车子在小区门口等,区雅芙的车子一到,他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位子上,“区,为我办个出入证。太麻烦了。”

  区雅芙内心有点犹豫,想了会儿,才说,“我试试。不知道能不能办下来?”

  “难道你们小区没有一家两辆车的。”

  这个理由确实有够蹩脚,区雅芙讷讷的住了口。

  停好车子,电梯间内,鲍志杰打了个哈欠,“早上不要叫我。”

  一天的蹲班,外加一夜的疯玩。区雅芙觉得有些体力透支,因此,进门的第一件事便是扔下包,径往洗浴房走去。

  她忘了一件事,虽然不算大事,但绝对是令人万分的尴尬:昨天清理卫生间时,把常备在洗浴房外的睡衣拿到房间了,而且连晾在洗衣房的浴巾也忘了拿进来。

  区雅芙站在镜前,犹豫了几分钟,转过身子,把卫生间的门拉开一条缝儿,向沙发上看去。

  鲍志杰已躺在沙发上,不知有没有睡着?

  “鲍志杰,鲍志杰,鲍志杰。”区雅芙连叫三声,沙发上的脑袋仍是一动不动。

  他还真是睡着了。

  区雅芙头有点懵,看一眼卫生到卧室的距离,有点远,况且她没有穿着内衣经过客厅的勇气。再回头看看正在搅动的洗衣机,她心里不住哀叹:鲍志杰为啥米不是女滴啊。

  “咚咚咚。”

  区雅芙快速抬起头,自门缝里往外望。

  门外,鲍志杰面朝电视方向,“怎么还不出来?”

  他神情有点古怪,区雅芙慢慢低下头看一眼仅着内衣裤的自己,厉嚎一声‘啊’,然后‘啪’地一声关上门。

  “睡衣放哪了?”一门之隔的鲍志杰已知她无法出门的原因。

  她的衣橱间鲍志杰常进,因而她的内衣、睡衣根本不敢放在那里‘展览’,是以鲍志杰并不知道具体位置。

  “卧室五斗橱第三个格子里。”她听到光着脚丫走路的细微声音响起时,猛然间又想起一件事,“鲍志杰,不要乱翻。”

  门外的他根本不理她。

  一会儿工夫,门又一次被敲响,“开条缝。”

  区雅芙躲在门后,把门打开一条细缝。当她看清伸进来的手里拿的睡衣时,头脸骤然热烫的同时大吼一声,“不是交待你不能乱翻了么?”

  这件黑色小吊带短裙睡衣,是去年陪锦曦逛街时,锦曦买完后硬塞给她的性感睡裙之一。

  鲍志杰常来借宿,她根本不敢穿,因此被她放在柜子最底一层。

  “爱穿不穿啊。”他晃动着手臂,抑着的笑声有点哑。

  区雅芙夺过睡衣,顺势重重拍了下他准备收回的手臂,“猥琐的臭男人。”

  手臂快速抽回,“超级保守的傻女人。只是一件睡衣,又必要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么?在我看来,你所有的睡衣中,就这件还有那件水兰色的能穿。”

  那件水兰色的同样是锦曦所挑。

  区雅芙在门外鲍志杰不断的炮轰声中穿好了睡衣。

  深V领,蕾丝边裙摆仅能遮住底裤。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身材虽显骨感,但仍不失为性感妩媚。难怪结过婚的女人热衷于这类睡裙,连女人都觉得……,遑论是视角动物的男人了。

  区雅芙觉得和没有穿没什么区别,她根本无法出门。

  门外的鲍志杰没有动静。

  闷在卫生间的区雅芙已是香汗淋漓。恰在这时,洗衣机工作完毕时尖锐的提示音适时响起,区雅芙轻舒口气。

  她走过去,打开烘干按钮。然后重新冲凉。

  穿上回来时的那身衣服,手里紧攥着那件睡裙,她气恨恨的向沙发走去。

  举起的手正要落下去,她却发现鲍志杰双眼紧闭,唇边挂着微笑,呼吸很均匀,显然早已进入梦乡。

  “死小子,你就折腾我吧。”她含笑骂一声,转身向卧室走去。

  她卧室门阖上的刹那,鲍志杰脸上的笑一下收了去。躲在沙发上他坐起来,看着卧室房门,喃喃的说了句,“如果我是你的姐妹,为什么不敢在姐妹面前穿这种睡衣?你放下身段一再迁就我,真是仅是因为不想失去我这个朋友么?”

  第一缕晨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的时候,区雅芙被手机‘嗡嗡’的震动声惊醒了。

  “喂。”她仍闭着眼。

  “还没睡醒?要不要再睡会儿。”凌柠浩听似平静的声音中透出丝柔和。

  “半个小时后楼下等我。”区雅芙一下清醒过来。婚期逼近,时间紧张,一昧躲着也不是办法,有些东西,还是得她出面才行,譬如今天的照相。

  “再睡一个小时。”凌柠浩不容区雅芙开口拒绝,“一个小时后,你家楼下见。早点我准备,你在车上吃。”

  “没……。”区雅芙刚说一个字,便听到电话那端传来挂机后忙音。

  脑子已经清醒,已不可能再睡着。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默想着十天之后的婚事。

  昨晚上发生的小插曲,婚后在凌家会不会时不时上演。毕竟同住在凌家的一个屋檐下,这些事情再所难免。她要怎么要求凌柠浩居家时也穿得整整齐齐,重新拟定契约,似乎有点郑重其事,但不要求,她无法想象会有多少这样的小插曲发生。她斟酌很久,觉得没有切实可行的办法能一次解决。

  “唉。”她重叹口气,意识到这个婚事答应的过于仓促了,现实生活中似乎很多的实际问题会出现。

  电话再次震动。是大哥区建业。

  “雅芙,你怎么回事?大哥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你要结婚的。”

  “还没有来得及给你说。”区雅芙词穷。

  “出国前是来不及。走得匆忙了些。出国后呢?”区建业责怪的话中透着丝揶揄之意。

  区雅芙下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含笑说,“你怎么知道我走得匆忙?”

  “锦曦说的,行了吧。小丫片子。”区建业浑厚的男中音绝对的吸引人,“妈妈告诉我,你住院了。我一大早去看你,结果没见到你,倒看见锦曦在床上呼呼大睡。”

  孙素影的用意很明显,她想让儿子区建业复婚。因此,她才会选在前儿媳锦曦陪夜时让儿子区建业去探病。

  “锦曦姐又胡嚼什么了?”区雅芙有点兴奋,锦曦不躲避大哥了么?能在大哥面前‘谈笑风声’

  了么?

  “我问一句她答一句,能胡说什么呀。”区建业高扬的情绪低迷了些,声调也变得有点闷,“就是说到拐你走的帅哥时,才多说了两句。”

  “什么拐我走啊?是鲍志杰想出国玩,让我陪他。”

  “让你陪你就陪。你什么时候也陪陪大哥。”

  “他是我朋友啊。死党级的朋友。”区雅芙辩解。

  “我还是你至亲的大哥呢。”区建业抓住这个问题追问。

  “大哥。”区雅芙决定举白旗,她的撒娇绝对能摆平大哥,她几乎可以笃定。因为这个方法在区建业面前她屡试不爽。

  可今天似乎有点失灵。

  “雅芙,你眼里的爱情到底是什么?能给大哥说说么?”区建业沉稳的声音中夹杂着不容拒绝的肯定。

  “……,哥。”区雅芙再一次词穷。

  “唉。”区建业先叹口气,又说,“婚前能让我见见未来的妹夫么?”

  “今天上午我们去拍照。中午应该有时间。”区雅芙老老实实的汇报着,“明天我回家,你回不回去?”

  “我回去干什么?老爷子一见到我,盛怒之下还能听得进去你说的事吗?”区建业很明了小妹回家干什么。

  区雅芙无语,她知道区建业说得是事实。

  “要不,中午再见。”区雅芙的心情黯了下来。

  “给妈妈打个电话。”区建业挂断电话前又交待了她一句。

  侧躺着的鲍志杰熟睡未醒。他衣服都没有换,仍是昨晚的装束。只是,白色衬衫像揉搓后挤出水份准备做泡菜的白菜叶子一般,皱巴巴的裹在身上。这是辗转反彻的结束,看来他睡得并不安宁。

  本来准备叫醒他告知自己去处的区雅芙迟疑了下,决定留张便条给他。

  便条内容:上午有事,中午和大哥吃饭。冰箱是满的,自己做着吃。

  她蹑着步子走向房门,然后轻手轻脚拉上门。

  鲍志杰再一次在房门阖上的刹那睁开眼,他长久的注视着门的方向,一动不动。

  拍照地点在二七塔东侧的梦娜丽莎,这是A市最有名的婚纱摄影名店。化妆师、摄影师都很专业,而区雅芙要求拍摄的数量远远小于凌柠浩所选价位应有的张数,因此,速度很快,一个上午全部搞定。

  只是,区雅芙一直想像着以后会出现‘小插曲’,因此脸上笑容一直是淡淡的,而凌柠浩一直注意着区雅芙,所以,脸上的笑也不算很开怀。

  三人中属小贝玺最高兴。

  ……

  “爸爸,这一张能让我和妈妈拍么?”

  ……

  “妈妈,爸爸亲你的左脸,我能亲你的右脸么?”

  ……

  每次听到这些,区雅芙、凌柠浩都是相视一笑。摄影师也觉得好笑,“先上车后补票的我见多了,儿子这么大了才补仪式的,我倒还是第一次见。”

  ……

  秋老虎,天仍燥热如夏。

  外景拍完,回市区的路上。

  “我哥要见你。”区雅芙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了口水。

  “今天?”凌柠浩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区雅芙。

  “哦。”区雅芙的目光自他的右颊上收回,“只是想看看我要结婚的对象。”

  “地方定好了么?”凌柠浩的声音平静无澜,可他心底却高兴起来,自结婚提到日程上以来,他没有见过除区家妈妈之外的任何一个区家人。即便是见过区家的妈妈,可那娴淑的妇人也从没有问过有关他们婚事的细节,在他面前甚至根本没有提过这件事。儿子贝玺出院后,从区雅芙的电话中,他知道区雅芙不是区家妈妈的亲生女儿,区雅芙的亲生妈妈似乎有区达明还有联系。他不清楚这种家庭背景下,父母儿女、兄妹的关系怎么样?曾有一度,他很为区雅芙难过,很心疼区雅芙,觉得耀眼光环下的她是那么的孤独寂寞,享受不到正常的家庭温暖,他也在内心暗暗发过誓,婚后绝对让区雅芙享受丈夫完全的疼爱,让她享受家庭生活。

  可今天看来,他的猜想是错误的。在区家,至少这个大哥是关心区雅芙的。他不仅仅是想看看区雅芙要结婚的对象,区建业来检查这个准妹夫够不够格。区建业事业上是个果断干练的男人,在生活中,他不知道是否也是这样?

  贝玺‘阿嚏’一声,区雅芙探着身子把空调扇叶调到一侧,“等我哥哥的电话,地方他定。”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凌柠浩故作轻松,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底其实还有有点紧张的。多年来,遇到各种难道都是迎难而上,用各种方法克服。因此,这种忐忑,这种不安已是N年已没有出现过的感觉了。

  区建业选的地点不止区雅芙没有想到,似乎连凌柠浩也没有预料到。是凌柠浩的老巢,国际饭店。

  餐厅仍正常营业,可服务员的眼睛尽是盯着凌柠浩这桌上。区雅芙觉得有些不适,心中暗自嘀咕,“哥怎么选这地儿啊。”

  凌柠浩微微笑着,为区雅芙续水,“今天,我只是餐厅客人。”

  区雅芙抽出张面纸,擦去贝玺面前桌上洒出茶水,“公私分明啊。”

  “是啊。下班时间不谈工作。这些服务生上面有餐厅经理和主管,做的不对时自有他们两个管。餐厅内,我只管好这两个人即可。”

  凌柠浩的话刚说完,区雅芙便听到‘啪啪’两声击掌声响起。

  她和凌柠浩同时向声音来源看去。

  区建业含笑站在两米开外,见到两人望过去,他走到凌柠浩对面坐下来,“经营理念很不错。可见凌先生很有生意头脑。”

  “哥,你晚了十分钟。”区雅芙提醒区建业不守时。

  几人寒暄了会儿,贝玺悄声告诉区雅芙他要嘘嘘,孩子嘴里的嘘嘘即是小解。她笑牵他的小手站起来。区建业双眼微眯,默默观察着她的一言一行。

  孩子的思想总是跳跃的,当时看到什么就会引起莫大的兴趣。贝玺同样是,回来时,他看到走廊

  上走动的大厨带着高高的白帽子时,他很想拿下来瞧瞧。这么一耽误,就错过了饭桌上两人的谈话。

  当区雅芙回到桌边时,正听到区建业的最后一段话,“……,她对人有疏离心,不喜欢与人搭讪,同样不喜欢刻意靠近以求融合。怎么说呢?她像寂然不动的岛屿一样,遵循着属于自己的漂移规律缓慢应对变化。这样,让她觉得安全。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她很少与他(她)们对话。她对身边的人没有兴趣……,她像社会边缘人。所以,你确定自己是爱她?还是男人的猎奇心理?

  仔细看着凌柠浩脸上表情变化的区建业丝毫没有注意渐近的区雅芙。而柠浩背正对着区雅芙,也没有发现她。

  她在两桌之间的过道停了步子,她没有料到她也会在意这个答案。可是,她没能听到答案,因为她忘了手里还牵着个孩子。而孩子,是最没有耐性的。贝玺默等一会儿,见她仍没有往前走的意思,他抬起头,“妈妈。”

  区建业、凌柠浩有默契的住了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饭局尾声时,区雅芙接到锦曦的电话。

  “雅芙,在哪呢?”

  “国际饭店。”

  “和你未来老公。”

  锦曦嗓门很高,区雅芙有点难为情,她身子往旁边侧了些,电话紧紧贴到耳边,“哦。”

  锦曦一听来了兴致,“我就在农业路,五分钟后到。上次去医院,刚好他走了,没有见到真容。这次绝不能错过。”

  “我哥……。”电话那端已没有声音,显然已被挂断。区雅芙瞥了眼区建业,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锦曦来了会有什么反应?

  区建业挑了下剑眉,“锦曦么?”

  区雅芙点点头,“我还没有说你在,她就挂断了电话。”

  “还是毛糙脾气,你们中和一下就刚刚好。”区建业端起高脚杯抿了口红酒后,笑着对凌柠浩说,“雅芙的前嫂子。”

  凌柠浩从区雅芙那学到了一项‘常识’,在区家,与已无关的不要多问。于是,他含笑点头,“上次区生病,她陪护过。”

  锦曦风风火火的走进餐厅,看到区雅芙后笑挥了下手,疾步走到半道,发现区建业也在,姣好笑靥登时僵了,步子骤停,迟疑了会儿,才慢慢走过来。

  聊了会儿,锦曦紧握着杯子上的水松开,向众人告辞,“我还有些事,要先走一步。”

  “锦曦姐,妈想让你这两天回家一趟。她昨天打你电话,你好像没有开机。让我转告你一声。对了,哥,你刚才不是说要走吗?顺带送送锦曦姐。”早上和区建业通过电话后,她打给了妈妈孙素影。孙素影告诉她婚前回家一趟,因为区达明问了几次婚礼准备到哪种程度了?孙素影希望她能在婚前和区达明打开心结。她告诉妈妈,她本来就准备周日回家和爸爸谈这件事。

  “哦,我会打给……妈妈。”锦曦的声音越来越低。

  “柠浩,长兄如父。我家情况你也知道,我爸工作忙,雅芙的事他没有时间管。婚前我们再见一面,商量一下具体细节。锦曦,等等我。”低头快步走向餐厅出口的锦曦步子停了,但却没有转身。区雅芙再次轻叹,锦曦心里根本放不下大哥。她这个样子如同初涉爱河的青涩少女一般。

  “好。我等你电话。”凌柠浩的话音落,区建业已推案而起,向锦曦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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