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翎薄唇湿软,亲上林听的唇角后,先轻轻地摩挲过,反复厮磨,或重或轻,酒香染进她的齿间,与她纠缠得难分难解。
凉亭四面薄纱被风吹动,从外依稀可见两道紧挨着的人影。
薄纱在他们身边晃动着,段翎掌心贴在林听后脑勺,五指陷入了柔软的发丝中,无意识地抚过。她发间丝绦垂落,扫过他的手。
酥麻传开,叫人食髓知味。段翎又一次贪婪汲取属于林听的气息,想让她的气息包围住他,不留一点缝隙。他不由自主用鼻梁蹭过她的鼻尖,呼吸错乱着。
唇舌相接,水光淋漓,温热潮湿,他不禁吻得越来越深了。
亲林听的原因是什么……
他看着林听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听着她的声音,便想亲她,想汲取她的气息,感受她的温度。没喝醉,很清醒,就是想亲。
其实每当林听靠近他,段翎就会想到她一次又一次不顾危险来救自己的场景。与旁人的虚伪不同,她是真心实意想他活下去的,从她那时的眼睛能够看得出来。
一开始觉得没什么,时至今日,他想抓住,攥在手里。
这般想着,段翎亲得乱了心跳,没过多久,唇瓣染上艳红,摩擦出来的,心也随之被一根弦勾着、缠着、绑住。明明这根弦很细薄,看着非常脆弱,一扯就断。
它还是在不知不觉间将他绑住了,挣不开,也不太想挣开。
段翎继续吸吮着林听的唇瓣,由心到身皆喜欢这一种新奇的感觉,欲罢不能,无法自拔。
他没闭眼,就这样望着林听因吃惊而微微睁大的眼眸,她的眼睛比他见过的都要生动,尤其是在装着他时,令他有强烈的满足感,想留下,以鲜活的方式留下。
段翎想将林听留在身边。
在段翎看着林听的同时,她也在看着他,眼底的震惊快要溢出来。上次段翎在水潭边主动亲她,是因为犯病太疼太难受,那这次呢,他为什么又主动亲她?
林听闻着空气中的酒香,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动了下,他这次主动亲她,是因为喝醉了?
她走进凉亭时也没说自己是谁,只说了“是我”。段翎知不知道她是谁?应该是醉糊涂了,分不清来的是她,不然也不会如此。
凉亭下面的水声潺潺,却无法掩盖凉亭内的接吻水渍声。林听听得清晰,唇齿被吻得发麻,脸颊被他呼吸出来的热气烫得发红。
下一刻,她推开了他,想说自己是谁:“我是林……”
这时,靠近林听的那一面薄纱扬起,落到他们中间,挡住了她的脸,很快又落下,段翎便是在薄纱落下的刹那,再度吻上去的。
林听未尽的话语被段翎尽数咽下去,他张着嘴,舌尖如毒蛇的信子,灵活缠住她,却无意识地藏起了所有的毒,只剩柔软。
她眉心猛跳,有点喘不上气,往后退一步。
段翎却揽住林听的腰,将她拉回来,唇齿刚分开又贴回去了,一根银丝落在她唇角,转眼被他舔舐去,他仿佛病态般渴望着她。
林听脑子一片空白,在段翎舌尖极轻碰了下她时,本能地抵过他,不知是不是要推他出去。
远处传来段馨宁寻找她的叫喊:“乐允,你在哪儿?”
还有夏子默的声音:“可能在前面的凉亭,我方才看见林七姑娘往这个方向去了。”他之前来过段府,知道前面有个凉亭。
林听赶紧使劲将人推开。
段翎并未像刚刚那样拉住她,被推倒在栏杆长椅上,绯色常服褶皱颇多,蹀躞带间的腰腹窄瘦,长腿掩在衣摆之下,黑靴若隐若现,使染上酒意的皮囊裹着层诡异。
他双手压在长椅边沿,苍白的手背泛起青筋,发间玉簪松开了,掉到地上,长发披散到身后,有几缕落肩前,绮丽得雌雄莫辩。
被推开后,段翎没说话,只是擡起头看林听。他脖颈微仰,明显的喉结在白皙的皮肤上轻滚着,薄唇奇艳,泛着暧昧水色。
林听看着段翎,蓦地一窒,思绪乱成一锅粘稠的白粥。
她第一念头是撒腿往外跑,但又停了下来,深深地呼一口气,努力保持冷静,通过段馨宁刚刚的声音估算他们离凉亭还有多远,大概要多久才能走到这里。
确定他们走到凉亭还要一会后,林听折返回段翎面前,迫切想知道他今日所作所为到底是不是因为喝醉了,否则心不安。
林听再次伸手到段翎眼前晃了晃,发现他目光随着她手指移动,静默地看着,给人感觉要舔上她指尖,不太像意识清醒的样子。
段翎醉了。林听得出这个结论,顿时说不清心中滋味。
最终,她匆匆撩开薄纱,走到凉亭外面,走得很急,犹如落荒而逃,沿着传来段馨宁和夏子默声音的石道去,拦下他们。
段馨宁本就是要来找林听的,见到她,没再往凉亭方向走,也就没看到凉亭和凉亭里的段翎,只是疑惑林听的嘴巴怎么变红了。
瞧着有点像亲过人。
也有可能是自己前不久刚与夏子默行过亲密之事,太敏感了。碍于夏子默也在,段馨宁没问出口:“乐允,我们去放风筝吧。”
投完壶后,夏子默亲手给段馨宁做了只风筝。段馨宁惦记着林听,又特地让他多做了一只。
段馨宁从夏子默手里拿过那两只风筝:“你喜欢哪一只?”
林听是段馨宁的手帕交,夏子默不会盯着她看,也很少看向她,眼睛由始至终系在段馨宁身上,所以没留意到她嘴巴是否过红。
夏子默顺着段馨宁的话说道:“今日很适合放风筝。”
林听现在哪里还有心情放风筝,满脑子都是段翎那副醉酒后勾人的模样:“你先收着,我改日再来和你放风筝,今日不太舒服。”
段馨宁把风筝扔回到夏子默怀里,抓住她的手,担心地问:“你不舒服?哪里不舒服,怎么会不舒服呢,是不是吃错什么了?”
支着风筝的竹条险些戳到夏子默的脸,他默了默:“……”
林听故意打了个哈欠:“兴许是起得太早,有些困乏了,我想先回去。”寿宴差不多快结束了,她这个时候离开也不是不可以。
段馨宁依依不舍,想留她在府上过夜,建议道:“要不你去我房里歇息吧,今晚就别走了。”
林听拒绝了。
留在段府过夜,难保不会再遇到段翎,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也不知道酒醒后的他会不会记得凉亭的事,还是先回林家的好。
段馨宁见林听坚持要走,也不勉强,唤人找来应该用完饭了的陶朱,然后亲自送她们出府。
被段馨宁忽略的夏子默没个世子样,一手拎着一只风筝,屁颠屁颠地跟上去。他知道她重视林听,所以也要适当表示一下关心。
林听一上马车就趴下了。
紧随其后的陶朱吓一跳,以为她晕了,急道:“七姑娘?”
“我没晕,你别误会。”林听爬起来,擡屁股到坐板,半躺半坐着,双腿随意搭在用来踩的脚凳上,完全没贵女的姿态,用李惊秋的话来说就是乡野丫头。
陶朱早习惯了,坐到林听身边,先给她揉揉太阳穴,再捏捏肩:“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林听掏出一张帕子,盖到脸上,也遮住了嘴巴,像是要挡住从帘子缝隙透进来的光:“我遇到了一件非常非常不可思议的事。”
“什么事?”陶朱关切地望着脸上盖了帕子的七姑娘。
林听怎么可能会跟陶朱详细说在凉亭里发生的事,没回答,而是问:“你有没有喝醉过?”
陶朱回忆着:“喝醉?”
她坐直身子,帕子从脸上滑落,斟酌问道:“你酒醒后还记不记得酒醉时发生过的事?”
林听知道自己的酒量,无论和谁喝酒,都点到即止,不会让自己喝醉,怕醉后乱说话,把系统和任务、穿书什么的全说了,所以没醉酒的经验,得问旁人。
陶朱见过她嘴巴更红的样子,没把这点红放心上:“前几年守岁的时候,奴喝醉过一次。”
“怎么样?”
陶朱不太好意思道:“奴不记得当晚发生过什么了,不过院里的婆子说奴醉后给她磕头,喊她阿娘,他们笑了奴很久。”
林听陷入沉思。
那她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被段翎亲了?不过她以前也干过几次这样的事,算不算遭报应了?
肯定是遭报应了,段翎这厮还不一定会记得他亲过她。还一亲亲了两回,她推开了,他又拉回去,喝醉的段翎这么野?如果进凉亭的人不是她,他也会亲对方?
也亏得是她不跟他计较,换作别人可就难说了。林听不自觉咬了下唇,上面还残存一缕酒香。
陶朱忽然凑过来闻她:“七姑娘,您用膳时喝了酒?”
林听也跟着闻了闻肩头的衣衫,上边也有沾到酒香,在凉亭的时候跟段翎挨太近了,她面不改色道:“喝了一点,没醉。”
一回到林家,林听就让陶朱去取水来沐浴,她身上全是段翎的味道,闻着容易心猿意马。
陶朱看了眼天色:“时辰还早呢,您要在这个时候沐浴?”
林听“嗯”了声,撒谎道:“在段家和贵女、世家子弟投壶,出了一身汗,黏着不舒服。”
陶朱不疑有他,当即唤仆从去准备浴汤,伺候她沐浴。
沐浴完,林听没理微湿的长发,拉着陶朱下棋,坚决不让自己有任何空闲时间回想凉亭的事。
陶朱棋艺不精,输了好十几次:“七姑娘,你今天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要下棋?”
“因为下棋静心。”
林听必须忘记今天的事。
*
两日后,林听去了一趟书斋。自段翎来过书斋,今安在便计划要将谢清鹤安置到京城别处了,今天是送谢清鹤离开书斋的日子。
其实今安在本来就没打算让谢清鹤在书斋长住下去,只想让他在这里住几天,接着出城。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出城的日子得推迟,谢清鹤还不能走。
如果事先知道出城的日子要往后推,今安在是不会带谢清鹤回书斋的,差点连累了林听。
今安在清楚林听为何会同意让谢清鹤在书斋暂住几天,因为他,她担心谢清鹤被官府抓后会受不住严刑逼供,从而供出他。
却不曾想短短几天就出现意外,被段翎察觉了。
尽管没能确定段翎是不是真的知道谢清鹤就在书斋里,他也得早作打算,先把林听摘出去。
今日再见到林听,今安在罕见地道了声歉:“抱歉。”
林听擡手拍了拍今安在的肩膀,坐到书架前,咬了口苹果道:“我是相信你留有后路才会让谢五公子暂住书斋的,而且书斋不是我一个人的,你也有份。”
因为今安在一直很强,所以她愿意相信他的一切决定。
“但我很好奇,你的后路究竟是什么,能不能告诉我?”林听顿了顿,“要是不方便,也可以不说,只要保我平安就行。”
今安在迟疑片刻,坐到她旁边,望着前面的书架失神。
“我父皇给我留下了一个金库,当今陛下想找到它,既是怕我利用这个金库复国,也想得到里面的金银珠宝,充盈大燕国库。”
今安在从来没动过里面的金银珠宝,觉得那是民脂民膏,不属于他。从小到大,无论日子多苦,用的都是自己赚的银钱。
林听诧异:“金库?”古代皇帝真有钱,还偷藏金库。
“这个金库就是我的后路,必要之时,我会拿它来跟皇帝谈判,不会让你和谢五公子出事的。”几条人命与可能会威胁到大燕的金库,皇帝会选谁,显而易见。
她又咬了一口苹果:“你对金库的金银珠宝当真没兴趣?”
今安在看穿了林听的心思,冷斜了她一眼,凉飕飕道:“我要是对那个金库有兴趣就不会同你开这家书斋,接生意赚银钱了。”
林听用力地咬苹果:“那倒也是。”原来她身边都是有钱人,只有她是真正的穷鬼,那个谢清鹤好歹还富过,太欺负人了。
苹果被她啃得不堪入目。
今安在余光扫见满是牙印的苹果,嫌弃地挪了挪位置。
不到片刻,林听变得殷勤:“今安在,你以后能不能带我去看看那个金库,我也不是打你金库的主意,只是想见见世面。”
“滚。”
林听收起笑,啃掉剩下的苹果:“哦,浪费我表情。”
今安在:“不过你之前就这么相信我?万一我没有留后路呢,难不成你愿意陪我去死?”
林听反过来极嫌弃地白了他一眼,扔苹果核进竹篓:“你想多了,我可以勉为其难地给你送终,不可能陪你去死的。再说了,我还不知道你,诡计多端。”
她擦去沾到手上的苹果汁:“但即使没你,我也有后路。”
“你能有什么后路?”今安在质疑。林听虽是林家的七姑娘,但林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林三爷在朝中的官职也不怎么高。
就算她认识段家三姑娘段馨宁又如何,段馨宁在这种事上帮不上忙,除非段翎能出手相助。
林听站起来,敲了下今安在的脑门,再擡腿踹他一脚。
“瞧不起谁呢,我说我能预知将来,你信不信?”林听看限制文时是跳过不少剧情,不知道谢家的事,但不代表都不知道。
原著里,段馨宁和夏子默待在一起时偶尔会提到些其他的事,毕竟夏子默是世子,知道的事不少……而现在那些事还没发生,她要是能利用好,说不定能成为大燕历史上第一个女国师,压下男国师。
几乎没皇帝是不迷信的。
大燕这个嘉德帝更加迷信,崇奉道教,广招道士,不限男女。只要林听能说出将来会发生什么大事——比如,哪里会降下天灾,有旱灾之处何时下雨等等,嘉德帝定会奉她为国师的。
这是她的保命符。
可不到万不得已之际,林听不会这样做。俗话说,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也可能会死,比她去接江湖生意还要担惊受怕三分。
所以她这两年来,宁愿接生意攒钱,也没去混个国师当当。
今安在不信:“你能预知将来?不可能,这世上没人能预知将来会发生何事,净胡扯。”
林听哼了一声。
楼上的谢清鹤收拾好东西了,拎着包袱下来,朝她行了个大礼:“林七姑娘,这几天打扰了。还有,很抱歉,差点连累了你。”
林听也没躲,受了他行的大礼,毕竟她的确为此提心吊胆了几天,还要费神应付段翎:“希望你日后不要被发现,行事当心些。”
谢清鹤:“我会的。”
今安在知道他身上还有旧伤,接过他的包袱:“走吧。”
谢清鹤朝门口走了几步,蓦然回首,看着林听,问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林七姑娘?”
林听先是稍怔,随后看向谢清鹤,扯出个笑,大大方方地摆了摆手:“有缘自会相见的。”
他也浅浅一笑:“希望以后还有机会给你们做饭菜。”
林听:“……”
这个就实在没必要了,谢清鹤做的饭菜难吃到能把她送上西天。遇到他之前,林听真不知道有人做饭能难吃到这个地步。
今安在听到谢清鹤说这句话,记起那些饭菜的味道,有点犯恶心:“你说够了没?说够了就跟我走,别惦记你那什么饭菜的了。”
他直接把谢清鹤拽走了。
书斋瞬间安静下来,林听站在原地片刻,走进后院,狗趴在大树底下刨土,鸡被关在笼子里。今安在嫌它们到处拉屎,脏,干脆不放它们出来的,整天关笼子。
林听蹲下来,伸出手指戳了戳狗头:“金金,你给我吐几块金子出来吧,我不想当穷鬼了。”
狗扭过头,没理她。
林听不在乎,继续撸狗,撸够了再进书斋里看新出的话本。
书斋的买书工作一般是交给林听的,她采买时会买一批话本,得空就窝在书斋里看话本。
谢清鹤既离开了,书斋得偶尔打开门做卖书的生意,就算没客人也要做做样子。于是林听没锁门,还收好了那张写着“店家正在歇息,请勿打扰”的牌子。
近日书斋没接那种江湖生意,不会有那种人来,林听不用戴面具,以平时样貌示人即可。
正当她聚精会神看话本时,门口的风铃响了,有人走进来。
林听丢下手中话本,懒洋洋地从铺了毯子的躺椅上爬起来,朝门口看过去:“您是想看书,还是买书啊,我这里的书都很便宜的……段大人,你怎么又来了?”
段翎没穿飞鱼服,腰间也没挂绣春刀,一袭看似普通的玄衣,墨发玉冠,像一副精美的画。
他越过书架,行至她身侧:“林七姑娘这是不欢迎我来?”
林听目移到段翎薄唇,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他们在凉亭接吻的画面,眼睛跟被火烫似的,迅速转开了:“当然不是。”
段翎捡起林听随手扔到地上的话本,放回桌上,随和问:“今公子和沈公子怎么不在?”
她心乱如麻:“出去了,今天都不在,你是来找他们的?”
“我是来买书的。”
林听信他才怪:“买书的?”前些天不是参观过书斋?当时为什么不把想要的书买走,也没让她送那本给他。段翎应该是还怀疑谢清鹤的身份,想来书斋探口风。
可惜他来晚了一步,今安在将谢清鹤转移到其他地方了。
“好,那你要哪本书,我去给你找。”身为书斋老板,林听还是知道书放在哪个位置的。
段翎淡淡回道:“我想找《庐山记》,你这里可有?”
“《庐山记》?有的,你稍等,我去给你找来。”林听搬来木梯到东侧倒数第二个书架,熟练地爬上去,在最上层翻找。
段翎擡头看踩坐着木梯的她:“我母亲寿辰那日,你很早走了,我能不能问问为什么?”
林听找书的动作微僵:“身体不太舒服就先回去了。”
“原来如此。”
她找到段翎要的书了,递给他,爬下木梯,轻轻松松将它搬回原位:“找到了,你看看。”
他接过书,翻看几页,给了银子:“多谢林七姑娘。”
林听欲言又止。
段翎合上书:“你是有话想和我说?”
林听还是想再次确认他还记不记得当日发生过的事,试探道:“冯夫人寿辰那日,我记得你和那些世家子弟去喝酒了?”
他直视着她,莞尔一笑:“是。一开始我是和他们去喝酒了,但后来我自己去了凉亭。”
“然后呢?”
段翎目光落到她的唇上:“然后……我亲了你,你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