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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14

  在市区通往郊县的公路两旁,往日绿色的田野,藕塘荷叶,以及那带着野草味的炊烟而今已不复存在;被一圈圈的红砖围墙分割裹围的土地上,一幢幢楼房不规则地林立在公路两边的林阴大树后面,这就是市区的延伸。开发区的建设,市郊卫星城的设立,正在蚕食着我国人均耕地占有的那少得可怜的份额。

  纪东春一路颠簸到达目的地时已是下午六点时分,几个小时前在这里发生了一起因开发区土地纠纷引发的流血事件。这座县城南郊的一大片土地自从被定为县城的经济开发区以来纠纷不断,同行的刚分来不久的实习记者小扬指着满目狼籍的菜地。

  "哎呀,像是千军万马踏过的一样,看,这儿还有血。"

  "我们的摄像机都被砸了。"县电视台的小张悄悄地说。

  "伤了几个人?"纪东春蹲下去仔细看着地上的血迹。

  "四个农民,三个干警,都在医院里哩。"

  "伤势严重吗?"

  "都是外伤,有位干警被农民用砖头砸伤后脑勺,当场就昏迷了。受伤的农民里面有一位孕妇,可能要流产,那个丈夫当时见老婆被推倒在地操起铁锹砍伤了一个法警的后背,现在还在公安局关押着呢。"

  "那我们先到医院,明天再去公安局和县政府。"纪春想去看看受伤的农民。

  "还是先吃饭吧,都六点多了,休息一晚明天再干活不行吗。"小张建议着。

  "我们在街上随便吃点什么,吃饱了再干活,反正我们少有下县城,还要住两天才走嘛。"小扬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东春想了想:"好吧,我们去吃大排档,明天去医院。"

  县城的大排档,一点不比省城里的逊色,他们三人找了个整洁点的摊位坐下,小扬要了好几样凉拌菜。

  "东春姐,这些菜我没见过的,尝尝。"

  "这是野菜,叫马齿苋,还可以治拉肚子哩;这是红苕尖,你没吃过市里影院门口卖的烤红苕吗,这就是地里的苕腾尖。"东春一边说着一边夹着苕尖蘸着泡菜盐水津津有味地吃着。

  回到县人行招待所,东春想着明天要走好几处地方,就想洗漱好了早些休息,可没下过县城的小扬却要出去转转,说是先前在大排档把馋虫给钩出来了,要去街上吃小吃去,东春看她那股新鲜劲也没好拦她。

  矇眬中东春被小扬的呼叫声惊醒,小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也不知道。

  "你怎么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呀,都吃了些什么呀。"东春起身坐到小扬床前。

  "我就吃了小火锅,还有炒田螺,肚子好疼,心里难受,嘴里老冒青水。"

  "一定是吃坏肚子了,我带了消炎止痛药,来吃两片。"东春找出药片给小扬服下。

  "好些了吗,还出去乱吃吧,小馋猫。"看着小扬稍微缓和了一些,东春才又回到自己床上。

  "东春姐,你睡吧,我现在肚子不疼了,只是有些心慌,可能过一会就好了。"小扬结结巴巴地说着。

  东春想了想,起身穿上衣服:"不行,我得送你去医院。"

  "不用折腾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来穿上衣服,走吧。"东春帮着给小扬穿好衣服,坚持要去医院。

  一出房门,小扬让凉风一吹,一下子吐了出来,腿一软摔在了地下。东春扶不住,也给带到了地下,她赶快爬起,大声叫喊起来:"服务员,服务员。"

  睡眼惺忪服务员出来,看见俩人的模样,吓了一跳。

  "快找车去医院。"东春喊着。

  清晨的阳光照进了病房,小扬醒来,眯着眼看了一下四周,趴在床边已睡着的东春手里拿着的书已掉在了地上。回想昨晚的情景,小扬心中一阵感激,她轻轻地拿过来风衣想给东春盖上一点。

  东春一个激灵来。

  "好些了吗,小馋猫。"

  "我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岂止是吃坏肚子,是食物中毒。"

  "我都是烫熟了的呀。"

  "是鲜黄花菜中毒。"

  "医生怎么知道?"

  "你呕吐我一身,黄花菜还挂在衣服上哩。黄花菜是不能生烫的。要用开水淖过,倒掉水。你一定是就这么扔火锅里烫了就吃吧,还吃得不少哩。"

  "东春姐,多亏你,谢谢。"小扬一把将东春紧紧抱住。

  "好了,好了,还哭呢,赶紧地养好精神,我们还有活呢。"

  说话间,县电视台的小张推门进来。

  "纪大姐,扬姐,怎么了,我去招待所,说你们半夜进医院了,我说怎么回事,一起吃的东西呀,我好好的,你们怎么就……"

  "我们在一起人家没吃够,晚上自个儿又吃独食去了。"东春轻轻拧了一下小扬的脸蛋。

  "不要紧吧。"小张有些紧张地说。

  "好了,我没事,不信你们看,能跑能颠呢。"小扬一掀被子,从床上下来,腿一软,东春和小张赶紧将她扶住。

  "你干什么,你给我老老实实地躺下。"东春将她按回床上。

  "纪大姐,那几个受伤的农民就在医院外科病房呢,我们什么时候去。"

  "呆会儿我们就去。"

  "我也要去。"

  "你就给我老实在这儿躺着,今天哪儿也不准去,有你跑的时候。"东春叮嘱着小扬。

  在县医院里,四个受伤的农民都被安排在外科底楼的大病房里面,其中一名青年农民正眉飞色舞地描述着自己的受伤经过。

  "我看要来真格的了,心想保卫家园,保卫我才盖两年的房子,我他妈豁出去了,挑起粪桶装满一担,我挑到他们跟前,操起粪勺一瓢泼出去。那法院和公安的人让我浇得直往后躲,那个拿话筒的直喊抢下我的粪勺,我一下子抡起来打在一个公安的背上。他们扑上来几个,我们也不含糊,一下子冲上去一群婆儿大娘,他们把我推倒在地上,我也不知是龟儿子砸伤我的脑袋还是摔在地上的石头上碰的,反正流了那么多血,那阵势就跟打群架一样,谁也不知道咋样甩手了。黑娃的大肚子婆娘在屋阶下都被推了个仰八叉,你想那阵势……"

  东春刚进病房,医院的护士从后面进来对着那一堆围着的人直嚷嚷。

  "这是病房,你们回你们的屋里去,都围在这里干啥子。"

  "我们就是这屋里面的回哪儿去吗。"围着的人不高兴地嘟哝。

  "你们是……"护士质问东春两人。

  "我们是报社的,来采访当事人。"东春拿出证件。

  "领导通知了,不要你们进来,走,走!"

  护士往外推着东春。

  "记者同志,我到外面给你摆龙门阵。"头上缠着绷带的小伙子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

  "哪个龟儿子敢一手遮天,我偏要全世界都晓得,你们政府开发区黑吃我的土地,毛主席分给我爷爷的。"

  屋子里七八个农民一齐推搡着将东春和小张两人拥出了屋子。

  县开发办的王主任,小心谨慎地回答着东春的提问,不时擦着头上的汗珠。

  "开发区的补偿措施既然没有落实,为什么要强行拆除农民的建筑物?"

  "也不能说是没有落实,村社干部和县里面签了政府开发区征地补偿协议,是他们没有摆平村民,那些农民说他们是汉奸,还被打伤一个村干部,家里的猪儿也给下药弄死了。"

  "村民和县里主要矛盾的焦点在那里?"

  "主要是认为补偿费太低,当时签了协议又没有及时兑现。"

  "为什么没兑现?"

  "没有钱呗,我们县是吃饭财政,县里是想等把路面规划完,让两旁的购买单位交了定金,再给农民分期兑现补偿费。可谁知夜长梦多,拖了半年,现在其他县也在搞开发区建设,可能补偿费比我们县高,所以农民就不承认那个协议了,他们认为反正没拿到钱,不算数。"

  "既然没给钱,又为什么要强行拆除农民的房屋呢?"

  "其实规划街道白线内的农民房屋只有七八家,县里是想把路面先搞起来,才好给购买地段的开发商选择。开发商都到县里好几天了,那天去看地段见一点动静都没有,人家要求清场后再谈,所以……"

  "所以就决定政府出面强行拆除那几幢房屋是吗?"

  "不,不是,那几家的钱都让村干部发下去了。"

  "按原来的协议标准?"

  "当然,那是有法律效力的,他们不是想推翻就推得翻的。"

  "补偿农民要了吗?"

  "唉,就是这补偿费才弄出这么大的事。村干部领下去后,只有一家收了,其余的几家都拒绝,后来那家又退了回来。磨蹭了一个多星期村里才上报情况,当时县里以为已经拨钱摆平了,于是就定下了日期开始拆除。也就是昨天,等我们知道农民没有拿到钱还想滋事时,开发区那边执行的干警已经和那几家农民发生摩擦。他们当时去的人少,没想到农民一下子围上来二三十个婆儿大娘,拉的拉,推的推,法院的怕出事赶紧通知公安局,警车刚到开发区,谁知四村八社几百个农民从四面八方围过来,你想那混乱的场面不伤人才怪呢!"

  纪敬德看着报纸,东春依偎着父亲。

  "那个孕妇后来咋样了?"纪敬德看完东春关于郊县开发区风波的采访报道,关心地询问。

  "全部受伤农民的医疗费用县里出了,那个打伤干警的孕妇丈夫也放了,可孩子早产,幸好没有生命危险。县里怕事情弄大不好收场,没有追究农民的责任,把赔偿费提高与外县差不多,还是拆除了,那几家县里面承诺以后另批宅地新建。爸,我觉得那一大片土地好可惜,全是上好的耕地,他们现在和开发商没谈成,项目也没有,资金也不知在哪儿,就这么把土地平整了等着。我跑了好几个县的开发区这种情况很普遍。"

  "唉,我国目前耕地本来就少,还这么折腾,一下子冒出那么多开发区,没钱就找银行要。下面的银行行长都快成地方政府的代言人了,跑上来要资金,上项目,还说是给地方建设作贡献。还说有条件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怎么个创造法,还不是打银行的主意。照这样下去,银行不能保支付,非出乱子不可。"

  "爸,我的观点可能让地方政府官员看了有些不舒服的。"

  "你管他们干啥,你是新闻工作者,你的职责就是真实地反馈,客观地评价,我看我女儿做省长助理都够格。"

  "爸,你别取笑我,我可不想做撒切尔夫人,当我的无冕之王更过瘾。"

  初春傍晚的南方街头,不到七点钟已是华灯初明。

  "东春姐,我给你说个事,你给我参谋参谋。"下班以后,刚出报社门口,小扬从后面跑上来拉着东春就往马路对面的餐馆里走。

  "我说今天怎么请我吃饭,黄鼠狼给鸡拜年啦。"

  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后,小扬讨好地拿出一个精致的香水瓶。

  "给,东春姐,我姑妈给我带回来的正宗法国香水,成熟女人用的那种,我觉得挺适合你的。"

  "你想说什么就说呗,能帮的我一定帮。"东春接过香水瓶,打开对小扬喷了一下。

  "一是谢谢大姐的救命之恩,二来,人家有事求你嘛,别闹。"小扬躲闪着。

  "好,正经点,孩子,说吧,上帝会给你做主的,阿门。"东春划着十字。

  小扬吃吃地笑了起来,稍顷。

  "我姑妈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我觉得他就是我心中的白马王子,可是他对我无动于衷。"小扬有些害羞地嘟哝着。

  "那你就主动出击呀。"

  "还要我怎么主动呀,我都约了人家两次了,都失约。他和你可能年龄差不多,你可得给我出出主意,要想拿下你们这个年龄段的人有什么高招。"

  "他多大?"

  "大概三十六、七岁左右吧。"

  "你今年多大?"

  "二十三岁。"

  "你不觉得他比你大十多岁有代沟吗?"

  "嘿,东春姐,这你就不懂了,这种男人目前是最抢手的了,现在的女孩子就想找一个成熟男人做终身,大个十几二十岁不在乎。"

  "那就拍拖呗。"

  "还拍拖呢,已经约会两次了,他都失约,连面都没见着。"

  "谁约谁呀?"

  "是姑妈他们安排的,第一次说是有公务,第二次说是临时出差。"

  "你想我怎么帮你?"

  "你给我拿拿主意,是不是我主动去找他?"

  东春被这现代女孩的胆量惊呆了。

  "哇!你去找他,说我爱你,约了两次没见着,我等不及,主动投怀送抱。"

  "哪能那样呢。"小扬格格地笑了起来。

  "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了解你们这个年龄段的男人对选择终身伴侣的要求和标准。"

  "我们这代人,你让我想想。"东春沉思起来,脑海里飘出了冯涛的影子。

  "他喜欢的首先应该是一个有才华,有情趣,善解人意的知识女性。"

  "我嘛,应该还算是。"小扬自负地晃着脑袋。

  "他对感情专一,渴望激情,希望自己的情感付出能得到对方热烈的回报,希望被关爱,渴望被理解。在他生命的长河里,一旦遇到心仪的伴侣,他会固执地守候,哪怕付出一生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呵,好浪漫呀,他一定就是这样的。东春姐,你说得太准确了。"

  "我,我说什么来着。"东春一下子回过神来。

  "你刚才说的你们这代人的恋爱观,太精辟了。"

  "我说了吗。"东春感觉自己刚才的失态,有些难为情。可沉浸在美好的爱情憧憬中的小扬毫无觉察,正在一心地设计着自己的求爱方略。

  "对,就是这样,我一定就是他所喜欢的那种。我会主动地去接近他,制造许多机会跟在他身边;温柔体贴地关心爱护他,让他感受我的温暖;我会关心他的生活,他的情趣爱好,还有他的工作,也要找时机在他面前展现一下我的才华。"

  "不过,你的表达方式得要含蓄些,不能太直接,我们这个年龄的人不喜欢像现在的年轻人那样把爱字挂在嘴边的。"东春见小扬那副投入的样子,忍不住指点起来。

  "对,对,我是不是还得装出不求回报,只懂默默奉献的样子呀。"小扬做起鬼脸来。

  "你觉得能装得像,就装呗,可别装过了头。嘻嘻……"东春在小扬脸蛋上拧了一下也嬉笑起来。

  "哈哈,总之,我会设下一个个的陷阱,让他自己掉到我的怀抱中来。"小扬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起来。

  "人家可就惨了,遇上你这样的现代女孩,那一定是厄运难逃。"

  "来,为我完美的狩猎计划,干杯!"小扬举起饮料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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