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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阿雅克斯

    像往常一样,已有几宿没有睡了,头像灌了铅似的,由于吸烟,人看上去就像裹在绒面革里面一样,像邮箱护权似的眼皮也总想合上。用尽气力大睁着眼睛瞅着窗外,头不时碰在吉普车的支柱上。在我们宽敞的始终不渝通向光明未来的道路上。你毫无倦意……况区作不会因打纯而错过自己那一站。

    还要行驶一小时。在这段时间里,周围一切那苏醒过来。低处的雾气渐渐散去。像何可能发生什么似的。虽然在最近几人曾多次向往那平常的生活享受:煎蛋,皮沙发……或音不过是在哪个地方治病,又死去了。这样静静地躺着,没有愿望,没有记忆和感觉。就让嫩虫做小鸟的午餐吧。尼古拉用自己的大手抓住面包圈,眼睁睁地盯着道路,一边摇晃着,一边和着节奏大声嚎着苏联流行歌曲。在这漂泊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准确地发现了,如果普加契哈领头唱起来,大家便以她的调子为依据,跟着唱起来。

    姑娘本身就是一首情歌。格里布曼,一个伟大的战略家和演说家,占据了最适当的位置,脱掉军上衣及鞋子,在后面的坐垫上睡起懒觉来,伸长了整个身子。从我们身边飞快地闪过公里的标记牌以及沉睡中的农村木房。各种杂色的猫在路边不知等着什么,科利亚把车开到一百五十迈,就是在路过村子时速度也保持在一百迈,而不发出任何声响。简直是自动驾驶仪!就这样,我总是想用手骨敲他那变灵敏了的头,希望他从发呆中猛醒过来:“谁在那里?‘胆我想是不应该这样做的。他会突然难堪的……我又看了一眼这位不动声色的”阴阳人“,看了看他的拳头,然后又看一眼自己的双手,我很可怜自己——这么年轻,又屡受挫折,胆子又小。从我内心深处涌起一些顾虑,在最近一段时间内我们什么也没得到,我累得眼皮肿了,不由自主地跳了十多次。而格里布曼却毫不在乎!一瓶伏特加碎了,他却正人君子似的睡着了……我从他胸前的口袋中找到了写着地址的纸条,基里尔飞快地记下来,并背诵了几遍这一行字:”特洛伊茨基精神病院,精神体质学……“他默默地把字条给我,像是完成了最后的要求,希望判地死罪,两手一摊,就像所说的那样,从现在起我的命运就掌握在我的手里,然后,他走到自己伙伴那里。他们沉默不语,左右脚替换地站着。只有科利亚,像高架起重机一样魁梧的小伙子,不时用点头来回答队长的问题。

    我抽了一口烟,又把烟递给了尼古拉。

    “哎,我不抽烟……有害的。在每盒上都写着呢,而你们全都像小孩子一样,没有奶嘴就不行。”他讥笑着,并轻松地踩了一下踏板。而那个老东西,你就是让他在走廊尽头吹一阵穿堂风,也难改他那臭脾气!

    吉普车开到了土堆上,从赤场和白烨树跟前驶过去。此时他不再出声,他的话都变成了句号和破折号,像是插入了电报条。

    我决定继续谈话:“梦是我们阴险的敌人,把我弄得头昏脑涨。”

    “干警察的工作是整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这是清除垃圾,少校!镇压手段,牺牲者……曾经有过,将来还会有。怎样用另一种方式操纵我们?哼,如果不操纵我们,还会找其他人的……而那是些什么人……”尼古拉绕过前面的坑坑洼洼,“至于在宿营地消失的人,我只能对你这样说,我们成千上万无辜的傻瓜们在阿富汗被打死。而且那里没有任何特殊的三人小组。这些大家都知道,连报纸写这类报道都感到厌烦了……”

    “谈话可以结束了。”

    “马上就说完了,还有多少说的呢……我还没算朝鲜、越南还有埃及。”

    “你当时不害怕?”

    “当走在枪林弹雨下,好像每一分钟都可能死亡……就像在石头底下的蜘蜗,感到恐怖,过一秒钟后,又要面对这一切。又要提心吊胆地度过自己的一生。你自己想必知道,多少内务委员会人员都死了。狂热!他早已经死过一千次了。四十岁的人了,还是害怕,又有谁无所畏惧呢?”

    “那么你呢?”

    “喏,比方说,首先得揭露实情,也就是从我这儿开始去找内幕。大家各司其责,迈动双脚,挥动双手……重要的是,担负起责任。”

    “决定怎么处置将军?”

    “这件事,怎么办呢?对他怎么处置?随便在哪儿挖个坑埋在小树林里,这个老混蛋!”

    “怎样?”

    “怎样?用锹……对他,还要像对别人那样,瞪着眼睛看吗?

    “……?”

    “看什么?他反正没有别的出路。”基里尔把他向后推了推。

    尼古拉一刹车,把车驶向路边,“喂,瓦洛佳,不想去灌木丛小便吗?”

    找打开门,跳进被露水浸湿的草丛里,要知道我想亲自杀死他。或是欺骗自己,说能指死这个恶棍?我仿佛感到我真的把他亲兄f.是我!不是基里尔,不是他的手枪。这是我给他签发的判决书。而此时,当我把尿浇向路旁的水沟时,这位将军那虚弱的身体裹着脏制服,任何人都不再需要也不再害怕这个老头了。

    很快地,他不知将埋在哪个无名的森林里,粘着泥土的锹啪地响了一下,我甚至能想像得出,在这个早晨灰暗的森林里,在榛树灌木丛中。一个个被鸟粪弄脏的树桩,一种未曾有的非常刺激的感觉撕扯着我,如此突兀,又如此丰富……

    农村就是农村。柱子,脏兮兮的狗和成群的鸡。在一家闭店的小商店门口,有两个老头在对骂着,其中有一位驼背得异常厉害、往商店后面约五十米远的地方是修道院院墙的残迹,最大限度地围住了粗大的橡树。在橡树树冠下的背阴处,有几个人静静地、冷漠地溜达着。离这些悠闲人不远的地方,在树林浓密处,竟有一座像美丽的公园似的地方,大家猜想那是医院的大楼。尼古拉一刹车,停住了,欣赏起这美丽如画的风景。这是一个寂静的绿树丛生的地方。精神病人穿着洗出洞的长袍衫一言不发地走传,两边是修道院避难所那暗淡的残墙,这里永远都是一片静寂。

    “喂,前边会是什么?”

    “应该向谁打听一下,接待室在哪儿?”

    “怎么,是直接去那儿,然后再走?”尼古拉边问,边用他那短粗的手指指着病人远处的影子。

    “这是什么?”

    “不知是谁扑到了车轮下——待会儿再说?”

    “我们走着去吧。上帝保佑,别咬我们。”格里布曼咳嗽了一下,清清嗓子,醒了过来,“给你开了三十针的处方,打针打出青紫斑了……”

    “想必是,”尼古拉有些怀疑地说了一句,车缓缓地沿着主干道行驶起来。没人注意的时候他就加快车速。一群白痴跟着汽车快跑着,超车后又继续向前跑,科利亚不得不又刹住车。他骂着脏话,向当地那些疯了似的居民挥动着拳头,使劲地朝着这群兴奋得发狂的人们吼叫着。

    “格里博夫同志,把军服披上,也许你肩章上的闪光,能激发起他们不幸头脑里的清醒?”

    “但愿别是那样,他们自称法国国王……他们还没有我的两颗星呢。不过现在嘛,我想大吃一顿。”

    尼古拉歪着眼睛,边照着镜子,边摇晃着头。

    “昨天喝酒了吧?今天您不该吃了……而……还要让您妈妈烤肉!”他踩了一下刹车,格里布曼把前面座椅的头托弄得像台球爆裂般地劈啪作响,“谁在那里?”很军事化地响亮地回答了一句。

    在我们面前,距保险杠半米处,现出一个长满脓疮的大屁股,短小弯曲的腿支着屁股,穿着一件针织短裤。

    “我认为,这是女人!”尼古拉正确地判断说。

    “是个女人……”格里布曼也发现了,心里不是滋味。

    “嗯,我们怎么办?”

    尼古拉退了回去,绕着呆得像纪念碑似的那人转了一圈,停在旁边,说道:“喂,美人!”

    “十点!”格里市曼这样评述着。他是对的。从来没有过,也许这是惟一的一次,在你们都知道的情况下,我并未观察过女人屁股的汗毛。

    尼古拉按着汽车喇叭,突然转了个弯儿,沿着林荫道飞跑起来,把那些精神不是很健全的苏联公民吓得四处逃散。在后面,穿着松松垮垮的短裤的精神病人,手里拿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大石头,跟在我们后面,呆呆地沉浸在自己受辱的感觉里。

    “总之,不体面地发生了……”饿得发慌的格里布曼总结着。

    如果套用大家都熟悉的表达方式,所有的道路都通向精神病院。它区别于其他的地方,就是有很多精神病人和异常的杂乱。根据他脸部表情看,像是从自己直肠里抠出已变硬了的前天的粪便,远远没有丝毫浪漫主义的表情。看不到饭前洗手有益的宣传画,看来,精神病人不需要洗手及治牙……正如所说的,“我们同亚诺什。卡达姆同志认真地听取了……”至于说到现在的维修——总务主任早用石膏、石灰同那个主妇换白酒喝了。

    “这不是诽谤吧?”我们这位年轻人很感兴趣,甚至中断了他自己喜欢的工作。他用胶合板隔断拱门,如果从他那可恶的面孔周围构成的一侧看去,仿佛有一道光轮,给他那丑陋的面孔增添点神圣的东西。

    “土拉式的诽谤!”尼古拉还未习惯过多地同他不大熟悉的人争辩,很快地从窗口中拉出收发员,如果隔板刹那间没变成托架,那年轻人肯定会把自己变成西班牙文的衣领。

    “母狗,主治医生在哪里?”

    我笑了,只不过是微笑,免得张口大笑。我亲爱的朋友出现在这个寂静的舞台上。你值得吗?坐在地板上的男人,穿着白色工作服,瞪着两只眼睛……不,不像尼古拉,像刚才打人的那个警察中校,那样做作,他不满意手杖上那骨制的镶头。

    “怎么样,朋友?”心理医师的温和态度使格里布曼很感兴趣,“不是给我们办手续的时候吗?你们在那儿打的针?”

    “你怎么了,谢尔盖?”

    “这样治疗,我们会痊愈的。”他带着对外国大夫的信服,倦怠地低语道。

    “怎么说呢,上校,”科利亚刚一用力拽那发呆年轻人的后脖领子,他就对我们说:“小心些,关上门,下一站‘波列扎耶夫斯卡亚’,就这样,每条线路都朝着中心方向,‘我明白了,我们同收发员先生的交往要慢慢来。

    “同事,你的诊断如何?”格里布曼以他素有的优雅,转身向着我。

    “处处都这样。干部短缺,或者正相反……”

    “因为干部决定一切,”格里布曼刹那间呆住,如同列宾名画霍诺贝契老人的姿势,接着讥笑道:“放弃他,科利亚,他,有可能非常健康。但是,我的老兄,精神负担,如果我们多民族国家总统当场打您一个嘴巴。有可能您会提出点什么看法的。‘波列扎耶夫斯卡亚’站,朋友,是您说的吧?怎么说呢,这个我们会为你争取到的。同行,请说吧,”格里市曼转向尼古拉,“我们这里哪一间病房是”革命广场‘?“

    在我一生中从没有这么可笑过。这位主治医生急速瞟了我一眼,一对很不机灵的卫生员镶着假牙,敲了一下门,不知为什么,这个机构中的门都是用那种铁路的大锁锁着。当我用双手托住因加那疲惫不堪的身体时,她问我:“你是谁?叔叔?今天我已经打过针了……”

    我的两条腿一下子都瘫痪了,乐于助人的尼古拉只好来治疗我了。

    余下的事情是;你和所有人都亲身体验过。把信息打入因特冈,不管怎样,三十亿使用者……开往巴图木的航船。“绍塔。卢斯卡维亚”号轮船停泊在皮列依码头。碰上什么就暴食一顿,然后同所有参与者宣布创立‘“阿雅克斯”私人侦探社。并不是为了纪念这个很有名的史诗般的英雄,只不过因为那座最高的火山叫“阿雅克斯”,它位于俄罗斯岛上,距金角海弯很近。请不要同土耳其的海岸混为一谈,在海参崴二十海里外。基里尔由此而感到高兴。这就是在俄罗斯岛卜的“阿雅克斯”。先生。等到下一次坦克进入首都吧。看来,这还不是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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