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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同 正文 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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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晋江首发华发早生。

    临窗的案几上摆着三样点心,分别是一碟饴糖饼,一碟八宝米糕,还有一盏冒着热气的牛乳茶。

    小公主避过乳母、宫人,两手捂住双螺髻上的珍珠铃铛步摇,猫着身子偷偷跑来皇后的寝殿,终于在长廊东侧的一处窗台边停下喘息。她环视四下,小手慢慢从发髻松开,拍拍自己胸膛,长吁一口气。

    待风定铃铛静,心也不再砰砰乱跳,便掂起两条小短腿,用力拉开了窗牖。顿时,整个人似一只圆滚滚的团子往后踉跄了一步,索性没有摔倒,只是发髻铃铛作响,引来廊下一对鹦鹉学舌。

    “请安!”

    “美丽!”

    小公主伸出一根指头竖在唇口,冲它们拼命摇头,示意它们不要吵。鹦鹉养得久了,很有灵性,果然不再出声。

    她便重新掂起脚,趴上了窗台。藕节般的手臂伸出去,端来那盏冒着热气的牛乳,“咕咚咕咚”喝完了。

    “殿下果然在这!”

    “吓死老奴了!”

    侍奉她的姑姑、侍女们泱泱一群人匆匆跨入院来,乳母边喊边从袖中抽出帕子,“快来,让老奴给擦擦。”

    公主的鼻下沾了一层雪白的奶渍,但她并不愿意擦去,只抓了一把饴糖饼甩着短腿跑向殿门,“你们都退下,孤要给母后看的,阿粼变成白胡子老翁了。”

    寝殿的门槛对她这样圆糯的团子来说还有些高,她便腾出一只手扶在门上,侧身小心翼翼地迈了过去。

    “母后——”

    她绕过屏风,春风阻在身后。

    “母后,你快出来看啊!”

    再踏入一重门,阳光也黯淡了下去。

    “母后,您歇晌了吗?”

    她的步子慢下来。

    之前隔三差五她就会来寻母后,母后多来都是坐在临窗的位置,给她备好点心和牛乳。

    偶尔不在,便是掩于屏风后同她捉迷藏。

    屏风后无人,当是她回内寝更衣了。

    内寝偏暗,因为知道自己会来,母后都会让侍女提前点灯。

    她知道,阿粼还没长大,怕黑。

    这日,还没长大的小公主四下望去,当真害怕起来。

    她没有走错路,这是母后的内寝。可是,和她前日来时很不一样。

    这里看不见母亲的梳妆台,看不见落地的紫檀木隔断屏风,看不见挂着芝兰香草的卧榻,也看不见母亲……什么都看不清,只有雾蒙蒙一片。

    “母后!”

    “母后!”

    她还在呼唤,凭记忆往床榻走去。

    白雾幽幽散开,眼前却越来越黑。

    “母后,您怎么不点灯?”她终于依稀看见卧榻的轮廓,三重帘帐上挂有各种香囊,在无风的室内,晃晃悠悠打转,弥漫比往昔浓烈的馨香。

    “母后,您睡着了吗?”随她走近,亦看见仰躺在榻上的妇人。

    是母后。

    顿时,所有的害怕和狐疑都消失殆尽,她展颜奔去床榻,满头珍珠闪光,银铃叮当,但都不如她嗓音甜美清脆,“如何不等阿粼就睡了!您看阿粼是不是变成白胡子老翁啦?”

    她在榻畔停下,将一把攥了许久的饴糖饼放在榻沿,低头拎起繁复精致的裙裾边角,欲要攀上卧榻。腿太短,中途还绊了一下,“母后,抱——”

    她爬了两回爬不上去,开始撒娇,但始终未得母亲回应,只能摇摇晃晃掂着脚尖落地,重新抓起饴糖推揉母亲。

    “母后,吃饴糖饼!”

    “母后!”小公主拖着嗓音,终于些生气,“我不给你了。”

    她趴在床榻哼了一声,额角滚下汗珠落在她气鼓鼓的脸上,摊开掌心就要将饼喂入口中。

    然垂眸竟见得手心全是血,一把指甲大小的饴糖饼全泡在血里,散发出阵阵呛鼻的腥味。

    “母后,阿母——”

    小公主甩着手惊惶不定地喊起来,洒落在床榻的饴糖饼转眼化作一颗颗血珠子,从榻沿滴落到地上,汇成鲜红的血流。

    “阿、阿母……”小公主不知何时一下爬上了卧榻,一边避着血珠一边拼命推着母亲。

    许是她晃动得太厉害,母亲的头无力地偏过来。

    她看到那张美丽温柔的脸,七窍都是血。

    母亲睁着眼睛,但永远不会再应她。

    “阿——”

    一声压抑又沙哑的呼唤破碎在大口的喘息声中,隋棠捂着胸口从榻上仓皇坐起。

    “是不是魇住了?唤了你好几回,都不见醒来。”蔺稷坐在床榻,从一边案几拣了巾怕给她拭汗,“换身衣裳吧,才让兰心送来。”

    “我给你换?”蔺稷见她一时没有反应,遂坐上来低头给她解小衣。

    隋棠还在喘,胸膛起伏,后背凉湿,由着蔺稷给她宽衣再更衣。

    好半晌,她的神思才回转了些。

    这会是朔康十二年的五月仲夏,她早已不是当年的垂髫稚女。今岁,她二十又四,为人妻为人母。

    这里也不是长安城中的椒房殿,而是北地冀州,她的家。

    她午后歇晌,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看着外头辰光,夕阳余晖从半开的窗牖洒进来。

    对,也是这样一扇窗,窗下案几放着茶点,梦境清晰起来,她又打了个颤。

    “梦见什么了,你吓成这样?”蔺稷本专心给她系衽,忽觉她抖,擡头捏了捏她肩膀。

    他自从病后,手足一直冰冷,鲜少生热。今日难得隔着薄薄布料揉握她肩头,让她觉出一点掌心的暖意。

    五指尚且有力,一把拢下便握住了她整个肩膀。掌心未移,唯有指头松紧有些地捏在上头,似将力量一点点灌入她体内。

    隋棠靠上了他胸膛,他便松手拍她背脊。

    “我好好的,你别太忧心。”蔺稷低声道。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提及,隋棠立时推开了他,瞪他的眼神更是一扫片刻前初醒的混沌,似被山间清泉淬炼后余热未消的利剑,要将他盯出两个洞来。

    去岁分别时,说好秋末入冬时回冀州养伤。结果十月来信,道是老将方鹤染病在身,一时无法帮蔺稷督战;又逢荆州战场已经打响,需防刘仲符偷袭或增援,蒙乔一人坐镇鹳流湖怕是不够,蔺稷只得留下指挥。

    虽理由十足,但他逢寒天便发病,隋棠哪里能放心。思来想去打算前往鹳流湖照顾,不想沛儿又染了风寒,如此一来二去年也过了,春也开了。

    从鹳流湖送来的信件,除初时的一封是由林群代笔,后面便都是蔺稷亲笔。隋棠看字识人,见他笔力之间由潦草轻浮恢复到遒劲有力,一颗心放慢慢放下。遂回信于他,让他自我保重,攒时辰多休息,今岁入冬且一定回来。却不想三月末寄出的信,回信未收到,却在昨日进入五月的第一天,迎来了归人。

    乃午后歇晌的时辰,她正在哄沛儿午歇,闻人来报,“蔺相回来了。”

    她尤觉自己瞌睡中起了幻觉,生出梦意。大半年来,本也多梦,从相思到忧患,心气不平,反应迟钝了些。

    反而是膝上半睡半醒的幼子,揉眼聚光,语带欢喜,“阿翁,真的吗?”槪因她成日提及,对案作画多了,将将两岁的孩子便也有了思念的意识。

    侍者便再次回话,“是真的,蔺相回来了。”

    沛儿爬起来,张开手要她抱,要她带他去见阿翁。

    隋棠也不知是何心境,呆愣不曾回神,回神也没有动弹,后乃兰心抱了孩子去迎人。

    蔺稷牵着沛儿入殿来时,比这会还要早些时辰,阳光正中,将他父子耀得有些不真实。

    “阿粼。”他温声唤她。

    隋棠掀起眼皮,却没有多少情绪,只对着孩子道,“阿母困了,你同阿翁玩吧。”

    她没有问蔺稷好不好,一路辛不辛苦,甚至没有接他的话,从东侧间暖榻起身,与他擦肩,去了内寝。

    晚膳府中设宴,为蔺稷接风,杨氏蔺禾都入席,一大家子其乐融融。她没有扫兴,却也不曾尽兴,只专心给沛儿喂膳。

    膳后杨氏拉着儿子嘘寒问暖,她道是沛儿缠她,回房陪他去了。未几蔺稷也过来,孩子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爬向他。

    父子二人处得融洽欢愉,隋棠道,“今晚让阿翁陪你睡吧,容阿母歇歇。”

    她提裙从下榻,蔺稷喊了她两遍都不曾得她应声。

    夜深人静,蔺稷将沛儿交给乳母,回来长馨堂歇息。人被他抱在怀里,她推开他的手,朝里睡去。

    一床盖子盖着两个人,中间空出一截缝隙,凉气往里灌去,蔺稷掩口咳了两声。隋棠终于有了些反应,起身将被褥都给了他,抖开床尾叠好的一床自己盖上。

    蔺稷张了口,又把话咽下去,只借着一点黯淡月色,看她单薄的背影。

    从夜间看到午后。

    “瞪我也成,至少愿意正眼看我了。”

    蔺稷低眉,摸过自己胸膛,长睫微掀,半看妇人半落胸口。

    “军情大于一切,殿下识大局,自然不会怪罪。臣七日一封信告知病体情况,半点没有隐瞒,殿下不仅不会生气理当夸我。此番突然归来,更是惊喜……可是殿下不肯理我,还望明示,臣错哪了?”

    “我改。”

    语到最后,又轻又柔。

    人也靠了过来,只是那只抚在胸口的手始终不曾放下。这会曲起手指以指腹来回摩挲,真诚道,“夫人方才都主动入怀了,定已不再生气,且说说到底为何事!”

    隋棠本见他捂在胸膛,只当他气闷或心绞,眉宇柔婉带伤,眼中蓄泪如珠,就要再抱上去。忽见得他后边摩挲的动作,伴着得意话语,一时又恼。

    但也知,自己这厢恼得矫情无理。

    一时间,只有眼泪接连不断滚下来,浇灭他得那点得意。

    “我不是回来了吗?”

    “身子也养得不错,给你把脉。”

    “不哭了……”

    “沛儿从昨个到今日,都没哭过。”

    蔺稷越哄,隋棠哭得越大声,最后只能将她抱起来,许久才听她抽抽搭搭开了尊口,“谁要你回来,我让你好好休息的……我才适应了你不在身边的日子……”

    她伏在他肩头,吸了把鼻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喘了一会,埋头将眼泪鼻涕全蹭在他身上,“我说谎,我适应不了……我想你,我害怕……”

    朝夕相对时,体会不到分离的滋味。

    如他活着,她便无法想象他死去后,这世上无他的岁月。

    不知过了多久,日影横斜,晚风拂起,殿中帘幔轻摆。

    蔺稷吻她眼底残泪,问,“我求来一个如果,让你这样伤心,恨吗?”

    隋棠斩钉截铁,“恨。”

    “求来一个如果,累你年寿难永,病疾缠身,悔吗?”隋棠也问。

    蔺稷不说话。

    日头隐去,弦月高悬,夫妻同榻而眠。

    “那你前世恨过我吗?”男人扣着妇人五指,在榻上把玩,忽就又问起白日话头。

    “没有。”妇人实诚道,“来不及。”

    所以,我悔甚!

    *

    整个五月,蔺稷都在府中。

    一来南伐进入胶着状态,刘仲符兵甲不如蔺稷,但集结了交州以南的数个部落,对远征的东谷军进行干扰。二来亦是因为远征,经不起长久战,粮草消耗极快。

    是故,蔺稷此番回来,乃为了调集粮草。

    政事堂部分官员已经提议休战,待过两年再行出征。回来寝殿,隋棠亦劝,不若缓一缓吧。

    但蔺稷说,“渡江不易,若是过个两年再行征伐,焉知刘仲符是否会壮大大,是否交州以南的部落会彻底臣服他!如此尾大不掉,总是患事。其次——”

    蔺稷拉来隋棠坐下,第一次正面与她谈及洛阳皇城的事。

    “陛下手中应该还有一支兵甲。”

    “这处我知道,去岁方鹤将军来鹳流湖,曾向你回禀过,说是已经寻出了他兵甲的训练藏匿处。”

    蔺稷摇首,“他比我们想象的要厉害些,蔺黍回去台城后前往进行了搜查,只翻出百余乞丐,还有挖出的底下兵器制造库的痕迹。实际兵甲不曾发现,或者已经转移,或者就是个障眼法,瞒过了方鹤。”

    隋棠惊道,“他集人训兵定有声势,台城处怎会察觉不到的?”

    蔺稷挑眉看她,神色意味深长。

    隋棠有些反应过来。

    她的胞弟坐在了龙椅上,多少还是有些能耐的。当初尚可在蔺稷眼皮底下训出八百死士,如今蔺稷主力远离洛阳,即便有台城驻军督防,但隋霖尚何珣所助,隋齐宗室多来也愿支持他,自然行事更方便些。

    “那会有多少人手呢?”隋棠隐约感到不安,这便意味着即便攻下了刘仲符,来日破洛阳说不定还有一场硬仗。

    “按照时间和可操作的限度看,三五千吧,不会过六。”

    隋棠闻之眉宇舒展。承明教过她兵法,之前一年多在鹳流湖也陪着蔺稷批阅过许多军务,多少了解些。

    所谓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

    隋霖人数若只有三五千,那么东谷军数十倍于他,自然不足畏惧。

    遂笑道,“那他成不了气候,不用担心。””

    “兵从民中来,民——”蔺稷顿了顿,没再往这处讨论,只道,“如今三五千人自然没什么。但是现在一旦收兵修养,刘仲符处方才也说了,那么陛下处……”

    隋棠恍然。

    ——陛下处或许兵甲也会有所壮大。

    如此,疆土又裂为三处,实难合起。

    所以当下一鼓作气是最好的。

    隋棠被蔺稷抱在膝上,两人一起渡了层浅金色的阳光,窗外花开正好,莺雀叽喳,她圈着他脖颈,享受这时光。

    “可是我想你停下来养病,不想你再染血腥。”

    林群说,“蔺相不可过劳,尤其不可再受兵戈利器之伤。他自当年鹳流湖受剑伤起,便伤口难愈,流血多于常人。极易容伤元气,败根基。”

    怀恩说,“蔺相前世累的功德都逆了天地生死,换了今世姻缘。俗世又杀戮重,血染四方。世有因果,时有业报,且早收兵刀,放马南山。”

    蔺稷道,“你不是不喜欢怀恩吗,如何肯记他的话了?”

    他伸手从案上抽出一册竹简,“还是多读医书多研草药,给我治病。”

    男人目光都在妇人身上,这会还在看她,并不知道自己凭记忆挪来的一卷竹简不是她常看的医书,实乃他自己静心时所练的书法。

    起始一根青简上书:人在世上生,必有责在身。

    隋棠接了书册,放回桌案,低眸凝在他玉冠旁的一缕发丝上,缱绻又温柔地吻过。

    因为我爱你,便是妄言也愿听。

    *

    五月下旬,首批粮草征调结束,蔺稷预备返回鹳流湖。

    启程当日,隋棠给蔺稷束发。

    妆台上没有放铜镜,蔺稷道,“你是不是不会梳,怕我不让束,故意藏的镜子?”

    隋棠拨转他的头,“束好再瞧,方是惊喜。”

    沛儿从乳母手中挣脱,挤上来坐在父亲膝上,眨着水灵灵的眼睛,“阿翁不要走!”

    孩子一天一个样。

    蔺稷半年没见他,他已经话语成句,能跑能跳。看见久别的父亲,还会泪眼汪汪,撒娇乞抱。

    隋棠说,这都是她的功劳。

    若非她三两日便绘一副蔺稷的画像,告诉孩子这是他父亲,这百十日过去,沛儿估计压根就不认得他了。

    蔺稷看着那摞起的丹青,额上青筋突突直跳。

    “以后莫画给他看了。”

    “为何?”隋棠痴迷丹青。

    “因为你若坚持和他说画中人是他父亲,沛儿恐会怀疑自己的身世,或是你的清白。”

    隋棠用梳子敲他脑袋,“你侮辱我的画技。”

    “我没有。”蔺黍叹气,“你压根没画技,何谈侮辱?”

    隋棠拔了一根他的头发,惹他一阵吃痛。

    “还说不说了?”

    蔺稷垂眸同沛儿四目相视,挑眉闭上嘴。

    束发簪冠,铜镜挪来,隋棠没有辱没蔺稷。

    他不发病时,双目有神,星眸灿亮。即便消瘦了些,两颊有些凹陷,但依旧难掩清俊,眉宇英朗,笑时温柔又风流。

    蔺稷唤来乳母抱走沛儿,揽腰拉人至身前,将一枚玉佩重新佩在她腰间。

    是那年他出征冀州,送给她的刻有五谷花纹、海棠作饰,可指挥太极宫暗卫的玉佩。

    她与他和离时,主动还给了他。

    “如今成日带着沛儿,我都鲜少带镯佩玉。”隋棠抚摸玉佩,她到底是喜欢的。

    “太极宫中原有我布下的暗卫,可惜未编织成网便被清理掉了一批。能被清理的自然是最接近禁中的,如今大概还剩百余人在外围,靠不了禁中。我们来冀州后,他们便处于蛰伏状态。你戴玉佩出现,他们见之便会苏醒进入作战状态。他们不同于沙场兵甲,不善持久战,但擅偷袭,可以一敌十,甚至抵百。护送人从太极宫到台城这段路程是没有问题的。”

    “你、何意?”隋棠蹙眉问。

    蔺稷两手环在她腰间,仰头道,“昨晚你又做梦了,梦中喊着阿母……”

    隋棠避过他眼神,想起不久前的那个梦。

    “我想起我回来翌日你午歇时,也喊了阿母!”蔺稷擡手捏了捏她下巴,“女儿思念母亲,是自然事。你若想回去看看,也可以。”

    隋棠摇头。

    她回太极宫,乃以身犯险,兹事体大。

    蔺稷扫过滴漏,就要到启程的时辰,“平心而论,我肯定不希望你回去,太危险。但若有万一,也不想你有遗憾。与其到那日你偷偷地走,累我千里之外担心,还不如这会告知你出入方案。”

    隋棠不知该说甚,低低唤他“郎君”。

    “你家郎君养兵甲蓄门客,开疆拓土,就是为路途好走,人生好过。”铜漏滴答,蔺稷站起身,目光落在那块玉佩上,“你不必有负担,兵甲任你用。”

    隋棠拉住要重上征途的人,“我送你。”

    这一送,便是城郊外,长亭中,只剩尘土不见离人,夕阳渐隐时方归。

    同隋棠马车一道入城中的,是一匹疾驰的快马,卷起烟尘无数。

    护卫公主车架的都是东谷军,正要拦下呵斥,问清来人面目,竟见得他手持符节,胸掏黄卷,道是奉天子令贴告皇榜。

    隋霖的诏书在很多年前便已无法生效,也出不了洛阳城,这厢能千里传至,想来令藏玄机。

    隋棠甚至有一刻猜想,许是刘仲符的计谋,遂只让侍卫护守车架,谴了一人前往观看。

    未几,侍者复命,道是太后病重,医署无措,天子征良医。

    原是以孝道之名出了京畿。

    一首领悄声言语。

    “殿下——”马车内,兰心见隋棠失神,低声问,“要不要谴人打探一下消息真伪?”

    隋棠沉默良久,终是摇了摇头。

    真的又如何?

    这等风口上,她没法回去。

    即便蔺稷说,她可以回去。

    她抚摸腰间那个玉佩,想起那日她亲吻的他玉冠边的那根头发,亦是今日她为他束发簪冠时拔下的那根头发——

    她回来寝殿,从妆奁中捏出。

    在日光下、抖着手反复看。

    确定是一根白发。

    他才过而立,竟生华发。

    她如何还能让他徒生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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