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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冰炎双珠

  我念中学的时候最喜欢上的就是历史课,那时给我们上课的是个不得志却据说很有才华的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才生,在讲到唐朝历史的时候,他就扶着眼镜大发感慨:李世民真不容易,明明不想当皇帝,历史却选择了他。明明不想泯灭兄弟亲情,却不得不亲手杀兄,给他无比光辉的一生留下了一个小黑斑。而且他只有在兄弟死后才能一尽手足之情,是多么感人悲壮的故事啊。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当时听得我寒毛倒竖,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两脚。从那时起,我对李世民就没什么好感。想当婊子还想立牌坊,好事全让他占尽了别人还活不活?

  不爽归不爽,不能不承认李世民确实是历史上难得一见的有为皇帝,不嫖不赌还为历史上留下了一段千古传诵的佳话。

  说到这,问题就来了。既然李建成和李元吉哥俩此时应该正在他们的宫殿里享清福,那这两具颜色怪异,拼凑而成的骨架又从何而来?

  根据玉牌来看,这两具骨架才是太子和齐王的真身。没人会无聊到在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山洞里造两个假牌位。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解释了。大笨尤忻的想法和我差不多,只是在细节上有些出入,我们三人的推理拼凑一下就可以对鬼洞做出解释。

  李世民打败薛举入主陕西后,一直把这里当成重要的经济文化中心。历代唐皇的陵墓也多在陕西被发现,依鬼洞的风水来看,是条没看眼的死龙。可葬作乱逆反的皇族。一来不影响整个皇族的气运,二来可以让所葬的皇族的那一分支从此再无翻身之日,永生永世在阿鼻地狱忍受炼狱之苦。

  当时这里应该是大唐王室的禁地。闲杂人等根本没机会发现鬼洞洞口,就算发现了也没人会傻到和国家对着干。那不是单纯掉脑袋就能解决的事情,皇帝老一不高兴就灭你九族!

  让你们一家人再到阴间团聚。

  用现在时髦点的话说,这在当时恐怕要属于国家最高机密了。

  之前我们经过的“阴阳锁魂阵”“天王伏魔塔”不想也知道了都是针对李建成哥俩设计的。我之前推测的“妖邪”竟是大唐王朝一位名头扔地上也能砸个坑的太子爷和他倒霉的兄弟,没跟大哥享什么福,却被连累得掉了脑袋。

  说到这,我们又是一阵唏嘘。想不到在世人心目中被李世民好生安葬的哥俩至今仍在布满禁制,暗无天日的“鬼洞”里对着一把“龙椅”跪拜。

  设计这阵式的人用心也忒毒了点,用一块石板把两兄弟隔开。让他们近在咫尺却无法相见,当时的人管迷信叫科学他娘,相信人死后还有鬼魂,能在阴间继续生活。做这种设计人真把这哥俩恨到了骨髓里。

  而且照我们看到的情形判断,这哥俩死后没准被拆成了百八十块,撂进油锅里炸炸再捞出来拼成人形。

  古代皇家都兴派一些凶猛罕见被称为圣兽的野兽看守一些类似于禁地的重要地方。那时候都崇尚力量,人们都相信有强横的生命死去后依然强横。前面那两根柱子边上的骨头大概就是这种圣兽的遗骸。

  我想,建成哥俩的尸骨应该经过特殊工艺的处理,包括圣兽,都应该在还没死的时候服过某种皇族特有的药物,不然尸骨不会在这么多年后依然保存得如此完好。

  我把关于那把椅子的推测说了,大家一致认定,李世民弄把他坐过的椅子扔这,象征他自己接受建成哥俩千万年的朝拜。至于他的真身,才不会陪这两个短视的家伙在这种地方受罪。

  一想到自己刚从李世民坐过的椅子上下来,心里不由得有些怪怪的感觉。我们在这席地而坐,侃侃而谈离现在一千多年的三位影响中国命运人物的往事,就象在说自己的朋友一样随便自然,时空仿佛奇异地扭曲到大唐初年……

  越说大笨越气氛,三字经源源不断地钻进我的耳朵里。尤忻和我们相处下来已经有了很强的免疫力。她问我和大笨说:“孙哥,王哥你们说说看,李世民为什么要把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尸骸转移到这,他完全没必要这么做啊。工程浩大不说,万一泄露出去对他的声誉将造成无法弥补的危害啊。”

  大笨撇嘴道:“谁知道那小子怎么想的。我老王最看不惯那样假惺惺的人。照我说,他准是做贼心虚,怕他兄弟的鬼魂找他锁命。”

  尤忻不同意大笨的说法,她说:“事情绝对没我们想的这么简单。李世民在中国历史上不是个胆小的人物,他南征北战杀了那么多人要换成心理素质差点的那还不自杀好几回了?而且他在历史上也是位明君,应该不会只为了自己莫名的恐惧几劳民伤财建造搞出这么大的工程来。”

  尤忻一说完她的观点我就乐了,我说:“小尤,你们知识分子和我们这些拿过枪杆子的大老粗就是想不到一块去。你想,皇帝是什么人?那是一个国家的老大,他的话就是圣旨,说难听的,哪怕他放个屁太医也要研究半天看皇帝是不是龙体欠安。皇帝被鬼魂纠缠那可是国家的头等大事,比打仗啊闹个灾荒什么的要紧多了,别说这工程,只要能让皇帝老安心,哪怕再大上几倍也照干不误。而且据我说知,李世民和李建成李元吉的关系本来就不是很好,他倒是和小弟李元霸的感情很好,李元霸在唐朝演义里面是个接近神话的人物,性格很楞,很崇拜李世民但也很喜欢李建成哥俩,要是他能活到李世民叫板的那一天,估计历史就要改写了。”

  等我说完这一大通不成理由的理由,尤忻迟疑一下才说:“孙哥……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我还是认为一定还有别的我们不知道的原因。我们还是再仔细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只有蠢到无可救药的人才会和知识分子较真。我马上同意了尤忻的提议。其实我心里也有些打鼓。李世民的性格虽说狠辣可也不至于这么绝情,他和建成哥俩再怎么说也是亲兄弟。而且他刚当皇帝的时候也没什么钱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做,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让他兴师动众地搞出这么一个“鬼洞”出来呢?

  尸骸脚下的石台应该也是一个专门用来拘禁妖魔鬼怪的灵魂的阵式。虽说我认不出这阵式的名堂。但从“阴阳锁魂阵。”“天王伏魔塔。”和那座骨堆中间的玉柱来看。这个阵势虽小,却很可能是个极其厉害的大阵。

  依照常理看,这样的阵式对人应该没什么伤害。但安全起见。我还是让他俩戴上了手套,并把黑狗血涂到了手套上。

  世上有些事情还真不能较真。心理作用指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我们说干就干,马上在这巴掌大点的地方上进行了地毯式搜索。我举着鹰眼在拴圣兽的柱子上认真地察看起来。

  可能由于年代太久远了,现在已经看不出这柱子的质地。我用手在上面摸索了一阵,发现柱子上凹凸不平,柱身上似乎刻着浮雕。

  于是我抱着碰运气的心里,从柱子底座开始向上摸索起来。在探到我肩头正对着李建成两兄弟尸骸的位置上时,我的指尖传来了异样的感觉。

  果然有货!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手心碰到了一团圆滚滚的东西,摸起来很象个乒乓球般的圆球。我掏出匕首,小心翼翼地刮去表面结成一层硬瘕的秽物。

  一个色泽晦暗,灰不溜秋的小圆球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用指尖轻轻地触摸了一下露在外面的半截球面。一股刺骨的寒意让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我决定先把这东西弄出来再说。要是我们不说,估摸着再过个三五百年也不一定有人能找到这。如果真有什么宝贝,埋在这破洞里,还不如一块铁疙瘩的价值大。

  圆球镶在柱子里,上千年下来,几乎已经和柱身连成了一体。我用力抠了几下没能抠动,又用匕首在旁边撬了两下。这柱子看起来不怎么结实,不想十分锋利的匕首划过去只能留下一道模糊的白痕,刀尖根本就扎不进去。

  我这人虽然没什么文化,可也知道这里的东西都是文物。文化价值远比经济价值更大。我怕用力太猛毁了这珠子,只得作罢。

  我想了下打算放弃,准备再看看另一根柱子。我略带遗憾地在珠子旁的柱身上拍了两下。我并没用多大力气,感觉一个凸起的硬块便被我压了下去。只听咔嚓一声轻响,珠子竟自动从柱身上滚乱下来。

  难道是我最后拍的这两下触动了什么机关?这可应了一句老话,该是你的,跑都跑不掉!

  我欣喜地把珠子拣了起来,捧到面前仔细端详起来。这珠子透出一圈青白的微光,珠心里隐约有东西游动。

  只握了不到二十秒,我的手心就象被几十支锐利的冰锥洞穿般难受。只好先把这珠子装进了背包的暗袋里。

  在另一根柱子和我肩部齐平的位置上,我顺利地摸到了同样大小的另一颗珠子,隔着一层硬瘕,我就感到一股热流迅速钻入了我的身体里。

  很快,我就清理掉珠子表面的秽物。这是一颗暗红色的珠子。即使离它还有不下二十公分的距离,我的脸部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它散发出的热力。

  这次我有了经验,在珠子附近一寸寸地摸索起来。我找的很仔细,几乎连指甲盖大小的地方都没放过。然而结果却令我大失所望,没有机关,或者说,我找不到该死的机关。珠子和柱身契合的十分巧妙,用蛮力根本弄不出来。

  除了不知名的珠子外,再没什么有价值的发现。我把大笨他俩叫过来。他俩围着柱身摆弄了半天也没什么好办法。倒是尤忻在摆放李建成遗骸的石台下找到一个很象我们之前在山壁的龙口中看到的那个小孔洞。

  前面就说过,摆放李建成哥俩尸骸的石台由两块石圆台组成。被一根胳膊粗细的石条连接起来。在底座的石板上放了一圈用于某种拘灵阵式的动物头骨。

  尤忻说的小洞被一个模样怪异的头骨挡住了,即使把头骨拿开,不仔细观察的话也很难发现这个位于底座里侧,靠近石条的小洞。

  大笨和尤忻都猜测说这肯定是个机关,并打赌说里面有什么东西。他俩五花八门猜了一大堆东西。最后,目光都投到了我身上。

  我摸出前面开启洞门用过的那枚既象兽爪又象兽牙的东西。犹豫了两秒钟后,朝那个小洞捅了过去。

  刚有过拿那颗散发热气的小球无可奈何的经历。我一方面有些担心一无所获,另一方面不期然地想到了渔夫和金鱼的故事。

  天知道这个邪门的阵式里面有蕴藏了什么惊人的秘密。谁敢保证里面没有诅咒之类的禁忌。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足为奇。

  指尖微微地颤抖了一下,我还是把钥匙插了进去。和那个洞口的形状一丝不差,刚好插到够拔出来的位置。

  我们三人的呼吸都粗重起来。眼巴巴地盯着石台。就目前的发现来说,我们已经不虚此行了,但人都是贪心的。我和大笨自问都是俗人。自不例外。

  过了大约五秒钟的样子。随着一阵轻微的得得声,连接两个圆台的石柱象一扇门似的张了开来。

  我抢先伸手探了进去。片刻之后,我的手里多了一个狭长的圆筒。

  圆筒颇似苗族打水用的竹筒。但分量比竹筒要重一些。圆筒大概有三十公分长,顶端有两个半圆形的环扣。筒身上刻着几条张牙舞爪的飞龙,龙身下面是一大片黑压压的人群,似乎正在膜拜飞龙。

  我举起圆筒晃了晃,没有哐当的声响。这东西当然和大笨他俩之前的猜测都不一样。我们研究了半天也没打开圆筒。

  尤忻提议先想办法出去再做打算。在眼下来说,这显然是个最好的办法。我本想把这圆筒装进背包里,但背包里原本装了不少东西,后来又塞进去两只怪鼠的尸体,实在腾不出地方。大笨自告奋勇地把圆筒接了过去。他大概也考虑到这圆筒的价值,索性直接用绳子从环扣穿过去,把这圆筒拴到了腰畔。

  从进到鬼洞到现在将近大半天过去了。不知当初建造这洞的时候用了什么工艺,到现在为止空气的状况还算不错。但在山洞里经历了连番恶斗折腾了大半天,我们的脑袋都有些发晕了。从刚才山壁垂合时,我就想到了出路问题。但当时既然我们一致决定留下,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但当我们折回洞壁,在和龙口相对应的位置仔细寻找一番后却不得不面对一个很残酷的现实:这边没有类似的壁画。也没有插孔!

  我们又分头十分细致地寻找了一遍,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但我们都没什么沮丧的情绪,一是此行的收获足以令我们振奋。再者沮丧根本没用。而且我们带的干粮省点用的话足够支撑三四天。如果三四天还找不到出路的话说明真是天绝我们,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我们背靠着洞壁休息了一阵。也许是大家都受到了震撼,谁都没说话。各自静静地想着心事。

  现在,我们位于“鬼洞”最深处,不算太远的地方是李建成哥俩的遗骸和李世民坐过的龙椅。我突然想到了不相干的事情。脑袋里映出新疆喀那斯湖,映出了那几个兄弟的身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残酷的夏天。我的眼前又现出小飞干净明朗的笑容。我的心口突地疼了一下。

  “孙头,我怎么觉着还是不对劲啊。”大笨将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没等我开口,大笨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你们想,我们会跑到这鬼地方来全是因为那个神秘的电话。来的路上我们又是被一架民航给耍了又莫名其妙地上了一艘鬼船。好不容易摸到地方,又是和一些没见过的怪物打了个你死我活。能摸到这我觉得运气占了一大半原因。”

  说到这,大笨停了下来。我马上接下去说:“不错,如果不是我恰好认出阴阳锁魂阵和天王伏魔塔的话,一般人在那儿可能就被吓回去了。我们要不是特别小心的话,早就中了路上的机关。在过骨堆的时候,你要没拿给我这东西,我们就算找到山壁的机关也没办法,更别说能找到那圆筒了。”

  我又取出那枚“钥匙”摊在掌心观察起来。大笨继续说道:“照常理看,那个神秘的声音把我们引到这里就一定知道这里的秘密。但看情形,没那钥匙根本不可能进得了。而且我们也是误打误撞才找到这东西的。既然那个神秘的声音自己也不知道这里的秘密,那它千方百计地把我们引到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发现尤忻一直垂着脑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打趣道:“小尤,干吗这么郁闷,不象你的作风啊,是不是在想你的白马王子呢?”

  尤忻笑了笑。可能是因为这里光线的缘故。她的笑容显得十分凄然。

  “孙哥。”尤忻拨弄了一下头发道:“你会原谅一个背叛过你的朋友吗?”

  “不知道。”我老实回答道:“那要看当时的具体情况了,如果他有不得已的苦衷或是身不由己,我想我会原谅他。人吃五谷杂粮哪能没个走弯路的时候。”

  大笨突然瓮声瓮气地说:“有什么话留到出去再说吧,现在想办法找到出路才是正事。”

  “王哥!”尤忻改用一种很温柔的语气对大笨说:“其实你是个好人,能当你的大妹子我很开心!”

  大笨夸张地笑道:“操,这他娘的也太煽情了吧。不知道的人每准以为我两是琼瑶大婶的男女主角呢。”

  尤忻很自然地接道:“呵呵,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话堵在心口,不吐出来实在憋得慌。我们出现以后你就当我没说过啊。哎,不过这对你来说也太难了,你又不是绅士……”

  听大笨和尤忻斗嘴也是一项放松的方式。我在心里做了一个很不符合我一贯风格的决定:把尤忻真正当小妹妹看待,不管她做了什么事,在我所能忍受的最大限度里原谅她。

  我们决定再到石台那边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另外的出路。

  他俩寻找线索的时候我绕过石台来到了整个凸崖边缘。从这往前看,景象尤为壮观,林立栉比高达几十米的粗大石柱映入眼帘,让人格外感觉到自己的渺小。我特意问尤忻要了夜视器,从壁顶垂下的尖峭的笋状突起就象一只只巨大的眼睛,正俯视着我们这群入侵者。

  下面是一大片延伸到远方的平整地面。地面咕嘟咕嘟地冒着泥泡,看起来是个相当大的泥潭,瀑布的水流声从远方漂了过来,但没发现有瀑布的影子。如同可以“看”到风,却感觉不到风势一样,现在,什么怪异的现象都不能令我感到太过惊讶了。

  从凸崖到下面的泥潭不下二十米的样子,而且下面也没什么路。估计只能在石壁上想办法了。

  大笨和尤忻聚了过来。纷纷耸耸了肩头。这个结果也在我的预料之中。正当我招呼他俩再到石壁前进行地毯式搜索的时候,那阵尖锐的呼哨声又响了起来。旋风也随之涌现出来。

  从这到洞壁有四五百米的距离。我们趁着风柱还没成型,急忙绕过一个个呈螺旋状流转的风柱向前跑去。

  在密密麻麻的风柱中穿行和在一旁观看的感受又大不一样。具体是什么感受也很难用一个特定的词来形容,只有亲身经历才能了解这种奇妙的感觉。

  我们几人的脚程都不是盖的。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跑到了风阵中心。就在这时,本来只在原地旋转的风柱竟然象龙卷风一样旋转起来。

  “小心!”

  我只来得及大喊一声,就被旁边移过来的一个风柱扯了进去。脑袋嗡地一下轰然作响,眼前冒出很多小星星。

  都说人在临死的一刹那可以想到很多事情,甚至可以将一生的经历回放一遍。我经历过很多九死一生的情况,却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这次,我的脑袋里瞬间冒出一个念头:我操!被耍了,这不是自然产生的风,古代的人都爱玩五行八卦,这一定又是个厉害的阵势。我们在石台上四下搜索,又拿走了那竹筒和我身上的珠子,破坏了风阵的格局……

  这下真要挂了,撞到顶壁上非成肉饼不可,没想到我孙红兵牺牲得这么惨烈。希望大笨和尤忻平安……在我眼前一黑的那一刹那,我感觉到强猛的风势似乎并不是直上直下流动,而是带有回旋的扯劲。

  我的意识刚到这里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没想到我还能醒过来。我先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的腮帮子,疼!脸颊抽搐一下后我吐了口气。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上好像只是睡了一觉。

  我这时才发觉身下十分软和。不看不知道,原来我正平躺在崖下的大泥潭里!

  记得我被旋风扯了进去,怎么到了这里?大笨和尤忻在哪?

  我的脑袋很沉,暂时不想思考任何事情,索性闭目养神起来。五分钟后,我的脑袋清醒了很多。

  我马上就理出了思路。虽然我们破坏了风阵的阵式。但这风和一般的旋风大不一样,回旋的风力把人扯得在里面打圈圈,加上被破坏的风阵已经没了章法。风柱之间有相互融合的情况。我可能被从一个旋风中传到了另一个旋风中,最后被回旋的风劲抛到了崖下。

  都说无巧不成书,没想到在现实中也有这么巧的事情。

  身体浮在泥潭上说不出的舒服,简直比泡温泉还过瘾。我活动了一下四肢,左手抬不起来,估计是骨折了。

  奇怪的是我并没有疼痛或是不适的感觉,反而觉得精神很充沛。看来这泥潭还有疗伤止痛的神奇功效。

  我将手指象青蛙的脚掌一样撑开,压在潭面上想换个姿势。不想这么一用力,身子开始往泥潭里陷。

  稍一用力,小腿就陷到了泥潭里,我赶紧停了下来。一停止运劲,身子也就不再下陷。我缓缓地把腿抽了出来。同时发现这泥潭和我见过的沼泽中的泥潭不大一样。

  沼泽的主要成分通常是腐败的树枝苦草和泥浆,一旦陷进去如果没人搭救,生还的几率几乎是零。这泥潭虽说一乱动也会往下陷,但只要不乱挣扎还能把陷进去的身体抽出来。躺在泥潭表面就象躺在死害海面的感觉一样。我去年和大笨去死海旅游过一圈,对这种感觉特别熟悉。

  死海的浮力大是因为海水里有大量的盐分。海里几乎没任何生物存活。难道说这泥潭里也有很多盐?

  我注意到在潭面上漂浮着一层白色的小虫子。这些虫子的样子很象蚕。长的有一指长短的只有一个指节长。

  虽然看不出来这虫子有什么危险性,但一想到自己正和几千万甚至上亿只肥腻腻的虫躺在一起,身上马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底不由自主地生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突然,数不清多少虫子象潮水一样向我涌来。我的两条腿,胸腹没过多久便被一片虫的海洋所淹没。奇怪的是虫子似乎只从下身向我进攻。我的脑袋暂时没受到它们的威胁。我拼命地挥动着双手扫去在我身上越聚越多的虫子。

  然而,这根本没有用!就象一个想要用木瓢把海水舀光的人,结局是早已注定好的。我姓孙的绝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懦夫,绝对不是。不管有没有用,我依然做着努力!

  说真的,我不敢想像这么多象蚕一样恶心的虫子从五官涌进我身体里的情景……

  转眼间,多到让我想要呕吐的虫子涌过了我的肩头。接下来的变化令我楞了好几秒钟。虫子好像一支很有纪律的军队,自动地在我肩头分成两股,有条不紊地向我身后扑去。除了脑袋和前胸,我的身体已经完全被虫海吞没。

  当新兵蛋子的时候,教官就告诉过我们,人在危急关头反应和思维会变得格外敏锐。此刻,我的情形正是这样。眼前灵光一闪,我反手向背后摸去。手臂一动,一团虫雨飞了出去。

  背包还在。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用最快的速度把背包拽到了胸前。立即从里面掏出那只冰冷的珠子,虫子没有反应。紧接着,我拿出一只怪鼠的尸体。

  虫子纷纷向我举着怪鼠的胳膊围了过去。怪鼠的身上已经沾了厚厚一层虫子,成了一团大肉球,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谢天谢地!幸好我的脑子不算迟钝。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把那两只怪鼠的尸体扔到了远处。覆在我身上的虫海象退潮似的迅速褪去。

  信佛的人说,一饮一啄,皆有定数。我不信佛,但也感慨了一番。看来不管我能不能出去,这里的“主人”都不希望我把怪鼠的尸体带到外界。

  这片泥潭并不是一滩死滩。潭面正以均匀的节奏向前移动着。不管飘到哪,哪怕将把我载到地狱,也不是我所能考虑的了。

  我扯开嗓子大声呼喊着大笨和尤忻的名字,远方似乎有人回应又好像只是我的幻觉。我安静地躺了下来,一下下地数着自己的呼吸声。

  也许是我太累了。也许是我太担心大笨和尤忻了,也许是暂时的安全……我抛开所有杂念让自己进入最宁静的状态中。

  就这样,在似睡非睡的状态中,时间一点点过去。这片泥潭似乎根本没有终点。令我精神振奋的是,瀑布的水流声越来越清晰。对现在的我来说,除了泥浆和虫子,能看到别的东西就是莫大的享受和希望。

  毫无征兆地,一丝冰冷的感觉从我的脊椎升到了头顶。每当面临危险时,我都会出现这种感觉。除了瀑布的水流声外,我听到了一种很怪异的扑扑声,就象用根子捅到腐肉里的那种声音。

  我转头扫视了一圈。尤忻的夜视器还在我的一只眼睛上,所以清楚地看到一个红彤彤的物体象癞蛤蟆似的一跳一跳地在潭面上移动。

  癞蛤蟆状的物体身躯很庞大,那模样,就象一个健壮的成年人伏下了身子。她离我大概有五十多米的距离。借助夜视器,我就象面对面般观察着它。

  “它”的动作十分敏捷,扑行的身法和癞蛤蟆如出一辙。不过单从外形上看,倒象是一只将成年还未成年的大狒狒。

  看清楚“它”正做的事情,我差点没吐出来。这东西竟在用爪子拈潭面上的虫子吃。“它”的面部似乎涂了一层泥浆,我看不到“它”的表情。但我感觉到“它”一定吃得很开心。

  “它”捉虫子的手法很娴熟,手起手落相当利落。我观察“它”的时候,“它”又和我拉近了一段距离,差不多只有不到三十米的样子。

  一想到我曾经也吃过外观极度丑陋的媪蕻水母,心里倒也释然了。

  “它”突然抬起了脑袋。两道冷点似的目光射了过来。和“它”的目光相遇,我机泠泠地打了个冷颤。不是害怕,而是因为一种连我自己也说不出来的原因。

  “它”停止了捕食的动作,四肢着地撑在潭面上一动不动地和我对峙起来。记得有个大哥说过:正直的人被狗注视也会产生羞愧的感觉。

  我自问和正直打了个擦边球,在“它”的注视下,我的鼻尖沁出了两颗冷汗。五分钟后,“它”终于慢慢地转过身子,我“呼”地松了口气,我虽说不惧“它”但也不想招惹这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大家伙。

  正当我准备重新躺下去,“它”蹭地一下蹦起两尺,落回潭面后刷地一下向我扑了过来。我操,既然你自己找死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自从进到鬼洞,我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被“它”一刺激,心里腾地升起一股无名怒火。我抽出匕首,全身肌肉绷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它”忽上忽下的身形。

  在动物界里只有一个法则:生存!只要为了生存,不管做任何事情都是合理的。“它”大概把我当成了想要和“它”争地盘,抢食物的入侵者。“它”的出现也给我带来了些须慰藉,毕竟这里还有别的生物。

  “它”在潭面上简直比我在陆地上的动作还灵活。

  我眼前一花,“它”已经窜到了我面前。两只灵活的大爪子掐向了我的脖子。论格斗,我自然不把这东西放在眼里。但我不适应在潭面上搏斗,而且只有一只手能活动。一个照面就吃了亏。

  我险险地避了过去,但我的衣服已经十分破烂。“它”的爪子在我肩头留下了几道长长的血痕。

  这时,我已不象刚醒来时那么狼狈了。我顾不得想“它”的爪子有没有毒。一个侧滚滚到了“它”右手边。身子依然保持躺着的姿势,右腿朝“它”的膝盖狠狠地扫了过去。

  “它”虽然跳了起来,却没有避开我这一脚。我重重地扫到了“它”的小腿骨上。我这一脚少说也有上百斤的力道。“它”双手擂胸,发出凄厉的惨叫。不退反进,以泰山压顶的姿势向我当头扑来。

  我弯曲双膝,把两脚的脚尖插进泥浆中,用力一蹬,在“它”压到我身上的那一刹那从“它”双身下划了过去。

  匕首也在这一瞬间送入了“它”的小腹中。匕首直没入柄。估计“它”再强也是活不成了。我本想直接把匕首插进“它”的心脏里,但时间根本不允许。

  如果“它”还能再爬起来。那么我只能对这世界说“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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