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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执子之手

  扰人的冷空气终于过去,久违的阳光一如以前一样温暖。木棉花在这个城市的冬季开得如火如荼,没有绿叶陪伴艳丽的花朵显得那么的刺目。李晓晨常常在午后下楼,独自坐在小区花园的藤椅上享受阳光。微微的风吹乱额前的细发,却很惬意。身后种着一排低矮的桂树,黄黄小小的花瓣,疏疏落落。走进它,低头,花的清香扑面而来,属于八月的无比熟悉的味道。每到八月,教室里总是弥漫着沁鼻的桂花香,她曾经一度沉迷,每次闻到它,仿佛闻不够般,贪婪的放在鼻尖,任香味吸进体内,扩充至五脏六腑。只是那时不知道最美最好的总是最短暂的,任凭你如何努力,还是无法留住。

  屈娟娟经常给她打电话约她出去,拒绝过一次,但第二次便不好再拒绝。于是两人一起去逛街购物,喝茶,做美容SPA,屈娟娟教她化妆,煮水果茶,只是李晓晨不热衷于这些,屈娟娟笑她不懂享受生活,她则不这么认为,每个人的生活理念不一样。

  屈娟娟还是那么漂亮,骨子里散发出成熟与妩媚,出众的外形,时髦前卫的装扮,李晓晨觉得不要说男人,就是女人也想多看两眼。她很好奇,像屈娟娟这样的女人要什么样的男人才入得了他的法眼。

  有一次屈娟娟无意中问起:“听说你老公的公司要上市了?是不是真的?”

  李晓晨一脸茫然,她不知道,廖清和从不和他说公司的事,她也从不过问,至今她还不知道廖清和公司的门往哪开。是的,她对他一无所知。

  “不知道,他的事我从不过问。呵呵。”

  “幸福的女人哪,什么事都不用管,等着收钱就好了。不过你也太不关心你老公了。”屈娟娟一脸羡慕的感叹道。

  外人不过是看外在,幸不幸福“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你还不是一样,过着悠闲的生活,每天只要回家看看存折就好。”

  屈娟娟淡淡地笑着,没有回答。

  晚上回家,李晓晨问起这事,廖清和说正在申请,也不一定非得上市不可。李晓晨以为他的老公只是一家盈利还不错的普通公司的老板。她不知道他公司有多大,只是隐约听他舅妈提到过不算小,她也没太在意,以为只是相亲时的赞美之词。于是开起了玩笑。

  “你公司上市时可要告诉我一声,让我也买点原始股,有钱大家赚嘛。”

  廖清和笑道:“好,我把全部原始股买给你。”

  “那你不就没了?”

  “你的不就是我的。”

  “我没那么多钱。”

  “我给你。”

  “我明天要去银行看看还有多少钱,包括你给我的生活费,全拿去买。哈哈,到时候我就发财了。”

  “你那么想发财?”李晓晨靠在他膝上,手里拿着遥控器,乱按一通。

  “想,做梦都想。以前总是想天上能掉下一包钞票就好了。”那是她高中时候的想法。

  “那我明天从窗口扔一包钱下去,你去捡,好不好?”说这话时手很自然地帮李晓晨捋着耳边的头发。

  “高空抛物,害人害己。”若是被砸中,我看那人也觉得值。李晓晨想。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急着结婚,每天忙到那么晚了吧!?”

  “嗯。”李晓晨点头。

  原来有钱人的生活也不过如此。可以不吃燕窝海参,可以不喝下午茶,不买名贵高档的服饰,也可以吃沙县,吃稀饭,一日三餐,她煮什么他就跟着吃什么。李晓晨对于这件事更多的只是意外,这一切与她无关。

  幸福是一种生活态度,无关金钱。

  李晓晨也和廖清和说过屈娟娟,廖清和只是淡淡地说,“以后多待在家里。”说得很委婉,李晓晨以为他喜欢让她待在家里,那她就呆家里,谁让她吃别人住别人的。

  屈娟娟的邀约还是频繁,只是李晓晨不再出去。赵青青打电话来,问为什么不出去玩了,李晓晨说快过年了,有些忙。赵青青说她笨,有钱了就该花,该享受金钱带来的乐趣。李晓晨只是笑。慢慢的又闲下来了,生活一如从前,只是每天下午都会去花园里闻一会儿桂花香,或者捡些刚刚落下的花瓣放在书桌上,等整个房间飘散着花香后再把它压在书里,视若珍宝。

  春节和廖清和一起回F城。他们商量好了等正月初四再回李晓晨家。让李晓晨不明白的是他们并没有住廖清和母亲家,而是住在他的舅舅家。廖清和说他妈妈家的房子太小了,不方便,他往年过年都是住在舅舅家。看来和他母亲的关系不是特别好。李晓晨是想住婆婆家,毕竟新媳妇,而且自己儿子儿媳过年不回家住该多伤心,她能体谅,但廖清和坚持要住他舅舅家。说他舅舅家的房子大。

  大年29下午的飞机,那天晚饭在他舅舅家吃。在公司看习惯老板严肃的样子,摇身变成一脸笑容的舅舅让李晓晨很不习惯,刚进门时还是习惯性的叫他周总,结果吃了廖清和一记脑门。最高兴的当属他的舅妈,大媒人,看到小两口恩恩爱爱,脸上笑开了花。

  在他舅舅家的那晚比较符合李晓晨心里有钱人的生活。住的是别墅,吃的有人端上桌,车库里停着好几辆车,进进出出有司机,门口的院子像个花园,楼上阳台上有假山小池,甬石小道,石桌石凳,翠绿的盆景,分明是一个小型公园;视野极好,站在那里环视小区景色也算得上一种享受。

  廖清和的表哥表弟都已经结婚,所以很热闹。他们表兄弟几个好像感情不错。表哥周思杰看上去性格温厚腼腆,表弟周思仁则开朗外向。一家人围在沙发边喝茶,有说有笑,让人错觉,那才是廖清和的家。两个表兄弟还不时的拿他们的事来打趣。

  周思杰摇着头笑着说道:“清和做什么事都让人出乎意料,我们都以为你肯定还得当几年单身贵族,没想到这么快。”

  周思仁很是专注地看了一会儿李晓晨,转头对他妈妈说道:“妈,爸的公司什么时候进了个这么漂亮的女职员,我怎么不知道,这倒好便宜了我表哥。”

  坐在旁边的老婆李静坐不住了,一脸等下要你好看的表情,惹得大家发笑。真是一对活宝。

  “思仁,晚上看来要睡地板了。”旁边的大嫂一幅看好戏的样子。

  周思仁一直不想结婚,孩子出生了还是不想结,在两家父母的威逼下孩子的百日酒和结婚酒一起摆,到现在还在后悔因结婚失去了自由。

  晚上睡觉时,廖清和问李晓晨,“喜欢这样的房子吗?”

  “不喜欢,太大了,难打扫。”

  “你这个懒虫,因为难打扫,这么漂亮舒适的房子就不要了?”

  “那我每天光打扫卫生就好了。”

  “你这个傻瓜。在海边盖栋别墅不好吗?”一手搂着她,一手捏着她的鼻子。李晓晨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的宠溺,却没有看到爱。也许宠和爱可以分开的。她并不奢望爱。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李晓晨躺在温暖的臂弯里轻轻的吟诵着: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告诉他们我的幸福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我将告诉每一个人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大年三十午饭后回了廖清和母亲家。李晓晨叫“妈妈”时,心里是忐忑而艰难的,毕竟那么多年没有过母亲这个称呼,况且要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为“妈妈”,很突兀。

  廖清和的母亲其实是一个非常和善的母亲,李晓晨看得出来她是关心廖清和的,只是廖清和的态度有点冷,平时待人温和的廖清和对母亲却那么冷淡而疏远,让人不能理解。回去的那几天只在家吃了一顿年夜饭。

  下午一起准备晚饭,也包了北方人吃的饺子,和廖清和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媳一起,气氛还算融洽。他的继父有些严肃,话不多,和他们也很少交流,弟弟和弟媳很热情,哥哥嫂子的叫。

  饭菜准备好后,没什么事,廖妈妈把李晓晨叫进卧室,婆媳两个说了一会儿话。

  “清和这孩子结婚也不跟我说一声,要不是他舅妈告诉我,我真是不知道。”

  不再清澈的眼睛里噙满了泪珠,不知是伤心还是欣喜。

  “我们有来过,您刚好跟团去旅游了。”

  “是,就这么凑巧,去了云南,清和也不早说,我可以不去的。”

  “我们时间定得比较急,所以没来得及通知。妈妈,过完年和我们一起去,上我们那里住一段时间吧。我一个人在家也很闷。”

  “我可能走不开,你弟媳怀孕了。孩子你有这个心就行,妈知道。我和清和说一下,请一些亲戚朋友,虽说是二婚,但也不能委屈了你呀。”

  李晓晨淡淡的微笑道:“没关系,我不注重这些,清和很忙,而且在S市已经有请过了。”

  “那你们赶快生个孩子,到时候我给你们带。”

  李晓晨笑得有些羞涩。

  吃完晚饭就回了廖舅舅家。周妈妈没有留他们,也许往年廖清和就是这样过的。下楼时,周妈妈的脸上有泪水,李晓晨本来就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只是拉着她的手说:“妈妈我们明天再回来。”

  “妈,你先上去吧,风很大。”廖清和说道。

  李晓晨问廖清和,为什么不在家里住一个晚上,让他妈妈高兴高兴,挤挤有什么关系。廖清和没回答,只是默默的开车。

  “我妈和你说了什么?”

  “她说结婚的事是你舅妈告诉她的,看上去很伤心。”

  “哦。”面无表情的脸。

  每个人都有不愿意说的事,不管你是谁都不能强求,后来李晓晨再也没有问过关于他母亲的事,想起来时就会给他母亲打个电话,和她说说廖清和,知道她喜欢听。

  过去的两个除夕都是李晓晨一个人过的,也是在这个城市。没有回家,或者因为工作,或者因为其他。买两瓶啤酒,买些菜,煮一锅大骨汤,关上窗户拉上窗帘,一个人边看电视边吃火锅。热腾腾的火锅,冒着白气,整个房间雾气蒙蒙,即使这样她也不愿意开窗,窗外的礼花声其实不会因为开窗而变得更响亮多少,她知道,只是不愿意看到礼花绽放时的美丽和寥落。每每这时只有快速的躺在床上,塞上耳塞以此来分散注意力,让自己快速入梦。

  后来的几天每天跟着廖清和走亲戚拜年,有时两人也会骑着一辆借来的小绵羊走街串巷,像对新婚夫妇般;或者带着多多去逛街,路人以为是一家三口。廖清兰夫妇则在舅舅家搓麻,刚好开两桌,打得天昏地暗。

  廖清和也问过李晓晨要不要乘回家这几天请几桌客,李晓晨表示没有必要,结婚只是两个人的事。廖清和自己本身不是很热衷于这种事,再说再婚谁都不想张扬,李晓晨也理解。

  初四早上动身回李晓晨家。自己开车,高速加国道走了6个小时,下午2点才到。李晓晨回家,全家人都跟着高兴,有两年没回家了,村庄变化很大,老房子都拆了,多了很多小洋房,李晓晨有些陌生。车停在门口引来了很多邻居的围观,大家都感叹李晓晨总算熬出了头,李晓晨微笑着应对。乡下过年比城里热闹,可以随意放鞭炮,在院子里摆上几桌麻将,家里每天客人不断,说着吉利的话,女人们在厨房里忙着炒菜,男人在客厅招呼客人,喝酒喝到醉为止。

  廖清和对这些有一丝不适,他是个喜欢清静的人加上开车很累,于是李晓晨安排他去睡觉,床她的伯母蔡淑芬早就准备好了。家里来了侄女婿也算是贵客,一家人忙里忙外的准备晚饭。最为高兴的是她的伯伯李立行和叔叔李立定,一手养大的侄女嫁了个好人家是值得高兴的事。

  晚上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吃了个团圆饭,用李立行的话说是很多年没有这么齐的吃过一顿饭了。

  饭后大家做在一起喝茶。上大学的堂妹无比羡慕向李晓晨问道:“哪里找到这么好的老公的?”

  “小孩子,书不好好读,整天想什么?”

  “我明年就毕业了,也不小了。”

  “看来毕业就打算嫁人了?”

  “女人呀干得好不如嫁得好。”这句话她故意用普通话讲,惹来李晓晨婶婶徐萍珠的一顿骂。他们说的都是方言,廖清和坐在李晓晨身边,她的堂哥陪他说着话。

  后来李立行和李立定都说起结婚办酒席的事情。李晓晨有点头大,中国人结婚仿佛不是以结婚证为准,而是办酒席。

  “虽然她父母不在,但她也是我们一手养大的,我们不能这样让她无声无息的嫁了,在农村是要被人笑话的。就算晓晓自己答应,我们也绝不答应。我已经和叔叔商量过了,趁现在大家都在把事情办了,也算是了了我多年的心愿。”李立行用蹩脚的普通话吃力的对廖清和说道。

  “当然,当然。”廖清和应和着。

  “你有时间吗?我们机票都订好了。”李晓晨问道,已经定了初八下午的机票。

  “这点时间还是有的。”

  “我们日子都挑好了,大后天是个黄道吉日,只要去请客和买东西就好了。”李立行说道。

  李晓晨觉得伯伯和叔叔也是因为没把自己当外人才这样,所以不忍心去拒绝。事情定下来后,廖清和上楼拿出准备好的两个红色信封还有一沓钞票放在他们面前。这个事情他没有和李晓晨商量过,所以她感觉意外的同时也感谢他。

  “我不知道你们这里的风俗,我们那结婚是要送聘礼的,这些钱虽然不多,一点小小的意思。”两个大号红包袋推到两位长者面前,“还有这些是办酒席的钱,不知道够不够,如果不够我明天再去取。”

  李立行和李立定都摇着头表示不要:“我们是没有资格收这些的,再说办酒席的这份是我们理应出的,我们也就这么一个侄女,我们不给办谁给办?”

  “晓晨和我说过的,你们是最有资格收下的。再说聘金一点都不收也是要让人说闲话的。”果然是做生意的。

  “你们就收下吧。”李晓晨也开口道,眼眶有些湿润。

  最终红包袋收下了,但酒席钱他们坚持不要,廖清和也不好勉强。

  “其实你不用给的,我会给。而且我每年都会给他们寄些钱。”李晓晨在卧室里边换衣服边说道。

  “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

  “那过几天我把钱给你。”李晓晨总觉得占了个大便宜,不踏实。

  “我们有必要分得那么清楚吗?再说聘金有新娘自己付的吗?你不怕人笑话倒贴?”

  让她说什么好呢?平时那么忙还想到了连她都没来得及顾及的问题,他已经解决了。

  婚宴按照既定的程序进行,这些事都不需要李晓晨和廖清和插手,他们只需要在婚礼当天露面就行。

  初六早上,李立行把李晓晨叫到一边问李晓晨是不是要去请她舅舅,李晓晨笑道:“伯伯,我没母亲哪来的舅舅?”

  “晓晓,虽然他们以前那样对你是不应该,毕竟人家是长辈,来不来,我们礼数总要到,再说他们上次还惦记着你呢。”

  “伯伯,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没舅舅,您就别费心了。”李晓晨有些激动。

  “好好,我做伯伯的也是这么一问,你不愿意也没人会说你什么,只要晓晓高兴就好。”李立行看出李晓晨不乐意,也不勉强。

  站在一旁的廖清和虽说听不懂,也猜出几分,于是拉着她往外走,两人出去散步。走着走着走到了街上。人很多,到处都是外出打工回来的青年男女,街道两边摆满了水果礼品鞭炮的摊位,还有买气球的,食品的,很浓的新年气氛。两人手拉着手以免走散。

  李晓晨想起了应该去买点糖果回家,走进一家杂货铺,这家杂货铺是李晓晨读小学时候就有的老字号商店,在镇上也算有名,过年也会卖些上好的糖果茶点。廖清和再僻静处接电话,李晓晨忙着挑糖果,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廖清和,穿过人群的刹那,她看到了正在向她微笑的林跃,她不知道林跃注视她多久了,也许就在她抬头的刹那,也许从她进店开始。她也微笑着,手继续抓着糖果往塑料袋里放,以最快的速度称了20斤,付款,拎着袋子往外走。

  穿着开司米毛衣的林跃还在原地,依然微笑着,身边多了一个秀丽端庄的年轻女子。

  “你好,宋晴。”

  “你好。好多年没看见你了,都不敢认了,变化好大。”

  “呵呵,是呀,你也一样。”

  “怎么来S市了也没给我们打电话?”

  “我也不知道你们在。”

  林跃看着眼前两个女人客气的寒暄着。

  “买了什么两大袋?”林跃问道。

  “一些糖果。”说话间便掏出两把递给他们。“喜糖。”满是笑意的脸上泛起红晕。

  “喜糖啊,那一定要吃。我还以为你早就结婚了。”

  “什么时候的酒席?”林跃问。

  “明天,一起过来吧,喝杯酒。”

  “明天?可能没空,我们后天要上班,明天的票。”

  此时廖清和走过来接过李晓晨手中的袋子,李晓晨对他说道:“上次见过的同学。”

  “记得记得,林律师,你好。”

  “廖总,你好。”

  打过招呼后林跃说有事,说了些“白头偕老”之类的话,拖着宋晴走了,并表示电话联系。

  廖清和看着李晓晨脸上还未消失的红晕,笑着问道:“刚刚说什么了,我们的新娘害羞喽。”

  “我有吗?”

  “还说没有,要不要拍张照片下来给你看看?”

  盖着红盖头的李晓晨站在老厅的烛台前等待时间。出门的时间是请先生算过的,说是辰时最为吉利,天已蒙蒙亮。廖清和在村口等着她。

  新娘在此时是该哭的。李晓晨曾想过若是哭不出来怎么办。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会想起很多的事情和人。快乐的,悲伤的;爱过,恨过的人。还有弃她而去的父母,眼泪自然而然的掉了下来,止都止不住。她掀起红盖头,环视着四周,这是老宅,他们家的红白喜事都在这里。这里养育了她将近20载。两鬓斑白的伯伯和叔叔一同靠在斑驳的石灰墙边吸着烟,曾经内心非常憎恨的伯母和婶婶在里屋为她装嫁妆,虽然嫁妆只有两个红色行李箱,这一刻她真的是感激的,感激她的亲人为她所做的一切。这些本该是由她母亲准备的。

  “你妈妈年前来家打听你的事情,我们什么也没说,也没给她电话号码,听说她也在S市。留了个电话号码。”在化妆时,李立行给了她一个电话号码,说是她母亲的,她没看,丢在了脚边的垃圾筒内。

  没想到有一天她也能穿着奶奶亲手衲的绣着凤凰的红布鞋走上那条婚丧嫁娶必经的乡间小道,和所有小时候看到过的姐姐一样,盖着红盖头被人牵着,踩着细碎的脚步,走向村口。那是一条通往幸福的路。她很满足,出嫁的新娘该有的,她一样都不少。

  廖清和一如登记那天一样站在车前微笑着,看着一袭红衣的李晓晨走向自己。他走到车的另一侧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把李晓晨抱上了车,然后和来送亲的亲人告别。李立行握着廖清和的手,有些沙哑的声音的说:“我们今天就把晓晓交给你了,小廖啊,本来今天不想说这话的……我晓晓从小吃了很多苦,我们也有很多对不住她的地方,我也不说了,希望你们能好好的过日子。”

  “伯伯,你放心。天气很冷,你们先回去吧。”

  等他们走后,他才上车,车里暖气很足,他把外套脱了,丢在车后座上。他没想到在他33岁时还经历了一场这么传统的婚礼,一切都按规矩来,穿着传统的红衣红鞋,盖着红盖头。

  他伸手掀开了李晓晨的盖头,很认真的看着她,两人对视着,李晓晨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廖清和拉着李晓晨的手,很轻地说道。

  然后很自然地去吻她脸上的泪和唇,李晓晨回吻着他,很尽心,很尽情,甚至让她有一种错觉。

  发动车子前,廖清和一直在笑,李晓晨被搞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你笑什么笑?”

  “妆花了。”

  倒车时,李晓晨无意的看了一眼后视镜,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定定地站在的寒风中望着他们的车。手上拿着的烟闪着点点火星,李晓晨看不到,他的角下还有一地的烟头。她本该打开车窗向后望去的,可是她没有,她心里的某个地方被塞得满满的。曾几何时身后的那个男人在还是孩子的时候也和她说过一样的话,“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过那时他们都还是孩子。

  车子驶出很远,李晓晨如释重负,似乎只有这样才算完成了结婚的全部过程,骨子里她也不过是个传统的女人。从今天起,她要做一个幸福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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