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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24节 白床单上的那一抹殷红

  来德国半个多月,天一直阴冷着时常下着小雨,就像沉闷乏味的课堂一样。有关G2基站电路图解和数据装载的课程是那样的枯燥。星期五那天,身材高大的托马斯老师说,“德国的夏天到了,享受德国的阳光吧。”

  周六果然碧空如洗。巴立卓说是去海德堡,并嘱咐说“悄悄地进庄,打枪的不要”,言外之意要分头出动避人耳目。巴立卓先去穆勒超市买些吃的带上,林紫叶在2/9路公交车站点等候。街上车水马龙,只听得见车子的疾驶声。林紫叶可怜巴巴的等了好久,看上去孤孤单单的样子。她今天穿了件短袖细绒衫,淡黄色的底子咖啡条,下身是一条黑影格米色裙子,头发用一条丝巾系住了,风一吹丝巾和头发一起飞扬。巴立卓看得直笑,悄声地遛到她身后。林紫叶回头吓了一跳,立刻像受了委屈的孩子,眼睛都湿润了。

  “你看,我等你一年了。”她说。

  德国的城际列车很古老,但速度很快。车窗外树木参天,坡地上栽种着葡萄,金黄的油菜花掩映着红瓦白墙的洋楼,织就了一幅色彩鲜明的画卷。一下火车,顿感天地一片通明,连树叶都闪烁着耀眼的白光。巴立卓和林紫叶搂搂抱抱有说有笑地沿大街向南走,巴立卓还借用了歌德的诗句:永恒的女性,引导我们前进!

  内卡河从远处的山谷流出。澄净的河水静谧流淌,游船缓缓而过,还有人划着赛艇和皮艇挥桨击水。河对岸是绿树葱茏的高山,绿荫深处色彩分明的教堂和别墅点缀其中。巴立卓和林紫叶连连惊叹,频频留影。一路皆是景色,随意一站,背后便是风景。岸边梧桐树荫下,鸟儿叽啾而鸣,天鹅和野鸭将脖颈插在翅膀下安然而眠,全然不理会呼啸而过的汽车和游人的脚步。

  两人走得累了,就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小憩。巴立卓将林紫叶搂在怀里,怀抱着似水似雾的柔软。他的嘴唇凑近了她,又是一阵贪婪的激吻,那一刻有种天昏地暗的魅力,仿佛要一手遮天,独吞天下。林紫叶闭上了眼睛,想挣扎却被更猛烈的吻制止了。

  巴立卓偷偷去摸林紫叶,那软软的Rx房躲在乳罩里像一对小鸟翩翩欲飞。林紫叶很想晃开他,可身体却不由自主扭动迎合。巴立卓的动作越发大胆,颇有无耻之徒的贪婪,他轻柔低语:“你是一只紫色的精灵,夜夜飞翔在我的梦里。”

  林紫叶确实感觉自己在梦中飞翔,又像一片羽毛随波荡漾。好一阵亲昵后,俩人几乎搀扶着向前走。有时停下脚步,伏在阑干上去看对岸的风光。巴立卓不再说话,只是深深的看着林紫叶,林紫叶彻底地沉醉在那温存之中。

  内卡河的上游有一座气势恢弘的老桥,名为卡尔.特奥多大桥,桥身石条铭刻着1786年建造的字样。引人入胜的桥头堡塑有雅典娜和当时建桥王侯的头像。桥面是凸凹不平的石块,巴立卓和林紫叶手拉手地跑过老桥,三蹦两跳的就像孩子似的欢快。

  河的北岸,旧城和王宫连成一片古典式的风光。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褐红色的建筑群迸发出眩目的光泽,只能看出巍峨神秘的轮廓。

  向上游望去,泄洪闸横亘于山谷的转弯处。向下游远眺,繁花似锦百舸争流,如诗如画。林紫叶满面羞红呼吸急促,呢喃:“巴立卓,爱你!”

  在历史与现实的河流上空,在世外桃源般的欧洲古桥边,在游人如织的目光里,巴立卓和林紫叶再度拥抱在一起,激情相吻热泪盈眶,久久不愿分开……

  下午的阳光很深很深,铺天盖地的眩晕感将林紫叶淹没,她的满耳都是哗啦哗啦的水声。

  巴立卓偕林紫叶走过一条丛林小路,据说当年黑格尔经常在此散步,故称“哲学家小径”。他们流连于普法尔茨帝侯的宫殿里,仰望巴罗克式的石头建筑,徜徉于仿古罗马剧场的残墙断壁之下,感受昔日贵族的奢华,仿佛失落在时间的迷宫里。然后他们牵手向东而行,从古风典雅的海德堡大学旁静静走过。

  金色的夕阳笼罩,此起彼伏的钟声响彻全城。巴立卓和林紫叶的目光就在教堂赭红色尖顶跳跃,尾随惊起的鸽群一次又一次飞过。

  巴立卓笑盈盈地看着林紫叶,她的脸在热烈的注视下微微泛红,而低垂下来的目光越发柔和起来。他说,没有哪一个城市像海德堡这样受到浪漫主义诗人和艺术家的热爱。诗人歌德曾八次来到海德堡,有这样的诗句铭刻王宫花园的石头上:“在这里,我感到幸福;热恋着,也被爱着。”

  怀着朝圣般的虔诚,巴立卓拥吻心上人,反复吟哦:“在这里,我感到幸福;热恋着,也被爱着。”

  长风过耳,鸟雀乱啼。林紫叶声声呢喃:“我也是,爱你!”

  在德国最美丽的城市里,巴立卓还说:“海德堡偷走了我的心。”

  巴立卓偕林紫叶回旅馆时天色已晚。这一路林紫叶紧紧依偎着巴立卓,她似乎并没想好要做什么,可是一旦贪恋过他的身体,就再也不愿意挪开。快进旅馆时,她才不得不松开了手臂。在电梯里,林紫叶难舍难分,低声:“陪陪我。”

  巴立卓迅速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说:“你回房间等我,我去刘处那里点个卯,就来。”

  巴立卓去刘处那里转转,是为了表白他并不重色轻友,也想证明自己毫无可疑之处。巴立卓一进门,就将一条HB香烟丢在了刘处身后的床上,极自然地说:“喏,孝敬领导的草料。”

  沉湎于麻将之中的刘处醒过神来,“不错,不过德国的烟又贵又难抽。我十分想念红塔山了。”

  旁边的人说,“不管洋烟还是国烟,能抽就是好烟!何况我已弹尽粮绝了,没烟的日子要了命。”

  刘处停下手中的牌,撕开包装给每人分了一盒。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巴立卓,你怎么总和林妹妹出双入对呢?”

  巴立卓一脸无辜:“不是首长亲自交代的任务吗?”

  刘处点头:“很好的借口。可是咱团还有俩女生呢,你怎么不去关照?”

  巴立卓笑:“我乃基层的小兵,怎敢横刀夺爱?除非不想活了。”

  “时代真是宽容了。男女的事情算不上什么了,不值得大惊小怪了。男女相好不叫流氓和搞破鞋了,还得说你有本事。”刘处眼不离牌局,随口解释:“别介意,我说的是社会现象,并没有具体的特指对象。”

  烟雾弥漫,旁边的麻友打趣:“别说是真同学,就是真同居了也正常。”

  巴立卓做出光明磊落的样子,“嘴上积德好不好?人家还没结婚呢。”

  刘处喟然长叹:“出来一趟都不容易,桃色新闻我不怕,我最怕的就是你俩搭伙跑了。”

  巴立卓笑:“刘处,我起码还是党员呢。”

  麻友起哄:“别说是男女同游,就是同房也正常,和国际标准接轨啊……”

  巴立卓接茬:“同男同女一个屋子里鬼混,那才叫有病呢。”

  刘处边琢磨出牌边说:“这世界上只要不是同性恋,男的爱女的女的爱男的,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我还喜欢杨澜呢,可人家层次高,能看得上咱?”

  巴立卓借题发挥:“在女人问题上,也是中间粗两头尖。有权有势的上层人物包括你刘处,养情人包二奶没人敢管不说还让人羡慕。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农民工也好说,街边卖水果的下岗职工也好说,消费个三五十元就解决问题。只有我这样不上不下的绝大多数,兢兢业业的要求进步,踏踏实实的等待提拔,也就只能道德高尚了。”

  有人啪地推牌叫声“和了!”

  刘处输了,气得直推巴立卓:“什么乱七八糟的,快走快走,别耽误我发财!”

  哗啦哗啦的洗牌声甩到了身后。巴立卓飞也似的冲上楼去,连电梯都等来不及等了。

  巴立卓轻轻地带上房门,林紫叶不安地站起来,费了很大的劲才说:“你,你不想抱抱我吗?”

  巴立卓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嗅着她发际的幽香。林紫叶的头靠近他的胸口,闭上眼去听那捣鼓似的心跳声。巴立卓轻咬女人的耳垂说,“我们去洗个澡。”

  那桩密不可示的事件的到来十分自然,就如同一株果树经历了漫长的冬天,在春天的某个夜晚悄然开放。巴立卓用肌肤、用气息、用声音催开了世界上每天都要发生无数次的花事。林紫叶宛若一片又一片柔嫩的花瓣,绽放出万千柔情,在寂静中轻柔摇曳。她软绵绵地倒向了那张大床,巴立卓颤抖着接受了这湿漉漉的花蕾。在幽暗的床灯之下,他们叠合的身影投映在模糊的墙壁上,就仿佛后象征主义手法的抽象画。林紫叶迷恋地嗅着男人的味道,平生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身体是这样的玄妙,是那样的敏感又不受支配。她感觉自己是深山里的一眼泉水,在难言的痛楚之后骤然找到了喷涌的出口,涓涓的溪水一直奔流到了远方。

  令巴立卓大为震惊的是,洁白的床单上留下了一抹殷红!他毫无心理准备,再度狂吻女人的周身,语无伦次:“天哪,天哪……”

  这是林紫叶的初夜,更是一个不眠之夜,梅开二度的巴立卓气喘如牛。一种温热在巴立卓的身体里燃烧起来,他很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了,他诧异自己竟如此激情飞扬。婚外的欢爱要经受心灵的考验,灵魂深处有个魔鬼在说:忘掉罪恶感,你就会得到飞腾。

  如果女人是玫瑰的话,林紫叶应该属于其中最独特的一朵,孤傲中不失娇嫩,坚韧中更添妩媚。青春和美丽都不可能被复制,气质秉性也是。林紫叶结束了大龄处女生涯,将她的全部呈现给心爱的人。泪水打湿了洁白的枕头,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幸福还是忧伤。

  第二天早上,清脆的鸟叫声把巴立卓唤醒。他睁开眼,就见林紫叶深情地守望着他。

  女人赧颜地说:“我爱你。”

  与处女上床,使巴立卓内疚不已,“对不起,我真不知道……”

  有两行眼泪流在林紫叶的脸上。

  巴立卓抚摩她的头发,无限爱怜地问:“你怎么了?”

  林紫叶感觉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好久才哽咽道:“我原来想,生活也许就平淡的过下去。可是,可是我躲不开你这样一个爱我的人……”

  巴立卓说:“我将用一辈子的时光,来回味这一夜的倾心!”

  一夜狂欢之后,两件事情需要过来人巴立卓妥为处理,一是要马上准备避孕工具,二是染污了的床单怎么办?安全套的事情很好办,在超市和加油站都能买到。只是卷成一大团的白床单有些棘手,巴立卓很尴尬很为难。走廊里响起了吸尘器的嗡鸣声,服务员开始打扫客房了,他担心胖胖的德国大婶届时发出尖叫。巴立卓只好硬着头皮下楼去找旅店老板,半生不熟的中式英语和稀里糊涂的德式英语对对碰,说了半天还是词不达意。旅店老板亲自上楼来查验,一看就乐了,然后拿眼去找林紫叶,而此时林紫叶早就躲得远远的了。旅店老板耸耸肩膀说,“不要紧的,我亲爱的中国朋友,请赔偿八十马克。”

  巴立卓长出一口气并报以绅士般的微笑,心里暗骂:妈的,那有这样黑心的朋友?四百块人民币啊。

  复活节那几天,巴立卓和林紫叶随团游览了慕尼黑,一行人下榻宇航旅馆。刘处分钥匙的时候,林紫叶装着无意地瞥了巴立卓一眼。巴立卓佯装不觉,旅行中不便公然同居,这毕竟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啊。巴立卓觉得自己需要养精蓄锐,所以小别几日也好。站在1306房窗前远眺,巴立卓脚下的城市绿树簇簇,掩映着老式的楼房,市区一直延伸到雨幕的深处。参观了慕尼黑大学、纽芬堡王宫和天鹅宫之后,中巴车穿过一连串的隧道,驶向了奥地利。地势越来越高,右边出现了巍峨的高山,这就是欧洲的脊梁阿尔卑斯山脉。林紫叶靠在巴立卓身边,默默地去看窗外的景色。冷峻的山峰和皑皑的积雪,凝重得叫人忐忑不安。雪峰之下的森林草场,在视野里变幻,又在视野里消遁。逶迤的高山坡地散布着觅食的牛羊,如画卷似的涂着绿、抹着黄,化做了起伏悠扬的旋律。在游人如织的萨尔茨堡,巴立卓和林紫叶故意掉队了,徜徉在莫扎特故居和大教堂,仿佛远离了人间烟火,忘记了烦恼忧愁,铭记的惟有深深的爱恋。巴立卓坚持着为女人买了一枚钻戒,并温情地戴在林紫叶的手上。林紫叶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眼里再次蓄满了泪花。她只希望,时间就如此的停在这里。

  短暂的出游结束,乐此不疲的巴立卓和初尝禁果的林紫叶夜夜欢会,有时在319房间有时在321房间,但总要等到夜阑人静之际。两间客房的格局如出一辙,卧室外连着小小的阳台,阳台上别出心裁地铺满了洁净的鹅卵石。白色的窗帘随风摆动,夜幕就忽闪闪地涌入。不时有雪亮的车灯划过,隐约间还传来了冲击感极强的摇滚乐。巴立卓由此想到一个词:夜感。

  空气中漂浮着生动暧昧的味道,波普茨海姆之夜充满了欲望,电视里赤裸裸的成人节目叫人久久难眠。林紫叶白皙的身体宛如月色般皎洁,小巧秀丽的Rx房、光洁舒缓的腹部以及神秘幽深的芳草林地,吸引巴立卓热切探寻。林紫叶渐离羞涩,以至于融洽配合低吟浅唱,她的脸庞现出雨过天晴般绯红的霞光。林紫叶感觉到,被一个人真实地爱着是多么的幸福!在这巨大的幸福中,林紫叶对时光的流逝格外敏感,每一个夜晚的结束都让她伤感,每一个夜晚的结束似乎都是一次告别。

  欢娱嫌夜短,回国的日期临近。孔萧竹也终于来了电话,很礼节性地问了问学习和生活的情况以及是否按期结束,顺便还告诉他省局来人考核班子了,风传领导层要调整,等等。巴立卓关心儿子巴奢,孔萧竹那边说还好还好,儿子鼻梁上的皮肤没落下明显的巴痕,云云。其实孔萧竹知晓巴立卓生性浪漫,也清楚他这样年轻有为的人物可能会遭遇什么,但是她现在的心理素质极好,更何况时下本身就是一个让人心理素质不得不好的年代。

  放下电话,巴立卓还感觉地球另一端的这个女人很陌生,好像不是为他生过孩子的女人。屈指算算时差,这个电话应该是北京时间下午两点钟打来的。

  林紫叶躺在他身边,小心地问:“是她吧?”

  巴立卓亲了亲林紫叶:“还能是谁?四十多天过去了,不得不做个姿态。”

  林紫叶侧过身去看他:“这说明你一直在等她的电话?”

  巴立卓嘴上说没有,可心里还是有几分内疚。

  林紫叶伤感:“一回国,我们就劳燕分飞?”

  巴立卓叹气:“我和孔萧竹貌合神离已久,破裂在所难免,也许指日可待。”

  林紫叶心里别扭,嘴上却说,“我觉得,既然能成为夫妻,还是有缘分的,走到反目为仇势不两立这一步,真是很可惜。”

  巴立卓拍拍女人的屁股,又捶捶自己的后腰,掀开被子说:“起床,时候不早了。”

  林紫叶鼻子酸酸的,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天底下没有柏拉图式的男人,纯粹为爱而爱大概是神话吧。所谓猎取芳心,完全是漂亮的借口,男人骨子里只想占有。要是依了男人呢,最后吃亏的只能是自己。若是不依呢,男人会离开自己。自己现在就处在这样两难的境地。

  巴立卓起身去了卫生间,好像还说了几句什么,林紫叶没听清。她浑身无力,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剪不断,理还乱。她实在不知道回国以后该怎么办,甚至想要是时间永远地停留在现在该有多好。

  男女偷情一旦发生就像溃堤的洪水,想拦也拦不住。尽管巴立卓和林紫叶都万分小心的企图遮人耳目,可是人们的观察并不仅凭五官,还有思维以及感觉,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粉面含春的林紫叶当然瞒不过刘处的火眼金睛,他以研判麻将胜负的严谨态度推断她和巴立卓的关系有了实质性的变化。

  踏上归途的时候,汽车沿德国的A7公路行驶,路旁的森林里忽然出现了几株美人松,是那样的风姿绰约卓然不群,巴立卓的内心掠过一阵激动。美人松呀美人松,长白山才是你的故乡,可是你想家了吗?林紫叶的眼里蒙上了一层雾气,她低语:“今夕何夕?天知道还能否故地重游。”

  在喧闹的法兰克福空港,刘处扯了扯巴立卓的衣袖,正告:“老弟,你的麻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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